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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所屬書籍: 歡樂頌

    果然是曲筱綃。安迪沒力氣去想曲筱綃剛才又為什麼打電話羅列包奕凡的八卦經歷,她只是有氣無力地看著自說自話坐到她身邊的包奕凡,道:「我很累,只想躲起來睡覺曬三天太陽,拜託你。」

    包奕凡笑道:「完全一致。我只比你多出一條心愿,隨時抬頭可以看見心愛的姑娘。」

    安迪被雷得一個哆嗦,直直看著遙遠的虛無,懶得回答。好在包奕凡拎得清,此後沒再跟安迪沒話找話,而是戴上耳機閉上眼睛舒適地聽音樂,偶爾搖頭晃腦張開嘴唇無聲地跟幾句。安迪見此,正好舒舒服服地打盹。等廣播登機,安迪便起身欲走,但看看搖頭晃腦的包奕凡,只得做做好事,拍了拍包奕凡的肩膀。包奕凡立刻睜開眼睛一躍而起,抓起安迪的雙肩包,與安迪並肩登機。

    但未等落座,包奕凡更是還忙著跟人協商換位置,安迪收到一條來自奇點的簡訊。她想不打開,可人都已經躲到飛機上了,絕對安全,還是打開吧。打開,卻是一張照片,正是她和包奕凡並肩登機。安迪的腦袋頓時吱吱地疼,似有衝擊鑽往她腦袋裡打洞。她關掉手機,要了一張毛毯,什麼都懶得管,卷裹起來睡覺。

    包奕凡花言巧語地與人換好位置,心滿意足地來到安迪身邊,卻見一筒毛毯裹成春卷狀,擱那位置上,裡面的人只露出頭頂一簇頭髮,連鼻子眼睛都看不到。包奕凡只能無奈地一笑。人家不得罪他,但人家不願搭理他。

    奇點的好友在機場將安迪與包奕凡的一連串照片發給奇點,至此,奇點方寸大亂。他自以為對安迪很有把握,因此安迪說她各種不能,她逃避,他都理解,他自己也考慮過很多實際問題,也有退縮逃避,但他又很快意識到自己放不下。只是,考慮到他與安迪面臨的是實實在在的問題,他不能太緊逼,逼得安迪又握著刀發獃,保不準哪天真往手腕割了下去。他只好放緩腳步。想不到,被人鑽了空隙。

    朋友攝影的站位有些遠,但可以看出,那個男人穿著得體而時尚,而身高——他的致命傷,那男人站起來卻還比安迪高,最後一張兩人登機的背影,看得奇點心頭滴血。再往前翻,是安迪以前給他的簡訊,「心病無葯可治,這輩子已經考慮妥當:不害別人,不害自己,不害後代。」對此,奇點原本深信不疑,他也願意接受安迪因自身心理問題作出的拒絕,願意慢慢迴旋。可照片告訴他,今天,安迪與其他男人出發普吉島度假。安迪騙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奇點當即想到安迪身邊唯一可以被收買的人,曲筱綃。

    曲筱綃正與劉歆華,以及其他四個朋友一起吃東北菜,接到奇點電話有點兒吃驚,「魏大哥小年夜沒出去哈皮啊?」

    「我非常悲慘。請了趙醫生,結果還沒出發,趙醫生就被醫院一個電話找去,說是有位重要人物需要急診。想邀請的兩位女主角,安迪電話不通,怎麼回事?你似乎已經熱鬧上了吧?」

    「啊……魏大哥你怎麼不早說,你只要早說半天,我讓機票作廢,說什麼都陪你吃飯。現在只有你一個人高興了,對不起哦。」

    「哦?你怎麼知道我一個人?你知道我該怎麼找到安迪嗎?」

    「哈哈,你死心吧,安迪度假去了,元旦後才回來。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你趕緊找其他朋友組飯局吧。」

    「哦,跟安迪一起度假的那男人是誰?」

    「呀,魏大哥好陰險,剛才揣著明白裝糊塗呢。那個男人誰也不是,只是一個強悍的追求者,各方面條件非常優秀,最讓我欣賞的一點是,那男人光明磊落。」說到這兒,曲筱綃忍不住對身邊的劉歆華做個鬼臉。

    奇點臉一熱,發現自己氣急敗壞了,而想不到嘻嘻哈哈的曲筱綃有貓一樣的銳利爪子。「你認識他?」

    「我不認識他。對不起哦,魏大哥。」

    「我們可以商量個條件。」

    「不是我沒商量,而是我真不知道。整個22樓只有我見過那位兄弟,可安迪不介紹,我也沒辦法啊。只知道是帥哥,到此為止了。」

    「可你剛才說那人各方面都優秀。」

    「哈哈,魏大哥你可真沒勁,揭穿我吹牛皮很害我下不了台呢。」

    好不容易奇點答應結束通話,曲筱綃在這邊長呼一口氣,「好恐怖,我硬是作了個艱難的決定,沒在巨大誘惑面前低頭哦。」她只是不便在劉歆華面前說出那個誘惑乃是趙醫生,她可以趙醫生為條件與奇點談判。但她曲筱綃並非什麼都能出賣,她有原則。

