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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留著戴吧

  《服不服》第四十八章:你留著戴吧

  楚千淼沒再管手機里彈出什麼消息。反正她是張騰的兵,  反正她無論如何會讓自己下午壞肚子,  不壞也壞,  壞到不能去友司加班。

  她跟服務員要來菜單,  遞給譚深讓他點餐。

  「隨便點嗎?」譚深一邊接過菜單一邊問。

  「隨便點!」楚千淼豪氣地回他,「吃個燒烤還能窮死人?」

  譚深翻著菜單說:「這家居然有海鮮!」他一招手叫來服務員,  「你們店裡這個龍蝦和帝王蟹都是活的嗎?」

  「………………」

  楚千淼嘴角抽搐。

  譚深點完龍蝦點帝王蟹,點完帝王蟹點大蝸牛,大蝸牛之後是生蚝……除此之外他還點了麻辣蒜蓉十三香各種口味的小龍蝦……總之什麼貴點什麼,  該為主角的肉串反倒成了十八線的點綴。

  楚千淼有點心絞痛。這些海鮮太貴,她平時都捨不得吃,每次來就和谷妙語擼點羊肉串。

  譚深把貴的點了一遍,心滿意足合上菜單,  臉上還挺驚喜地說:「這小店門臉樸素,沒想到裡面卧虎藏龍,  好東西真不少!」他朝楚千淼一飛眼,「我記得你愛吃海鮮來著,我也愛吃!」

  楚千淼堅強地笑著。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頓飯的菜價,  覺得等會吃完飯她可能得留下來刷碗。

  她和谷妙語對視一眼,谷妙語在無聲告訴她,她會幫她一起刷……

  楚千淼大多時候覺得生活幸福,但有時候也會覺得階層這個東西還是存在的,  有的人吃香喝辣不用眨眼,  有的人就要盤算吃完這一頓香的辣的,  到下個工資日之前,  這剩下的日子還夠吃點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再怎麼說人人平等,消費能力已經區分出了不同人群。

  比如她和譚深,比如她和雷振梓,比如她和任炎。

  和條件優越的他們相比,她多渺小,還得盤算一頓飯會花掉多少錢。不過她不氣餒,她還年輕,等奮鬥到三十歲,她準保也能財務自由。

  等了一會,菜品都上來了。

  以前楚千淼和譚深談朋友的時候,沒吃過燒烤但一起吃過銅爐火鍋。這位深少爺在火鍋面前表現得相當矜持,從來不捨得伸手夾點什麼塞進銅爐肚子里去。都是楚千淼下肉下菜,他吃現成的。後來楚千淼也不樂意了,拍桌表示我跟你是談朋友不是提前練習養兒子。

