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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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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天光乍明,花草的『露』水未干,魏府大多数人都已经醒。一队巡逻的士兵踏着有的步伐从空旷的庭院间走过,尽责地巡视着殿帅府的安全。陆徜低着,双手交错拢在衣袖中,踏进魏府匆匆穿过空庭,与队巡逻的士兵点点后又继续往里走。
又是一个彻夜未归后的清晨,他还穿着昨日身衣裳,髻有些微散落,脸『色』不太好,透着疲倦。远处有几声呼喝传来,他抬望见魏卓和曹海正在演武场练拳,两人都得虎虎生风。
这是魏卓每日早课,他是个自律的人,只要无事就从没落过,已经四旬的男人,保养得依旧很好。曹海在他手走不过就二十招就已经气喘吁吁地扶着石狮子讨饶,许是江宁的日子太舒坦,他与魏卓分明一般年纪,胄甲一脱就现出微腆的肚子,憨厚墩实里又带几分油滑。
陆徜停在演武场旁的长廊看片刻,身后又有两人匆匆走过,口中正在讨论今日差事。
“花匠可请好?”
“已经请好,只等殿帅定的批花木到马就能栽种。花木应该今天早就能到,是要种在哪里?”
“南边的兴邦园。们搬运栽种的时候切莫太喧哗,免得惊扰园内住的人。”
南边的兴邦园就是魏府单独辟出来给曾氏三人居住的小院落。
魏卓府邸虽威严却冷硬,不像别的高门富户,家中多草木山石造景,这里几乎不见绿植。曾氏在魏府借住有段时日,平日里二人偶有遇见会闲谈一二,魏卓知道曾氏好草木,这批花木,应该是他专门采买的。
魏卓这人,说得不多,做得却周全。
知道曾氏爱厨,便令人将兴邦园的小厨房清干净,置办全套厨具;知道园子太空落,就送一批盆景进去;知道曾氏擅长刺绣,不知从哪里淘弄几本刺绣图样与针法技艺的古藉予她;她不爱见人,这园子里除陆家自己的人外,一个魏府的人都见不着,由着她『操』弄……
陆徜在廊又站片刻,听到魏卓叫自己。
“昨夜没回来?”魏卓正一边拿巾帕拭着身的汗,一边朝他走来,眉『色』温敛地问道,“同母亲和明舒说过没有?在外有要事回不来是正常,但可要记得给家里报信,免得她们担心。”
这听来像长者的家常教导,并没拿着架子,陆徜垂道:“多谢魏叔关心,已经同她们说过。”
“是个行事有分寸的孩子,倒是我多虑。一夜未眠,赶紧回去歇歇吧。”魏卓拍拍他的肩,道,“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若熬坏自己,日后又有谁来照顾母亲与明舒?”
