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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常嬤嬤其人其事(下)

    聽婆母都說白了,常胡氏這下才尷尬起來,端正了一下坐姿,不說話了,常嬤嬤又瞪了她一眼,才又緩緩道:「我那短命鬼兒沒了,也是燁哥兒派了人護送著,我們娘兒幾個才敢把棺木送回老家,讓年哥兒他爹入土為安的!」

    說著語氣哽咽起來,眼眶也紅了,明蘭忙勸道:「嬤嬤莫傷心了,注意身要緊,常嫂母人還要依靠嬤嬤呢。」常燕常年姐弟倆也一左一右過來勸了幾句。

    「瞧我這樣兒,真叫夫人見笑了。」常嬤嬤回復了常態,拭著帕笑道。

    這時,花媽媽領著蓉姐兒來了。

    「蓉姐兒,看誰來了?」明蘭笑道,「來,給嬤嬤見個禮。」

    蓉姐兒穿著一件淺紅色珠光綾緞紗襖,顯得小臉兒嫩白如水豆腐般,她見了常家人,目光從嬤嬤到常家姐弟臉上掃了一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低聲道:「嬤嬤好。」

    常嬤嬤神色很複雜,似是憐憫,又有些厭惡,眼光換過幾遍,才道:「你……長大好多了,樣也白凈了,這樣很好。」

    蓉姐兒抬頭看了眼明蘭,張了張口,還是沒說話。

    常嬤嬤看著明蘭,直言道:「蓉姐兒能遇上夫人是她的福氣,她脾氣倔的很,夫人您也不用往心裡去,只管該教的教,該說的說就是。」

    明蘭點點頭,沒說什麼,只叫蓉姐兒坐到一旁去。常嬤嬤看了看她,又轉回頭來,對著明蘭笑道:「說了好一會話,也沒問夫人如今怎樣?燁哥兒可好?」

    明蘭從她臉上看見了一種真正深切的關心,心裡感動,溫言道:「一切都好,我初初掌理家務,什麼都得起來;老爺就是公事忙了些,不過精神倒好。」

    常嬤嬤聽明蘭言語誠懇,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團:「這就好,這就好,我早就說過,燁哥兒是大有出息的,有朝一日,定然要光宗耀祖的!」

    明蘭的視線轉到下首的幾個孩,見常燕正坐在蓉姐兒身邊輕聲說著話,常年端坐著聽大人講話,明蘭微笑著問道:「說了半天,還沒問過燕姐兒和年哥兒呢?如今做什麼消遣。」

    常嬤嬤瞟了一眼孫孫女,笑道:「燕是個丫頭片,略識得幾個字,能做點兒針線,回頭嫁個好人家便是了;倒是我家年哥兒,如今正讀著書。」

    明蘭轉眼看了常年一眼,常年見大人們談到了自己,便起身恭立著,明蘭看著這個小少年,玩笑著試問:「始惡惡臭,如好好色。出自何處?」

    常年似有吃驚,看了明蘭一眼,稚氣的面孔浮起正色,道:「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始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出自《大》。」

    「何解?」明蘭再問。

    常年對答如流:「所謂誠意,不知待人誠,也要待己誠,要像厭惡臭氣和喜愛美麗的顏色一般,這才是真正的誠實。」少年的聲音還帶著童音,但態朗朗,言之有物。

    明蘭挑了挑眉,不做評價,還問:「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何出?」

    常年笑了笑,露出兩顆討喜的小虎牙,朗聲道:「善劍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余;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這段出自《道德經》。」

    然後不等明蘭再次發問,常年就解釋起來:「將德行擴至自身,自家,自鄉,自邦乃至天下,道德就能無限延伸;而用自己來觀察別人,用自家來觀察別家,用自己的國家觀察別的國家,那麼天下的事,就可盡知了。」

    這次明蘭笑了,心裡暗暗吃驚。

    打個簡單的比方,在科舉考試範圍中,四書五經就好比是必修課,這之外的種種典籍,如《道德經》之類的,屬於選修課,沒想到他一個小小少年,只在鄉野習,識竟如此紮實。明蘭記得當初她這段章時,注釋內容抄足了一滿頁,而這個男孩只用寥寥數語就概括了,釋簡介,語出明朗,很不簡單。

