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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無法言說的重逢

所屬書籍: 薄冰

陳淺離開重慶之前,曾經和邱映霞列出了可能會認出他真實面孔的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76號行動隊隊長周左,而並不是井田。因為周左在審訊室里,曾和他面對面,眼睛對鼻子,他幾乎都能看得見周左的鼻毛。
所以,當再次在76號和周左面對面站著時,陳淺知道這是一次真正的考驗。周左的目光在陳淺臉上停留了幾秒鐘,才唰的一個敬禮:「淺井少佐,歡迎您!您大駕光臨,我們行動隊真是如虎添翼!」
平時從來不咬文嚼字的周左突然吐出來這麼幾個文縐縐的詞來,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北川都不禁一笑。陳淺微微欠身還了個禮:「周隊長,你太客氣了,我早就聽說行動隊是76號的精英,希望我們精誠合作,不負井田大佐和影佐將軍的期望。」
周左心裡暗想,這個人從架勢和語氣上一看,便是個十足的日本人,井田那傢伙居然為了確認他的身份,愣逼著我從亂墳崗挖出一具腐爛得一塌糊塗的死屍來,真夠變態的。但轉念一想,從身形和臉型上看來,淺井的確和那個蠍子有三分相似。多年來養成的獵狗似的嗅覺,讓周左不會放棄一個疑點。
回想當日審訊,周左記得他親手將一個燒紅的圓球放置在蠍子的肚臍上。儘管據稱淺井作為老牌特工身上有大量傷痕,但他相信這種專門用來懲罰棘手人物的酷刑非常罕見,絕無可能碰到一樣的傷痕。
周左剛走,陳淺便接到了體檢的通知,一打聽,原來整個憲兵隊都如此,但陳淺意識到周左剛才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自己的外衣,回憶著他當初是怎麼折磨蠍子的。直覺告訴陳淺,這肯定是沖自己來的。
陳淺稍一定神,走入了檢查間,日本醫生掀起他的衣服,發出一聲疑惑:「淺井君,你的肚子······」
用於遮擋的白布猛然被掀開,早就隱藏其後的周左走了出來。然而周左見到的卻是,陳淺的腹部被大片爆炸所形成的醜陋創口覆蓋,肉芽導致整片肚皮坑坑窪窪,顯然是舊傷。
陳淺不動聲色:「周隊長!你這是哪一出?」
周左捏了一把冷汗,訕訕地說:「我走錯房間了,對,走錯了。看到您的傷,您為帝國做出的犧牲,真是很佩服······」
周左此時已經徹底打消了自己的懷疑。這個井田,把這樣倒霉的差事交給自己,不就是出了事要他來背黑鍋嗎?周左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陳淺整理好儀錶,拍了拍周左僵硬的肩膀。
之後的幾天,陳淺毫不含糊地每晚跟著周左一起進行深夜巡查。76號一干便衣坐在日本人配給的設有最新無線電測向裝置的車上,在前面緩慢前進,而周左和陳淺則坐在後面的一輛車裡隨時等候彙報和下達命令。陳淺翻看著周左遞給他的巡查日誌,了解到在過去的兩個月里,行動隊先後幾次跟蹤到一個在城區的神秘電台信號。可是,這個電台每次只發報十分鐘,而且都在不同的街區,每當周左帶人快接近目標街區時,這個信號就會自動中斷。陳淺當然明白這就是毛森手下掌握的那個電台,他們的原則就是短時間發報,不斷變換地點,來迷惑日本人和76號。於是,陳淺心裡有了一個主意,他合上日誌,看了看手上鍍金的瑞士手錶,面露一絲疲倦:「周隊長,今晚也巡查了快兩個小時了,大家都累了,我們先去吃點夜宵吧,然後再接著巡。」
