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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4章

所屬書籍: 千金散盡還復來

  第三十三章不是舊相識

  先讓輕功最好的華雲峰前去試探,雖有兩人追趕,但水風輕根本不著急,也未清點失物,可見暖玉杯並不在那兩輛馬車上,於是金還來親自出馬,人人都以為他假扮青衣人獻茶,是想使毒對付水風輕,不慎被發現,引得水風輕追殺,誰會想到後頭還有個最善易容的銀護法鄭嬌嬌呢,想來方才她已得手。

  設計本是毫無破綻,哪料到邱靈靈會趕來,差點出了大事,如今抱著一個人施展輕功狂奔,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月落,金還來終於在城外路口停住,將懷中人丟下,累得扶著樹榦喘息。

  「你來做什麼!」惱火。

  見他生氣,邱靈靈垂下眼帘,不安:「小湖大哥說天水城主是千手教的仇人,我怕你有事」

  「你不來我能有事?方才要做什麼,你想死?」

  「我以為……只是想救你啊。」

  「救?」金還來扯下面具,怒,「我還用你救?你幾時救過我!多管閑事,總是惹麻煩!」

  邱靈靈擦擦眼睛,不說話。

  金還來迅速扯下身上的青衣丟掉,恢復一身黑袍,一隻漂亮的珍珠攢成的小鶴掉在地上,他彎腰拾起來揣在懷裡,轉身就走:「自己回去,攢珠鶴的事不許告訴江小湖。」

  邱靈靈顧不得別的,撲上去從背後抱住他,哭起來:「你又要去找她嗎,不要去好不好?」

  金還來掰那手,不耐煩:「我答應送她件禮物,別胡鬧。」

  「你可以不找她的,」小手抱著他的腰,生怕他會走,邱靈靈轉到他面前,淚眼蒙蒙望著他,「你要女人,我可以……」一邊說,一邊胡亂扯他的衣帶。

  響亮的耳光,她倒在地上。

  重重的一巴掌,就像扇在自己心上,痛得他發抖,聲音卻冷如冰:「你是什麼人,跟她們比?一個女孩子家不知羞恥,給我滾回去!」

  邱靈靈捂著臉,卻沒有哭,只是伏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深遂不見底,隱隱有悲傷溢出。

  金還來轉身:「自己回去。」

  邱靈靈跳起來,衝上去扇他一耳光:「你跟我回去!」

  金還來不動。

  又是一耳光,更重,更響。

  金還來仍是不動。

  半日,她喃喃道:「你去吧,你走。」

  金還來不看她,徑直走了.

  由於有了頭牌晴思姑娘,新晴樓名氣也大起來,不像其他妓院,樓里的擺設裝飾都十分不俗。

  一個丫鬟攔在門外,圓圓的臉分明十分可愛,卻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施禮:「要見我們姑娘是有規矩的,請公子把袖子擼起來些。」

  公子為難:「我不想給你看,怎麼辦?」

  丫鬟瞪他:「為什麼?」

  公子側過身:「我是個做生意的,白給你這小丫頭看了,又不給錢,豈不是很吃虧?」

  丫鬟好氣又好笑:「那我看了你的臉,你也要錢?」

  公子面不改色:「當然,所以我已經看回來了。」

  丫鬟忍笑:「公子何故刁難我?」

  公子搖頭:「不是刁難,實在是這看手的規矩讓我想起了賣菜的,選上一選,哪個蘿蔔最甜哪塊肉最好。」

  丫鬟撲哧笑起來。

  公子笑:「我不喜歡被一個女人逼著做事。」

  丫鬟轉轉眼珠,笑眯眯:「姑娘說了,不讓看就別想進去。」

  公子挑眉:「那可不一定。」

  丫鬟奇怪:「你有法子?」

  公子含笑,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你只要將我的話照樣說與你們姑娘聽,她必定放我進去。」

  丫鬟半信半疑望了他片刻,果然進去了.

