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警戒线后,巷子尽头,停着一辆前车窗被打碎的黑色卡宴,车内是一男一女两名死者。
法医队和技术队已经开始工作,关宏峰打着伞,钻过警戒线走进现场。董涵隐没在人群中,正伸着脖子往里看。关宏峰看完现场,和韩彬交换了意见,一抬头正看到混在记者群里的董涵,凑到周巡身边说了句什么。
周巡点头,往警戒线的方向走了几步,用手一指董涵,示意在警戒线旁负责值守的刑警:“放她进来。”
董涵被意外放行,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犹犹豫豫地走到周巡面前。
周巡走到她跟前:“我不对你动粗,不是因为你的记者身份,只因为你是个女-人。跟我来。”
董涵的惊喜顿时消失殆尽,她表情僵硬,小步跟上周巡。
周巡带着董涵走到车边,一指车里,冷笑道:“想看么?看个够!你们泄露消息,渲染案情,甚至还给他封了个‘车震杀手’的美名……你想到过这类舆论会对凶手产生什么样的刺激吗?一年一案?现在是三天两案!你们是不是想鼓励他一天一案?”
关宏峰看了眼周巡和董涵,跟韩彬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走到吓呆了的董涵身边:“记者同志,周队是在为接连有群众遇害而感到焦虑,目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该系列案凶嫌突然加快了作案的频率是不争的事实。”
董涵听出关宏峰话里有值得报道的信息,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开始记录。
关宏峰低声道:“从现场的初步情况来看,被害人的身份、凶器的形状、现场的环境以及作案手段基本与之前四起案件完全一致。我们会尽全力侦破,避免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也希望媒体今后能尽量如实报道,少些凭空的猜测。现在我们要固定现场,其他的细节问题,稍后刘长永队长会继续向您和其他记者同志们解答。”
该说的话说完,董涵很快被送了出去。
赵馨诚也凑了过来。周巡低声问:“确定是模仿犯?”
关宏峰看了眼韩彬,随后一指车的方向:“非常明显,几个特征都不符合,打碎的是贴了膜的车前窗,工具是木柄铁锤,凶器乍看很像,但之前几案中凶手使用的凶器不管是不是改造过的破窗器,用于戳刺的部分长度应该不超过九厘米。而这次死者的伤口中,最长的贯通伤纵深超过了十二厘米。还有——两个被害者也不是在搞什么车震,并且在事后,并没有重新整理。”
赵茜边封口物证袋边说:“从被害人随身携带的证件来看,男的叫徐建国,女的叫曹艳茹。两人就住在北侧的小区里。大概是回家之前来这里停车——是一对夫妻。”
周巡了然地道:“我们现在利用媒体,对外宣布这是同一案犯所为,是希望这两名凶手都能放松警惕?”
关宏峰道:“既然不是那个连环作案的凶手所为,那么作为目标的两名被害人很可能是带有某种指向性,也就是和凶手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所以……”
他看了看东西两侧的路口,注意到两边路口都没有监控:“也许这案不难破……”
赵馨诚冲着周巡一扬下巴:“既然不难,捎带手给办了呗。”
周巡看了看关宏峰,面露难色,他还没说话,关宏峰抢先开口:“别误会,他是担心目前咱们这个专案组的管辖权问题……我看这样吧,今天咱们都全力以赴,调查跟进所有的案件线索和涉案人员关联背景,能查到多少算多少,真能确定嫌疑人就抓人。不管进度如何,到晚上,咱们把案子移交给海港支队。那样也省去向市局递申请的麻烦。”
赵馨诚一点头:“行,关队,仗义!”
关宏峰道:“那这样,从两名死者查起,尤其是他们的工作、家庭关系、社会背景以及财务状况。不出意外,凶手的动机就隐藏在这其中。”
周巡、赵馨诚和关宏峰三人站成了小小的圆圈,比划着讨论起分工问题。韩彬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讨论圈之外。高亚楠忙完,从车里出来,大概又觉得有些恶心,靠在警车边上,微微地喘气。
赵茜估计是想到那天看到的阿司匹林,有点担心,赶紧给她找了甁水。
关宏峰和几个人谈完,走到了韩彬身边,笑道:“你这种水平不做刑侦工作真是可惜了。”韩彬谨慎地笑笑,摇摇头,不置可否。
关宏峰想了想,试探道:“你知道我弟的事儿吧?”
韩彬抬起头,波澜不惊:“有耳闻。”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那起案件……你觉得有什么疑点吗?”