陆徜点点,又谢过他的关怀,只道:“魏叔,我有些要同说。”
魏卓看眼四周,回他:“去我书房说吧。”
二人便一一后进魏卓书房。门掩,屋内十分安静,魏卓走到窗的桌案道:“先喝口茶再说。”
可就在他转身倒茶的时候,身后传来陆徜清冷声音。
“魏叔,晚辈陆徜,有个不请之请,想求魏叔帮忙。”
魏卓一转身只见陆徜已单膝落地跪在自己身,他大惊,弯腰扶他:“到底出什大事?先起来再说。”
陆徜只道:“魏叔,来日如若陆徜遭遇不测,求魏叔无论如何,一定保住我阿娘……”
魏卓万没想到,陆徜所求与曾氏有关,他神『色』沉凝,不问陆徜到底生何事,只道:“有我在,自不会让曾娘有事,但是陆徜,母亲在乎的人是谁,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陆徜起身,道:“我知道,这不过是未雨绸缪。有魏叔这句,我才敢放手一搏。”
这条退路,不是他的,是他母亲的。
他没有退路。
————
不知该说柳婉儿的运气太好,还是什旁的原因,由她提出的在盂兰盆节当日建普渡棚救济穷苦人家的提议原本因附和的人太少而不不正尴尬着,没想到七夕后的第三日,就来个大反转。
三皇子赵景向圣人进言,愿意代替圣人登禅台行禅,向十方诸佛并先贤先圣们拜祷,替天万民求父母康健,以尽孝道。
盂兰盆节的禅台仪式是历年风俗,只不过从向来由得道高僧代圣人登台行禅,由天家皇嗣亲临,则更显心诚。
但这禅台行禅并非易事。
禅台足有七层之高,登台者需天明而,在此期间不能吃喝,坐足一日,待众僧『吟』咒完毕,法会结束,方可台。
可谓辛苦。
故而圣人感念赵景之孝心,旨将其大肆褒奖一番,转眼就在汴京城传,引效仿。受此影响,柳婉儿的提议突间备受瞩目。
无需柳婉儿多做功夫,很快就有自动门愿意加入普渡的夫人小姐,当有自己建棚施粥的人家,不过比起柳婉儿筹划多日的善举,又显得拾人牙慧,声势不如她,因此不过两天,柳婉儿的普渡会就浩浩『荡』『荡』起来,如今倒不是别人嫌她,反而要她挑别人。
尚书府因为这档事在京中『露』个大脸,冯氏得太后嘉奖,卢则刚面有光,越宠信这新来的卢三娘。
明舒从闻安嘴里听到这些事时,一时间竟不知做何感想。
————
离盂兰盆节还有三日时间,京城里的大小商铺已经始售卖应节的东西,金银箔纸、祭品点心、河灯天灯……琳琅满目。
陆徜这两天忙得不着家,明舒不知他在查什,她在家关两日,心中已经渐烦,今日得应寻的信再忍不住,不让他来找自己,只约在北斜街见,出门时身后照例跟着一大堆护卫。应寻在北斜街的老槐树等她,一见她就报个地址。
“又是大兴赌坊?”明舒诧道。
大兴赌坊不就是当时她救余连的地方?
“边走边说。”应寻带着她往大兴赌坊走去,边走边说起近日的进展,“我拿着画的图样让人走访北斜街和马行街所有的当铺和彭氏三人常出入的场所,总算有些现。有人曾经在大兴赌坊内瞧见过余连拿出过这枚长命锁,算抵给钱老板还赌债。”
“什时候的事?”明舒猛煞住步伐,震惊万分地盯着应寻。
应寻刚知道的时候,与明舒同样的反应。
“大约四个月,就是今年的二月底。”应寻道。
如果四个月长命锁还在余连手中,柳婉儿所谓的“长命锁留给尚在襁褓中的她”根本就不成立。
“还有,从余连的狐朋狗友里听到,余连此人滥赌成『性』,欠一屁股债,但今年三月时却突还清所有赌债,变得出手阔绰起来,很是逍遥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又因滥赌而欠巨债。”
“余连和他母亲彭氏只靠蔡氏接济勉强度日,蔡氏应该是没有能替他还这笔赌债的,替他还债的……恐怕另有其人。”明舒思忖道。
而这个人,就是她们要找的。
————
大兴赌坊很快就到,因为有次的机缘,明舒和应寻进赌坊找钱老板并没遇到障碍。钱老板见明舒倒还颇为热情,将人请进内堂看茶说。
寒暄几句,明舒就道明缘由,将图样交到钱老板手中。
钱老板眯眼看半天,才道:“是有这回事,我记得余连时已经欠我百余两银子。陆娘子知道赌坊的规矩,欠钱是一定要还的,否则……当时我给他后期限,他筹不到银子,后来就拿着这个长命锁来找我,说是利息,又求我多宽限两天。我见这东西不像普通人家的,就问他从哪儿来的,他说是他娘压箱底的宝贝,他偷出来的。这条丝帕,好像当时就包裹在长命锁。”
他说着又指着丝帕图样道。
“后来呢?钱老板可收这条长命锁?”