  譚深就說了一火車的話跟她叨叨,說對不住啊阿淼,我吃飯的時候沒有伺候局的意識,都是別人攢局伺候我,下不為例啊下不為例。

  後來沒等到下不為例,他們就和平分手了。

  按照以前他的少爺操行,這回菜啊串啊大小龍蝦啊,一端上桌來,楚千淼已經做好了深少爺只等張嘴吃的準備。

  結果譚深的優良表現簡直嚇到她。

  小龍蝦一端上來,他就戴上手套開剝,剝完一個往楚千淼碗里一放,還配著解說:「這是十三香的,你胃裡空,先吃個不辣的墊墊!」

  然後又剝了一個麻辣的,放到楚千淼碗里,繼續自配解說:「再嘗嘗這個,看辣不辣,太辣的話我讓他們上碗湯,剝完給你涮涮你再吃!」

  楚千淼看著碗里剝好的小龍蝦,目瞪口呆。

  谷妙語轉頭看著她,也一臉的被暖男長了見識的表情——原來別人的前男友是這樣的。

  楚千淼趕緊對譚深說:「你別給我剝了,你自己吃吧,我吃我自己弄。」

  譚深抬眼看她,眼神一下就深邃了:「我昨天特意在網上學的怎麼剝小龍蝦,你不能讓我白學吧!」

  楚千淼當場受寵若驚,要不是她沒錢,她簡直覺得譚深如此殷勤是懷了想跟她借錢的不安好心。

  小龍蝦剝完是大龍蝦,譚深說:「我昨天上網特意學的怎麼剝大龍蝦!」然後把龍蝦肉放進楚千淼碗里。

  大龍蝦之後是帝王蟹。

  「我昨天在網上特意學的怎麼吃帝王蟹!」

  說完又把蟹肉都放進楚千淼碗里。

  等他表示他還特意找到了新疆烤羊肉串的視頻、從視頻里學習了羊肉串應該怎麼翻烤肉才香,楚千淼實在沒忍住,問了他一句:「你這次回來是打算開飯店嗎?」

  譚深不高興了,把肉串往爐子上一撂,不翻了,說:「楚千淼你能不能別裝傻,我這是為了開飯店?我這是為了在你面前表現我也會照顧人好不好?!」

  楚千淼也不讓著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哈,得到您深少爺的照顧,我真是替這家燒烤店都覺得蓬蓽生輝!」

  譚深死瞪著她,楚千淼也不遑多讓。谷妙語在一旁怕死了,怕等下兩人吵起來的話,萬一掀桌會不會濺到自己身上。

  但譚深瞪著瞪著忽然又笑了,笑得唇紅齒白像個妖孽似的,對楚千淼說:「我這回讓著你,不和你計較。但下回可就輪到你讓著我了啊!」

  楚千淼:呵。

  譚深轉去沖谷妙語問:「剛才沒嚇到你吧?我和千淼我倆相處的時候就這樣!」

  谷妙語怔愣愣地一搖頭,說沒嚇到沒嚇到。心裡卻罵楚千淼和譚深是倆神經病。

  楚千淼起話頭讓譚深講講他的海外生活。他繪聲繪色地講起來,講述這些事的時候他倒是一點沒話嘮。

  他講得有趣,讓楚千淼和谷妙語聽得蠻有興緻。

  楚千淼時不時提問,彷彿問得漫不經心,有點隨意似的想到哪問到哪。

  「回來的機票好買嗎?」她問。

  「便宜的不好買,貴的挺容易的。」譚深說。

  「……」楚千淼想這算低調的炫富嗎。

  「你說你回來那天,和栗棠是一趟班機?」楚千淼一邊吃著肉串一邊漫不經心般地問。

  「嗯,你說巧不巧,我們倆不只一趟班機,可能以後工作都在一個公司。」譚深說。

  楚千淼抬頭看他:「對了,你之後到哪裡上班啊?」

  譚深說:「你可真長心,飯都快吃完了,你才想起來關心我的工作問題。」頓一頓,他說,「我進了一家投資公司,鷹吉資本。」

  楚千淼想,哦,原來那個栗棠在鷹吉資本。

  她又問:「哎,你說你回來那天蹭的任學長的車?他給你送到哪啊?」

  譚深說:「說起這個就巧了,我和栗棠住同一個小區,也是因為這個我才想不如蹭下任學長的車的。」他頓了下,話鋒一轉,「對了千淼,我還想問你的,你和任學長一起工作那麼久,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感覺他這個人,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敵意?那天晚上一整路他都對我冷冰冰。」

