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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本座大約是瘋了

    楚晚寧不及思索, 伸手扶住了他。溫熱的泉水中,兩個人肌膚緊貼, 墨燃頓時覺得尾椎骨竄起一陣火花電流,激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在紅蓮水榭,他也抱過幾乎赤·裸的楚晚寧, 但那時候情況危急, 他根本顧不得多想多看, 所以也並沒有太大的印象。

    然而此時, 他一隻手貼在楚晚寧胸口, 一隻手還下意識地扶著師尊的腰, 水下腿都蹭到了一起,對方的肌膚在泉中顯得愈發滑膩溫熱,墨燃腦袋轟的一聲就炸了。

    他對楚晚寧……

    只是這樣摸了對方的腰, 還什麼都沒有做,就……

    反應劇烈, 江流潮湧。

    「師、師尊, 我——」

    他掙扎著站直, 已經火熱的下身卻在這倉促掙扎中頂到了對方。

    楚晚寧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俊美的臉龐霎時間閃過驚愕, 隨機立刻後退,也就是同時, 方才懸在他睫毛之上的水珠淌進了眼睛裡, 楚晚寧受了刺激, 連忙閉目欲揉, 但卻沒有帶擦拭的浴巾。

    「師尊用、用我的吧。」

    墨燃簡直尷尬到死,他面紅耳赤,卻偏還欲蓋彌彰地想要裝作沒事,拿著自己的毛巾替楚晚寧擦著臉上的水珠。

    楚晚寧舒開鳳眼時,眸中又是不解又是錯愕,隱隱的還有一絲驚慌。但這些都是一閃而過的,他很快努力平靜下自己,當做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啞聲道:「香薰,遞我。」

    「哦……哦好。」

    墨燃像個熟螃蟹似的橫著走到池邊,拿起擱在岸上的香薰盒。

    「師尊要、要什麼味道?」

    「隨便。」

    墨燃頭暈腦脹,一片空白地對著盒子看了半天,誠懇地轉頭:「沒有叫做隨便的香料。」

    楚晚寧:「……」

    頓了頓,嘆了口氣:「梅花,海棠。」

    「好。」

    墨燃撿出兩枚香片,遞給了楚晚寧。

    兩人指尖相觸時,又是一陣觳觫。

    就算再不願意,也還是甩不掉曾經的那些記憶。

    如果是以前,自己早該在池邊與他熱切糾纏,他眼前甚至浮現出楚晚寧半跪著的情形,趴在地上,承受著自己的火熱,愛欲兇猛滾燙,師尊忍得星眸半闔,不住顫抖,卻依舊被自己干到高潮……

    墨燃再也受不了,那種雄性本能的渴望讓他眼睛都發紅了。他完全不敢再看楚晚寧一眼,他覺得自己現在即使看師昧,都要比看楚晚寧穩妥。

    怎麼……會這樣……

    怎會如此?

    匆匆洗完,趁著其他三個人還在泡著,墨燃含糊地說自己困了,先回去睡了。

    回到房間,反拴上門。

    墨燃再也無法忍受,紓解著自己的慾望,他不想在這種時候想像楚晚寧的模樣,他寧願唐突佳人去想像師昧。這樣也會讓他糾結的內心好受一些。

    可是身體和思緒都不受控制,眼前閃過的都是曾經他和楚晚寧的交頸相歡,那些噬骨的激情,在今晚就像被拉開了閘門,瘋狂地涌回腦內,伴隨著一陣又一陣覆滅的戰慄感。

    他幾乎是粗暴地對待著自己,就好像在那個男人身上糾纏,瀕臨覆滅時,他揚起脖頸,既是不甘,又是含混地喘息著。

    喉間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名字。

    「晚寧……」

    說出這兩個字,他悶哼一聲,微微發著抖,全無保留地釋放出來,掌中一片靡靡濕潤……

    發泄過後,墨燃把額頭抵上冰冷的牆面。眼中儘是迷茫。

    羞恥,愧疚,厭惡,刺激。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居然在重生之後,還會對楚晚寧有這樣強烈的反應。

    他忽然對自己嫌惡極了。

    雖然,前世他不曾得到師昧,旺盛精力都發泄在萬花叢中。但那種看似多情的濫情,其實對他而言也沒什麼。

    熄了燭火,只不過是翻雲覆雨而已,和誰都一樣。

    即使是稍微動了情的容九,也不過因為和師昧眉眼處有些神似而已。

    但對於楚晚寧的這種感情,卻是全然不同的。他能清晰得意識到,只是想像,並非真正的融合,他就能感受到在那些小倌伶人身上全然感受不到的強烈快感,那並不是身體的,還有……

