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死邊緣

黎簇是被涼水沖醒的，水嗆入了他的鼻腔，他痙攣著縮起身子，接著感覺到四周的炎熱。他想睜開眼睛，但是強光讓他用手護住了緊閉的雙眼，眼前一片絢麗的紅色。

足足過了一刻多鐘，他才睜開眼睛，發現四周全是白色的沙地，一望無際的沙丘。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沒有水，只有沙子，他的嘴唇能感覺到一絲濕潤，水應該是瞬間就蒸發乾了。

他站了起來，疑惑地看著四周，熱浪襲來。這股炎熱十分熟悉，但是比火燒風的溫度差遠了。轉了一圈，他沒有看到任何人，但是四周的白色沙丘讓他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是古潼京，他回來了，還是回到了吳邪帶他來的那片沙漠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努力回憶，想到了車嘎力巴這個黑嚮導，想到了鬼河裡的暗礁。他在水裡暈過去了，現在怎麼在這裡？中間缺失了什麼。

蘇萬一邊托著黎簇往岸邊緩緩挪去，一邊道：「千真萬確。」

蘇萬揚了揚自己的手錶：「從我們被拋入水裡，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個小時。」黎簇搶過蘇萬的手看錶，果然如他所說。

走動了一步，他的腿腳發軟，發現了自己腳邊半埋在沙子里的背包。他搶回背包之後，就死死扣在自己的皮帶上，可能是這東西救了自己的命。

「水沒了。」他心說，看來之前他還是泡在水裡，這裡的水重新滲入地下去了。

臉上的面積不大，沙子還很濕潤，濕氣侵入體內，中暑和休克的概率很高。如果他能撐下來，那麼到了晚上，水分蒸發之後，沙子表面會變輕變干，他也許可以想辦法出去。而且氣溫變涼，他也能恢復體力。

他立即抬腿後退，才跑了十幾步，腳下一松，沙子一下就沒到了他的脖子。

這些車埋得不是很深，沙子很松。他爬上卡車的頂部，用力晃動，四周的沙子開始抖落，一排三輛車從沙丘的坍塌處出現。

黎簇心中一喜，也朝著楊好招手。不是他一個人，日子沒有那麼難過。他跳下車頭，向楊好走去，走入了濕潤的沙地，也就是之前海子的水底。

去找那些卡車。這是他的第二個想法。但是，白沙漠之中會有危險，他走了幾步又停住了。

他拿出指南針，看了看方向，接下來他應該做什麼？

黎簇沒法說話，他一張嘴巴，沙子就會往嘴巴里灌。蘇萬看著好笑，探手進沙子里，抓住他的衣領子往上拉。黎簇同時也用力撲騰，幾下就被扯了上來。

只曬一張臉，到今晚應該是曬不死他的。不過，就算臉不會被曬爛，等他從裡面出來，也會變成京劇里的李逵。

他的面孔正對著太陽，呼吸十分困難，一方面是來自沙子的巨大壓力，一方面是他自己害怕任何震動打破他和沙子的支撐平衡——再下陷三厘米，他就會被薄薄的一層沙弄死。

強烈的太陽光射得他睜不開眼睛，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臉上的溫度瞬間上升。

蘇萬的煙都是用保鮮膜包好的，所以一路碰水都沒有濕。黎簇忽然有些感觸，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蘇萬確實是一個極端細心的人，以前覺得他特別矯情，北京話就是事兒逼。如今這根煙卻讓黎簇覺得牛×。

他爬到沙丘上，四周一望無際，全是一模一樣的沙丘，除了白色的沙子，什麼都沒有。他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翻開自己的背包，水、食物、錢都不在了，但其他東西都在。

「這隻表6888塊錢，叫松拓，是GPS手錶，可以通過衛星矯正時間。當然，現在這裡找不到衛星信號，不然我連經緯度都能知道。而且這隻手錶我設置了密碼，這點時間不可能破解我的密碼。何況，我昨晚還更新過一次密碼。」蘇萬道。

「別，別動。」黎簇想起電影里說的，立即靜止不動了，但還是沉了下去。他和楊好面面相覷，看著對方逐漸被沙子吞沒。

他拍了拍背包，發現四周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腳印。然後搖了搖頭，退到自己剛才躺著的沙丘陰影處，摸了摸嘴唇，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衣服竟然還有些潮濕。他俯身摸了摸沙子，沙子半干不幹的。整片沙子，很大一塊區域都是這個樣子，特別是陰影的部分。