  沒有熏香,房間空氣很好,色調柔和簡單,清爽明朗,一進門,夏日的暑氣便感覺少了許多。

  晴思沒有想像中那麼美貌不可方物,然而見到那雙眼睛,公子就知道,為什麼她會比別的女人更受關注,格外與眾不同了——這個女人有雙善解人意的眼睛,溫柔,坦然,又帶著一分矜持與嬌羞,根本不似煙花女子應有的眼神。

  公子讚賞地、毫不避諱地打量著,這雙眼睛太容易打消人的戒備之心,自古以來,女人的武器總是這般溫柔簡單,卻仍有許多人前赴後繼上當。

  晴思也不惱,微笑:「易公子看夠了么?我便是晴思,不會有假。」

  公子走到椅子旁:「若非知道你是誰,你說太陽從西邊出來,我都會相信。」

  晴思淡淡道:「易公子如何打聽到這些?」

  桃花眼似笑非笑,公子嘆息,反問:「你以為你做得很周密?」

  晴思臉色略變。

  公子不緊不慢坐下:「放心,今後再不會有人打聽到了。」

  晴思沉默半晌,看著他:「你為何要幫我?」

  公子道:「因為你要做的事對我有好處。」

  晴思看他:「你在利用我。」

  「錯,有的事我不必利用你,你也會去做,而且未必能做成,所以我只是在幫你,」公子含笑搖頭,「我不但知道你的來歷,而且你要找的人我也知道。」

  溫柔的目光變得凌厲,晴思上前兩步:「他在哪裡?」

  公子不答,反看向旁邊的一台桐木琴:「聽說淮安城曾有一位姓文的小姐,極愛撫琴聽琴,晴思姑娘色藝俱佳,想必也撫得不錯。」

  晴思不語,直直看著他。

  公子忽然移開話題:「近日天氣不錯,江南夜色又好,姑娘何不泛舟出遊,或許你等的人便聞琴而至了。」

  晴思蹙眉,似有所悟。

  公子道:「人在面前,能不能留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有些事欲速則不達,而且也要付出代價。」

  晴思點頭:「多謝。」

  「你不必謝我,只因你做的事於我有利罷了,」公子起身,「今後你的來歷不會再有人知道,你的家人也會過得很好。」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回身,微笑:「記得帶上琴。」.

  千年暖玉杯被盜!天一亮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以極快的速度傳開,能當著天水城主水風輕的面,設計取走暖玉杯,除了千手教的人,還有誰這麼大膽?近年天水城與千手教並列崛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終於有了矛盾,人人激動萬分,都等著看一場好戲,當然,傳出的消息沒令他們失望,「絕不放過千手教」,據說這是水風輕的原話。

  夜色中的河畔,兩個黑影並肩而行,一個高大,一個嬌小。

  「小湖大哥的老婆很好啊,方才那些人還要抓她,差點砍她的手,若我們不去,小湖大哥會不會施展武功救她?」

  「不會。」

  金還來比他好,因為金還來肯定會出手救的,邱靈靈心情好了許多:「因為他要悄悄找那個仇人嗎?」

  金還來點頭:「那些人不會真把他老婆怎樣的。」

  邱靈靈想了想:「那些人故意抓他老婆,就是為了要他交出他家的寶貝,他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很快就知道了。」

  「啊?」不解。

  金還來停下腳步:「你且回去,天黑了,不要再亂跑。」

  邱靈靈垂下眼帘:「你不回去嗎?」

  金還來不作聲。

  很快,她又抬臉笑了:「你別生氣,我不會跟你吵的,我知道,你不會娶她們。」

  金還來沉默半日,目中漸漸有了痛苦之色,欲言又止。

  正在此時,河面上隱約有琴聲傳來。

  「晴思姑娘!」

  「難得,她今日怎的出來了。」

  二人循聲望去。

  燈光鋪彩的河面,花船輕輕蕩漾,帘子高高捲起,一個身著淡紅衫子的高髻女人側坐於艙內,面前是一台古琴,縴手輕撫,人與琴配在一起,如畫如詩,看在眼裡格外舒適,她不算最美,然而那溫雅與文靜的氣質,別說青樓女子,便是大家閨秀也少有人及。

  目光落到那張臉上,金還來整個人都呆住。

  邱靈靈早已發現不對,獃獃看了他許久,喃喃道:「金還來?」

  「琴兒!」他似乎沒有聽見,也不理她,只管快步朝那花船上走,痴痴的,目中猶有震驚與狂喜之色。

  身後,邱靈靈咬唇,她想起了下午去江柳青處尋他時,那個美人笑著說的那番話,語氣凄涼且無奈:「妹妹休要煩惱,他昨日便已走了,男人都是逢場作戲,頂多不過留他們一年半載,便贖身也是因為貪戀美色,有幾個會當真喜歡我們的?」

  金還來喜歡美人,對她凶,可是不論如何,她有事他永遠會關心,那也好啊。

  可眼看他找別人,還是會難過吧,邱靈靈擦擦眼睛,轉身跑了.

