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技術移民
等到送走了康德領的騎士，做完了日常的審批文書的工作之後，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高文來到窗前，看著外面正在漸漸下沉的巨日，這異界的太陽不管看多少次，都會給他一種震撼之感，他望著那輪巨日表面隱約浮現出的、可能是大氣湍流的紋路，隨手推開了書房的窗戶。
一股冷風立刻灌進室內，打著旋吹過書房的每個角落——雖然已是復甦之月，天氣的轉暖卻還要個很長的過程，至少在這段時日，每天早晚的風還是頗有威力的。
高文並不介意這點寒冷，他反而很喜歡這種在冷風吹拂下頭腦為之一清的感覺，所以他迎著寒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這裡還有人是怕冷的：一團黑影幾乎在瞬間便從附近的空氣中浮現出來，衝上前啪一下子把窗戶關了個嚴嚴實實，還一邊關窗戶一邊嘀嘀咕咕：「你有問題哦，大冷的天開窗戶凍死個人……」
事實證明，把一個暗影宗師從潛行狀態逼出來的最好辦法除了扔閃光彈之外，還有就是開窗戶。
高文哭笑不得地看著嘀嘀咕咕念念叨叨的琥珀：「你這樣的近衛在別的領主手底下通常活不到下班……」
「你要是一般的領主我還就不給你當跟班了，」琥珀扭過頭理直氣壯地插著腰，看她那模樣應該是還準備再貧幾句，但在這姑娘繼續開口之前，一股食物的香氣已經穿過門縫，飄進了書房，這個半精靈盜賊頓時毫無尊嚴地吸了吸鼻子，「嘩……今天的烤肉好香啊……」
高文也認真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感覺有點奇怪：「好像不是貝蒂的手藝？」
「我不跟你分析了，我餓了要吃飯！」琥珀一邊飛快地說著一邊擺手，眨眼間便打開門跑了出去，留下高文在後面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也跟著走出書房。
不少貴族都習慣制定一大堆的用餐規矩，不但要講究座位的主次順序，還要規定餐時僕人的站位，演奏的樂曲，甚至對餐盤的擺放位置和燭台的數量、方位都有一番講究，他們還會以執行這樣嚴格的用餐規矩為榮，將其視作自己「文明人」的體現，但高文家的晚餐卻和別的貴族不一樣——本身塞西爾家族在沒落百年之後的餐桌禮儀就已經有很大簡略，在他們的老祖宗揭棺而起並且表達了對於吃飯時旁邊站一堆人吹吹打打的不滿之後，僅剩的那點用餐規矩就更被省略了個七七八八，到如今，基本上也就只剩下「先祖落座之後才能開飯」以及「飯前要洗手」這兩條了。
等高文來到餐廳的時候，他便看到赫蒂、瑞貝卡已經在餐桌旁等著自己，甚至那坨平常不怎麼離開房門的海妖都好好地盤在桌旁等著開飯，而貝蒂則在旁邊忙忙碌碌地擺放著杯盤刀叉。
高文走向餐桌，並笑著看了提爾一眼：「真罕見啊，你今天有興趣出來吃點東西？」
「我聽說來了個新廚子，」提爾一邊說話一邊微微搖晃著尾巴尖，「我好奇，就來嘗嘗看~~」
「新廚子？」高文怔了一下，有點好奇地看向「大管家」赫蒂，「什麼新廚子？」
「桑提斯回來了，」赫蒂微笑著解釋道，「隨著傍晚最後一批車隊進的城，這件事還沒來得及向您報告。他還帶來了他的家人，他的父親鮑爾?賽德先生是一位廚師，正好家裡現在也缺個廚師，我就讓他試試看。」
「桑提斯回來了么……看來果然趕上了開春，」高文露出一絲欣喜的神色，緊接著又念叨了一句，「不過他們一家剛到這裡，應該休息一天的。」
「那位鮑爾先生主動要求的，」赫蒂無奈地說道，「您應該理解，他離開了王都，來到一個陌生地方，需要儘快把工作安定下來才能安心。」
「也是，」高文點點頭，緊接著抬頭看了貝蒂一眼，笑著問這個小女僕，「新來的廚師怎麼樣？」
「是個很厲害的人！」貝蒂使勁點著頭，一臉欽佩地說道，「比我手藝好！」
這姑娘說的坦然無比，一點都沒有「廚房地位」受到威脅的危機感，似乎只要不動她的平底鍋，不影響她在餐廳中擺放杯盤碗碟以及照料領主的「權利」，她就一點意見都沒有。
高文甚至懷疑哪怕有人動了她的這些「權利」，她也是不懂得反抗的。
而在他說話的功夫里，琥珀已經忍不住了，這個從來不懂得規矩為何物，而且已經跟著高文一家子蹭飯蹭習慣了的半精靈飛快地切了一塊烤肉塞進自己嘴裡，然後一邊被燙的直吸氣一邊含混不清地嚷嚷起來：「呼呼……這個……這個確實好吃……」
「真那麼好吃？」提爾頗為懷疑地看了琥珀一眼，又用自己的尾巴尖戳了戳餐盤裡的食物，隨後也試著切了一塊肉放進嘴裡，嚼了兩下之後她面無表情地把食物咽下去，「還是沒什麼味道嘛，虧我還挺期待的。」
「你廢話，自己不知道自己沒有味覺么？你就壓根不該有這種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期待，」高文白了這個海毛蟲怪一眼，隨後嘗了嘗新廚師的手藝，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就讓那位鮑爾先生留在這裡吧。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桑提斯回來都帶了多少人？」