  楚千淼說:「他那人就那樣,對誰都冷冰冰。」頓了頓她不經意地問了句,「那他對栗棠是不是也那樣?」

  譚深想了想:「是也不太熱乎。」

  楚千淼:「你看,他就是那麼個人,夏天蚊子都不愛咬的那種。」她覺得肉串好像挺好吃的,比剛才的昂貴海鮮們都香,她吃得很開心。

  譚深看著楚千淼吃得噴香的樣子,忽然說:「哎,不對!我怕不是連累了栗棠吧?別是任學長誤會我和栗棠之間有什麼,所以才一路冷著臉對我們吧?」

  楚千淼被藏在肉里的一塊筋硌著了牙。她皺眉想,這什麼破肉,咬都咬不斷的。

  譚深還在問她:「我真的只是想蹭個車,你說任學長是不是誤會我和栗棠了?」

  楚千淼一梗脖子,乾脆把嚼不斷的肉筋生吞下去了。她差點沒梗死。

  「你問我啊?」她朝譚深說,「我連litang是哪兩個字都不知道,你問我?」

  譚深朝她皺眉:「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跟我這麼沖幹什麼!」

  楚千淼揚尾音:「我是第一天跟你沖嗎?」

  他們倆瞬間變得劍拔弩張的對峙氣氛讓谷妙語想逃跑。她後悔來吃這頓飯了,她好像看到兩個一遇到對方就會變成神經病的人。

  譚深拍桌子:「但你以前沖你是句號沖,你現在居然變成反問句沖了!沖得人很火大你知道嗎?!」

  楚千淼怔了下。她剛才還真是用的反問句。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任炎給影響得居然愛發反問句了。

  他大爺的。

  吃完飯楚千淼讓譚深和谷妙語到店外等她,她去結賬。

  櫃檯前收銀員先把菜價單拿給她,她被上面的金額驚得倒吸一口氣。沒想到有一天在燒烤店吃海鮮也能吃出這麼逆天的一個價格。

  她咬咬牙從錢包里抽出信用卡遞給收銀員,收銀員卻笑著告訴她:「那位帥哥已經買過單了!」

  「???」

  楚千淼連忙問:「他什麼時候買的?」

  收銀員說:「一來的時候就把一沓錢壓這了。」

  楚千淼拎著菜單出了門,門口只有谷妙語。

  她問谷妙語:「譚深人呢?」

  「走了。」谷妙語說,「他說他怕你非要塞飯錢給他,先跑了。」

  楚千淼低頭看著菜價單,心情有點怪怪的。

  谷妙語問她:「你還去加班嗎?」

  楚千淼呵呵一笑:「加個屁,我壞肚子了,去不了。」

  身後跟出一伙人,是秦謙宇他們。秦謙宇對楚千淼說:「千淼,壞肚子這招剛才我用過了,但任總說,壞到什麼程度,能站起來嗎?站得起來就自己來公司,站不起來我幫你叫120給你送來公司。」

  楚千淼:「……」

  秦謙宇說:「走吧,聽起來似乎確實有點緊急情況。」

  楚千淼只好和谷妙語道別,跟著秦謙宇他們一起打車去了力通。

  楚千淼到了力通證券之後才發現,任炎還真不是無緣無故地叫他們來加班。

  她和秦謙宇他們幾個人趕到力通證券會議室的時候,很意外地看到張騰居然也在。

  楚千淼湊到張騰旁邊坐下,小聲問:「張律,今天怎麼回事啊?」

  張騰也有點疑惑,小聲回:「具體我也不清楚,上午突然接到的任總電話。」

  不明所以的他們等著任炎來解惑。

  等任炎進來會議室時,楚千淼更意外了。他身後還跟著進來一個人——那人居然是董蘭。

  楚千淼看著突然出現的董蘭,心裡咯噔一下。項目怕是出了問題了。

  果不其然,等董蘭就坐,任炎開始主持會議,說:「抱歉周末把大家都叫過來。我們原定下周向證監局申報輔導驗收的,但現在項目上有了點突發情況,輔導驗收可能得要延後一下了。」他頓了頓,說,「接下來我們得儘快解決掉這個突發情況,否則嘉樂遠上市可能會受到影響。」

  秦謙宇問任炎:「領導,是出了什麼突發情況?」

  任炎的回答不單指向他,他是沖著會議室里所有人說的。

  「大家還記得之前工程部那份7000萬工程額的合同嗎?現在那份合同出了問題。」

  楚千淼聽到是那份合同出了問題,心裡又咯噔一下。這麼一看,好像之前關於這份合同的那些小插曲,倒像是都變成了它今天要出大問題的鋪墊和序章。

  接下來任炎和董蘭互相補充,把那份合同引起的突發問題攤開在大家面前。

  這事從頭說起有點複雜,跟一家叫精昌百貨的公司有關。

  精昌百貨是國內著名的大企業,旗下有很多超市和商場。

  不久前精昌百貨在城西開了家新商場,撥了9000萬的款子給這家新商場用於裝修,裝修事宜由總經理田正才負責。田正才就去找到礪行裝飾,由礪行裝飾完成新商場的所有裝修事宜。