    明蘭轉頭深深看了眼常嬤嬤,她眼中那種明確的讚賞和微驚讓常嬤嬤十分舒服,驕傲自豪的看著孫,臉上都是幸福的光彩。

    「年哥兒如今在何處上?」明蘭問。

    常嬤嬤嘆了口氣:「原先在老家時,跟著位鄉下的老秀才讀了幾天書,後來了京城,咱們人生地不熟,便在鄉下一位先生的私塾里著,不過,年哥兒大多時候都是自己讀書的。」從他們祖孫倆的表情來看,這位劉先生顯然不很讓人滿意。

    明蘭低頭沉思起來,讀書這種事果然有天分之差,不是她滅自家威風,盛家的讀書氛圍可說是好的,不但全家男人都有功名,老爹還整日在後頭揮鞭吆喝,但憑良心說,長棟的不如眼前這個常年。

    常年雖比長棟還小,但舉止談吐,磊落光明,見到高位之人並不露怯,來到富貴之鄉也無憤慨或艷羨等情緒,只帶著一種朗然的欣賞態去愉快賞鑒,不卑不亢,頗有古君之風。

    到現在,明蘭才明白常嬤嬤為何這般行事。

    如果常年將來要科舉入仕,那麼他就不能在身份上有硬傷,否則容易在官場上遭人攻擊,他的祖母可以做過奶娘,但不能入奴籍,或許,當年常嬤嬤就是這樣為自己的獨考慮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常嬤嬤見明蘭始終低頭不語,便試探道:「夫人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聽說夫人的兄弟們問都好……」明蘭抬起頭來,微笑道:「書香門第談不上,但家父誠然看重問,我娘家幼弟和年哥兒差不多大,如今也正讀著書。」

    讀的還是大名鼎鼎的海家私塾,一大群的廩生秀才進士甚至退休的老士還有來做客長住的名士人,輪著番的教,小長棟每次回來,都是一圈一圈的蚊香眼。

    常嬤嬤顫著聲音道:「若夫人能幫著給尋個好先生,老婆真是感激不盡了!」

    古代教育並不普及,沒有電燈柱上鋪天蓋地貼的家教廣告,如果不是內行人,很難知道哪位先生教的好,像庄先生,整個兒一隱士做派,家住一條沒有門牌的小衚衕,當初盛紘可費了盛紘姥姥勁兒才打聽到他,又費了爺爺勁兒才把他請到登州去。

    明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可請我大哥尋尋看,不過還得看年哥兒自己的造化。」

    她已知常嬤嬤的意思,不過她並不反感,就是放在現代,為了孩能讀上好校,家長們也是無所不用其的。

    常嬤嬤抖著手指,囁嚅著很激動,明蘭微笑了下,溫和道,「這樣罷。我出個題目與年哥兒,他寫篇章來,回頭我送去給我大哥看;然後請他估量著辦,如何?」

    常嬤嬤遲疑道:「現在?不如回去慢慢寫。」

    小常年第一次急了,連忙道:「無妨的,我願意現在就寫。」

    明蘭朝他微笑了下,略一思,道:「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過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半個時辰可夠。」

    常年微黑的臉色浮起一抹紅暈,恭敬的一揖到地:「生領命。」

    明蘭心情很愉快,在這個貶低女性的時代呆久了,她自己都快懷疑自己智商了,她微微提高聲音:「丹橘,領著年哥兒去我書桌上,服侍他磨墨書寫。」

    丹橘笑著上前,應聲領人而去。

    這樣的即時考試,不但考書法,考基本功,還要考心理素質,倘若在這種情形下,常年寫出的章還能叫長柏認同,那麼就真是可造之材,給自己娘家多拉個有前途有天分的生,也不是壞事,沒準將來在官場上也能添個幫手。