    劉歆華悶笑,「等對方自動拋出更大優惠吧。」

    曲筱綃有點兒不自信地想了想,「還真不是。我好像挺仗義的。」可這話說得如此不自信,連她自己都笑出來,與劉歆華笑成一團。

    奇點卻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幾圈,想到他還可以找22樓的另一位,樊勝美。可他只有通過王柏川才能找到樊勝美,此時,樊勝美正與王柏川飛馳在回老家的高速路上。

    可奇點很快就從通話中得出判斷,樊勝美比曲筱綃知道得更少,樊勝美甚至不知道安迪與人一起出去度假,樊勝美還以為安迪一個人走。當然,樊勝美更不可能知道那男人是誰了。

    但樊勝美感激奇點,不忘安慰,「可能是誤會,魏總別太擔心。安迪最近心情一直很不好,也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候,不會有閒情逸緻談戀愛,起碼我們22樓都沒見有其他男人過來拜訪安迪。或許那男的只是個機場巧遇的熟人?」

    「可小曲似乎知道有這麼個人,還知道安迪與那人一起出遊。」

    「我在小曲背後說句難聽話,小曲喜歡讓人不自在,尤其擅長在別人脆弱的時候往傷口撒鹽。」

    樊勝美這句話很好地安慰了奇點。不錯,曲筱綃很多時候完全是毫不利己地惡作劇,沒事的時候可以看著一笑,真到有事的時候,還真被她刺個正著。奇點稍微有點兒放心了。再翻出手機里朋友傳來的照片,遠看這兩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是各顧各,一個打盹,一個打盹加聽音樂。但奇點轉而又患得患失,如果是巧遇的熟人,總得搭訕幾句吧,這麼互不搭理似乎不夠禮貌,似乎不是熟人。可如果是戀人,那得多老夫老妻,才能坐一起無話可說,唯有打盹,顯然也不是戀人。究竟是什麼?奇點這個元旦過得七上八下,什麼遊玩的心思都沒有了。決定等安迪回來,不管不顧地殺上門去。

    關雎爾好不容易等到爸媽來電,她連忙拎起包歡快地下班出門。到了電梯口,猶豫了一下,又跑回洗手間,對著鏡子將原本熨帖的頭髮又稍稍整理了一下,左轉右轉,感覺形象一絲不苟了,才匆匆去乘電梯。

    下樓,卻發現等來兩輛車子,前面一輛是爸爸的車,關雎爾認識。後面一輛……不是說元旦三天只是一家三口的團聚嗎。後面那輛黑色奧迪車顯然不屬於她的任何親戚。但關雎爾沒多想,一頭扎進車子,歡快地與爸媽見面。毫不意外,爸爸非常開心,而媽媽見面就嘮叨,「唉,臉上又好多違章建築,每天提醒你吃青瓜,看來你又陽奉陰違。」

    「從沒忘記吃青瓜,可這幾天等著考評,壓力大死了。而且公司空調太熱,每天一到下午就上火。咦,後面那輛車是誰?」

    「噢,媽媽同事馬阿姨一家,正巧他們的孩子也在海市工作,今晚聚一起吃個飯。」

    關雎爾輕輕嘟噥,「又是變相相親,我們說好的,我考評結果出來前別讓我分心。」

    但關母還是聽得清楚,「只是見個面,你別太排斥。而且媽媽也不會給你找個亂七八糟的人來干擾你的考評。唉,只是這一臉痘痘……真破相。囡囡你早該告訴我又痘痘爆發,媽媽可以早點兒催促你吃清火食物。這可怎麼辦呢,只能掩蓋。」關母說到做到,費勁地從前座擠到后座,一頭摔進關雎爾的懷裡。但她很快揉揉脖子起身,掏出化妝袋,一把揪住躲閃的女兒,強行給女兒「整容」。

    關雎爾除了嘀嘀咕咕嘴巴里提出反抗,拿強悍的媽媽沒辦法。「還說只是見個面,還說呢。」

    「第一印象才最重要。你彆扭來扭去,媽媽給你上點兒遮瑕膏。」

    「又不是沒人要,著急什麼呢。」

    「上回來我們家的那個小夥子,叫林淵?我們看著不錯,你又不要,跟你一說你就煩。今天吃飯你可不許露出一臉不耐煩,馬阿姨是媽媽同事,馬阿姨丈夫是我領導舒行長,人家一家給我們面子才見面吃飯。記住啊。」

