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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沉淀

所属书籍: 忽而今夏

  12月30日傍晚,何洛无比狼狈地挤上火车,满头大汗。

  北京连日来很暖,中午甚至有零上十二、三度,何洛去买脐橙的时候都没有穿棉衣,东南风迎面而来,钻过棒针毛衣的孔隙,将人吹得飘飘然。好似春天。何洛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也很舍不得北京。

  “我要错过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了。”叹一口气。

  “别假惺惺的了。”周欣颜飞她一眼,“看你大包小裹那么多东西,真的就回家呆三天?”

  “她哪里是回家?”叶芝笑,“千万记住,她是被邀请去你们家了,别说露了嘴。”

  “你买到回程票了么?”童嘉颖问,“3号就有毛概考试,你什么时候准备啊?”

  何洛拍拍书包,“都带着呢,来去三十个小时的路,足够复习了。我把章远的传呼号码贴在门后了,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第一时间call我。”

  “好,我们抠你。”周欣颜瘪嘴,“抠,抠,抠死你!为什么非说去我家?让你爸妈发现我是共犯就惨了。还有二十天就放假了,不回去难道会憋死么?”

  叶芝大笑:“何洛的心思你还不明白?看看她旅行袋里的衣服,就知道她是示威去了。”

  想到十多个小时候便能看到章远,心跳唱歌一样。公车、地铁,一路周折,跑到火车站时热得想吐舌头。

  怪不得别人。为了走路方便,脚上穿着旅游鞋,长靴放在背包里;穿着牛仔裤,毛裙放在背包里;旅行袋满满的,羽绒服塞不进去,只好穿在身上……坐在火车上,何洛掏出毛概笔记扇风,头脑渐渐凉下来,心中忽然有些空荡荡的。为什么,非要元旦三天假期赶回去?真的这样的想念么,连二十天都忍耐不了?不,不是这样的。

  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吗?章远是打眼的男生,可以想见必然有女生明里暗里对他心怀好感。何洛自然不会站出来大声喊,他是我的,你们统统退后。然而,她想让别的女孩看到,章远凝视自己的眼光是如何深邃温柔,让她们知难而退。

  炫耀是不自信的表现,自己不相信的,到底是什么?何洛不愿深想。

  不敢深想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但有一件事情从来不需要想。她爱章远。

  很爱恨爱。

  爱到根本不曾想过会失去这份爱。

  尽管新生活的新鲜感时时将思念掩盖,但是他的身影常常在不经意间跃入脑海。一片落叶一阵风,一轮夕阳一阙歌,想到他了,甜蜜酸涩的滋味便瞬间纠结起来。

  他是我的,我是他的。

  我们应该在一起,幸福的让全世界都看到,都羡慕。

  故乡清晨的空气清新冷洌,何洛深深吸气,凉凉的一线从鼻子钻入肺里,刺刺的。这种久违的感觉,叫做寒冷。冷空气和辣椒的灼热气息一样可以刺激鼻粘膜,她想要打喷嚏,转头看见章远翘首以待的身影,急忙忍住。

  何洛在12车。她从紧临11车的一侧下来,章远却在另一侧靠近13车的门前张望。有些焦急,有些期盼,踮着脚的高个子,看起来傻傻的。

  何洛喜欢他这副样子。随着拥挤的人流,她遮遮掩掩绕到章远身后,比着手枪的姿势,戳到章远后腰上,压低声音:“举起手来,不许动!”

  “啊!”带着笑意地惊叹声,“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女侠饶命啊。”他顺从地举起双手投降,“劫财劫色?劫财的话,小人实在囊中羞涩;劫色的话,我就勉为其难,从了你吧……”

  “呸,那是谁劫谁啊!”何洛嗔道,握拳锤了他后背一下。

  章远呵呵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转身接过何洛的行李,背在肩上,牵着她的手。出站的人很多,何洛捉紧他的胳膊,“你有些变了,”她说,“怎么成了方下巴?”

  “是不是比原来更帅了?”章远说,“你也变了,怎么成了圆下巴?还是双层的。”

  “啊,有吗?”何洛伸手去摸,“哪有?骗人!”

  “我看这是历史趋势。”章远笑,又问,“火车上人多不多?”

  “还好,我有坐号,旁边还有空座呢,挺好的,就是暖气太热,我一身汗。”

  “看你拿那么多东西,不出汗就怪了。”看一眼手中的纸袋,“嗬,我说什么这么沉?橙子啊,这么多。”

  “对啊,血橙和脐橙,都很好吃的。”何洛说。

  “这边没有卖的么?”