周左自然是連連點頭:「淺井少佐,本來就應該給你搞個歡迎宴,怪我,是我忙忘了,你喜歡吃什麼菜,我請客!」
陳淺一笑:「我知道一家川菜館,也是井田大佐的最愛,古渝軒。我請客,就當犒勞一下大夥這一段時間的辛苦。」
便衣們一聽說吃夜宵誰不是歡欣鼓舞。這一晚,錢胖子的手藝讓眾人吃得杯盤狼藉,新顧問淺井少佐的豪爽大方也讓行動隊上下無不交口稱讚。喝得七分醉的周左搭住陳淺的肩膀稱兄道弟,醉眼矇矓地笑著說井田大佐他沒有一個人不懷疑,居然連少佐您都懷疑,還讓老子去挖屍體,那屍體爛得連野狗都不啃了!陳淺心裡微微一震,原來,飛天當初連替換的屍體都已經幫自己安排好,真是毫無疏漏。那個身影在陳淺腦海一閃而過,他知道,和飛天重逢的時刻快要到來了。
這一晚,時隔半個月,吳若男終於再次聽到了陳淺的消息。「他很好,臉色紅潤,西裝筆挺,現在是76號行動隊顧問,出手可大方了,一疊子鈔票夾在菜單里點名給主廚,這幫狗日的太能吃,把我這老腰可累得快斷了。」錢胖子笑說著,一邊把一張鈔票慢慢展開,用顯影藥水輕輕刷過,隨即念道:「向重慶發電,我已進入76號,但未取得井田最終信任。望處座命毛區長能配合我行動,給井田嘗點甜頭。另,向小丫頭問好,不知道她舞跳得如何了?」
吳若男一臉幽怨,擺弄著那把柯爾特手槍:「他特意問我了,我還以為他把我忘了呢。都一個月了,就上周在仙樂斯舞廳見到他一次,但按照他的規定,一句話也沒說上。」
錢胖子燒掉鈔票,故意逗吳若男:「玫瑰,別犯相思病了,發報!說不定啊,陳科長已經被一個溫柔美麗的日本小妞給纏上了!」
吳若男小臉一冷:「他敢,要敢喜歡日本人,我一槍崩了他!」說著,放下槍,打開電台,熟練地發起電報來。
兩天後,來井田宅做菜的錢胖子帶來了陳淺等待的迴音。於是,在夜間的巡邏開始前,陳淺對周左提出了一個抽水捉魚的抓捕計劃,也就是把以前發現過電台信號的街道在圖上分別標出,劃分成幾個重點區域,然後讓便衣們在個區域蹲守,接著就是輪流停電,逼迫秘密電台的持有者為了發電報必須冒險轉移電台。這個計劃在一周後果然起了奇效,某個街區深夜蹲守的便衣發現一男子鬼鬼祟祟拎一大箱子出門坐車,便衣們攔住檢查,男子拔槍反抗,受傷逃走。丟下的箱子里果然是一部最新美式電台,行動隊順藤摸瓜,找到男子的寓所,裡面有各式槍械證件、金條銀元,收穫頗豐。行動隊獲得影佐機關長的親口表揚,周左在76號真是掙足了面子。李士群親自在家裡舉辦舞會為淺井和周左慶功,觥籌交錯的宴席上,顧曼麗作為周左的女伴姍姍而來,陳淺很有風度地請周隊長的漂亮女友跳舞,兩人四目相對,陳淺低聲念了一句:「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顧曼麗眼波流轉:「原來淺井少佐竟然喜歡中國古詩。」
一曲舞罷,周左急忙上前拉著顧曼麗去給李主任敬酒。陳淺拿起一杯酒走到鋼琴邊坐下,雙手隨意在琴鍵上撥動一串音符,他在想,如何能找到一個機會單獨見顧曼麗,表明自己的身份。「淺井君,你看周隊長已經佳人在懷,今晚你是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軍官俱樂部坐坐,那兒的姑娘都會做地道的和果子。」北川把一隻手搭在陳淺的肩膀上,俯身低聲問。