韩彬似乎有点儿警觉,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案件的细节我不清楚。”
关宏峰道:“不是因为那是我弟弟……只是我觉得那起案件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韩彬依然是停了会儿才回答,语速也不快:“关队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关宏峰意识到韩彬的谨慎,笑笑,没再问下去。
现场处理完毕,开始走访过程,两位死者的个人情况也很快浮出-水面,“徐建国,五十三岁,津港人,交通银行总行的信贷部经理。曹艳茹,二十七岁,河北邢台人,登记信息上没有职业。哦对,从登记情况显示,这对老夫少妻结婚还不到一年。这两人是去年十月份登记的,登记的时候还附了财产协议。内容倒是挺简单,就是如果在有生之年和徐建国离婚的话,曹艳茹自愿放弃一切财产主张。
“徐建国的工作记录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目前已知他名下至少有六套房,其中四套在三环内。而且他在五大国资银行都有储蓄账户,已经查到的存款有大概一千四百万。关宏峰他们还找到了徐建国在深沪两市的开户证明。
“曹艳茹从舞蹈学院毕业后曾一度留校任教,去年年初辞的职,和徐建国结婚后,开了个广告公司,叫做型天广告。案发车辆是登记在徐建国名下的,曹艳茹名下登记有一辆马六。但曹艳茹的车也没在小区里。据说这两人的婚姻遭到了周围亲友的一致反对,徐建国膝下那个和曹艳茹同岁的女儿甚至一怒之下出了国。
“曹艳茹的私人财产不多,曾在一个月前把三十万的存款提走了二十七万。在他们家里还找到了几份典当合同,经手人也是曹艳茹,分别是一条卡地亚的手链、一块经典款的江诗丹顿女表以及一尊红珊瑚的观音像摆件。这三样东西的典当价值一共是十六万五,半个多月以前,这笔钱已经以现金方式付给曹艳茹了。”
会议室内,周舒桐一边翻看记录本一边道:“我跟关队去了型天广告公司,发现三个多月以前,公司因为与城建集团合作的地面广告项目,向华夏银行申请了一笔十万元的小额贷款。大概在两周前,银行批准了。这笔款项自监管账户转至城建集团与型天广告公司的共管账户名下,随后被型天公司以暂借款用途从账户中提走。公司的财务人员告诉我们,这笔钱是曹艳茹让他提出现金拿走的。”
赵馨诚咋舌:“乖乖……这好几十万,她是打算换辆车?”
关宏峰道:“这么大笔现金,在他们的住处却没有发现,也没有任何记录显示她把这笔钱通过储蓄或汇款的方式转到什么地方,或转给什么人。大约五十万,这么笔钱够干什么?”
周巡道:“当了细软还抽走了贷款,应该不会是买车……更像是笔应急的钱。”
关宏峰嘀咕一句:“老夫少妻……难道是被勒索了?”
赵馨诚接过话头:“甭管怎么说,现在人没了,钱也没了。不排除她生前遭到勒索的可能性。韩彬,你觉得呢?”
韩彬正在看着窗外出神,被忽然点名,一愣:“啊?不好意思,刚才没仔细听——我是在想,曹艳茹的车去哪儿了?”
关宏峰微微一怔。
这一点提得很关键,幸好曹艳茹的车安了 GPS ,并不难找。
楼口,周巡、关宏峰、赵馨诚、韩彬、周舒桐五人围在那辆蓝色马六旁。周舒桐走到车前,看记录本之后对照车牌照,冲着众人点点头:“没错,就是这辆了。”
赵馨诚咂嘴:“光找着车没用啊。谁把它开到这儿来的?”
周巡去门口找保安调监控,韩彬打着伞走到车的左前侧观察,又扭头看附近的楼,他看了几个门洞,目光停在三单元的门口。
关宏峰也走到车头的位置,对韩彬说:“我觉得是二单元。”
韩彬摇摇头:“应该是三单元。”
周舒桐懵了,左看右看,赵馨诚则听之任之,似乎觉得很有趣。
关宏峰指了指前方。“这辆车左前轮的泥土说明它是一半骑在拐角处的泥地开过来的。”他说着,比划着指了指小区的道路,“有路不开,一定要骑到路肩上,说明当时路的另一边肯定停了车。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晚上,小区居民都回家的时候。”
周舒桐瞪大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压过那段路肩之后,他却没有继续往里开,而是拐进这个方向,让一侧车轮骑在马路牙子上,把车硬塞-进来停靠。”关宏峰说着,比划着路的宽窄程度,又指了指这辆车,“恐怕是因为这里离他要进的楼门最近。”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困惑,扭头问韩彬:“不过,为什么你觉得是三单元?”
