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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 凶鐵

  沒等我抬腳踹門,就看那門上的兩扇窗戶外,赫然露出兩白生生的手,五指慢慢撓動著玻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聽得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我抬了一半的腳硬生生停在了門前,猛聽樓門生鏽的合葉一陣怪響,大門被從外邊緩緩推了開來…………

  長滿銹跡的合葉「吱吱紐紐」地發出聲響,樓門被從外邊推了開來,我從不知道開門的聲音也會這麼恐怖,隨著樓門洞開,好象有盆帶冰碴兒的涼水,兜頭潑在了我的身上,但透過樓門已經打開的縫隙,只能看到樓外一片漆黑。

  我還想硬著頭皮看看究竟是誰想推門進來,可身後架著老羊皮的丁思甜和胖子先撐不住了,叫了一聲:「撤吧!」說著話他們就開始向樓內退去,我身後失了依託,也不敢逞能在這兒繼續戳著了,提著那盞昏黃的煤油燈反身便走,一抬腳才感覺到兩條腿都軟了。

  古人云「兵敗如山倒」,沒有計劃和組織的潰散和逃躥是可怕的,我們這幾個人雖然號稱撤退,但實際上,恐懼就如同傳染病一樣互相感染著,抑制不住心中狂跳,神智慌了就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你推我擠的往樓道深處退卻,直撤到走廊盡頭樓梯口的位置,黑暗中險些撞在迎面的牆上,這才止住腳步。

  我提著煤油燈看了看胖子和丁思甜,他們臉色慘白,完全可以用面無人色來形容,我估計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這回可是真發怵了,首先這樓中格局之詭異,就不得不讓人產生唯心主義的感覺。十有八九是因為這幢樓里鬧鬼。最要命地是出門沒帶黑驢蹄子。

  這座樓的樓門非常特殊,不象普通的樓房設在橫面,而是開在了長方形樓體地窄端。走廊兩側地房間都用磚頭砌死,直對著樓門的一條走廊很長,盡頭處也被磚頭封了,走到這裡唯一的選擇就是走上樓梯,走廊拐彎處地樓梯一上一下,看來這棟樓中還有地下室。

  樓梯就向走廊一樣都是活的,沒有用磚牆堵住,剛才在樓門前發生的事,使我們銳氣喪盡,一時不敢再作從原路返回到樓門的計划了。走到這一步,也只剩下兩種選擇,上樓去二層,或是下樓進入地下室。

  由於這座樓中實在太靜了,我們在走廊盡頭,聽不到鐵閘那面有任何動靜,這才鬆了口氣,丁思甜按著胸口上氣不按下氣地說:「先別慌,剛才誰看清是……是什麼從外面進來了?」

  胖子對丁思甜說:「你還好意思說呢。剛才還不是你先打的退堂鼓。我還沒看清楚門外是什麼呢,就跟著你們撒丫子跑進來了。我看咱們這就是那所謂的聞風而逃吧,想不到我一世英名,都毀在這了。」

  這時老羊皮忽然從昏迷中醒轉過來,他一看自己被丁思甜和胖子半拖半架,而且借著汽燈微弱的光亮一看,不知是身在何方,腹中有撐脹難忍,心裡邊還有點犯糊塗,忙問我:「這黑洞洞是甚所在?莫不是進了閻羅殿了?想不到我老漢臨了臨了,是跟你們幾個知青做了一搭……」

  我對老羊皮簡單解釋幾句,忽聽樓口處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樓內的牆壁嗡嗡迴響,聽聲音是樓口處的閘門落下來了,這座樓的窗戶都是擺設,如果沒有別地出口,那道鐵閘就是唯一能離開的通道了。

  眾人面如土色,鐵閘聲響過之後,樓中又沒了動靜,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剛才光顧著往裡跑了,竟然沒想起來樓口有閘門,一旦關上了想出去可就難了,只聽胖子罵道:「我操他祖宗八輩的,這是想把咱們關禁閉,活活悶死在這樓中啊,這也太歹毒了,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讓我知道了我他媽非把它批倒批臭不可。」