  「公子不能就這麼進去,要見我們姑娘是有規矩的,請先把手伸出來。」丫鬟阻攔。

  「這船上是誰?」急切的。

  丫鬟詫異:「你不知道?這是我們晴思姑娘啊。」

  晴思?金還來呆了半日,悵然,對了,這只是那個傳說中有怪癖的晴思姑娘,看來兩人長相相似,他曾親眼見過她的墳,她早已經不在,又怎會出現在這裡。

  「公子?」丫鬟喚他。

  「沒事。」金還來轉身要離開。

  「何事吵鬧?」柔美的聲音響起。

  丫鬟忙道:「姑娘,是這位公子方才想要進來,又不讓看手。」

  臉龐依稀有幾分相似,金還來沉默,不,還是不像,但具體差別在哪裡,他也說不出來,因為那張臉在記憶中早已模糊了,這讓他內疚且心痛,那個溫柔的女子沒有負他,整整尋了他五年,是他負了她,五年,只要他肯回去見她一面,她就一定不會死,然而他沒有,他只會躲得遠遠的想要忘記,連回去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如今竟連她的容貌也幾乎已忘記,甚至不如小丫頭的模樣深刻。

  心猛地揪緊,他轉臉看岸邊,人已經不見。

  不似那些紈絝子弟或者風流才子,俊美的臉帶著許多英氣,明亮的眼睛先是直直地盯著她,那目光逐漸由痴迷轉為痛苦,然後又看著岸上,似在尋找什麼,這樣一個人,不論誰見了都會多看兩眼的,晴思愣了半晌,反應過來,莞爾:「公子既已來了,何不進去小坐片刻。」

  一個身具怪癖的女子竟有這般溫柔且善解人意的眼睛,剎那間,記憶中那張臉又變得清晰、鮮活,金還來默然片刻,果然走進去.

  小槳擊起水聲,船緩緩移到河中央,艙簾垂下,擋住外頭人的視線,引得岸上一片唏噓。

  既不喝酒也不品茶,他獨自坐在那裡,直直地看著她的臉,晴思心中微動,也不說話,緩步走到琴旁,坐下,轉臉沖他一笑,帶著幾分羞澀。

  片刻,有琴聲從指間瀉出,婉轉纏綿,凄凄如訴。

  那雙眼睛越發痛苦。

  琴聲止,二人俱沉默。

  他忽然開口:「你有傷心事。」

  晴思垂下眼帘,唇角卻揚起:「何以見得?」

  他不回答,目光閃爍:「你不像是這種地方長大的。」

  「誰生來就是這種地方的,」晴思抬眼看著他,微微一笑,「落到這種地方,惟有用心學習技藝,抬高身價,方能保住清白,何況我還在找一個人,只要名滿江南,或許能讓他注意到我,為了找到他,我已等了許久。」

  「他未必會來。」

  「有時候女人為了等一個人,多久都沒關係。」

  金還來不再言語,多久都沒關係?跟那個女人一樣傻,守著句誓言不肯放棄,其實她完全可以忘了他,或許會過得很好,不至落到那般下場。

  「你不認得他?」

  「太久不見,我竟連他的模樣也忘了,」晴思搖頭,「但我記得他的手。」

  所以她才有這個看手的怪癖?金還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時間會帶走許多東西,那個女人為他連性命也捨棄,而他,竟連她的模樣都快忘記。

  晴思這才想起一事:「公子如何稱呼?」

  「姓寧。」

  「寧公子也有傷心事?」

  金還來不答:「我先走了。」

  晴思並不挽留,跟著起身送他出去.