韩彬指了指三单元楼门口。“三单元楼门口是个很窄的死胡同,如果停进这个位置的话,没法掉头,好进不好出,而这边却相对开阔些……当然,还有这个。”他说着让出半个身-子,轻轻敲了敲车左前侧保险杠的一处剐蹭,又继续往三单元楼门口方向走,到了绿地的栅栏旁,指着白色栅栏上一抹蓝色的油漆,“我想,他以前吃过这个亏。”
周舒桐和赵馨诚都凑上去看那抹蓝色油漆,周舒桐微张着嘴,一脸崇拜。
赵馨诚嘿嘿笑道:“两位要是能告诉我他的门牌号的话,我就天天烧香供着你们。”
关宏峰不置可否,微笑了一下:“这个……得靠小周了。”
周舒桐忽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几分钟后,周舒桐站在四楼门口,一名住户在门口冲她摇摇头,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继续往楼上走。关宏峰等人跟在她身后,赵馨诚一看竖起了大拇指:“这土法子管用,这破楼能有几层呢?咱就一个个问过去,不信问不出来。”
这时候周舒桐已经上了五楼,正在敲门。
过了会儿,门里男声响起:“谁啊?”
周舒桐凑上前去,礼貌地道:“您好,小区物业,楼下有辆牌照是京 N4595 的蓝色马自达,请问是您的吗?车子把消防通道给堵了。”
过了会儿,门开了,一名高个男子走出来,嘀咕道:“你们那儿也没写什么消防通道啊。”
周舒桐回头看了眼关宏峰,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两步。
那男人还在发愣,赵馨诚上前把身-子别进门内,亮出证件:“那马六是你的?”
那男人顿时有些惊恐,支支吾吾的:“啊?什么?”说着,他本能地往门外挪,但楼梯口站着关宏峰和韩彬,路堵上了。
赵馨诚板着脸,继续问:“车哪儿来的?”男人含糊地答道:“我……同学借给我的。”
赵馨诚又问:“哪个同学?”很明显,男人有些紧张,开始冒汗,不答话了。
雨天楼道光线不好,赵馨诚盯着男人看了会儿,注意到他深陷的眼眶和缩小的瞳孔。
赵馨诚往前一步,贴到那男人身前,仰起头,盯住他的眼睛,然后又反手握住男人的手腕,他先是看了眼男人手指间的位置,然后熟练地拨开他的两条胳膊,检查他肘关节的静脉。那男人很是惊恐,脚在地上蹭了两下,似乎有些不满,但是又不敢反抗。
男人想往屋门的方向钻。赵馨诚脚底一别,用身\_体把他顶在了墙上:“别动!”
关宏峰走上楼梯,低头看了眼男人穿着人字拖的脚,对周舒桐说:“检查他脚趾。”
周舒桐蹲下来,掰开男人的脚趾,脚趾缝里的针孔露了出来。
周巡和物业的两名保安站在马六旁。
赵馨诚、关宏峰等人从三单元带着那个男人走出来。
赵馨诚冲周巡晃了晃正在响的手机,周巡冲物业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他又扔了个东西给周巡,周巡伸手捞过来,是把车钥匙。关宏峰手里拿着个小皮包,他拉开皮包,检查里面的东西。周舒桐往皮包里看了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赵馨诚道:“这小子叫郭灿。自称是曹艳茹当初在舞蹈学院的同学,车是曹艳茹借给他的。”
周巡打开车,拉开车门看了看车里,车里很乱,地上有饮料瓶子、麦当劳的餐盒、零食袋,还有些衣物和杂志散乱地扔在后座上。周巡回头问郭灿:“她什么时候借你的?”
郭灿装出坦然的样子:“就……就前两天。”
周巡指了指车里:“看着可不像……”说着他上前拉开烟灰缸,里面全是烟头,显然这个叫郭灿的已经使用这个车很长时间了。
周巡又问:“她为什么借你车?”
这么多人围着,郭灿说话更磕磕绊绊:“她……可能……反正……平时她也不开……”
周巡和赵馨诚同时发出嗤笑,周巡道:“那好,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要跟她借车?”
郭灿又是一愣,踌躇了半天,答不上来,干脆微微侧过头,不说话了。
周巡冷笑着扭头看关宏峰,关宏峰把手里的小皮包递给周巡,周巡翻了翻,里面是注射器、皮管、勺子、打火机等吸毒工具。周巡将皮包捏在手里,轻轻拍了两拍,笑了:“这就好办了。”
郭灿的个人情况也明朗起来。经过搜查,郭灿家里的现金只有一千多,他的银行卡是透支的。名下也没有其他储蓄账户。
赵馨诚大大咧咧:“嘿,那就是五十万都花了呗……现在一克海洛因大概什么价格?”
关宏峰仔细算了算,回答:“五十万能买三百多克,也就是半斤多,还是高纯度的。”
赵馨诚倒抽口凉气:“筹到五十万到现在……只有两个多礼拜,都买成海洛因,十个郭灿都抽死了。”
周巡想了想:“钱不在郭灿手里?”