  結果新商場裝好後,大家的反饋是裝修質量粗糙,商場體驗感非常不好。精昌百貨的董事會於是展開調查,發現了總經理田正才和礪行裝飾之間有貓膩——田正才和礪行裝飾簽訂了8500萬的裝修合同,但經過工程鑒定,整個裝修造價僅為5000萬。中間的3500萬差價,被田正才和礪行裝飾吞分了。

  因為牽扯數額較大,精昌百貨董事會震怒之下,把田正才和礪行裝飾以不正當交易以及損害公司利益告上法庭,要求田正才和礪行裝飾返還3500萬錢款並對公司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

  法院最終判決不正當交易成立,要求田正才和礪行裝飾返還那侵吞掉的3500萬元。

  本來是事情到這裡,和嘉樂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但精昌百貨的副總經理石鵬被總經理田正才常年打壓,積怨很深,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不想就這麼放過總經理田正才,於是他像董事會報告,說發現了之前一個商場賣場的裝修工程也是田正才負責的,工程額7000萬,找的是嘉樂遠裝飾。石鵬說按照之前官司工程造價實際只有5000萬的標準,田正才和嘉樂遠的那單合同里,一定至少也合吞掉了2000萬。

  精昌百貨的董事會授權石鵬全權負責查明這件事。

  石鵬於是聯繫到董蘭,向她提出兩個解決方案。

  一,私下和解,董蘭返還精昌百貨2000萬。

  二,精昌百貨起訴嘉樂遠,等待最終判決。

  楚千淼聽到這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工程造價都還沒有經過司法鑒定,他張嘴就要求賠償2000萬,這是不是太無稽之談了?」

  董蘭看看她,說:「所以楚律師,你想想,對方真正的訴求是什麼。」

  楚千淼腦子一轉,明白了。

  這個石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在假公濟私地逼董蘭妥協,因為嘉樂遠想上市就不能有重大訴訟事件發生,他其實是在逼著董蘭私下向他輸送好處。他也許正在拿喬地等著董蘭聯繫他,說:石總,您看,2000萬是不是有點太多了。要不我打個兩百萬到您私人賬戶,這件事咱們就私下和解了吧。

  想明白了這層含義以後,楚千淼有點心驚。她既心驚於商場上的算計和人心醜陋,又驚心於自己現在已經可以這麼快地看破這些醜陋。

  她真怕自己看多了醜陋的東西,以後對這些醜陋就見怪不怪麻木不仁了。

  董蘭從楚千淼微微變換的神色中看出,她已經懂了這件事的奧秘之處。她笑了笑。小丫頭像她當年初入商場時一樣,被種種算計和醜陋驚到了。但沒關係,等見得多了她就會像她一樣百鍊成鋼了。

  她發了聲:「那個石鵬說,周一等我回復。所以我緊急聯繫了任總,又把大家都臨時叫來這裡開會,抱歉打擾了大家的周末時光。」

  頓了頓,她轉頭問任炎:「任總覺得這件事怎麼處理好?我是和他們公了好些還是私了好些?」

  任炎問張騰意見:「張律師覺得呢?」

  張騰沉吟一下,說:「公了的話,就是讓石鵬去訴訟,結果又法院判決決定。但訴訟會對公司上市造成影響,起碼在訴訟期間,公司上市可能要暫緩。至於私了的話,相對簡單,把石鵬約出來,問清他的訴求、滿足他的訴求也許就可以了。總的來說,我建議不要產生訴訟事件。」