    「不要再給囡囡施壓了,我們說好的,孩子的事看緣分,別做作。」關父在前面打圓場。

    關雎爾只能幹瞪眼,要是爸媽來前就跟她說明,需要跟什麼舒行長馬阿姨一家吃飯,她准找各種借口逃脫。可知女莫若母,媽媽早料到她會來這麼一招,才會先斬後奏,將她逮上車了再說,看她還能往哪兒跑。關雎爾不禁想到,曲筱綃會跟她父母尖叫,鬧得她父母無可奈何,也會動員22樓全體將屋子弄得一團糟,嚇退相親團,若是曲筱綃遇到這種事會怎麼辦。

    她趁媽媽正聚精會神收拾她的痘痘們,趕緊悄悄發一條簡訊問曲筱綃,「請教,我被爸媽押著相親,該怎麼逃脫。」

    「把錢、鑰匙、卡、手機都揣兜里,對方不帥,瞅准機會拔腿就溜。只要對方是帥哥,對胃口,你只管談戀愛。管他們大人怎麼想。」

    關雎爾發現問了是白問。正好邱瑩瑩一個人待寢室里閑著無聊,一個個地給大伙兒發簡訊問幹什麼。關雎爾無奈地回一條:每逢佳節被相親,我爸媽來了。邱瑩瑩看到簡訊笑得打跌。

    等媽媽終於收拾完,關雎爾趕緊拿鏡子照照,還好,媽媽的審美一向強大,雕琢了那麼久,化妝的痕迹反而比她上班時候講究的淡妝還淡了點兒,而臉上的非法建築似乎被粉刷得有點兒隱形。關母得意揚揚地端詳著作品,道:「媽媽還能害你?媽媽做什麼都是為你好,可你這孩子就是不相信。」

    關雎爾心中拚命抵抗,可真到了聚餐的飯店,下了車,兩家面對面,關雎爾便適度微笑,微微低頭,被媽媽緊緊挽在身邊,做十足乖乖女狀。自始至終,關母都沒問女兒一句,喜不喜歡這個舒展。

    王柏川駕車在黑暗中疾馳。可漫長的高速路無聊得讓人想打瞌睡,他不得不要求樊勝美幫他開一罐紅牛,喝了提神。樊勝美沒給開紅牛,她覺得那玩意兒好比濃咖啡,喝了晚上睡不著,便摸出自己的香煙,給王柏川點了一支,也給自己點了一支。好在兩人志同道合,誰也不嫌誰的煙味熏人。

    王柏川忽然想到,「你想不想學開車?我元旦這幾天可以教你。」

    「不學,有你在呢。」

    王柏川開心地笑道:「啊,對,對,我給你當一輩子的車夫。心甘情願。」

    「那當然。」樊勝美也不客氣。在王柏川面前,她什麼都敢提,最自由自在。

    直到飛機開始降落,包奕凡才伸手推醒安迪,「你晚上還睡得著嗎?」

    安迪從毛毯的一個盡頭慢慢鑽出頭來,睡眼惺忪地四周打量一番,最終聚焦在包奕凡臉上,「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半夜三更,你沒預訂房,無處可去?」

    「哈,睡一覺果然長力氣,全恢復了。是啊,我預定,他們說沒房間。求收留,求投靠。」說話的時候,包奕凡貪婪地盯著安迪看,剛睡醒的安迪臉上迷迷糊糊的,全無銳利,只有濃濃的小女人味。

    「對半分攤房費?」

    「我全付。」

    「不,五五開。」正好飛機停穩。安迪打算鑽出毛毯,包奕凡眼明手快地替安迪打開安全帶。安迪愣了一下,背轉身在毛毯裡面脫掉外套,等包奕凡起身退出座位取行李,她才鑽出毛毯,將衣服抱在胸前,又等包奕凡取了雙肩包給她,她才將衣服全塞入包里,直起身來。她特別受不了這肉包子的注視。「你明天找房子去,我拒絕合住。不方便。」

    「不打擾你。我白天睡室外曬太陽,晚上睡客廳沙發。你拿我當傢具便是。」

    「拒絕。」

    「好好好,全依你。我沒脾氣。走吧,小心,我走前面。」

    安迪在包奕凡後面翻白眼,憑直覺,包奕凡不可能明天另外找房子去住。明天怎麼趕走他呢?或者,她走?安迪很頭痛。唯一能肯定的是,包奕凡對她不可能有惡意,要不然她可以惡意「處理」包奕凡的錢。

    看包奕凡在前面打開手機,安迪很不情願地想起登機時奇點發來的簡訊。回簡訊解釋還是不回?想了會兒,決定不回。誤解就誤解唄,正好斷絕藕斷絲連。但她也打開了手機。查看簡訊,有曲筱綃發來的,有樊勝美通報的,原來奇點方寸大亂。安迪開始心疼,心中懷疑,到底要不要這麼對待奇點。但安迪無法多想,因為發現包奕凡幾乎熱烘烘地貼著她走,安迪只能大叫一聲:「你離我半米遠,好不好?」