韩彬靠在窗户边,抽着烟扭头问赵馨诚:“也许,他用这钱来买凶杀人?”
听了这话,周巡和关宏峰一愣。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小汪从里面走出来,身后是鬼哭狼嚎、满地打滚的郭灿,那惨叫声响彻楼道。
小汪带上门,也有些悻悻:“这小子瘾够大的。这还不到俩小时啊。”
周舒桐从楼道另一侧跑过来,气喘吁吁,把手里的小瓶递给周巡:“周队,您要的美沙酮。”
周巡接过美沙酮,在手里一抛,扭头对关宏峰说:“老关,这会儿,这玩意比你都好使。”
说着,他推门进了审讯室。
吸毒者其实最好审,周巡这样的老刑侦,分寸拿捏得极好。
没几分钟,郭灿就全招了。他和被害人曹艳茹是情人关系,曹艳茹为了规避婚前财产协议,和情夫串通,合谋买凶,谋杀徐建国。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把她自己也搭进去了。据郭灿交待,他们是通过一个叫黄志强的中间人雇佣杀手。
周巡已经到了现场,正在给局里打电话:“……我们现在已经对黄志强实施了监控,算是以专案组的名义协助海港支队实施抓捕……好,您放心!”
他挂上电话,走到一辆桑塔纳边,车窗摇了下来,小汪探出头来:“一直盯着呢,刚进去仨,包括黄志强,别的就没什么动静了。但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小区其他出口都已经封锁,就等收网了。”
周巡点点头,走到前面一辆依维柯旁,上了车。
关宏峰、赵馨诚、韩彬、周舒桐以及另外几名刑警,都全副武装,系枪套的系枪套,装子弹的装子弹。周舒桐也穿上了防弹衣,手里还拿了一件,递过来给周巡。
周巡推开防弹衣,接过枪套别在腰上,伸出手:“给我支九二。”
赵馨诚接过周舒桐手里的防弹衣。“辖区内的特情刚给我返回消息,泊豪 4 号楼 601 的咨询公司是个幌子,黄志强本尊可是道上有名的中间商。除了这起案子,他还至少和另外一起器官倒卖以及两起介绍卖-yin-有关,是个老手。”他说着,把刚从周舒桐手里拿来的防弹衣递到周巡面前,“穿上吧。”
周巡摇头,检查手里的九二式手枪:“免了,套上这玩意儿,我就躲不开子弹了……老关,你们别上楼了,小周,你在外围负责关队的安全。”
周舒桐明显对腰上别的枪和身上穿的防弹衣很不适应,一脸紧张:“周队,咱们……真的不需要申请巡查或者特警支援?”赵馨诚看她满脸的担忧和严肃,扑哧乐了。
周巡无奈。“两个地区支队荷枪实弹地有备而来,再叫增援?人家要笑死了。”他从腰上掏出步话机,摁下按钮,“各探组疏散大堂及楼层人员,行动。”
周巡朝物业经理递了个眼色,经理敲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不耐烦的一声:“谁啊?”经理对着猫眼儿摆摆手:“您好,我是物业的,接到通知说咱们楼层的供水出了问题,我来找您核实一下。”
门里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回答:“没出问题啊。”
经理得到示意,道:“是这样的,前段日子小区调试了水压,多少都会存在水管裂开的隐患,还是麻烦让我们给您检查一下,防患未然嘛。”
门里的人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那你们动作快……”
门刚开一条缝,赵馨诚撇身压了过去,撞开门之后,一手掐住开门人的喉咙,边往屋里走边将其拖了几步,随后向后一甩。周巡接手,将嫌疑人按在地上。
接着,赵馨诚带着其余三名警探随后冲进里屋,屋内的三个犯罪嫌疑人分别靠在沙发上,站在屋子中间,坐在椅子上,正在聊天。听到外面有响动,都往外跑。
赵馨诚首先冲进屋来,与第一个往外跑的嫌疑人撞了个满怀。
赵馨诚迅速调整身姿,将其打倒。后面冲上来的三名警探在一番打斗后,将剩下两人制服,他直起身,环视四周,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说四个……”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边将被自己制服的人铐住,边对外面大喊:“老周!还有一个!”
外面传来打斗声,赵馨诚将人往地上一扔,翻身跑了出去。外屋,周巡正在与两个人打斗,几招之间将其中一人击昏,随后又把另一个制服。
楼道中,一名壮汉拎着外卖吹着口哨从楼梯间走了进来,正撞上周巡等人押着五名犯罪嫌疑人往外走,愣在原地,正好与赵馨诚眼神相对,接着他猛然惊醒,把东西一扔,转身就跑。
赵馨诚边抢身追出去,边喊了一句:“周巡,这儿交给你啦。”
大堂里,关宏峰正与韩彬说话,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一名体格魁梧的男子从门里冲了出来。他身后的楼梯间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斥喊声。
看到这般情景,大家都是一愣。周舒桐挡到关宏峰身前,想从腰里拔枪,但情急之下连枪套的皮扣都没打开。关宏峰忙拉开周舒桐,自己迎了上去,同时喊道:“站住!”