  楚千淼邊聽邊皺眉。她是真的不甘心讓企業滿足小人醜陋的胃口以達成上市目標。

  任炎忽然點了她的名字。

  「楚律師好像想到了什麼。」

  楚千淼應聲轉頭看他。

  「想到什麼了就說說看吧。」這句話任炎說得居然是難得地和顏悅色。

  楚千淼理順了一下思路,先看向董蘭,說:「董總,我等下要是有什麼話冒犯了您或者嘉樂遠的其他高管,希望您別介意。」

  董蘭沖她一挑眉:「你儘管說。」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說:「這個訴訟情況,其實得看大前提。」

  「就是,當時負責工程的季廈季總,到底有沒有和田正才做過侵吞部分工程款的事。假如他並沒有做過,那我們為什麼要向那個石鵬妥協?」

  「但假如季總確實做過——不好意思董總,我知道季總的分量和別人不一樣,他是公司成立初始就跟您一起開疆拓土的老臣了,我就是做個假設——假如季總真的做過這件事,走起訴訟也確實是嘉樂遠理虧,訴訟結果對嘉樂遠的名聲也不好聽,所以可能……真的得私了。」

  楚千淼說到私了時很不甘心。但一切為了上市大前提服務,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董蘭聽著她的話忽然笑了:「這就是我為什麼今天不在公司開會,跑到這來和大家開會的原因了。」她頓一頓,對任炎說,「因為我確實拿不準,季廈到底有沒有做過。」

  楚千淼聽著這句話卻聽出了另一層深意——董蘭雖然嘴裡說拿不住,但她其實是懷疑季廈的。

  董蘭問任炎:「任總,給我拿個主意吧。」

  任炎想了想,說:「在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情況下,不管和石鵬談私了還是公了,都不合適。不如董總啟動內部調查程序,先查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季總到底有沒有和田正才合吞過工程款。只有內部調查清楚了,我們才不會被外部的人和事太過掣肘。」

  董蘭半晌沒說話,隨後她說想喝杯茶,大家於是有了個短暫的休息,楚千淼主動請纓去泡茶。

  她端著茶壺去了茶水間,把水先燒上,然後在柜子里找茶葉。她翻到一盒碎末子綠茶時,感覺到門口進來了一個人。

  她轉頭看,看到來人是任炎。

  她叫了聲學長。然後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任炎遞給她一小包大紅袍,說:「泡這個吧,柜子里的茶都不好,董總喝不進嘴的。」

  楚千淼哦一聲,接過他的大紅袍。

  等水開的時候,任炎居然不走。他拿了紙杯,接了杯涼水喝起來。

  沒人說話有點尷尬,楚千淼使勁搜羅著話題,最後她決定找話提問——

  「學長,董總為什麼一聽到啟動內部調查會那麼為難?」

  但她的聲音被任炎的蓋過去了——

  「你們中午吃的挺好的?」

  楚千淼愣了下,回答:「啊,挺好的。」

  「謙宇說你們分開吃的。」任炎喝著水說。

  「啊?哦,嗯。」楚千淼盯著燒水壺,想著它怎麼還不開還不開。「秦哥他們四個一起吃的,我和我朋友一起吃的。」

  任炎放下紙杯,好像打算出去了。

  「哦對,還有我發小,我把我發小也帶去了。」

  任炎拿起紙杯又接了杯水。喝完他問:「你剛才問我什麼問題?」

  楚千淼怔了下,說:「哦,我是問你,董總為什麼一聽到啟動內部調查會那麼為難。」

  任炎靠在窗邊的窗台上,在燒水聲中,看著她,對她說:「其實原因很簡單,她是懷疑季廈的,也是想展開內部調查的,但又顧忌到一旦這麼做會傷了和季廈之間的和氣,所以陷入為難。」

  楚千淼說:「人力部的劉總和季廈都是和董蘭當年一起打江山的老員工,但董蘭對劉總和對季廈的態度完全不同,她對劉總特凶,對季廈就很客氣,看來季廈在她心裡地位是不同的,不然她也不會這麼為難。」