  是夜,偏廳。

  金還來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看著對面的財護法岳一平,微笑:「岳護法最近日子過得很順心?」

  分明是親切的笑,然而掛在那俊美的臉上,竟無端透出幾分邪惡,大有當年金越的風範,看得岳一平冷汗直冒:「屬下不敢。」

  「氣色不錯,」金還來端詳他,勾勾手指,「過來,讓本教主細瞧瞧。」

  岳一平「撲通」跪下:「實在不關屬下的事,是靈靈姑娘非要問起,屬下後來也擔心她出事,跟著追出去,哪知道……」

  「哪知道她還是跑去了,」金還來跳起來,走到他面前,俯下臉,「還差點死在水風輕劍下。」

  岳一平發抖,說不出話。

  金還來左手拎起他,右手拿著粒藥丸:「來,張嘴。」

  岳一平慘叫:「教主饒命,屬下……」

  「本教主親自動手伺候你吃藥,你敢不吃?」金還來怒目,一邊將葯往他嘴裡塞,一邊罵,「媽的這是本教主剛剛研製出來的新葯,第一顆就賞你了,不吃就是抗命,斬手剁腳,格殺勿論!」

  被他點穴,藥丸骨碌就下去了,岳一平面目扭曲,雙手掐喉:「教主,教主救命!」

  「救命,本教主正是在救你的命,」金還來丟開他,直起身,「你運氣好,她還活著。」

  第三十四章姐妹計連環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天水城一年一度的金秋會又到了,每年收穫早稻,城主水風輕都會設下金秋會,宴請四方朋友同樂,江南有名人物多能接到帖子,甚至還有秘密的朝廷官員,金秋會前夕,天水城自有馬車上門接人。

  天水城這三個字出現在江湖上的時間並不長,短短几年,卻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它,因為那舉世無雙的天水劍法,還有水風輕的名字。傳說中的天水城很神秘,極少有人知道它在哪裡,而真正去過的人大多緘口不談,城裡百姓和外界極少往來,一應商貨物資都有專人負責運送。

  陽光下,炊煙裊裊,河岸上樓舍無數,人來人往,儼然一座繁盛的小城。

  一條古怪的船飛快行來,在碼頭停下。

  船不高,由名貴的烏木製成,沒有窗戶,船艙幾乎完全密閉,碼頭上已等了好幾個人,為首的身著藍衫,頭上束著白色髮帶,神情和藹,笑容親切,目中卻自透著幾分威嚴。

  兩個撐船的青衣大漢落下蒿,打開艙門,然後恭敬地退至一旁:「天水城已到,貴客請登岸。」

  一個瘦瘦高高、著藍白二色衣袍的男人先從艙內鑽出來,卻並不登岸,也恭敬地站在艙門旁,緊接著裡面又出來一位錦袍公子,廣袖垂地,氣度高華,彎腰走出小小艙門,他便放下衣擺,直起身,興味盎然地打量四周景色。

  藍衫人忙抱拳作禮:「來的可是易三公子?」

  公子微笑,略抱拳回禮:「初來,不知貴城的規矩,還望見諒。」

  藍衫人笑道:「易公子客氣,城主正忙著明晚金秋會的事,客房已安排下了,公子不妨先過去稍作歇息,再四處走走散心,天水城小,不周之處還望公子休要計較。」

  「不敢,多謝指點,」公子含笑點頭,再客氣兩句,便隨手指著他身後一個滿臉鬍子、個子小小的瘦漢,「想來兄台也忙得很,不如就請這位兄弟先帶我們過去。」

  藍衫人一想也好,忙回身吩咐:「陸三,你且帶易公子和劉總管去安頓,不可失禮。」

  「是,」陸三眉開眼笑,彎腰招呼,「公子這邊請。」

  公子點頭:「有勞。」.

  這名叫陸三的瘦漢很是健談,領著二人往城裡走,路上介紹這介紹那,一雙靈活的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透出許多狡黠之色,公子抿嘴跟他往前走,似乎興緻不錯。

  很快,陸三領著二人走進一扇高高的大門。

  裡面是座大園子,草木蒼翠,樓閣華美,游廊上站著不少護衛,皆束著白色腰帶,見了公子等人都恭敬地作禮。

  客房在樓上,一進兩間,很寬敞明亮,擺設精緻物品齊全,小爐里已經燃上了名貴的檀香,盆中盛著乾淨溫熱的水,几上茶杯還冒著熱氣,可見早已算準了客人到來的時辰。

  公子徑直過去坐下。

  陸三道:「這是易公子的房間,隔壁便是劉總管的,稍後會有人送沐浴的水來,不知兩位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劉白忙抱拳道:「多謝,陸兄先忙,我們自便就是。」