韩彬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路。
壮汉无视关宏峰的警告,冲过来把关宏峰推倒在地,继续往外跑。
赵馨诚从一楼的自动扶梯上翻下来,没有喊话,也没鸣枪,一声不吭地斜刺着冲了过去,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赵馨诚飞身扑倒壮汉,两人撞碎大门的玻璃,摔到了楼外。
赵馨诚敏捷地从地上翻身起来,压住对方,给他上了背铐,这时,又有两名刑警从楼梯口冲下来,韩彬扶起了关宏峰。
赵馨诚拍掉身上的碎玻璃,溜溜达达走过来,冲关宏峰摆摆手:“不好意思关队,漏了一个。没事儿吧?”关宏峰一手捂着膝盖,摇了摇头。
韩彬指了指赵馨诚的小臂外侧,赵馨诚翻过胳膊一看,发现自己小臂外侧扎了块玻璃,满不在乎地把碎玻璃拔出来,走到电梯口摁下开关,把碎玻璃扔进电梯口的垃圾桶,进了电梯。
下午,支队审讯室。透过单反防暴玻璃,可以看到里头坐着个留着寸头、有点发福的中年人,一脸玩世不恭的凶横表情。桌子上放着各色物证,正待分拣。关宏峰站在防暴玻璃边,看着审讯室里的动静。
周巡扭头看了眼赵馨诚。赵馨诚坐在桌子上,周舒桐站在他身旁,正要拿纱布给他包扎胳膊。赵馨诚摆摆手:“来块胶布就行了。”
周巡看着他,调侃道:“哎呦,这都能落下伤,你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门开了,小汪和赵茜走进来。小汪道:“这是个老油子了。水泼不进,什么都不肯说。小弟们呢个个胸大无脑,屁也不知道。”周舒桐忍不住一笑。
赵茜道:“从黄志强公司和住所里起获的现金中有部分连号钞票,比对之后发现与曹艳茹从银行提取的钞票号码是吻合的。”
赵馨诚点点头:“有人证有物证,给这孙子定罪倒不是事儿……问题是哪去找他雇来杀人的马仔啊?”
赵茜进屋,拿着个装在物证袋中的手机,走到关宏峰面前。她隔着物证袋,在手机上摁了摁,随后递给关宏峰:“关队,这是我们从黄志强手机中找到,有人在案发后两小时发来的信息。”关宏峰接过手机看。
信息内容是:姓黄的,欠命留命,欠债给钱。活儿我们干得这么利落,你甭想赖账!
周巡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和关宏峰对视了一下。
周巡有些不确定;“不会这么简单吧?”
关宏峰从周舒桐手里接过手机,照着这个号码拨了回去,边等待接通边和周巡说话。
手机响了没两声就接通了。
关宏峰打开免提,同时示意屋里的人都安静。
手机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姓黄的,喂?喂?”
关宏峰压低了声音道:“强哥现在不在。你们的事儿他跟我说了,这钱你还好意思拿?”
那边倒是很横:“废什么话!我们活干得这么漂亮,凭什么不给钱?剩下那二十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关宏峰语气不善:“瞎嚷嚷什么呢?再喊把警察都喊来了。”
电话那头冷笑:“切!不能够!那帮白痴估计正纳闷这车震杀手怎么又杀人了!绝对牵扯不到咱们身上。”
周舒桐、周巡、小汪等人面面相觑,关宏峰情不自禁地念叨:“白痴。”
电话那边耳朵倒尖:“你说啥?”
关宏峰意识到自己失言,转念一想,道:“你个白痴!谁让你杀那个女的了?”
电话那头道:“可……可是网上说的那个杀手,从来都是杀一男一女,再说了……我们多做了一个,又没让你加钱!”
赵馨诚已经乐得头快要埋到腿间去了,周巡也憋着笑。
关宏峰翻了个白眼:“加个屁钱!你把给钱的雇主都杀了!还有脸要钱?”
那边明显愣了:“啊?你……你事先也没说她就是啊……”
关宏峰叹了口气:“甭废话。这买卖算赔到家了。强哥说了,二十万没有,只有十万跑路,你们赶紧拿钱跑路,把风头避过去再说。”
那边还想说什么,被关宏峰喝断:“别叽歪了。银行转账容易被查出来,我拿现金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点交接。拿了钱之后,尽快给我离开津港!”