    他不願再深思下去。

    他愛的是師昧,以前是,今後也是,絕不會變。

    反覆告訴自己好幾遍之後,墨燃慢慢平復著呼吸,蹙著眉頭,閉上了眼睛。

    他又是著急,又是懊惱,更多的是一種難過委屈。

    他不想這樣的。

    情·欲來時,他無法遏制地想著楚晚寧。情·欲退後,他再也不願多想和楚晚寧有關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縷頭髮,一個眼神。

    他近乎是偏執地認為,他喜歡的,深愛的。

    是師昧啊……

    同樣腦中一片混亂的還有楚宗師。

    畢竟他直觀並且深刻地感受到了墨燃的慾念,少年的身體發育得很好,已是十分駭然,興奮時燙硬火熱,像蓄勢待發的鐵。

    儘管楚晚寧臉上很快恢復了鎮定,後來也絕口不提,但那種感覺卻讓他頭皮發麻,且不敢相信。

    更讓他難以啟齒的是,其實自己當時也是有反應的。

    幸好他臉皮薄,縱使泡溫泉也習慣穿著浴袍,全身都擋的好好的,沒有讓人瞧見,不然他的臉就沒地方擱了。

    可墨燃究竟是為什麼會……

    夜裡,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了很久,也不敢去想像——或許墨燃也喜歡著自己。

    這個念頭實在是太瘋狂,也太羞恥了。

    只是小心翼翼地想「也許墨燃也喜歡——」

    「自己」兩個字都沒有來得及在腦海中露面,楚晚寧就惡狠狠地把掐了自己一下。一雙鳳眼明亮清澈,卻又閃爍躲藏。

    他連這個句子都不敢想完整。

    畢竟自己又凶又愛打人,嘴巴毒脾氣不好,長得又不似師昧那般絕代風華,年紀也不小了,即使墨燃喜歡男人,也不會瞎了眼看上自己。

    他就這樣高傲著。

    而他的內心,其實早就因為被人冷落太久,被人畏懼太久,在這樣漫長而孤獨地行走中,漸漸地自卑到塵埃里去。

    第二日醒來。

    墨燃和楚晚寧在客棧走道相遇,兩人各懷心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沒有先說話。

    最後,是墨燃先佯作無事,朝楚晚寧笑了笑:「師尊。」

    楚晚寧鬆了口氣,他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見墨燃選擇了對昨天的事閉口不提,那麼他也正好從善如流,一如往常,淡淡地點了點頭。

    「既然起了,就去把師昧也叫起來,我們準備一下,就可以去旭映峰了。」

    旭映峰頂終年積雪,十分寒冷,即使是體魄強健的修仙之人,也難敵如此嚴寒。楚晚寧去裁縫店裡給徒弟們買了禦寒的斗篷,手套,讓他們等冷了穿起來。

    抽著水煙袋兒的老闆娘咧著朱紅大嘴左右招攬,一會兒跟墨燃說:「小仙君長得英姿颯爽,你看著黑底金龍分水大麾,這蜀綉是頂頂好的,光就這龍眼睛,我精雕細琢,綉了三個多月才完成呢。」

    墨燃訕訕笑道:「姐姐嘴真甜,可惜我是上山求劍,不必穿的如此鄭重其事。」

    老闆娘見這個不成,又拉住師昧:「喲,這位仙君樣貌可太美啦,瞧上去比咱們岱城最漂亮的姑娘還標緻三分。仙君,要我說,這件蝶戲牡丹的紅斗篷最襯你,試試看?」

    師昧苦笑:「老闆娘,那是女兒家穿的吧。」

    薛蒙因不喜愛逛街看衣裳,自命清高不肯過來,只在原處等著。楚晚寧就替他選了件黑底紫邊的斗篷,風兜檐口圍著圈兒兔毛白邊。

    老闆娘說:「仙君,這衣裳你穿有點小,少年的身形穿了才差不多。」

    楚晚寧淡淡道:「給我徒弟買的。」

    「哦,哦哦。」老闆娘恍然大悟,旋即笑道,「真是個好師父啊。」

    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被喚作「好師父」,楚晚寧身形一僵,臉上雖然綳著不動,但走路的時候,卻同手同腳了好幾步。