    就算不成,找個比鄉下私塾強些的堂,總沒多大問題。

    接下來,常嬤嬤怎麼也坐不住,一個勁兒的往門外看,常胡氏一直不敢說話,剛一張嘴,就被常嬤嬤惡狠狠的瞪回去,而她自己說話則是前言不搭後語,明顯不在狀態。

    明蘭也不急著和她們說話,只笑吟吟的有一句每一句的扯著,這時,顧廷燁總算回來了。

    顧廷燁連朝服都沒換,直接捋前擺往偏廳里大步邁進。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在門口一出現,常嬤嬤就站了起來,聲音里滿是喜悅:「燁哥兒!」

    「嬤嬤快坐!」顧廷燁龍行虎步,幾步走進廳內,扶著常嬤嬤坐下,明蘭趕緊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讓顧廷燁和常嬤嬤坐的近些,她自己坐在上首另一側。

    常胡氏帶著女兒還有蓉姐兒,一齊給顧廷燁行了禮,起身後,常燕面帶紅暈的偷眼瞧了瞧男人,但顧廷燁似不喜,只對常胡氏淡淡點了點頭,便撇開頭,自與常嬤嬤說話了。

    「燁哥兒如今瞧著可精神多了!」常嬤嬤摸著顧廷燁的袖,上下的打量著,眼中含著水光,連連道,「好好好,這樣才好,成了親,以後就是大人了,要好好的!」

    顧廷燁笑的很厚顏無恥:「這是自然。」

    「這哥兒!」常嬤嬤瞪了他一眼,朝明蘭笑道,「瞧瞧,有了可心的新媳婦,我這老婆可礙眼咯!罷了罷了,我還是趕緊回去罷。」

    「這可不成;年哥兒還押在我書桌上呢,嬤嬤不要孫了?」明蘭打趣道。

    常嬤嬤故作懊惱的笑道:「這下沒轍了!」

    屋內常胡氏母女和屋內幾個丫鬟一齊笑了起來,顧廷燁不解的看向妻,明蘭輕聲解釋:「我見年哥兒問不錯,便叫他寫篇章來,回頭給我哥哥瞧瞧,看能不能給尋個好先生。」

    顧廷燁笑著大讚,對常嬤嬤道:「這好,嬤嬤瞧我這媳婦娶的不錯吧。」

    明蘭大羞,面色微紅,常嬤嬤指著顧廷燁笑罵道:「你就吹吧!你媳婦好還用你說?!」

    屋內一片歡聲笑語,常嬤嬤眼見自己那個不著調的兒媳又想開口,連忙對明蘭道:「她們幾個都是頭回來這兒,不如叫人陪著她們在園裡逛逛,我么也好說說話。」

    明蘭看了眼顧廷燁,然後點頭道:「這倒是好,旺貴媳婦口齒伶俐,不如叫她陪著常嫂和燕一道遊玩下園,蓉姐兒若想跟著去,便一道吧。」

    常嫂很想多說兩句,但看著婆母眼光兇惡,只好帶著女兒和蓉姐兒出了廳堂。

    待旁人都走後,常嬤嬤便靜下來,細細問顧廷燁身體可好之類的,又吩咐了明蘭好些話:「唉,以後燁哥兒就全靠你照看了,他是頭沒上嚼的野馬,一發起性來便不顧惜身,他背上肩上有好幾處傷,夫人您多看著些,該吃藥吃藥,該擦藥就擦藥,得好好養傷才是!」

    顧廷燁笑著插嘴道:「嬤嬤你又來了,都猴年馬月的舊傷了,皇上早找御醫給我瞧,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不妨事的。」