傍晚, 18 点 13 分。雨停了,关宏宇和哥哥交接完,就赶去了约定现场。
周巡坐在前面,扭头:“老关,买块膏药买到爪哇岛去啦?”
关宏宇从兜里掏出盒虎骨麝香膏,挽起裤腿,露出膝盖上方的瘀伤,神态很是自然:“大半夜的,药店不好找。我扎到西四环才找到家金象。”
韩彬扭头看了眼,不易察觉地笑笑,从关宏宇手里接过药膏,道:“淤血还没化开,别贴在瘀伤上。”他说着撕开膏药,贴在关宏宇膝盖上。
关宏宇头往前伸跟周巡说话:“怎么样了?”
周巡道:“有辆银色的派力奥围着这儿转了两圈,技术队查了车牌信息,是个汽车租赁公司两小时之前刚租出去的。车主用身份证做的登记。”
周巡扭头冲关宏宇一摊手:“所以我们现在连凶手的名字都知道了。”
关宏宇把脑袋顶在副驾前座的头枕上:“总有贼是笨死的……那还不下手?”
周巡也不急:“小周带人开车追在后面呢,而且周围两个路口全封锁了,反正也跑不了。等他们拿钱的时候再抓。”
正说着,马路对面,一辆垃圾车开过来,停在了垃圾桶边。
大家都是一愣,周巡见状,拿起步话机:“‘保险箱’那边停了辆垃圾车,看到了吗?”
步话机里传来小汪的声音:“看到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巡道:“联系向阳区环卫,把车号给他们报过去,核实这辆车的出勤情况。”
正说着,一名工人从垃圾车上下来,把垃圾桶架到了垃圾车的滑轨支架上。滑轨支架把垃圾桶运到垃圾车的翻斗里,往垃圾车里倾倒垃圾。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路口,那辆银色的派力奥拐了过来。
周巡的步话机响起,小汪:“核实过了,是正常的清理工作,出勤车辆和出勤人员都核对无误。”他看着那辆派力奥,嘴角微微往上扯。
垃圾车已经完成了垃圾回收工作,驶离了路旁。只见一旁的派力奥冲到垃圾桶边,一个急刹,车里窜出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扒着空荡荡的垃圾桶看了眼,立刻跳回车上。
派力奥猛地加速,向垃圾车追过去。在派力奥后面不远处,拐过一辆桑塔纳。
周巡瞄了眼桑塔纳,拿起步话机:“保险箱已经转移到垃圾车上了。收缩包围。等他们在垃圾堆里翻钱的时候,咱们再从垃圾堆里翻他们。”
说完,周巡发动车子,也跟了上去。
垃圾车停在路对面,车头横着那辆银色的派力奥。
马路对面,看着眼前的景象,周巡扭回头看向车内的关宏宇等人:“走吧。翻垃圾的活又轮到我了。”
众人下车,关宏宇步履轻快地走了几步。
韩彬出现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关队,小心腿上的伤。”
关宏宇一惊,只轻轻侧头致意,脚步放慢下来。
垃圾车内,一名黑衣人正扑在垃圾车翻斗的垃圾堆里,边找边嘟囔:“这什么味儿啊……”他刨了几下,半转身朝后喊:“你也赶紧上来找!”黑衣人又翻了几下,见身后没传来任何回应,停下动作,忙回头看,顿时呆住了。
在他身后的垃圾车翻斗下,周巡等一干刑警围在一圈正看着他。他的同伙,带着手铐,跪在人群中间。
人抓到了,两个支队的人回去交接人犯、物证、尸体以及各种相关资料。一个虎背熊腰、领导模样的人上前和周巡握手,正是海港分局刑侦支队的主管副局长白局。
他笑得很客气:“行,这回让你们长丰队受累了。”
周巡毕恭毕敬:“分内的事儿,白局您太客气了。”
白局扭头,看了眼热火朝天的交接情况,转脸对着赵馨诚交代道:“你小子多替专案组卖卖力,我再给你调俩探组过来。”
周巡望着白局的背影:“老赵,你们这边暂时不要透露案子已经破获的信息。”
赵馨诚看着周巡:“我跟老白商量过了,命令肯定是会下的,可全支队上下要说滴水不漏……我真保证不了。”
关宏宇想了想:“那个叫董涵的在什么媒体来着?”
周舒桐道:“津港头条吧。网络电子版是每天即时更新的。”
关宏宇问:“案情主要是从他们这边泄露的?”
周舒桐摇摇头:“目前关注这个系列案件的媒体还有很多,但津港头条往往是第一个披露消息的。”
关宏宇想了想,扭头对周巡说:“能不能把这些媒体记者都请过来?”