陳淺轉過身,壞壞地一笑:「改天吧,今晚我在百樂門還有一盤中國餃子要吃!」
北川一皺眉:「小心,中國的餃子有刺,別吃壞了肚子!」兩人相視哈哈一笑。
宴會之後,陳淺被影佐親自指定為派駐在76號的正式顧問,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他又遇到過幾次顧曼麗,她每周在固定的時間來為李士群和丁默邨看病,也會應要求治療一下那些重要的囚犯。但整個76號都知道,漂亮的顧醫生是周隊長的心上人,只要她一出現,必定有人告訴周左,周左擺出一副這是我的女人,誰也別打主意的架勢,幾乎一直陪在顧曼麗身邊,不讓別的男人有可乘之機,所以,陳淺只能耐心等待機會,再跟顧曼麗說上話。幾天後,周左奉命去租界抓捕幾個撰寫抗日文章的記者,陳淺從窗口望見顧曼麗又拎著藥箱走進了76號的大門。於是,他立即解開衣領,捂著胸口,神色倦怠地靠在沙發上。便衣進門給他送飯時,看見淺井少佐一副不舒服的模樣,頓時慌了神。陳淺微微睜開眼,吩咐他這是自己的老毛病,不要張揚,悄悄地去請顧醫生過來看看即可。幾分鐘後,顧曼麗急匆匆地走進了他的辦公室。簡單的問詢之後,顧曼麗拿出聽診器在陳淺的心臟部位聽了聽,又用手指扣住他的手腕數著脈搏。
「淺井桑,您除了心臟發悶之外,哪裡還有不舒服的感覺嗎?」
陳淺緩緩撩起自己左臂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說:「顧醫生,我這隻胳膊上有一處舊傷,偶爾會感到疼痛,你看看,是怎麼回事?」
顧曼麗的目光落在那處已經癒合,卻還是肉紅色的傷疤上, 她當然認識,那是自己親手縫合的傷口。她抬眼望向陳淺,陳淺 也正在凝視著她,兩人眼神交錯,一切已經瞭然於胸。
「您的舊傷已經沒有大礙,只需要靜心調養就可以了。也許陰 雨天會有點疼,但不用放在心上。」顧曼麗說著,伸手替陳淺把袖 子慢慢放下來。
陳淺的心中漾起一股微微的暖流,眼前這個女子曾經冒著暴 露的危險救素不相識的他於生死之間,她纖細的身體里藏著一個 怎樣勇敢而高貴的靈魂!
「謝謝你,顧醫生,我希望這塊傷疤每到陰雨天就會疼一下, 讓我永遠記得那個幫我縫合傷口的人。」
顧曼麗莞爾一笑:「這個世道,也許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 傷,但只要我們夠堅強,遲早都能痊癒。」
陳淺正想再說什麼,周左推門而入,原來他執行完抓捕任務 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看見顧曼麗和陳淺獨處,臉上多多少少有 幾分不悅,但礙於面子,只能和陳淺打招呼,又急著邀請顧曼麗 去看晚場電影。
「淺井桑,這樣吧,我再幫你開個中藥方子,你這個毛病啊, 需要好好地調養一下,你讓人去藥房抓藥熬給你喝就可以了。」顧 曼麗說著,起身坐在桌前,提筆寫下了一張方子,遞給陳淺。陳 淺謝過,顧曼麗臨出門時又回頭叮囑他,這個藥方,一天一劑, 按時服用,效果才最佳。
周左好奇地從門口走來:「想不到淺井少佐對中醫有興趣?」 顧曼麗一驚,日本從明治時期起全面廢止漢方葯,絕大多數 日本軍官篤信西醫,所以她往日替日本軍官看病都是開西藥,唯恐冒犯。這時一說中約,自然會引起周左的懷疑。
陳淺立刻回答:「我一向對漢方感興趣,只可惜日本國內中醫 行醫已屬違法。聽說顧醫生對中醫鑽研頗深,我自然是要討教一 二的。