    「胡說八道。」常嬤嬤瞪眼道,「前幾年冬日,你傷處發起寒來,疼的直冒冷汗,我拿生薑和藥油日日給你擦著,足足擦了半個多月才見好,別是好了瘡疤忘了疼!」

    明蘭低頭細想,顧廷燁的肩上和背上果然有幾處刀槍傷疤,其中一條從左肩延至後背的特別嚇人,便暗暗記下,回頭也去配幾副虎骨膏和藥油來。

    顧廷燁看明蘭恨不得立刻去拿紙筆記下來的樣,心裡好笑又感動,便道:「前回你不是說想去莊裡瞧瞧么?」

    「是呀。」每天看賬本不過是紙上談兵,明蘭手裡攥著幾座庄,雖然出入項寫的清楚,但因沒見過那庄,總覺得不踏實。

    「我陪你去,把幾座庄都去走一遍。」顧廷燁神色輕鬆,語氣愉快,「嬤嬤,不如您一道去?」卻叫常嬤嬤笑著一口回絕,「你們這些金貴人才稀罕農田莊,我們剛從鄉下搬進城來,什麼山水林泉的早跑膩了。」

    明蘭又驚又喜:「怎麼?你有假了?」古代的休假制簡直令人髮指。

    「這倒沒有。」顧廷燁笑道,「皇上今日頒旨,要在西郊大營巡視大軍操演,這幾日我得先過去預備著,那裡離庄更近,咱們晚上就歇在莊上。你不是要拿魚鱗冊去對田畝,盤查莊戶么?慢慢來,待皇上巡視完了,我能得兩天空,然後咱們就上西山泡溫泉去。」

    常嬤嬤聽的張大了嘴,笑著嘆道:「哥兒也會疼媳婦了!好好好,你們小倆口也該散散心,每日的忙車軲轆轉,豈不悶的慌。」

    明蘭聽顧廷燁說的頭頭是道,心知他一定是心裡思量了好幾遍的,感動之餘,也是一臉喜色,笑言言的望著顧廷燁,目光柔軟。

    常嬤嬤見此,知道他們夫妻和美,心裡也是放心。

    ……

    一頂小小的灰油布馬車載著常家人往回家的途中,馬車外是老車夫的吆喝聲,車裡是一場熱烈友好的家庭交流。

    「年哥兒,儂寫的咋光景呀?」常嬤嬤迫不及待的問道。

    常年笑的很自在,並不見緊張:「與往常一樣。」

    「格尼哪能呢?」常嬤嬤急了,「儂定要寫了頂好才頂事!」

    常年安慰祖母道:「阿嬤勿要慌,我覺著顧夫人是有心要幫我的。」

    常嬤嬤鬆了口氣,多少放下了點兒心來,坐在對面的常胡氏忍不住埋怨了:「姆媽做啥撥阿拉屋落事體統統講出去?顧爺又勿會嚷的!反倒叫顧夫人看阿拉笑話!」

    常嬤嬤氣不打一處來,破口道:「儂曉得啥?!這事體瞞了眼前,瞞得過一輩伐!」

    常年見母親猶自不服氣,勸道:「姆媽,阿嬤講的對,我適才看阿嬤講話時,夫人的樣勿像勿曉得。」

    「胡講!我看夫人格拉時光蠻吃慌的!」常胡氏固執道。

    常年搖頭又勸:「夫人是吃慌,不過我看不像勿曉得這事體,而是阿嬤直不籠統講出來,她才有些吃驚。」

    「還是年哥兒看的明白!」常嬤嬤很自豪的看著孫,回頭就罵兒媳,「儂個不長志氣的東西!勿要看夫人年紀小,以為好糊弄人家,我聽說這些日澄園叫夫人看的跟鐵柵欄一樣!阿拉事體她遲早曉得,到時候叫人家看勿起,不如自家講出來!」

    「那……燕呢?您以前不是還說過讓燕嫁過去嗎?」常胡氏看了女兒一眼。

    這句話一說,常嬤嬤頓時火冒丈:「有你這麼做姆媽的嗎!格種事體是大人自己商量的,你格恁好跟燕講?這事么有了!你們以後提都不要提了!」

    常胡氏急出火了:「為啥?!如今顧爺的官兒是越做越大了,天大的富貴就在眼前,做啥反而不讓燕去了?」

    常嬤嬤大罵:「放你娘的屁!儂骨頭沒四兩重,又開始發昏了!當初我兒好好在讀書,就是儂,看人家屋裡富貴,眼睛發紅,糊弄年哥兒他爹去做生意,弄的家破人亡!現今剛過了兩天舒心日,儂又開始骨頭癢了是伐?!」