“收呀,我为什不收?不过这丝帕我没收,他拿回去。”钱老板把图样还给明舒,又道,“不过天夜里就有人找我买这长命锁,出十倍的银钱,我就卖给人。”
“人长什模样?是男是女?”
“是个男人,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像个读书人。”
男人?就不是柳婉儿本人。
她另有同谋?
明舒与应寻交换一眼,又问道:“听说后来余连就连本带利还清欠的赌债,可有此事?”
“嗐,小子不知道走几辈子的狗屎运,屡遇贵人替他还债。陆娘子替他还一次,三月份的时候,好像又有人替他还一笔。”
“钱老板可知替他还债的是何人?”
“我就不清楚,没见过人,只是听他吹牛皮时提过一嘴,说自己遇到大贵人。”钱老板道。
明舒与应寻又问几句,可钱老板已是一问三不知,再听听不出什来,明舒便与应寻告辞离去。
————
路,应寻与明舒找个『露』天的香饮铺解乏,挑个阴凉的树坐定。
“清安堂的大夫边,我已经走访过,倒是没从他家里人嘴里听出什来,不过和余连的情况有些相似,大夫一家人在他死后忽搬迁新宅,新宅比他旧宅大数倍,家中境况比先好许多。”应寻边喝香饮子边道。
清安堂的大夫一个月俸禄不过二两银子,勉强应付全家人日常支出,哪还有结余能买得大宅邸?
“有钱能使鬼推磨罢。”听完余连的消息,明舒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
意料之中的事,恐怕用钱买通大夫的人,与买长命锁的,是同一个人。
“这长命锁是余连从彭氏里偷盗而出的,足证此物一直在彭氏手中,这才说得通,拐子图财,哪有可能将黄白之物再留在婴儿身的道?而长命锁既保存在彭氏里,柳婉儿的身世,就是为顺成章进入卢家而凭空捏造的。三月初神秘人得锁,应该是时候知道卢三娘身世有异,‘柳婉儿’四月痊愈从清安堂搬回柳家,六月初寻满堂辉请我帮忙,余连和彭氏受其威诱替其做假证供,事成之后逃离……”明舒缓缓口,这桩桩件件都已扣合,只是她越推测越觉寒意四冒,“一切绝非临时起意,而是从三月就始筹谋。师父,这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做局,利用我将柳婉儿送回卢家。”
可,为什呢?
只是因为一个卢三娘的份?
应寻点:“这个人必定对卢家十分熟悉,否则不可能挖出十七年卢家旧案加以利用。”
“会不会是卢家自己人设的局?”明舒猜忖道。
否则说不通为何人如此解卢家,并一直在追查卢家。
“有可能是仇家。”
“卢尚书为人虽有些急功近利,但浸『淫』仕途多年,是个圆滑世故之辈,没听说他得罪过谁呀。”明舒边说边抱脑袋,自己气自己道,“啊,烦透,想不通。”
“想不通就先别想,歇会。”应寻朝后一靠,人倚在藤椅椅背,目光望向槐树旁的小摊贩。
摊贩正在卖河灯,五颜六『色』的河灯折着莲花状,很是漂亮。
“今年的盂兰盆法会,想来会热闹非常。”他随口道,转移题让明舒放松一会大脑,“会去吗?”
“去哪儿?大相寺?”明舒反问。
“嗯。今年朝廷很重视,户部拨重款筹办法会,工部与大相寺共同督办法会,又有三殿亲临,到时想必盛况空。”应寻说着又感慨一句,“这次盂兰盆节,倒真叫卢家出尽风。”
“卢家?又是个柳婉儿啊!”明舒提到这字便有些疼。
“谁说她,我说的是卢则刚。”
工部负责督建法会,卢则刚,不就是工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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