周左目光如炬,大步跨到書桌前,將手搭在顧曼麗腰間: 「哦,那我倒也想了解一二了。」
通過這個舉動,陳淺明白了,比起懷疑他的身份,周左更在 意顧曼麗和淺井獨處一室這件事。眼見周左要看他手中的藥方, 陳淺忽然說道:「中國不僅有神奇的漢方,更有佳人值得細細了 解。」他話中指的明顯就是顧曼麗。
原來淺井真的是看上了顧曼麗才有意接近,這截中了周左的 心事,顧曼麗雖與他交往,卻始終沒有答應他的求婚。這樣一來, 周左也沒有心思再去想陳淺究竟是何許人了。
顧曼麗明白了陳淺的意思,忙打圓場: 「謝謝淺井少佐的欣 賞,我要同周先生去看電影了。」周左得了這話,才定了心,撇下 陳淺。
顧曼麗和周左離開後,陳淺告訴門口的衛兵他要安心地睡一 覺,誰也不能打擾,隨後就拉上窗帘,關好了門。他打開檯燈, 俯身桌前,凝視著那張密密麻麻寫了二十幾味中藥的藥方,以及 煎煮,如何服用的方法。他知道,這一定是顧曼麗傳遞給他的某 種信息,陳淺腦子迅速閃過種種電碼的拆解方式:摩爾斯密碼, 不符合。需要母本的密碼,也不會,自己並未事先和顧曼麗約定, 她不可能帶來密碼本。倉促之間,她只可能用最簡單最古老的密 碼來寫下這張藥方。拆字,藏頭,陳淺想著,就拿起筆,開始把 便箋上每一味中藥名一一拆解開寫下來,雖然能拆出一些字,但 是卻連不成一個完整的意思。陳淺略一思索,就發現這張便簽紙上的字有細微的大小粗細之別,於是,他開始把那些筆畫重的字 拼接起來,這些字被一個個寫在紙上,就拼出這樣幾個詞語:
「三天後,四馬路,吉祥書場,下午四點,長輩見你。」
陳淺長長舒了口氣,隨即把那張便箋放進剛才便衣送來的飯 里,用筷子攪拌了一下,就著菜,大口大口地咽進了肚裡。
他知道,密碼里所說的長輩應該就是中共的上級,這是一群 陌生的人,以前他曾經稱他們為「共匪」,但這又是一群熟悉的 人,因為他們和他一樣誓死抵抗侵略者,還曾經冒生命危險保護 了他。如今,他就要真正和他們面對面地去相識交談,陳淺既激 動又忐忑。
傍晚,陳淺打了個電話給秋子,告訴她,自己今晚可能會回 去很遲,讓尤佳子不用等他,自己去喂鳥。他知道,這個消息一 定會傳到井田耳中,他正需要這樣的效果,因為今晚是他的每周 例行活動,去上海各大舞廳找樂子,他需要被井田的耳目跟蹤, 做一個日本軍人來到上海必然會做的事情,尋歡作樂。
陳淺大搖大擺地走進仙樂斯舞廳,在搖曳多彩的燈光下,他 準確地捕捉到了吳若男的身影,她在舞池中隨著歡快的節奏搖擺 著臂部,那一身綠色團花旗袍頗為搶眼。陳淺徑直走到幽暗處坐 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舞廳里的各色人等。
吳若男跳得渾身微微出汗,甩掉男舞伴,走到吧台邊,要了 一杯白蘭地,點燃一支仙女牌香煙,悠悠吸著。一支玫瑰花從背 後被遞到她的眼前。
「請允許我把這枝花送給今晚這裡最美麗的玫瑰小姐!」
吳若男慵懶地回身一警,陳淺一臉色眯眯地望著她。吳若男
差點驚喜得叫出聲,但隨即接過花,故意噴了個煙圈在陳淺臉上: 「這位先生,看著好像很眼生,我們認識嗎?」
陳淺在她對面坐下,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下手背:「一回生二 回熟,鄙人淺井光夫。」