    包奕凡卻是委屈地將眼睛從手機屏幕移開,「我沒幹壞事。」

    看著包奕凡一個人背著兩個人的包,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安迪只能歸咎於自己的神經質,扭頭再往外走。包奕凡在她身後咧嘴一笑,又是緊緊跟上。等行李的時候,安迪發現自己只要稍微傾斜,便可靠在包奕凡身上,而包奕凡的肉包子氣味則如剛剛出籠般強烈,蒸騰圍繞在她的周圍,令她無法呼吸。

    因此,到了酒店,安迪便一頭鑽進卧室,關門落鎖,堅拒不出。包奕凡卻異常快樂,洗完澡,光著膀子,開一瓶酒,打開音響,隔門問安迪想聽什麼情歌。不管安迪一聲不吭,他就在外面一個人大聲歡唱。夜深人靜,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外面一個瘋子的胡鬧,安迪只能皺著眉頭看書,任由包奕凡的歌聲連綿不斷地傳入她的耳朵。她聽得出包奕凡唱的是《歌劇魅影》其中一首《AllIaskofyou》,毫無疑問,包奕凡將Christine改成Andy,似乎變成對著安迪深情款款地指天畫地地發誓天長地久永相隨。安迪只能學曲筱綃尖叫,「我要睡啦,別吵啦。」

    「沒關燈,不算。」

    「明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哈哈,古人老話,請神容易送神難啊。何況,你不出來,怎麼走?」

    安迪忍無可忍,翻身下床,衝出門以跳河姿勢跳入泳池。

    等安迪在短短的游泳池裡折騰完一身火氣,鑽出水面,頭頂傳來包奕凡的聲音,「我可以跳進來嗎?」

    安迪沒搭理,靠著池壁喘氣,與對岸的包奕凡凜然對視。該騷包男依然沒穿上衣,下面穿的是長睡褲,背後的燈光灑在該男緊緻的肌膚上,猶如灑上一層暗金。果然好看。可惜安迪心中更加排斥,鼻端彷彿可以聞到多年前那一個個罪惡黑夜的氣息。

    包奕凡不傻,見安迪真的怒了,兩隻腳連一滴水都不沾,乖乖回屋裡取了一隻盤子,端兩隻酒杯和一瓶酒出來。又替安迪的杯子斟上酒,擱盤子上,讓盤子載酒,漂到安迪面前。見安迪取了酒,包奕凡才道:「對不起,很想逗你理我,是不是做過火了?」

    安迪喝一口酒,依然不語。包奕凡只得再道:「我們國內學游泳,一般先學蛙泳。我跑到美國一看,那邊小孩好像都從自由泳開始學,很高難度啊。你也是自由泳,在美國學的?看你簡歷,出國時候還很小。」

    「請幫我找找有零食沒,我飛機上沒吃飯。」見包奕凡轉身去找,又補充一句,「可以披上一件上衣嗎?」

    夜空中傳來「哧」的一笑,後面一個要求顯然未被執行。

    見包奕凡很周到地就著燈光將零食包裝剪開,但依然將包裝擱盤子上,方便辨識,如此細緻,真不像是剛才那個瘋鬧攪局的。安迪這才回答:「我凡是與吃喝玩樂享受生活有關的項目,都是在美國學的。」

    「我就說,跟我一樣,我的吃喝玩樂也是在美國學的。在國內我是苦命孩子,我爹信奉不打不成材。咦,想賴床不早跑?打!想不做完作業就睡覺?打!竟敢考第二名?打!鋼琴考級前還沒彈順?打!暑假寒假在他公司做基礎工。他自己開車上班,我得騎自行車趕四五十分鐘的路上班。最可笑的是我爹如今到處宣傳他的成功育兒經驗,居然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為我們沒有遊戲的童年乾杯,哈哈,可找到同道了。」

    「我跟你不同道。一、我是孤兒,在國內只有掙扎活命,到國外拿了獎學金才有閒情逸緻。二、作為天才,拿第一是天經地義,不需要剋扣休閑娛樂時光。」

    包奕凡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輩子從小到大被人奉承為天才,今天被人一巴掌給打醒了。本來想故作謙虛地吹吹兄弟我也是苦出身,結果顯得渾身都是滑稽。「你……孤兒?不,你一定是外星人遺落在地球的孩子。」