赫蒂早就知道高文關注的會是什麼，立刻答道：「有大約一百名各類工匠和二十三位學者隨他一起進城，還有三名法師學徒和一名低階法師。」
一百多個工匠和二十多個學者，這對高文而言還是個可以接受的數字，這麼多知識分子或技術人員在如今的領地上可是大有作用的，但在聽到法師和法師學徒的數量之後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法師和法師學徒這麼少？只有一個正式法師？！」
琥珀也使勁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瞪著眼：「難道就連卡邁爾那樣的古代魔導師，對王都法師都沒吸引力？」
赫蒂好像是故意嚇唬人，看到高文跟琥珀的反應之後她才笑著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另外還有九位正式法師和他們帶領的二十餘位法師學徒正在趕來的路上——其中一位法師甚至是中階的。」
高文看到赫蒂的笑容就知道自己這位一貫端莊的大孫女也罕見地皮了一下，但他完全理解赫蒂想要「皮一下」的心情——
九個正式法師和二十多個法師學徒！裡面甚至有一位中階法師！
雖然在如今塞西爾的魔導工業體系里，法師的個人施法等級幾乎沒多大價值，但較高的法師等級除了意味著較高的天賦之外，通常還意味著在數理能力上的一定造詣，這可是相當有用的！
桑提斯不可能不知道魔導工業的要求，所以他帶來的人必然是經過篩選審查的，這批法師和法師學徒對於如今急需技術人才的塞西爾領而言，簡直是一筆龐大的財寶！
為桑提斯安排一次王都之行果然是正確的，比起荒廢偏遠的南境，安蘇經營七百年的王國中心必然有著更加充足的人才資源，在那座擁有王國最高魔法技術，聚集著皇家法師協會、巫師會、魔法研究會等大大小小几十個魔法組織的城市中，低階法師和法師學徒數量可不少……
「桑提斯已經在王都留下了據點，以長期招募人才的名義公開活動，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女巫』吉普莉和『快腿』皮爾斯會在桑提斯離開之後維持據點的運作，」赫蒂接著說道，「所以今後應該會持續有技術人員被輸送過來——隨著塞西爾領不斷發展，人才輸送會越來越多。」
高文欣喜而滿意地邊聽邊點頭，等到赫蒂說完之後，他頗為欣慰地呼了口氣，隨後看著自己的大孫女：「以後說話別大喘氣。」
赫蒂故意誇張地低下頭去，語氣特別嚴肅：「謹遵您的教導——」
高文笑著連連擺手：「行了行了，再這麼發展下去又是一個瑞貝卡。」
桌子對面正低頭努力跟肉排較勁的瑞貝卡立刻抬起頭：「怎麼還有我的事呢？」
這姑娘從頭至尾都在揮舞著刀叉跟食物較勁，幾乎沒聽到餐桌旁的任何話題，也就這時候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條件反射地抬頭回了一句。
高文這時候的心情可是極好，看到瑞貝卡萌圈的表情他都覺得比平常可愛多了，忍不住跟她說道：「你回去準備一下吧，你的魔導技術研究所可是要忙起來了——之前不是抱怨說實用工程需要的人手都太多，總是無人可用么？現在好了，你至少有一百個學徒需要培訓，你得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那幫符文工匠、機關師、符文師給培養成魔導技師。」
桑提斯帶來的一百多工匠和學者確實是領地急需的人才，但他們要適應並學會塞西爾領的「技術需求」可不是說說就行的，除了進行塞西爾律法的灌輸之外，他們還必須學習魔導工業的大量基礎工藝知識、理論知識，從傳統工匠變成魔導技師才是他們成為塞西爾技術人員的第一步。
不過好在瑞貝卡曾經帶領著一幫底子更差的「問題人士」連磕帶碰地折騰過，還把那些人都折騰成了熟練的魔導技師，所以高文一點都不擔心這個看似愣頭愣腦，實則天賦過人的傻狍子會帶不好一群更加聰明、更加聽話的隊伍。
領地上的魔導技術研究所已經在幾天前落成，數個大型實驗室和實操車間整頓就緒，此刻正是培養學徒工的好時機。
當然，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塞到魔導技術研究所里——高文還計劃從那些學者中挑選一些合適的，交給桑提斯帶一帶，轉化成通用學院里的教師。
如果有在理論領域格外有天賦的符文師，也要分一批送到符文研究院去。
瑞貝卡愣愣地聽著老祖宗的話，幾滴肉湯粘在嘴角她都沒注意，在終於理解了自己很快就要有一支大隊伍的時候，這姑娘立馬興奮起來，當場跳起來就是一聲歡呼：「哇！」
然後就把手裡的叉子甩到天花板上了。
高文抬頭看了看叉在天花板上的叉子，又低頭看了看臉色已經黑下來的赫蒂。
他嘆了口氣：「打吧，下手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