五六杯白蘭地過後,兩人看起來都有了幾分醉意,陳淺摟著 吳若男的腰,一邊調笑著一邊走出了舞廳的後門。冷寂的月光照 在小巷的石子路上,四處除了狗吠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吳若男 覺得全世界彷彿只剩下她和陳淺兩人,她緊緊依偎在陳淺的胸前, 只希望時間就此停住。
「剛才跳得不錯,老錢說你一定要見我,重慶方面有什麼指 示?」陳淺停住腳步,轉了個身,用身體擋住巷口射來的燈光,在 吳若男耳邊低聲問。
吳若男只得暫時收回心中羅曼蒂克的幻想,認真回答:「處座 來電,據白頭翁情報,螢礦石已經運達上海,但不知具體藏匿地 點。另外,井田正在實施一項針對共黨潛伏人員的誘捕計劃,叫 釣魚行動,近來似乎有了重大突破,接近中共重要人物。處座指 示你,儘快弄清楚螢礦石的藏匿地點,擬定詳細計劃以奪取或者 銷毀礦石。對於中共,我們的態度是不接近不聯絡,如果井田對 中共特工進行抓捕,我們可以渾水摸魚,完成自己的任務。」
陳淺默默聽完了她的話,好半天沒有作聲。 「科長,你···..·」
陳淺似乎回過神來:「哦,知道了,回電處座,老錢已經通過 北川的關係跟日本憲兵隊搭上了關係,安排了幾個毛森的人專門負 責送餐。最近,根據他們的線報分析,井田從憲兵隊調走了兩個 小分隊,但具體去向很隱秘,還需進一步分析。根據各種跡象,井 田有可能會要求我跟他一起護送螢礦石回東京,所以,我請求,奪 取螢礦石和刺殺井田的行動由我一人執行,讓白頭翁繼續潛伏。」 吳若男仔細記下陳淺說的每一個字,這時卻忍不住抬頭望著
他:「這太危險了,處座不會答應。」
陳淺拍了拍她的腦袋: 「小丫頭,執行命令,你只管發報。後 面,老錢繼續負責跟憲兵隊這條線,你繼續管理好咱們的口糧, 除了仙樂斯,你還可以跟著其他舞女去軍官俱樂部跳舞,那兒日 本軍官多,多和他們聊聊,情報就是通過隻言片語搜集,這點你 得跟老錢好好學。」
吳若男點點頭,她想多看陳淺兩眼,這一別,又不知要多久 才能再見。
陳淺從風衣口袋中掏出一沓子鈔票塞到吳若男的手裡:「別忘 了你是舞女玫瑰,剛被第一個金主斯蒂文拋棄了,正在尋找第二 個能包養你的男人。現在,拿著錢去請舞廳里那些舞女喝酒,向 她們吹噓你搭上了一個有錢的日本人。井田派來監視我的人說不 定就在舞廳里,他們會聽見你的話,從而確認我們的關係,為我 們以後的會面設好伏筆。」
吳若男啞然失笑。
陳淺張開雙臂又輕輕地擁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 「一切小心,有事多請教老錢」,隨即戴好禮帽,轉身朝著巷口走去。
吳若男張了張嘴,但她沒有喊出聲。她想,如果他們都能活 著回到重慶,她一定要向表姐請教,如何才能走進一個男人的 心裡。
陳淺走出了巷口,此時,他的心卻被一種巨大的不安感所纏
繞,白頭翁說,井田的釣魚行動已獲得巨大進展,那麼,所謂中共 重要人物會不會就是指顧曼麗呢?他有種衝動,立刻去顧曼麗的寓
所提醒她已經危機四伏,但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任何率性而為的 舉動都是危險的,他必須等待,等待三天後的那次約定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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