走到大概三分之一的時候，他發現不對勁，沙子越來越軟，他陷入沙子里，沙子已經沒到膝蓋了，而且越陷越深。

黎簇回憶了一下，他迷迷濛蒙的，在水裡的記憶完全沒了，摸了摸腹部，內臟肯定在那一下撞擊的時候受傷了，按肝部非常疼，渾身其他地方都有痛楚，肯定在水裡被撞了不少地方。

不過，楊好那種智商發生這種變異的可能性太低了。黎簇想著，忽然眼前刺眼的太陽光被遮住了，他睜眼就看到蘇萬站在他面前，說道：「哎呀，真是個小便的好地方。」

他看到蘇萬穿著一雙奇怪的大鞋，鞋底好像兩個網球拍一樣，奇怪道：「你哪兒來的沙地裝備？」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黎簇還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面臨著自己生命即將結束。

「流沙！」他大叫，看到楊好衝過來救他，也陷了進去。

他四處眺望了一下，想找到吳邪照片里的巨大岩石，但是他看不到，周圍全是起伏的白色沙丘。

是楊好。

這也太戲劇性了，黎簇心說，在沙子沒過他嘴巴的時候，他還有一些恍惚，並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境地。條件反射讓他仰起頭，把臉向上，這樣鼻子可以最大限度地到最後才被淹沒。同時，他的手在濕沙中努力張開。

他能堅持多久？恍惚中他終於開始思考這個正經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堅持多久？

「這是小爺給你們買的扇子。不是怕熱嘛。」蘇萬道，「你也是，不是來過這兒嘛，咋還不如我這個新手謹慎？」

「還剩三片，一人一個。」蘇萬拿出來遞給黎簇和楊好，三個人在沙漠中一起仰頭，把冰涼的魚生吞入肚子中。

「我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咱們最多昏迷了七個小時。」蘇萬道，他從包里掏出一盒東西來，那是保溫盒，裡面是吃剩下的生魚片。

另外，還有種獲救的可能，那就是楊好超能力爆發，從沙堆里爬出來救他。

黎簇驚訝道：「才七個小時嗎？」算上路途，這個是差不多。但是七個小時的話，天應該黑了啊，為什麼太陽那麼大。黎簇看了看影子，影子很長，太陽已經西下，卻遠沒到天黑的程度。

「你確定你的表沒壞，或者沒被人調過？」

楊好也被提了上來，就不見梁灣。蘇萬遞了根煙給黎簇，說道：「咱們是穿越了嗎？怎麼一下就到了這兒？」

「咱們暈了多久？」黎簇抽了一口煙問道。

一問才知道，他是和楊好一起醒過來的，只是楊好跑得太快，黎簇看到楊好的時候，蘇萬還在後頭爬沙丘呢。

魚很新鮮，黎簇長出一口氣，看到那盒子是保溫盒，他明白蘇萬是什麼意思了。如果不是七個小時，那麼要有這麼大的太陽，必然要經過一個晚上，保溫盒無法保溫那麼長時間。

他們之前的經歷差不多，楊好堅持到了最後才暈過去，都是撞暈的，楊好說肋骨有一根可能斷了，不能按，按了會痛暈過去。

看衣服的乾燥程度，鬼河沉入沙下也有一段時間了。

這就奇怪了，這太陽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片沙漠中的時間，和外面是不一樣的嗎？

那其他人呢？

他又四下看了看，角度的變化，真讓他看到了一邊沙丘中露出的東西。那是卡車的一部分，他跑過去，發現就是當時看到的那種卡車。他環視了四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沙子又重新把這些卡車埋上了，自己就在卡車圍繞的那個海子里。

內流河都是生在沙漠中，又消失在沙漠中的。

這時候，他聽到了幾聲槍響。黎簇抬頭，看到對面的沙丘上，有一個人一手正拿著摺疊衝鋒槍朝天點射，一手朝他打招呼。

完全張開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還是把肘部撐起成母雞舞蹈的樣子，加大了受力面積。最後，當他的臉幾乎和沙地齊平的時候，下陷停止了。

蘇萬就道：「別糾結這個了，也許我們起得太早都沒發覺，趕快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麼線索，順便把你的妞找出來，千萬別出事，我覺得這妞挺好的，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