  老羊皮以前在西北住窯洞,後來到草原謀生住帳房,從沒在鋼筋水泥的樓房裡呆過,按他說話,感覺這樓內象是個白匣匣,他雖然還不太清楚情況,但聽胖子這麼一說也猜到了七八分,也不住的唉聲嘆氣,回牧區雖然免不了挨斗挨批,可總好過活活餓死在這石頭匣子里。

  丁思甜對我說:「究竟是誰把閘門關閉的,這世上真的有鬼嗎?早知道剛剛咱們就應該鼓起勇氣衝出去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當前處境,有後悔地,有抱怨地,還有發著狠罵不絕口的,說來說去都沒有一句有用地。

  我知道這樓中不見天日,關在裡面的時間越久,心理壓力也就越大,而且無水無糧,再不想辦法脫身,恐怕真就要把性命留在這幢鬼樓之中了,於是我對眾人說:「你們先聽我說幾句,目前咱們的處境確實艱難,我想這都是由於咱們今天以來一系列失誤造成的,自古兵法有言,臨事貴守,當機貴斷,兆謀貴密。遇到困難和變故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能堅持一貫的原則和方針,不能動搖懷疑和沒有信心;在遇到機會的時候一定要果斷堅決,不能猶豫退縮;在部署計劃的時候一定要周密詳細,不能冒失盲目。可反觀咱們的表現,這三點都沒能夠做到,不過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從現在起要想化被動為主動,就必須貫徹這三條原則,只要咱們緊密團結,遇到困難不動搖,遇到危險不退縮,謙虛謹慎,膽大心細,咱們最終就能戰勝一切敵人和困難。」

  這番話還是我以前聽我爹在讀報紙時所念的某首長講話內容,現在眼看大夥都快成一盤散沙了,便將這些言語說將出來,也許這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也許這些話確實言之有理,不管是因為什麼,反正是挺管用,眾人被我一說,都鎮定了許多。

  老羊皮問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說:「這座樓的房間都被磚頭水泥封了,但這只是一層的情況,二樓三樓和地下室是什麼樣,咱們還不知道,如果有地下通道或是上面有沒被堵死的房間,就可以設法離開了,關鍵是如果一旦遇上什麼情況,千萬別自亂陣腳。」

  說罷,我揮了揮老羊皮那柄「康熙寶刀」,據老羊皮講,此刀是康熙征葛爾丹時御用之物,後賞賜給蒙古王公,這把刀長柄長刃,刀身平直斜尖,不僅有長長的血槽,還有條金絲盤龍嵌在其上,鋒利華貴非同凡物。

  雖然這刀是四舊,可畢竟是皇家之物,又是開了刃的利器,一定能夠辟邪,不過這些話我也是隨口而言,至於康熙的兵刃是否能夠辟邪這回事我當然不知道,眼下必須得找些託詞讓大家覺得有了靠山,否則再碰上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常現象,眾人又要扭頭就跑了。

  我們下定了決心,就立刻展開行動,我們首先寄希望於找到一間未被封閉的房間,從窗戶出去,能不進地下室就盡量不進地下室,雖然樓中完全是一團黑,樓上樓下沒有任何區別,但地下室畢竟是在地下,可能是出於心理暗示的作用,我們選擇了先去樓上察看。

  四人一邊念著最高指示互相說著話壯膽,一邊走上了二樓,丁思甜說:「有優勢而無準備,不是真正的優勢,你們看這樓里所有的供電線路都被掐掉了,看來這棟樓以前的確使用過,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被遺棄了。」

  我說:「我看這幢樓絕不是被廢棄了那麼簡單,那麼多用磚頭水泥封閉的房間,還有被封條從外邊糊死的窗戶縫,以及門前雙面的大鏡子,這一定是不想讓某種東西進入或離開,但咱們在裡邊也沒覺得太過憋悶,說明裡面竟然還有通風換氣的氣孔,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了,這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友誼,還是侵略?」

  胖子說道:「那還用問嗎,肯定是侵略啊。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反動的東西。你要不打它就不倒,把我惹急了我就把這樓給拆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這裡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我非給它蛋黃擠出來不可。」