周巡一惊,笑笑:“那敢情好,一次拘这么多记者,市局该直接让我脱衣服了。”
关宏宇知道他误会了:“不……我们不抓人,只合作。”
周巡想了想,和赵馨诚对视。赵馨诚道:“话是有道理,不过这帮记者可是无利不起早啊。咱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关宏宇道:“媒体要的无外乎是新闻,我们可以承诺他们,一旦破案就为他们全面开放采访和报道的许可。何况我们想散布的是连环杀手已经归案,无论消息真假,本身也很有冲击力。媒体记者不见得会拒绝。”
周巡思索了一会儿,拍桌子:“小周,一会儿叫刘队来下我办公室。”周舒桐震惊地看着他。
车震杀手被抓的消息很快被放了出去,听说顾局震怒,刘长永无奈上去顶了雷。
会议室里,周巡给关宏峰递了一摞报纸和杂志。关宏峰扫了眼,往会议桌上一扔:“媒体暂时和我们保持口径一致。但估计时间不会太长。案件现在还在死胡同里没出来,我们得赶紧寻找新的突破口。大家有什么思路么?”
听到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赵茜把四起案件几乎相同的、没有留下作案痕迹的信息资料放到投影上,赵馨诚和周巡都是一筹莫展。韩彬在看刚才关宏峰扔在桌上的报纸和杂志。
周舒桐盯着投影上的比对信息,小声地开口:“为什么都一样啊?”
关宏峰看了眼周舒桐:“你说什么?”
周舒桐低声道:“关老师您曾经说过,连续作案的凶手,会随着作案次数的增加,逐渐完善技巧。可这名罪犯尽管第一次作案后清理现场的时间稍长,但技巧上几乎没有任何改善啊。”
关宏峰愣了愣:“没错,凶手自第一次作案起,就已经掌握了非常完备的反侦察技巧,这确实很罕见……”
周舒桐问:“那会不会凶手之前还实施过其他类型的犯罪?只是因为没有伤及人命,所以我们并没有筛查出来?”
关宏峰似乎受到了启发,低头不语。
韩彬似有所觉,放下杂志,看向周舒桐:“当初案件的筛选标准是什么?”
周舒桐:“暴雨天气、约会的男女和清理现场所反映出的强迫症倾向。”
韩彬眨眨眼:“听上去只有第三项属于犯罪标记。”
关宏峰对韩彬说:“对,我们没有把前两项排除特征列为犯罪标记,只是给出的条件越明确,筛选起来越方便……是范围出了问题么?”
周舒桐低声道:“他第一次作案也许和天气以及目标对象都无关。就是说我们可以尝试扩大范围……”
韩彬点点头:“只有第三个条件是最难发生变化的。我们从一开始就错误地限定了范围,已经找到的四起案件当中,并没有包含他第一次杀人。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第一案。”
周巡也开始明了,扭头问:“那你的意思是……”
韩彬道:“重新筛查,我们要找到这家伙的第一案。”
周巡电话响起,他打着手机出了屋。
赵馨诚疑惑:“筛选特征就一条,专家只有俩。案卷有几千本。一礼拜都不见得能出结果。”
周舒桐想了想:“那就加快效率,暂时放弃筛查除命案之外的其他暴力犯罪案件。优先审查 G 字头卷号的。”
这时接完电话的周巡回到会议室,沉声道:“物证鉴定中心在催他们去看那辆捷达车的视频监控,你们谁跑一趟?”
关宏峰看了眼韩彬,韩彬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物证中心并不远,负责接待的男人很高大,正是鉴定中心主任、上回没见到面的王志革。关宏峰主动伸出手,王志革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握了手,三个男人走进大楼。
王志革在电脑前边操作边说:“首先是那段车内的凶案视频,支队上次要求再做进一步成像处理。”他播放了完整的视频,这次的视频比之前又清晰了些。
韩彬没有看过视频,饶有兴致地站在椅子后面看了全程。关宏峰则只在凶手出现、行凶等关键点凑了上去。
“我们已经在技术范围内尽可能做了处理。”视频播放完后,王志革调出了几帧视频的截图,并把其中的一幅截图放大。被特意放大的是凶手手中握着的红色物品。
关宏峰凑近显示器,盯着凶器上模糊的字母看了会儿,问道:“是个 L 吗?”
王志革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但用一个 U 盘把部分截图打包给了他们。
关宏峰又问:“交通监控……”
王志革操作电脑,在电脑上列出了二十多幅视频截图,站起身,让关宏峰坐在座位上。
“在所有的监控视频里,我们挑了这辆车的十个角度,进行了高度锐化的像素处理。点击任何一幅都可以看到一千两百万像素的格式。至于能够发现些什么,我们就无能为力了……失陪一下。”
王志革离开办公室后,关宏峰逐幅放大照片,仔细观察车辆的每个角度,发现车左前侧俯拍的照片,捷达车的倒车镜上挂着的饰物形状像个钟,上面还缀着几条不同颜色的彩带。韩彬看了看:“好像是布农铃一类的挂件。可惜没有拍到凶手的面孔……”
关宏峰打开另外一张车侧面轮胎的图片:“十八寸的轮圈,应该是原装的龙骨……”
韩彬:“车胎呢? Bridgestone ?”