  陸三點頭,卻站在原地遲遲不走,眼睛瞟著旁邊的公子。

  劉白奇怪。

  陸三眨眼:「易公子可還有吩咐?」

  公子終於開口:「有,你過來。」

  陸三頓覺意外,愣了下,果然走到他跟前。

  公子閃電般扣住那隻小手,將她拉倒在懷中:「小丫頭又亂跑,這種地方也是你來的?仔細闖禍!」

  清脆的笑聲在懷中響起。

  劉白瞠目結舌。

  公子伸手扯掉面具,頓時,滿臉鬍子不見,那張漂亮狡黠的瓜子小臉又出現在面前,一雙大眼睛笑得眯成縫,如同貪睡的小貓。

  她直起身:「你怎麼看出來的?」

  公子板著臉不答。

  邱靈靈不安了,輕輕拉他:「你別生氣啊,我看了金秋會就走,不會有事的。」

  桃花眼中微有笑意,公子嘆氣:「千手教偷了水風輕的千年暖玉杯,你還敢混進來,仔細跟著我,不要再亂跑。」

  劉白回過神,忙上來勸阻:「公子,這恐怕不妥,來天水城的人數都是定了的,忽然多出一個,到時候不好說,靈靈姑娘易容術高明,跟著我們反倒容易被發現,若叫人查出她是千手教的,豈不連累了她?」

  公子皺眉,道理沒錯,但小貓的行為實在讓人不放心。

  邱靈靈忙道:「你別擔心,我都來了好幾天,沒人發現的,再說我知道出去的路,可以逃。」

  劉白笑道:「早聽說千手教消息最靈通,想不到連進天水城的路也知道。」

  千手教也不知道,是江小湖說的,邱靈靈轉眼珠。

  公子放開她:「去吧,有事就來找我。」.

  邱靈靈重新戴好面具,出門離去,房間頓時安靜下來,劉白瞟了眼門外,然後看著公子,明顯是意有所指,似在請示。

  公子抬手制止他:「偷聽未免太無禮,何不進來說話?」

  「方才見易公子來了,一片好意過來問候,如今倒被當成偷聽的,冤枉死了。」嘆息聲中,一名女子款步進來,白衣搖搖如風中雪花,弱不勝憐,誰也想不到,面前這個雪一般嫻靜幽雅的女人,就是那妖冶美艷的蘭心落。

  公子微皺了下眉,含笑道:「原來心落姑娘也接到了請貼。」

  「易公子可是有心笑話我,」蘭心落掩口,「心落區區小女子,哪來那麼大的能耐接到水城主的請帖,是我爹太忙,我代他老人家來的。」

  公子道:「江小湖的老婆也姓蘭。」

  蘭心落「啊」了聲,吃吃笑:「易公子很關心別人的老婆。」

  公子不生氣,別有用意地瞟她:「蘭心月,不知比起蘭心落又如何?」

  蘭心落轉轉眼珠:「名字相似罷了,這世上相同名字的人也不少,莫非易公子以為,他們都該是姐妹兄弟?」

  公子搖頭:「是不是姐妹不重要,易某隻擔心,你們費了這麼大力氣,若到頭來那件寶貝是子虛烏有,豈不失望?」

  「我也怕得很,不過這些事就像你做生意,多少都會有點風險,」蘭心落嘆息,轉開話題,「相較之下,《白日驚風劍譜》與江家歷代財富就實在多了,縱然我們這邊落空,易公子也大可放心,絕不會叫你賠本。」

  公子笑而不語。

  蘭心落望望門外,挑眉:「想不到,易公子的紅顏知己竟是千手教的。」

  公子道:「很奇怪?」

  蘭心落曼聲道:「或許你不知道,金還來是江小湖的朋友。」

  「在別人身邊安派姦細,果然有好處。」神色不見意外。

  「我們要對付江小湖,將來或許會與千手教為敵。」

  公子看她一眼:「她是千手教的人,我接近她自有我的道理,心落姑娘盡可放心做你們的大事。」

  蘭心落眨了眨美目:「你這是在跟我解釋?」

  公子拾起茶杯:「易某有必要跟你解釋?」

  兩個人曖昧,劉白在旁邊看得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裡直罵,媽的把老子當空氣?公子若真娶了這禍害做老婆,老子還是回鄉下種蘿蔔算了,否則遲早被這妖女整死。