  “那不是我常吃的么。”何洛抬眼,笑着看章远,“想让你也尝尝。”

  “真是傻丫头。”手握得更紧。

  省大的女生楼管理严格,男生禁止踏足半步。两个人拎着大包小裹站在门房外,恰好朱宁莉出来,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章远主动招呼她:“喂,朱古力,来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你再叫?!”朱宁莉扬着手中的保温杯,“打得你女朋友都认不出你来!”

  “要杀要剐待会儿再说。先帮个忙。”章远举了举手中的行李,“我进不去。”

  “我拿得了,没关系的。”何洛说,“3124室,对吧?”

  “我对门啊,你冲谁借的床位?怎么没下来接一把?”朱宁莉说,“我要去自习。”

  章远把钥匙交给何洛,“这不是回家过节了么,要不然哪儿来的空床。”他掏出两个橙子,“拜托拜托,我请你。”

  何洛扯扯他的衣襟,“别麻烦人家了,我真拿得了,从学校到火车站不也是我自己背的?”

  “那算了。”章远瞥一眼朱宁莉,悻悻然耸肩,“橙子也没了。”

  “你可真……”何洛笑着拍他一下,拿过橙子看了看,从袋子中换了两个出来,“这样有圆肚脐的母橙子比较好吃,特别甜。”

  “啊,橙子还分公母啊?”朱宁莉接过来揣在大衣口袋里,“谢谢啦!无功不受禄,我带你上去吧。”又转头瞪章远,“这是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可不是送你的人情!”

  她又想起班干会上,章远缓缓站起来,“如果我天天对你笑,你觉得有安全感吗?”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然而,刚刚他拿着橙子伸出手来,嘴角弯起,是发自内心、快乐幸福的微笑。眼前的男生是那个桀骜的冷漠的章远吗?表情温暖,满面寒霜融成了春雨。带何洛进门时,朱宁莉鬼使神差般回了回头,原来章远笑起来也很好看。

  张葳蕤摊了一床的衣服,朱宁莉推门而入,“哈”地大叫,“我以为自己走到金太阳商业街了。今天你要开个唱么?”

  “是你说你们系女生少,找我们去舞会充数的啊。”张葳蕤亮出一件纯白荷叶边衬衫,“这个,外面穿那件淡粉色的条纹针织衫,加上粗花呢百褶裙,好不好?”

  “第一,这一身是挺可爱的;第二,是我邀请英语系的女生时你听到了,可不是我拉你去充数。”朱宁莉哼了一声,“你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么?”

  “何洛来了,刚刚下火车,就在我们对门。”

  “何洛?”

  “对,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张葳蕤“嗨”地吐了一口气,短促轻浅,“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我早就知道章远有女朋友,都说了,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你以为,我为了他去你们的舞会吗?”

  朱宁莉沉思半晌。“好吧,你去吧,”她弯弯嘴角,“不去都不行!”

  出了宿舍,朱宁莉有些懊恼,总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残忍。长痛不如短痛。她尽力说服自己,蛀牙不拔,每次发炎都痛得受不了,不如一劳永逸。张葳蕤是怕牙医的小孩子,那么把她推到病床上,也不算对不起她。

  “你会跳吗?”章远问何洛。

  “会一点点吧,扫舞盲的时候学过男步。那你呢?”

  “会,当然会跳!”章远笑,“大秧歌,够交谊吧。算了,我们走吧。”

  何洛不置可否,捉紧他的手,轻轻摇着。“我还没有和你跳过舞呢。”

  “不就是搂搂抱抱么?”章远附耳道,“一会儿让你为所欲为,还不成?”

  何洛瞪他,“不成。”

  “那换过来,你让我为所欲为?”脚面被踩了一下。

  何洛抬脚,亮出鞋跟,“你再说,我就踩实了!”

  章远叹气,“大姐,我真的跳得难看,会粉碎你心中所有的浪漫幻想的。”两个人站在场边,都有些僵硬。系里特地请了三五位高年级国标协会的来做示范。章远瞟了两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洛自然而然地架起右臂,伸长左手,发现自己和章远的姿势一样。猛然醒悟,赶紧换了女步的姿势。

  “丢人就丢人吧。”章远说,“豁出去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开始走那个最基本的。”

  “方步,是吧。”好歹学过,还记得两个名词。

  “一、二、三。”章远和着音乐的节拍,“走。”

  “哎哟。”同时大叫。何洛竟然也走起男步,两个人撞在一起,左脚结实地踩在对方右脚上。“看人家,你要后退的!”章远说,“真笨!”

