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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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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毛毛,腊八节为什么要喝腊八粥?”听到小满的问题,一向百事皆通有问必答的毛毛傻眼了,抱着一碗香喷喷的八宝粥眼睛滴溜溜看向苏铁,递出求救的信息,苏铁翻翻白眼,埋头研究粥里的配料,根本当他是空气。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有什么丢人的!”小满笑眯眯摸摸他的头,蹲在锅子边捞来捞去,挑选自己喜欢的核桃仁和莲子,秀秀被他气得肚痛,劈头夺过勺子,给秋宝添了满满一碗。
  秋宝看小满的脸垮了下来,活像被欺负的孩子,非常好心地挑了两颗莲子出来放在他碗里。胡小秋扑哧笑出声来,一脚将小满踢开,冲秀秀轻声道:“山肚子里头藏了不少好东西,一会你跟我去认认路。鬼子要打,年也是要过的。”
  小满斜他一眼,将碗往桌上一丢,大声道:“不吃了!”
  大家对他的别扭劲习以为常,各自忙活,秀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捞了一碗莲子比较多的塞到他手里,小满如得胜回朝的将军,重重笑了两声,慢慢打量一圈,让所有人都注意自己受到的重视,这才开动。
  毛毛两眼一翻,悄声说出两个字,“幼稚!”
  小满浑身一震,仿佛回到某个时空,也不跟他计较,强笑道:“听说守衡阳的在重庆很受欢迎,还拿了青天白日勋章,姐夫哥和湘湘这回可长脸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去重庆沾沾光吧,让蒋委员长封我个官做做。”
  大家再没客气,同时嗤之以鼻,苏铁吃完放下碗,对秀秀轻道:“辛苦了!”小满再度成了好斗的公鸡,警觉地看他一眼。不看还好,苏铁玩心顿起,凑到秀秀身边笑嘻嘻地问:“这腊八粥怎么做,怎么这么麻烦,我看你从昨天晚上忙到现在。你教教我吧,没人做饭的时候我也试试。”
  “是啊,选好料要从腊月初七晚上开始煮。”苏铁一贯冷淡,秀秀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好气又好笑,再看看自家那个长不大的男人,没来由地心酸。也难怪他要争,如果不是这些变故,他根本就是所有老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哪里轮得到她关心,只怕到时候这别扭的家伙又要嫌她烦人。
  见小满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苏铁见好就收,冲胡小秋笑道:“难怪听说鬼子在湖南乡下没占到什么便宜,你们真厉害,果然是出湘军的地方!”
  “别说了,要是真厉害,也不会让鬼子横行霸道。”胡小秋怅然长叹,将磨刀石搬出来,坐在台阶上无比用心地磨一把匕首。
  很快,秋宝和毛毛也凑过来,大气也不敢出,认认真真地看他磨,胡小秋从怀里掏出把驳壳枪给两人看了一眼,打发两人打弹弓练眼法,两人目光几乎黏在枪上,恋恋不舍地离开,掏出弹弓来比赛。
  小满虽然很想去看,又落不下这个脸,和苏铁大眼瞪小眼,悻悻然喝完粥,示威一般在秀秀屁股上拍了一记,拔腿就跑。
  秀秀哭笑不得,追出来叫道:“别乱跑,一起去山里拜拜再走。”
  原来,历经大难,白塘村几乎成了死村,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看守,男人全投了游击队。以往腊八在村里是大日子,一般由胡大爷主持进行腊祭,胡小秋有意继承这个传统,在胡大爷等亲人走的第一个腊八节带着大家赶回来,不能大张旗鼓地祭奠,也要在祠堂里添些供品,在坟上烧柱香。
  将匕首磨好,胡小秋去杂屋里找箩筐麻布袋装东西,苏铁慢慢跟了进去,轻声道:“我和毛毛马上要走,对不起!”
  胡小秋微微一怔,瓮声瓮气道:“这话你应该跟小满说!”他突然觉出自己口气不对,轻笑道:“我开个路条给你,找人护送你们吧,路上实在不太平。要是毛毛真的能学出来,我们胡家上下都要感谢你!”
  苏铁欲言又止,在门后的阴影里站了许久,直到他找齐东西离开才幽幽回答:“谢谢!保重!”
  胡小秋脚步一顿,将匕首拿出来摩挲两下,用力塞到他手里,苏铁也不推辞,将匕首收好,慢慢走向正在瞄准的毛毛,将他的腰抱住,就势扛上肩膀。
  苏铁难得跟人玩游戏,毛毛也不挣扎,哈哈大笑。突然,山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秋宝一下子蹦了起来,冲上去迎接朱沛,毛毛也想去,只是腰被苏铁扣得更紧,还当他跟小满一样别扭劲犯了,喜滋滋地抱着他以示忠诚。
  小满乐呵呵来抢人,苏铁正满心纠结,一个闪身,脚下使了绊子,小满跌个四脚朝天,登时脸红脖子粗,将短袄脱了要来干仗。
  苏铁却根本不是表面那般斯文,扛着个人身手还无比灵活,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手搭在小满拳头上,轻轻一送,小满哎呦一声,扑倒在地。
  这哪里是医生,分明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军中高手,小满傻了,坐在地上都不知道起来。苏铁将薛平安放下来,忽略他的满脸仰慕,蹲到小满面前,沉声道:“平安跟我,好不好?”