  蘭心落看了他半日,忽然輕聲笑起來,俯身在他耳畔:「有,當然有,因為我希望你是在跟我解釋,我喜歡。」

  公子似笑非笑:「是么。」

  蘭心落瞪他一眼,柔聲嗔道:「還說是奸商,原來就是個傻子,你難道看不出來,人家在為你吃醋呢!」

  公子微笑:「這不是什麼好消息。」

  「這麼多男人,只有你不稀罕,」蘭心落幽幽嘆息,橫眉,「其實我吃起醋來很可怕的,你看你,竟然主動抱別的女人。」

  公子放下茶杯:「你打算怎麼吃醋?」

  「啊,我想想,」蘭心落目光閃爍,拿手指輕撫額頭,斜眸,「你說,要是水風輕知道,天水城裡來了千手教的人,會如何處置……」

  公子打斷她:「他不會知道。」

  「這麼有把握?」

  「我還要用她,不希望有人壞事。」桃花眼中似有笑意,風情無限,然而那語氣卻平淡得出奇,聽上去竟有些發冷。

  蘭心落收了笑,若無其事地拍手:「天色已晚,我該回房了。」

  公子道:「不送。」

  蘭心落瞪他:「你就不肯作作樣子,留我?」

  公子笑:「心落姑娘若真想留,何須我說?」

  蘭心落不再多說,轉身出門。

  劉白總算鬆了口氣,皺眉:「她會不會去告密?」

  公子不語.

  新晴樓,恬靜的臉映著燭光,恍如夢中人,指尖,優揚平和的琴聲漸轉低沉,竟透出一絲悲傷無奈。

  金還來突然道:「不必彈了。」

  琴聲停下,晴思歉然笑:「你每日來花了許多銀子,卻只是悶坐,本想撫琴替你排解排解,不想近日心裡有些事,連琴也彈不好。」

  「既已名滿江南,或許那個人很快就能找到你,何必自尋煩惱。」

  「寧公子倒是個知音,」晴思垂首,「但我今日才發現自己想錯了,找到又如何,晴思不過是個煙花女子,或許他早已妻妾成群,若他果真是個正派人,又怎會想來這種地方,不來,又如何知道是我?」

  金還來沉默半晌:「我先走了。」

  晴思忽然起身:「寧公子留步!」

  金還來微愣。

  晴思似有些緊張,雙手交握,眼帘低垂:「寧公子……今夜可以留下么?」

  金還來皺眉:「你……」

  晴思沉默半日,微微一笑,語氣略顯凄涼:「在這種地方,清倌人能做多久,明日起晴思便要接客。」這般清高的女子主動開口留客,已經很難堪,她別開臉:「既是別無選擇,晴思寧可自己作主。」

  金還來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誰?」

  晴思低聲:「是誰不重要,晴思一介煙花女子,再如何有名,終究是風塵中人,身份卑賤之至,只願第一個客人是心中知己,倘若寧公子嫌棄看輕,晴思亦無怨言。」

  說出這麼長一段話已經不容易,粉臉如撲了胭脂,嬌羞無限,記憶中那張臉又開始清晰,金還來有些發獃。

  門被有節奏地敲響。

  金還來回神,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錢護法,面色緊張,手上捧著一封信,低聲:「教主,這是天水城著人送來的。」

  打開看了幾眼,金還來皺眉:「姦細,他們抓了誰?」

  錢護法面有難色:「靈靈姑娘好象去了天水城。」

  金還來臉色微變,將信往他手上一丟就走。

  晴思靜靜站了片刻,垂首,緊緊握拳,尖尖的指甲幾乎嵌入肉中,心中冷且絕望,原以為能留他這麼多日,多少已有了些把握,想不到卻犯了個大錯,還是太沉不住氣。

  丫鬟見不對,走上來:「姑娘,是不是叫媽媽推遲……」

  推遲,能騙過這個人?她淡淡道:「不必,明晚照常。」

  沒有看那雙手,但直覺告訴她,他就是那個人,既然當初決定這麼做,就該知道遲早會付出代價.