  任炎忽然挑著嘴角笑了一下,笑容有點戲謔:「你又把事情往人情上想多了。」

  他說:「董蘭的猶豫恰恰不是因為人情,而是為了平衡利益。」

  水已經開了,但楚千淼不著急泡茶,她想聽任炎把話說完。

  「假如季廈真的做過侵吞工程款的事情,董蘭的啟動內部調查,箭無虛發,能確實地抓出他的錯處,那還好說。

  「但假如季廈沒有做過,而董蘭啟動了調查,季廈就會說她的行為寒了老員工的心,寒了那些跟著她一起幹事的人的心。季廈和人力的劉總不同,季廈是嘉樂遠全國工程事業部的負責人,手裡握著很多資源,工程部也是整個嘉樂遠的最核心。到時如果季廈以寒心之名甩手就走自立門戶,沒準一呼之下就會有百應,他或許可以帶走嘉樂遠的許多人。那時嘉樂遠如果想上市的話,因為公司治理結構發生重大變化,會很困難。」

  楚千淼聽得唏噓。她還想說點什麼時,秦謙宇的腦袋探進了茶水間,沖她說:「哎,千淼,茶好了嗎?」隨後他看到任炎,趕緊說,「領導,董總說可以繼續開會了。」

  楚千淼趕緊泡上茶,跟在任炎身後回了會議室。

  董蘭一邊喝著茶一邊告訴了任炎她的決定。

  「我打算啟動內部調查,任總說得對,只有內部查明白了,才能不受外部掣肘。」

  任炎立刻說:「董總,我認識一位律師,對工程造價方面的司法鑒定很有經驗,星期一我讓他到嘉樂遠去見您,他會對工程造價出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鑒定報告。」

  董蘭笑著說好。他們又商量了一下後續的操作步驟,達成了一個初步的執行方案後,會議算是到了尾聲。

  董蘭這時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面找出兩個漂亮的胸針來,一個遞給張騰,對他說:「張律師上次開會誇我的胸針好看,我記下了,家裡剛好還有兩個,趁著今天開會帶來,不嫌棄的話您收下一個送您太太戴!」隨後她又遞向任炎一個,「任總如果不嫌棄,就送給您女朋友戴!」接著她又拿出一疊咖啡券蛋糕券,分給楚千淼秦謙宇他們,「大周末的把大家叫來加班,辛苦各位。」

  楚千淼一下對董蘭有了新的認識。她以前對董蘭還……挺反感的,但眼下這一刻,她卻感受到董蘭其實很會做人,因為周末把他們叫來開會,她覺得過意不去,所以針對不同對象她特意準備了不同等級的禮物。

  這一刻楚千淼覺得董蘭真是個一眼望不透的女人,一眼瞧不出她的好,多瞧幾眼又覺得她不見得那麼壞。以前開會時她拿話那麼厲害地敲打過她,但現在又可以做到這麼體恤這麼客氣。

  張騰收下胸針,難掩開心地對董蘭道謝。

  任炎卻對董蘭說:「董總,我沒有女朋友可送,這個胸針放在我這就浪費了,您還是拿回去吧。」

  董蘭不太信地笑起來:「任總這麼一表人才,怎麼還會單身?就算你肯單身那些仰慕你的女孩子恐怕都不肯。」

  楚千淼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兩口。茶放久了,有點涼也有點濃,帶著絲澀苦的味道。

  她聽到任炎說:「太忙了,沒空交女朋友。」

  茶杯空了,她放下它。這涼掉的茶後勁不錯,澀苦之後居然回返出一絲甘。

  她聽到董蘭笑著說:「我送出去的東西,可沒有當場收回的,想怎麼處理這枚胸針,就交給任總你費心吧!」

  她起身告辭,任炎和張騰都出去送。張騰直接走了,楚千淼幫秦謙宇一起收拾會議室。她一抬頭間發現那枚胸針還放在任炎的位子前。

  任炎送人回來,站在會議室門口對裡面的幾個人說:「收拾完你們就撤吧,今天辛苦了。」

  他說完剛要走,楚千淼叫住他:「學長,胸針!」

  他很隨意地瞧了眼那枚胸針,又很隨意似的對她說:「挺漂亮的,你留著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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