    「很多人都這麼善意地安慰我,謝謝,我已經三人成虎了。看起來小曲沒徹底出賣我。」

    「是我君子,非禮不問。天才,會不會感覺高處不勝寒?」

    「水裡倒是有點兒寒。我……」

    「天才,提醒一下,女孩子說冷,是婉轉暗示身邊男人可以伸手過來擁抱了。我確認一下,你是這個意思嗎?」

    「邏輯還能再差一點兒嗎?」

    包奕凡只能訕笑,再也不便調笑。而安迪則是有點兒驚訝地看著包奕凡,沒想到這傢伙心理挺皮實,沒被一而再的故意打擊惹毛。她喝完杯中酒,跳出水池回卧室去了。包奕凡扭頭獃獃看著,忽然意識到,傳說中那些田螺姑娘七仙女什麼的都是小男人的意淫,真正的仙女,凡人誰吃得消。除非仙女克制著滿腦子的學問裝傻,但這可能嗎,再好涵養,總有對身邊人顯露的時候。

    包奕凡難得睡了個懶覺,睜眼之前,心中暗暗祈禱,最好那人已經起來,已經對著他看了半天,而且在他睡夢中還幫他掖了毛毯。但睜開眼睛一看,卧室門還關得嚴嚴實實。他走到院子里對卧室窗戶偷窺,窗帘還拉得嚴嚴實實,顯然那人也在睡懶覺。他煮了杯咖啡,喝完,卧室門還嚴嚴實實。游泳幾圈,上岸一看,卧室門還是紋絲不動。餓得撐不住去湖邊餐廳吃飯,回來卧室門依然緊閉。包奕凡看時間已近中午,實在忍不住去敲門。

    「喂,不是說來普吉曬太陽嗎?太陽都快落山了。」

    裡面沒有應答。包奕凡百無聊賴,只能聯機上網。

    等安迪終於踉踉蹌蹌地出來,包奕凡已經工作兩個小時。

    「你還真能睡啊。」

    安迪直奔咖啡機,倒了兩杯,「活過來了。」一杯放到包奕凡手邊。「你找房子了嗎?」

    「謝謝。明知故問。我這就叫車來接我們去外面吃飯?」

    「我讓送餐吧,吃完還能去沙灘邊曬著太陽睡一個午覺。」

    「還睡?」

    「不讓睡覺,做天才還有什麼意思。你要吃什麼?我一塊兒訂了?」

    包奕凡合上電腦,看著穿藍白格麻紗短打的安迪,「天才會騎自行車嗎?」

    「天才餓得慌。」

    「哦,原來天才不會騎車。本來我們可以騎車出去吃飯,一路還可以曬太陽。然後去鎮上逛逛。」

    「天才現在只想吃飯,吃完繼續睡覺。」

    看安迪撥通電話叫送餐,包奕凡鬱悶得嗷嗷叫,難道真是跟機場里說的一樣,躲起來睡三天覺。他只能讓再加一份,他吃。安迪打完電話,得意揚揚地笑道:「趁天亮趕緊另找房子?」

    「我跟定天才了,哪兒都不去。」

    「哼。」安迪不理他,打開手機查看電郵和簡訊。回頭再看昨晚奇點發來的照片,以及譚宗明發來的有關劉家家屬的處理結果,只覺得小事一樁而已。睡足了,毛順了,看什麼都順眼。她給譚宗明打去電話,「老譚,我在普吉了。你的處理我有兩點意見,一個是給劉家的慰問金得以你我的個人名義,從個人賬戶劃撥,不能走公司賬戶。免得形成事實關係,萬一劉家提起訴訟,可能會成為證據。而且慰問金需要特殊名目,比如作為小孩子的讀書基金,而不能直接叫慰問金,免得以後有誰有樣學樣。富士康就有先例。二是你可以慰問金總數不變,我實際交給你的錢也不變,但對外顯示我名義下的錢還是少點兒吧。以表明我無過,不需要與老大你出同樣的慰問金。」

    「第一條同意,但不需要你出錢,公司通過其他渠道支付,本來就與你個人無關。第二條你別糾纏細枝末節,聽我的處理。住著還滿意嗎?」

    「其他都滿意,我也要求不高。唯一頭痛的事,我們的客戶包總,你認識的……」安迪斜包奕凡一眼,「賴著不肯走。」

    譚宗明哈哈大笑,「這人我滿意,你向他轉達一下,我支持他賴著。你把電話交給他,我給他鼓勵。」

    「不,拒絕,拜拜。」但放下電話,忍不住抱臂打量又打開電腦見縫插針做事的包奕凡,他有什麼好,讓老譚認可他。老譚以前一直不怎麼認可奇點。為什麼。

    「秀色可餐乎?」被盯了會兒,包奕凡頭也不抬問了一句。

    「國色天香。」

    「你為什麼還無動於衷,是不是小曲也出賣了我?」

    「呵呵,對。」

    「小曲是不是說我一手製造出的秦香蓮多得包公忙不過來?」

    「聽不懂,我中文水平很差。」見包奕凡不置信地回頭瞧,安迪只能重複一遍,「真沒聽懂。」

    「半拉子香蕉,原來。問帥哥還是問谷歌?」正好送餐敲門,包奕凡主動起身開門,給小費,送客。

    「誰都不問,吃飯。」安迪看看自己點的一份,再看看包奕凡的那一份,發現在吃的方面還是不如包奕凡,應該包奕凡點什麼,她喊一聲「Double」才是最佳選擇。於是趁包奕凡關門送客,她不顧廉恥地搶坐包奕凡的那份面前,造成既成事實。