  何洛尴尬地脸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一同笑出声来,轻轻地拥抱一下。

  张葳蕤退到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有些累了。悠扬的乐曲,飞扬的裙裾,深情的双眸,让人窒息的浪漫的空气。一切都不真实了。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的冷漠,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不羁与沧桑。这才是章远,不是么?

  而她一出现,他的冬天就结束了;她一扬嘴,整个世界就为她微笑。艳阳当空,南极冰川一旦融化,便化成汹涌的浪涛,将张葳蕤淹没……心底刺痛,有什么咬啮着她的心,让她把拳头攥的紧紧的。

  嫉妒,是嫉妒。

  张葳蕤一转身,冲到门外。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凌厉的北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痛。努力擦擦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出的眼泪已经结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把朗月的清辉折射成五彩的光斑,恍如午夜的霓虹,绚烂却冷清。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

  章远的冷漠更冷。

  可是,他对别人的笑才最冷。

  或许,只一个灿烂的笑,便打动了张葳蕤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她明白,什么兄妹一样的感情,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个叫做何洛的女孩,把一个新的章远呈现在她面前,又风似的把他带走了。她打开了天堂的大门,说:“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吧,看哪……”之后又把它阖上。

  从此人间成了炼狱。

  五分钟,十分钟,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都没有回来。何洛有些担心,她瞟一眼,薰衣草色的长羽绒服还搭在角落的衣架上。

  “你在看什么?”章远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没什么。”何洛勉强一笑,低下头来,心中并没有想象的得意和满足。她像一个战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路赶过来,心中的假想敌是娇媚的女孩,嗲声嗲气缠在章远身边,一口一个拖长尾音的“哥~”。

  赶走她。

  心中颇有收复失地还我山河的豪气。

  然而她不是。水样的双眼渐渐起了雾气,惶惑、不安,她就那样不发一言地转身跑开。

  她也有真诚的笑,真诚的泪,你又有什么权利来炫耀,用你的幸福伤害她?何洛咬紧嘴唇问自己,可是,和章远共舞、拥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就算是故意让她看到,自己又有什么错?

  乱,心里乱作一团。

  “你们谁看到葳蕤了?”朱宁莉从洗手间回来,四下找不到她。

  “可能回去了,你去看看吧。”何洛鼓起勇气,走过去说。

  朱宁莉凝视片刻,将信将疑地向门口走去。

  “哎,还有大衣。”何洛把张葳蕤的衣服拿过来。朱宁莉接在手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狠狠地剜了何洛一眼。

  “我们也走吧。”何洛期期地望着章远。

  “你刚才一直在看张葳蕤?你认识她么?”走在楼梯间,章远忽然问。灯光延伸过他的头顶,一阶、两阶、三阶……黑黑的影子蔓延下去,似乎无限伸展,就要覆盖到窗外的白色雪野上。

  朱宁莉在寝室里找到张葳蕤的时候,她正捧着一碗方便面暖手,热气蒸腾,钻到鼻子里。她鼻子吸溜吸溜的,拿过纸巾擤擤,说,“外面真冷,你要不要也来一包?”

  “你吓死我了!”朱宁莉把她的大衣摔在床上,“真怕明天早上找到你,都冻成冰棍了。”

  “我是想四处走走的,可外面太冷了,所以我就回来了。”竭力想笑,“在外面哭,眼、眼睛都会结、结冰的。”声音哽咽,红了眼眶。

  “想哭就哭吧。”朱宁莉挨着她坐下,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女人,够恶毒。”片刻无语,又叹气,“不过,她也没做错什么。人家两个是一对儿啊,这种环境这种气氛,拥抱一下又算什么?还是你自己,不争气,说什么不会一见钟情。”

  “你,你还说我!”张葳蕤气结,“我已经够难受得了,你信不信我去跳主楼!”

  “你去啊!”朱宁莉推她肩膀,“快去快去!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想不开,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这算什么?人一辈子不顺心的事情多去了。”

  “你还说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这么心理不健全的朋友。”朱宁莉说,“看你以后还发不发什么兄妹情深的春秋大梦!现在梦该醒了,OK?”