  老羊皮勸道:「一定是咱們吃了水裡的神神,那神神如何吃得?現在遭了報應,被關在這白匣匣里逃不出去了,敢是認了命罷了。」

  我對老羊皮說:「一切權利都屬於我們的工農兵,什麼神神仙仙的?我忘告訴您了。那魚只有你自己吃了,要遭報應這裡邊也不應該有我們三個的事啊,另外這地方也不是什麼白匣匣,可能是當年小鬼子蓋的樓,你們以前難道不知道這裡有日本人嗎?當年你兄弟羊二蛋進了這百眼窟就失蹤了,他是不是被日本人殺害了?」

  老羊皮哪裡能想到這層,頓時目瞪口呆:「打倒土豪劣紳,難道我家那苦命地二蛋兄弟,被小鬼子壞了性命?」我並沒有回答老羊皮,一個又一個迷團籠罩著「百眼窟」。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根本難以猜想,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樓肯定是抗戰期間由日本人蓋的,與其讓老羊皮迷信的把他兄弟地失蹤事件,歸結為妖孽作祟,還不如讓他把這筆帳算在軍國主義和帝修反的頭上,這樣至少能使他化悲痛為力量,而不是不斷地嘮叨吃了幾條魚會遭什麼報應。

  說著話我們已經走遍二樓和三樓的樓梯口,這兩層地房間依然是全部堵死,樓內一些原本的日文標識已全部刮掉,只剩下一些不太容易辨認的痕迹,走廊和一層一樣。被磚牆隔斷,無法進入樓內的另外半個區域,為什麼會這樣?莫非是由於那半座樓中存在著一些什麼?也有可能和樓中的房間一樣,另外半座樓房全部被用磚頭砌成了實體。

  我們雖說不準備打無準備之仗,可眼前地處境,簡直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在這危機四伏的神秘環境中,竟然完全不知道究竟要面對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看來再找下去也是做無用功了,我們站在二摟走廊的磚牆靠,決定回身到地下室再去找找。

  剛要動身,心細如髮的丁思甜,在磚牆上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所有房間的磚牆外觀都相差無幾,似乎是在同一時期砌成的,全都結結實實牢不可破,但二樓走廊中的磚牆,有七八塊磚見方的一部分卻顯得有些特別,磚頭的顏色雖然差不多一樣,但這一片磚頭卻顯得與走廊中整面磚牆不太協調,似乎新舊程度稍有區別,而且磚與磚之間也是里出外進,不似其餘磚牆那般齊整,縫隙間也沒有水泥黏合,若不是丁思甜眼尖心細,確實難以察覺,這些磚是曾經被人扒開過又回填上了,還是在實心牆上故意留下的秘密通道?

  除了老羊皮還在神不守舍地想著他兄弟地遭遇之外,我和胖子都為丁思甜的發現感到由衷地振奮,準備給她記上一功,胖子性急,一看牆上有幾塊磚頭是活的,立刻就想動手拆牆。

  我把胖子攔住,蹲在磚牆前反覆看了看,用刀鞘敲了幾下,但這些磚頭太厚,從聲音上難以判斷牆的另一側是空是實,但這幾十塊磚頭確實是可以活動拆卸地,牆壁裡面有什麼完全是吉凶難料,我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眼下已陷入僵局,不把這唯一活動的磚牆拆了看個究竟,終究不是了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那盞煤油燈已經只剩下豆粒那麼大的光亮了,洋油即將燃盡,而且沒有任何可以補充的燈油了,這樓里即使是白天也不會有任何光線,在徹底失去光亮之前,必須儘可能找到脫身的辦法。

  只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做十二分的努力,我堅定了決心,便開始同胖子動手抽掉牆磚,丁思甜在旁邊挑燈為我們照明,老羊皮也伸手幫忙,接過拆下來地磚頭擺在一旁。

  能活動的磚頭只有幾十塊,我和胖子抽掉幾塊磚頭,看見裡面還一層可以活動的磚,兩層磚牆後面,就不再有磚了,好象黑乎乎的有什麼別的東西,拿煤油燈照上去也看不太清,用刀鞘一戳,有沉悶的金屬音發出,胖子焦躁起來,不耐煩再一塊塊往外抽了,伸進手去把剩餘的兩層磚頭一齊扒塌了,於是走廊的磚牆上,出現了一個不到一米見方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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