    但包奕凡與奇點不同,包奕凡不會一笑作罷,疼愛地將好吃的讓給安迪,他與安迪談交易,以晚餐去外面餐廳吃泰國菜為交易。安迪則是笑嘻嘻地左一個聽不懂,右一個中文不好,逼得包奕凡用英語,她又說沒睡醒,硬是將面前的一份吞吃了。包奕凡手中籌碼既失,自然無交易可談,只得吃了安迪的那一份,準備死心塌地跟安迪去沙灘曬太陽睡午覺。可睡了十幾個小時的安迪這會兒還真沒法再午睡,終於妥協了一下,與包奕凡一起騎車出行。

    不知是因為睡得很滿足,還是太陽很溫暖,安迪與包奕凡玩得很開心。兩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騎了很多路,披掛著當地人的帽子包包回來,前去飯店的路上,安迪指著前面一棵樹,道:「剛才來的時候就想問,這紅紅的果子是什麼啊,好像挺好吃的樣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赤果果嗎?」

    安迪大笑。這一回,吃飯點菜就全拜託包奕凡了。泰國菜好吃,但很辣,兩人叫了一打凍啤酒。只是兩人坐下,便談開了公事。安迪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成熟的方案,一步一步地演繹給包奕凡聽。好在包奕凡對自家常用兩家銀行的資金轉賬時間瞭若指掌,與安迪對答如流,配合默契。不免,時時舉杯表示一下惺惺相惜。

    從飯店出來,兩人都有些醉。包奕凡提議:「天才,趁天黑路上沒人,我想去摘幾個赤果果玩玩。你打掩護。」

    安迪完全同意,她也好奇。兩人賊眉鼠眼地溜到赤果果樹下,見四下無人,兩人此起彼伏地跳上去夠那果子。果子長得高,可總有被夠著的幾隻,兩人夠著一隻就歡呼一聲,可直跳得筋疲力盡,地上存的還不夠一堆。安迪蹲下去撿,包奕凡湊過來問:「幾隻?」

    安迪見包奕凡湊得太近,不由自主地往邊上讓了讓,可腿上沒力氣,一讓就坐到地上。包奕凡大笑,伸手拖安迪起來。

    安迪自然是不會遞手過去,包奕凡不由分說地抓起安迪兩條手臂,強力拎了起來。不知是醉了還是加速度太大,安迪覺得騰雲駕霧地有點兒暈,卻又分外清晰地感受到兩隻外來大手傳遞來的熱度在手臂上熱辣辣地炙烤,肉包子變成了新疆烤包子。她下意識地後退掙扎,不巧一腳踩在好不容易偷來的赤果果上。而包奕凡一臉無辜地攤開手,奇道:「你這麼怕我?」

    「噯,赤果果被我踩爛了。」安迪逃避問題,她又不是只避包奕凡一個人,而是逃避所有人的接觸。她假裝自然而然地蹲下去查看,「踩了兩腳,沒有完整的了。」

    「起來吧,踩爛了我再摘。只是好像近地的都被我們摘光了。」

    但包奕凡說話的時候並未開始動手,而是規規矩矩地背著手靜靜地看著安迪。安迪無奈地道:「別這麼看著我。」

    「我第一次感受到無緣無故被人厭惡。」

    安迪聳聳肩,無可奉告,轉身往回走,取自行車去。包奕凡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上。「小曲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除了我有很多女朋友,還有什麼?」

    「與小曲無關。」安迪頓了頓,絞盡腦汁才想出理由,「我跟前男友之間的關係……我還在處理,在結束之前,我需要信守兩人之間的承諾。唉,不足為外人道。」

    「噢。」包奕凡緊走幾步,與安迪並列,但也沒太靠近,「我跟前女友的關係已經結束。」

    安迪聽著覺得這氛圍好曖昧,忍不住拐入一家商店,買了一打罐裝啤酒一堆零食。包奕凡看了說:「一打怎麼夠,還有明晚。再來一打。」

    安迪沒阻止,兩人載著啤酒,乘著暖暖的夜風緩緩往回騎。只是白天飛揚的興緻到此結束,那一覺也白睡了,此時安迪萬分想念奇點。到了別墅,她就一聲不響跳進泳池,喝酒看天。星空異常璀璨,閃亮的星星就像她前幾天晚上守候的那座大樓的窗,明明滅滅。而有一扇窗戶後面的人正在恨她,她卻不能解釋。