关宏峰指着轮胎侧面模糊的商标字样,道:“看不太清,不过格式上更像米其林的。”
韩彬叹了口气:“这么关键的部分反倒还原不出来……真是……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款老旧的捷达车,如果真配了米其林的轮胎,车主肯定是个比较讲究的人。”
关宏峰指着车右侧的轮圈道:“目前的清晰度来看,轮圈上没有在路边停车时很容易造成的划痕,车主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也符合我们对凶手的认知。”
韩彬摇摇头:“其实不好说,我们还不能确定就一定是米其林的轮胎。即便是,这个品牌的轮胎有很多假冒的仿品,范围还是太宽泛。”
关宏峰点头:“目前也就倒车镜上的挂饰作为排查线索比较有价值。”
王志革回到实验室,走到正在看视频的关宏峰身侧,问:“听说这个案子的凶手已经落网了?”
关宏峰看着电脑屏幕,思索着瞟了眼韩彬。
韩彬接口道:“是,不过案件的部分细节还是需要完善。我们希望能排除这辆车的嫌疑。”
关宏峰指了指电脑上的截图:“那这些……”
王志革:“刚才给您的光盘里都有。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处理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回去的路上,韩彬开着车。
关宏峰挂上电话:“目前只能把倒车镜上的饰品和轮胎可能的品牌作为排查特征。但估计对筛选嫌疑车辆的作用很有限。”韩彬道:“关队在这次筛查的标准上定位还是很精确的。凶手的第一案往往会暴露出更多的线索。”
关宏峰笑了笑:“要说到定位精确,似乎是你提醒了我。你洞察力相当好,又何必刻意掩饰呢?”
韩彬想了想,微笑:“毕竟是顶着我父亲的名字来协助工作。不过……上次关队提起你弟弟的事儿,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关宏峰微微一惊,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也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他看着窗外的雨,沉默了会儿才开口:“也是因为觉得……你能够理解。”
韩彬微微侧头,看着关宏峰:“嗯,我能理解。”
关宏峰没再说话,看着车玻璃上来回晃动的雨刷。
韩彬又问:“恕我冒昧……关队,你脸上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关宏峰一愣,没回答。
韩彬歉意地微笑道:“如果不是很方便说……”
关宏峰想了想,呼出口气:“是大概两年前办一个案子……我接到了特情线报,支队查了三年的军火走私案那天在宏安码头进行转移。当时和周巡还有一个叫伍玲玲的女警一起。负责指挥的是匪首霞姐,她似乎知道我们要去,转移速度非常之快,我怕等不到增援赶到他们就会离开。只得现身干扰……过程中,我们被打散了……”
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夜,黑暗中,通道里,他背靠着墙,两手死死地抵着对方的手,对方手里的刀正往他脸上扎,刀一点点扎进他的脸颊。
车库入口处,枪声响起,周巡一路朝上鸣枪,循着关宏峰声音的方向来。他的枪口亮着火光,枪声和火光由远及近。在枪口火光的照亮下,他看到对面的凶手在耳垂下纹着黑色的罂粟花。就在周巡即将到达他所在的拐角时,凶手拔出刀,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枪,遁入了黑暗。关宏峰像沉重的沙袋一样沿着墙滑下来。刀扎透了他的面颊,血呛得满嘴都是。
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车灯亮了,在车灯照射的范围里,伍玲玲在一片血泊中缓慢地爬动,仿佛与关宏峰眼神相对。
关宏峰和周巡眼睁睁看着这辆车直接碾过伍玲玲,冲出了通道。关宏峰绝望地夺过周巡手里的枪,冲过去几步,对着车开枪。其中一枪打爆了车的轮胎,那辆车失控地撞到集装箱上。
警方增援控制现场的画面、碎玻璃、满脸是血歪在座位上的霞姐、闪烁的灯、流了一地的血、伍玲玲临死前的眼睛,从关宏峰的脑海中闪过。他被这些回忆搞得有些失神,直到韩彬叫他,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韩彬问:“后来案子破了么?”
关宏峰被戳中了心事,脸色有点暗淡:“破了。”
韩彬想了想:“印象中,我在新闻中见到过你弟弟的照片……你们是孪生兄弟吗?”
关宏峰点头。韩彬似乎犹豫了一下,沉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起灭门案,并不是冲他去的?”
关宏峰猛然抬头,脸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