  金秋會前夕混進了千手教姦細,消息很快傳遍整個天水城,大街上雖未戒嚴,卻增加了許多巡邏的隊伍,為保證貴客安全,園子里的守衛也多了不少。

  夜色中,公子剛剛走下樓,就見蘭心落站在假山旁,以手作扇,眉目帶笑。

  公子微笑:「這麼晚了,心落姑娘還在外頭,好興緻。」

  「還不是等你,」嬌嗔聲中,她柳腰輕擺,眨眼間便站在了他身旁,「心落知道,易公子此時必定很想見我。」

  公子道:「誰去告發的?」

  她吃吃笑:「怎麼,心疼了?」拿手拍他的臉。

  「其實易某不喜歡女人太主動。」

  蘭心落臉色微變,未等她動作,身子已轉了向,那隻酥手被他牢牢扣住,絲毫動不得,接著右臂反轉,鑽心的疼痛瞬間傳來,另一隻手也很輕易被他制住。

  「我說過,最好不要壞我的事。」頭頂是公子淡淡的聲音。

  反手被制,俏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自知此人武功不可測,蘭心落咬牙忍痛,冷笑:「你以為我真是為了你?」

  「易某還沒有自以為是到這種地步,」公子面不改色,手底勁道不減,「我在等你解釋。」

  「我為何要跟你解釋?」

  「一個廢了右手的美人,想來男人不會再那麼著迷。」

  聲音親切,但蘭心落卻知道這個人的確做得出來,扭臉瞪了他半晌,終於露出幾分恨色:「原來有的人根本不是男人。」

  「我當然是男人,也不喜歡為難女人,你該聽話些,」公子放開她,微笑,目光冷冷,「我答應合作,並非是易家缺那筆錢,但你們要成事,必須有我相助,心落姑娘最好能明白這其中道理,易某的事不喜歡別人插手,想來蘭大老爺也不會希望心落姑娘因些須小事,壞了他的大事。」

  蘭心落哼了聲。

  公子負手:「她的確是我的人,你不必懷疑我與千手教的關係,易某若真要幫他們,你也不能怎麼樣,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信字,既有心與你們合作,易某自有分寸,與生意無關的事,心落姑娘還是少插手的好。」

  半日,蘭心落移開目光,整整衣袂,恢復素日的優雅:「我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金還來是江小湖的朋友,千手教消息靈通,江小湖知道進城的法子,帶著他老婆混進來了。」

  公子道:「他老婆是你們的人。」

  「但他並不太相信他老婆,」蘭心落走了兩步,「無緣無故老婆找上門,誰都會懷疑,何況他老婆認識那千手教的丫頭,我已暗示過,他只會懷疑是他老婆去告發的。」

  公子道:「老婆有目的,你去好心提醒,想必他會更相信你,好個姐妹連環計。」

  蘭心落道:「放心,我不過借你的人用用,江小湖與她關係非淺,或者她在千手教地位不低,如今有水城主要對付金還來,能引出他最好,若不能引出來,一樣還你好好的人,連頭髮也不會少你半根。」

  看來她並不知道小丫頭與金還來的關係,公子一笑:「果然是一舉兩得,但你能保證水城主將來會放人?」

  蘭心落冷冷道:「放心,水風輕還指望找金還來解『半月露』,不會輕易動他的人。」

  公子動容:「怪道水城主不遠千里買回暖玉杯,竟是為了解『半月露』。」

  「不錯,『半月露』陰寒至極,那人又中毒已深,縱有千年暖玉杯,至少也要一兩月才能得解,如今杯子丟了,做事更不能太絕。」

  公子皺眉:「如此,他該求金還來才對,以他的身份,金還來或許會出手相救。」

  蘭心落嗤道:「你以為他沒有求過?只因他與千手教有仇,金還來不肯,否則他何必鬧翻臉,如今他雖找法子將毒性壓制了幾年,卻已不能再拖。」

  公子沉吟:「天水城與千手教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曾聽說有仇。」

  蘭心落道:「你可知道水風輕是誰?」

  公子道:「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蘭心落冷冷道,「為一個傻子吃醋,他卻不領情,反倒要廢了我的手。」

  公子微笑:「心落姑娘說得不對,你怎會喜歡吃醋,你只是喜歡男人為你著迷罷了。」

  蘭心落看了他片刻,忽又展顏:「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可怎麼辦?」

  「那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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