    包奕凡洗了澡又是光著膀子出來,直覺氣氛不大對勁,走近了一瞧,果然泳池裡發獃的那人臉上明顯兩條淚痕。包奕凡一愣,一腳踩空掉入泳池,浮出水面,連忙道:「不是故意的。不過倒也符合賊心。」

    安迪被驚擾,俯首鑽進水裡,索性打濕臉龐才出來,「喝酒。」又將載滿零食的盤子推出去,「隨意。」

    包奕凡開了罐啤酒,一大口喝下去,仗義之心隨泡沫奔騰而出,「告訴我,哪個混蛋對不起你。我回去就找他。」

    「謝謝。我的問題。」

    「胡說,我不是瞎子,看得出來。」

    「你有沒有見過這麼一種情況,兩個人相愛,卻無法在一起,分開反而是最理性的選擇。」

    「這話要是那混蛋對你說的,就倆字:騙你。真愛的話,起碼結婚前肯定是赴湯蹈火,死也要在一起。結婚後嘛,人都會變,再說。」

    安迪吃驚,照這理論,難道她愛得不夠?「你不是攪渾水?每個人都有特殊情況呢。」

    「誰家都有在別人看來芝麻大的事,對自己卻是天大地大的事。可有人還是在絕症病人床前結婚。當然,分手時侯把困難說得天大地大,彼此留一條後路,方便江湖重逢。最容易騙的其實是天才。」

    安迪愣住,看起來出在她身上的問題不僅有遺傳問題,難道還有她不夠愛奇點?

    包奕凡察言觀色,「看出那人混蛋了吧。告訴我那人是誰,回去替你揍他一頓。」

    「做那混蛋事的是我。」

    包奕凡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大大地灌了幾口啤酒下去,「做出那種混蛋事,還一臉特委屈的樣子,你可真天才。看不出,哈哈,刮目相看。我對你揍不下手,剛才豪言壯語作廢。」

    安迪側目怒視,可她的理由難道不是理由?她不能害人一輩子。這也混蛋?「你呢?談那麼多戀愛,夠不夠超級混蛋?」

    「沒辦法,人不是機械零件,沒有國標什麼的,只有相處了才知道。有些人明明長著一張聰明臉,起先表現出來也挺聰明,可處著處著,一個比一個蠢,你說我該怎麼辦?更有些人很奇怪的思維,以生活不能自理為可愛,以迷迷糊糊拎不清為可愛,你們女人還有這種標準?」

    「我比你更天才,我怎麼知道。我只是好奇一個問題,你遇到的怎麼凈是這種人?還是你的氣質招這種人?」

    包奕凡咧嘴笑,「有什麼辦法,我還招非常現實的女人呢。害得我想追的女人普遍以為我是花花公子。乾杯,我想追的女人。」

    安迪與包奕凡遠遠碰了一下杯,嘆了聲氣,又仰頭看天。心中的積鬱倒是散了一些。只是又很理性地想到,難道可以愛到奮不顧身地去害愛人嗎?愛人又能那麼心甘情願奮不顧身地被害嗎?顯然都不行。想到這兒,安迪豁然開朗。問題不是出在愛不愛上面,而是她太坦白。她把醜話都說前頭,兩個人現在一見面她情緒稍一波動,兩人就彼此提醒著想到那可預見的恐怖一幕,假裝無視都不可能,誰還真正開心得起來。她和奇點想正常戀愛,已不可能。

    她又嘆一口氣,再開一罐啤酒,猛喝。她可以死心塌地了。什麼回紐約看心理醫生也不用考慮了。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提醒你一句,如果想不被我佔便宜,趁還沒大醉自己跳出遊泳池,呵呵。」

    「呃,真小人。」安迪只覺得自己腦子還清醒得很,又慢慢喝完一罐啤酒,才轉身上岸。可很不幸,兩手使不上勁了。「呃,請幫我打電話,請管家來。」

    「竟然這麼無視我,令人髮指。」包奕凡嬉笑,慢慢浮過來,猶如分花拂柳,來到安迪身邊。但接近時候,不禁頓了頓,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他從來不是君子。但他還是義無反顧了。

    安迪第三個「NO」還沒喊出口,新揭鍋的肉包子氣霧團已將她團團包圍,周圍的空氣被擠迫出去,安迪窒息,腦袋一片空白。

    再度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安迪發現自己非常不堪地緊攀在包奕凡的光膀子上,她不禁尖叫,不知哪兒生出力氣,大力推開猝不及防的包奕凡,竟然飛身上岸了。只是走了一步,便一腳軟倒在地。她嚇傻了。她想不到自己能這麼失控,這麼淫亂,這麼無恥,這麼輕易就投懷送抱意亂情迷,跟她媽一脈相承,瘋了,真是瘋了。強大的遺傳。