    最後墨燃挑了一件青灰斗篷,師昧是月白色,楚晚寧拿了件素白的,一件黑底紫邊的,結了帳,去和薛蒙回合。

    薛蒙一看自己的斗篷,眼睛就瞪大了。

    楚晚寧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沒什麼。」

    然而等楚晚寧轉頭走遠,薛蒙以為他聽不見了,就頗有些嫌棄地看著斗篷的滾邊,小聲嘀咕道:「紫色?我不喜歡紫色。」

    卻不料楚晚寧的聲音冷冷傳來:「啰里啰嗦,不穿你裸著上去。」

    薛蒙:「…………」

    不緊不慢地趕了最後一段路,四人在天色漸暗前,終於到了旭映峰腳下。

    旭映峰靈力充沛,多靈獸異禽,就算是道士,沒有些斤兩,也不敢貿然上山。

    不過有楚晚寧在,這點倒是不用擔心,楚晚寧憑空凝出三朵晚夜海棠花,有驅靈退邪之效,佩在三個徒弟的腰封間,而後道:「走吧。」

    墨燃抬頭,看了看隱匿在夜色當中,上古巨獸般死寂而卧的巍峨峰巒,端的便有萬千感慨湧上心頭。

    那一年,他就是在旭映峰昭告天地日月,妖鬼神魔,他墨燃已不滿足於修真界的踏仙君,要自封為人界之主。

    也是在那一年,在旭映峰,他同時迎娶一妻一妾。

    他還記得那個妻子的臉,宋秋桐,修真界的絕代美人,五官從某一個角度看去,像極了師昧。

    他不是個顧及禮儀廉恥的人,並未按煩瑣的規矩三媒六聘,當時他就那麼牽著宋秋桐的纖纖素手,拉著那個蓋著紅巾帕的女人,拾級而上,萬級台階,他們走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後來宋秋桐腿腳疼了,走不動了。

    墨燃脾氣也差,掀了她的蓋頭就要凶她。

    可是朦朧月色下,宋秋桐一雙委屈隱忍的秀氣眼眸,像極了化為九泉白骨的那個故人。

    厭憎的話語凝在嘴邊,顫抖些許,最後說出口的卻是:

    「師昧,我來背你吧。」

    宋秋桐按輩分,如若和他是同門,確實是他的師妹,因此她對這個稱呼只是微微一愣,還道墨燃滅了儒風門全門,就自然把儒風門歸進了死生之巔,叫師妹也不是不可以,於是笑了笑,說道:「好。」

    最後幾千級台階,踏仙君,人界之主,黑暗之君,就是那麼一步一步,穩穩地背著紅裳嬌美的新娘子,走上峰頂。

    他低著頭,瞧著地上的斑駁人影,怪異的姿勢,交疊在一起。

    他笑了笑,喉嚨是啞的:「師昧,以後我就是人界主君了,從今往後,誰都不能再傷到你。」

    伏在他身後的女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了一會兒,低低「嗯」了一聲。

    那聲音很輕,或許正是因為太輕了,女性的聲線並非如此明顯,聽起來有些模糊莫辨。

    墨燃的眼眶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紅了,他低沉地說:「對不起,這一天,讓你等太久了。」

    宋秋桐還道墨燃喜歡她許久了,於是溫柔道:「夫君……」

    這一聲女子聲響,喚的清清脆脆,猶如嬌蘭墜露,好聽得很。

    可墨燃的腳步卻猛地頓住了。

    「怎麼了?」

    「……沒什麼。」

    又往前繼續走著,墨燃的嗓音卻不再沙啞,那些微弱的顫抖,也消殤殆盡。

    頓了頓,他說:「以後叫我阿燃便好。」

    宋秋桐頗感意外,也不是很敢這樣稱呼踏仙君,猶豫道:「夫君,這……恐怕……」

    墨燃的語氣卻陡地兇狠起來:「你要不聽,我把你從山頂上扔下去!」

    「阿、阿燃!」宋秋桐忙改口道,「阿燃,是我錯了。」

    墨燃不再說話。

    他低著頭,默默的不吭聲,繼續往前走著。

    地上的影子還是影子。

    到後來看清了,就會發現,真的,只不過是影子而已。

    鏡花水月,都是假的。

    他擁有的,最終也只配是一場幻影。

    終歸虛妄。

    「師昧。」

    「嗯?」走在墨燃旁邊的人聞聲轉頭。萬葉千聲,草木瑟瑟,月光照著他絕色容顏,「阿燃,怎麼了?」

    「你……走累了么?」墨燃看了走在前面的楚晚寧和薛蒙一眼,悄聲道,「累了的話,我背你吧。」

    師昧還沒說話,楚晚寧就回過頭來了。

    他冷冷瞥了墨燃一眼:「師明凈的腿斷了嗎,需要你逞能?」

    師昧忙道:「師尊,阿燃只是開玩笑,您別生氣。」

    楚晚寧壓低眉毛,眉峰凌厲,目光隱隱流竄著火光:「可笑,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說完一拂寬袖,揚長而去。

    墨燃:「………………」

    師昧:「………………」

    「師尊不高興了呢……」

    「他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墨燃在師昧耳邊悄聲道,「心眼比針尖兒都小,自己冷血無情,還不允許別人兄友弟恭。」

    完了皺了皺鼻子,壓低聲音總結道:「特別討厭。」

    前面的楚晚寧忽然厲聲道:「墨微雨,你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山去!」

    墨燃貌似識趣地閉嘴了,但他偷偷用笑嘻嘻的眼神瞥了眼師昧,動著口型道:

    你看,我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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