  何洛和章远走到一楼大厅。棉门帘掀开一条缝,冷风嗖地钻进来。

  “何洛……”章远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我不该太招摇。”

  “你并没有招摇。”但你是故意的。

  “但我……是故意的。”她承认了,“大方,体贴,亲密……是我想要她们看到的。”

  章远太明白何洛的想法。大学里有众多高中同学,难免会有谁将身边的事情八卦给何洛,包括甜美的小女生每日追着自己叫“哥哥”。所以写信告诉她,亲口说出,总比道听途说添枝加叶的版本要好。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转折都告诉你了。还要怎样?何洛啊何洛,你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我。

  “我们本来就这么亲密,何必故意做给别人看?”章远缓缓说。

  你回来,很好,我很高兴,我也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我乐得一夜睡不着,等在车站时连北风都觉得是暖的。可是,你千里迢迢的奔波,是源于思念,还是源于怀疑?

  这些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盘桓,终究没有脱口而出。带着凉意的空气从门窗的缝隙渗进来,丝丝缕缕缠绕着。冷地一激,脑子清醒许多。听到何洛叹气,“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我喜欢你。”她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我爱你啊。”

  心在这一刻柔软无比,章远转身将何洛抱在怀里。“我知道,我明白。”他说。她终究是回来了,不是么?示威也是在乎自己,不是么?我们彼此不能失去对方,不是么?!

  吻着她的额头,“我也爱你。”章远说。是的,非常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我吃醋,我嫉妒,我小心眼……”何洛的声音细如蚊蚋。

  “啊,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章远低低地笑,“我说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他的确说过,然而那时候章远不怕何洛吃醋,他藐视对自己的一切怀疑。

  而现在,他有畏惧的东西了。

  何洛的不信任。

  因为在何洛心中,自己已经不是万能的、无敌的了。这个想法让章远寒冷,冷得全身都要打颤。

  绵绵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回去加件厚衣服吧。”章远说,“一会儿还要守岁呢。”

  何洛回寝室换了牛仔裤和平底靴,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雪球飞过来,打在后颈上。捏得松,嘭一下散成细密的雪雾,尽数灌到领子里,被体温融化。

  “呀!”冻得打个哆嗦,转身看到章远,不紧不慢地挥手笑着。

  何洛“哼”了一声,飞快地弯腰,双手捧起一把雪,一错,一团,扬手掷过去。章远抬手挡在面前,三两步就跨出很远。何洛又团了个雪团扔过去。

  “还打啊!”他笑,“看我都不还手。”

  “啊,那你白白灌了我一脖子雪了?”

  “我站这儿不跑,你也打不着。”章远笑,面对着不断飞来的雪球只闪闪身。探身抓了一把雪,捏一小团,随便扔出,便打在何洛衣襟上,“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你太没准性了,只能委屈你当移动靶了。”

  “哈,敢情你是篮球队的,欺负人!”何洛掂着手中的雪团,“可是你说自己不跑的哟。”一脸坏笑,“远的打不着,近点儿还不行么?”

  眼看她举着雪团塞过来,章远敏捷地侧身,“宁当小人,也能不能束手待毙啊。”哈哈大笑。

  何洛眼前一花,滑了一下。“鞋底没沟儿,太滑了。来,扶我一把。”

  “诱敌深入?没门儿。”章远笑,“你看你,一摇一摆,像企鹅似的。对了,胖企鹅摔一下也看不出来,比如我们寝室的‘大缸’,站着倒着都是无差别的圆球。你也差不多了。”

  “不和你玩儿了!”何洛佯怒,转身要走。

  “那我堆的雪人也不看了?”

  “在哪儿?”

  “想看么?”章远指着她手中的雪球,“放下凶器,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走过来。”

  “这么快?”何洛望见楼后空场上的两个雪人,还没有安鼻子眼睛,只是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上楼去多久?二十分钟?”

  章远微笑着牵她的手,绕到另一侧。煤球眼睛,胡萝卜鼻子。原来雪人面向围墙,刚才看到的是背影。“上去很久了,看,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一指,两个大雪人中间还有一个袖珍的雪娃娃。

  何洛咯咯笑着,“我想起去年冬天来了,操场上一排雪人,都是高三的人推的。越到高三,越是童心未泯。”

  “谁说的,我高一高二年年都堆。”章远笑,“你要不要试试,我告诉你堆得快的诀窍。”

  “好啊。”

  章远蹲下来,拍拍雪娃娃的头顶,“乖,妈妈来了,马上就会有兄弟姐妹了。”

  宿舍楼后面背风,听着飕飕的呼啸声在楼侧扫过,昏黄的路灯下,更觉温暖。何洛的手套被雪水打湿,索性摘下来塞在衣袋里,手指肚和掌心都开始泛红,她依然兴冲冲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微笑着凝视她,仿佛可以不想过去,不看未来。

  而时钟片刻无休,忽而风静,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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