    包奕凡看到安迪的模樣犯迷糊了,這算什麼表情?既不是害羞也不是害怕,倒像是混亂,還有滿眼空洞的絕望。他連忙跳出水,還未站穩,先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太想愛你。安迪,安迪,回答我,我扶你起來,回屋休息。你聽見我說沒有,這回我不會亂來,我保證,剛剛我沒保證,這回我保證不亂來,別怕,別怕。」

    包奕凡不知安迪聽著他說沒有,但他稍微靠近,便聽一聲厲叫,「不!」包奕凡不知所措,但走近了,看清了,眼前的人在簌簌發抖。包奕凡第一個想法跳出來:天,不會是處女吧?太天才了。第二個想法接踵而至:她喝醉了,爛醉。因此不顧安迪長一聲短一聲的拒絕,將她抱進卧室,扔到床上,才發現她四肢冰涼,似是嚇死。

    包奕凡轉身去浴室拿來浴巾,卻發現安迪渾身裹在床單里狂亂地盯著他。「包奕凡,求求你,快出去,出去,出去。」

    包奕凡連連答應,將浴巾快速放到安迪身邊,趕緊跳出卧室,死死地關上門。他發現自己也是酒精突突地上頭,有點搞不清狀況,連忙打開冰箱拿出冰可樂罐清醒腦袋,跑到院子里,隔著泳池往沒拉上窗帘的卧室看。這一看,熱血也突突地衝上腦袋,安迪在屋裡費勁地背著窗脫下濕衣服,又迷迷糊糊地擦都沒擦乾,鑽進被窩卷裹得緊緊地睡了。燈沒關,窗帘沒拉,就這麼不管不顧地睡了。

    包奕凡發了好一陣子呆,才呼出一口長氣,慢騰騰走回客廳。可那卧室似有魔力,他想到,該給她拉窗帘關燈。但等等,等她睡著再說。他又換兩瓶冰可樂,幾乎將兩邊臉頰凍得僵硬,才總算「冷」靜下來,走進卧室。但,卧室門才剛打開,便聽一聲「出去」。包奕凡連忙舉起雙手,「我替你拉窗帘,關燈,沒惡意。」

    「出去!」床上的人拉床單庇體,索性坐起來,兩眼烏溜溜地盯著包奕凡的一舉一動。但是,胸前抖動的雙手泄露所有玄機。

    「我完全沒有歹意,你鎮靜,鎮靜。」包奕凡小心翼翼地在安迪的緊盯下繞大圈走到窗邊,將窗帘拉上。又繞回門邊準備關燈,被喝止。包奕凡倒退著出門,但小心地道:「你喝多了,我剛才拿可樂凍腦袋很靈光,你等我,冰箱里還有冰塊。」他拿客衛的毛巾包了一包冰塊,搶在安迪下床鎖門之前飛快跑回卧室,不由分說,一手將冰塊壓在安迪頭頂,一手緊緊控制安迪另一隻沒有抓住被單的手,又和身壓上去,控制安迪的掙扎。

    「出去,包奕凡,你再不出去我會發瘋,求你。」

    可包奕凡既不是奇點,也不是魏國強,他完全不把發瘋的威脅當回事,「乖,沒事,沒事,以後不讓你多喝,沒想到天才酒品這麼差。別動,感覺到冷了沒有?頭皮凍痛了跟我說。乖,沒事了,沒事了,閉上眼睛睡覺。」見安迪瞪著眼睛無可奈何地盯著他,包奕凡還覺得挺好玩的,終於仙女不完美了,哈哈哈。

    安迪被肉包子熏得無法思想,混亂中只知道該抵抗,抵抗到底。可終於抵不過人有三急,即使仗著酒勁,也只能弱弱地道:「你出去,我要上洗手間。」

    「能行嗎?」

    「不行也不要你管。」

    「嘿,寧可尿床?」包奕凡越來越覺得好玩,才不聽安迪的,連床單一把抱起安迪扔到馬桶邊,順手打開臉盆水龍頭。過會兒,又把一臉臭屁的安迪抱回床。他也順勢倒床上,笑道:「我累慘了,你別管我,睡覺。」說著,自說自話地關燈熄火,賴在床上不走了。他支撐到這會兒已是不易,才一躺下,醉意鋪天蓋地將他包圍。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此時安迪再有揍人的力氣,也不敢惹包奕凡。還不如攢足真氣,滾到床的另一邊,遠遠躲開這無賴。只是,聽著黑暗中那一頭傳來的平穩的呼吸,安迪使足吃奶的力氣,攢齊僅有的一點兒理智,在一頭扎進黑甜鄉之前最後想到:這算怎麼回事?怎麼有點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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