    常燕常年姐弟倆一看祖母發火,都閉上嘴,常胡氏被罵的紅了臉,囁嚅道:「姆媽,孩們都還在。」意思是給她留點面。

    常嬤嬤想起了兒,怒氣直上沖,直著嗓大吼道:「儂個敗家精!上勿了檯面的東西!當初我真是瞎塌眼睛,才會討你進門做兒媳!不少你吃不少你穿,偏偏儂要發毛病,害死我兒!要勿是看在燕和年哥兒面上,我一早就撥儂趕出門去,儂還不知天高地厚!儂以為燁哥兒好看儂啊?他早曉得儂是啥貨色,才懶得理睬儂!」

    常嬤嬤一火大,從來不管什麼地方,要罵就罵,如今正興起,更是罵的帶勁,手指幾乎戳到常胡氏臉上:「我當初有那個意思,是看燁哥兒沒人疼,才想著讓燕去照顧,現在燁哥兒討了個好媳婦,正過著好日,儂又來湊啥鬧熱!老娘一輩倒霉,都講人生有苦,少年喪父,中年喪偶,晚年嗓,老娘上輩不修,件都趕上了!現在只盼著燕能嫁個好人,年哥兒能出息,儂再給我鬧鬧四,我立刻把你攆家門!儂格種阿娘,還是沒有的好!」

    常胡氏被噴的一頭一臉唾沫,也不敢還嘴,只能低頭忍著。

    常燕看母親被罵的頭也不敢抬,忍不住道:「阿嬤呀,顧爺跟儂親,要是我撥他做小,他也會待我好的!」

    常嬤嬤瞪圓了眼睛,一把扯住孫女的耳朵,大罵道:「儂生的跟儂阿娘一色樣,眼皮都格恁淺,我來問儂,這麼多年了,顧爺跟儂說過的話有十句伐?」

    常燕捂著耳朵哎哎叫疼,紅著臉道:「顧爺當我是小孩,不大搭理我的。」

    「我呸!」常嬤嬤齜牙道,「儂今日看夫人年紀多大,跟你差不多吧,燁哥兒咋不當她小孩?!我跟儂講,趁早死了心,今日見了夫人,拿面鏡照照你自己,比比人家做派問樣貌,你們倆,一個是天上的鳳凰,一個是田裡的螞蝗!」

    常燕委屈的紅了眼睛,嘟著嘴道:「勿就是講講嘛!不去就不去!」

    常嬤嬤猶自不解氣,繼續罵道:「反正你老的孝期也滿了,回去就給你說人家,別出去丟人現眼!你和你阿娘已經見識過澄園了,以後就不用再去了!撥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然吃我的棍棒,一人打一頓!」

    「你們以為大戶人家的女人好做呀,當初白家老公就是想不明白,結果撥大姑娘送進侯府,才幾年光景,人就沒了!」常嬤嬤吼的痛心疾首,又去扯孫女的耳朵,「就儂這個德行,進了格種深宅大院,連骨頭渣都剩勿下來!」

    常家母女都被罵的悶聲不響,常嬤嬤嘆氣道:「憑著我這張老臉,你阿弟的前程終能有個**!要是年哥兒能有出息,到時候你們做阿娘阿姊的不也有風光?唉……考科舉不容易呀,當初我阿爹就講,平頭姓上面沒有引人,想考科舉就要多費幾十年功夫呢。」

    「阿姊呀,阿嬤講的對,儂就算了吧,我看隔壁的阿青哥哥交關歡喜儂,格拉屋裡也蠻好的,有田有店,勿會叫儂吃虧的。」常年自喪父後,漸少年老成,也低聲勸道,「何況,我看顧爺交關鐘意夫人,旁人他勿會看的。」

    「哦,儂也看出來了?」常嬤嬤興味道,她素來信任這個自幼懂事的孫。

    常年點點頭,笑的很靦腆:「我把章交給夫人時,看見夫人把咬了一半的果放在盤裡,後來,顧爺拿起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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