  毛毛终于感觉出诡异的气氛,走过去抱住小满的脖子,小满将拳头握紧在苏铁面前晃了晃,底气不足,自动自觉收了拳头,无可奈何,拖着长长的花鼓调干嚎起来,“堂客呐,我命好苦啊,有人要抢我外甥伢子呐,我打不赢啊抢不过啊起不来啊心里痛啊……”
  “一大清早你嚎什么丧!”秀秀拎着锅铲从灶屋里气势汹汹冲出来,毛毛见势不妙,非常没有道义地将他出卖,拉着苏铁就跑。
  好在秀秀并没有真正发飙,过来将小满拉起来,下狠手拍了拍灰,捡起棉袄给他套上。从头到尾,小满低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秀秀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进了游击队到现在,众人看在胡大爷的面子,都拿他当宝,什么事都不让他做,生怕他伤筋动骨。如今连苏铁都看他不起,要把毛毛带走亲自教养,虽然这对毛毛来说最好不过,对小满脆弱的自尊来说未免又是一次重大打击。
  朱沛拉着秋宝的手从屋后绕出来,径直走到苏铁面前,正色道:“我受湖南抗日义勇军湘潭支队的林司令和罗副司令委托,来接你去支队迎春桥驻地,在那里有人会护送你去重庆。”
  好大的来头!小满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大鸭蛋,秀秀怕他再纠缠,深深看了毛毛一眼,将小满往屋子里拖。
  朱沛第二句话却是冲胡小秋所说:“秋哥,城里情报员刚送出消息,陈翻译带着一队鬼子出来打掳,应该是朝白塘村这个方向。”
  话音未落,小满挣开秀秀的手,以恐怖的速度冲了出去,很快从侧屋拿出一面铜锣,跳到田埂上一边跑一边敲。小秋也没输给他,从侧屋挑出一把弯刀插在腰带上,朝秋宝的屁股踢了一脚,秋宝如离弦的箭,一转眼就跑上了山。
  苏铁挡在摩拳擦掌的胡小秋面前,喝道:“别乱了手脚,我们有多少枪?”
  胡小秋自然知道轻重,一五一十道:“我们抢了三挺机枪,八条□□,手榴弹也有不少。”
  苏铁手一抬,凛然道:“你和我带两挺机枪守在村口山坳,墓地的崖上守一个,等鬼子进来再关门打狗!再派几个眼法好的守在路边,逃出去一个干掉一个,瞄准再打,不要浪费子弹!”
  秀秀丝毫没有迟疑,拉上毛毛就冲上了后山,胡小秋一边听一边目送他们,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对去而复返的小满沉声道:“你拿些手榴弹跟住苏医生!”
  苏铁挑了挑眉,似乎不想当保姆,小满立刻蹦了起来,又在落地一瞬间蔫了,这并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的本事确实不小,乖乖跟着学又何妨。
  消息一个村一个村送了出去,远近的乡邻都悄然朝这方潜行,几个游击队员在山里腾挪跳跃,跑得无比迅疾,赶在第一批到达白塘村,接到任务后立刻散开,各自埋伏下来。没有枪,人们拿着磨得锃亮的弯刀柴刀赶来,在山里一层层埋伏,胆大的几个甚至藏在屋子里柴垛后,准备先下手为强,抢点好用的东西回去炫耀。
  陈翻译带着一队鬼子兵出发时,松本听说是去白塘村,连说了两声“呦西”,陈翻译心神领会,当即立下军令状,要把胡家的老底掀开。
  当知道辛辛苦苦得到的胡家铺子只是个空壳,陈翻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他不得不承认,胡家确实是生意人,精明过人,一点也不肯亏本。作为有“胡家熟湘潭足”之称的当地大户,征粮通告发下去,他们竟有胆子将粮食藏了,甚至干脆把地分给佃户。有他们带头,湘潭的大户有样学样,阴奉阳违,加上游击队闹得凶,征得的粮食尚未达到预计的一半。
  去年十一月,中路铺维持会长黄坤吉带着二十多人去吟江街,被张鹏飞的游击队打了埋伏,全军覆没,维持会的人和日军自此都警醒了许多,轻易都不会出城。这次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陈翻译自然不肯轻举妄动,钱财固然是好东西,没命享用也白瞎。
  打听到白塘村热闹起来,他立刻将如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直响。腊八节在乡里算是很大的节日,胡家死了那么多人,子孙后辈不可能不大肆采办来祭奠。再说年关将至,别的不说,鸡鸭鱼肉总要开始准备,无论如何也不会白跑一趟,如果能逼问出藏粮食的地点,岂不是大功一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一击即中,陈翻译这次做了充足准备,带了三十来人,两挺机枪,大家分成两排盯住路边的动静,马驮着几箱弹药跟在后头。
  他对这次行动非常有信心,游击队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他们一行声势浩大,也没人敢来送死。
  半路上也还是出了点小意外,有个老人家想抄近路,没留神从岔路口钻出来,刚一露面,走在头前的陈翻译反应迅疾,一枪将他撂倒,声都没出就送他见了阎王。
  证明了自己的好眼法,陈翻译哈哈大笑,非常满意地摸了摸枪身。看到陈翻译得意洋洋的样子,几个枪法不错的好胜心起,一边走一边进行打靶比赛。正如陈翻译所料,腊八节确实在乡里是很大的节日,不时有人挑着担子带着孩子走亲戚,和他们狭路相逢,避无可避。
  零散的枪声一路响过,留下两个抱着孩子尸身痛哭的女人,一个打中眉心的小脚老奶奶,几个打在小腿的男人,还有一个打中腹部的孕妇,跟孕妇一起走的十岁左右小孩骂了几声,立刻被几发子弹齐齐命中,成了血窟窿。
  有了“消遣”,路途变得近了许多,看到进白塘村的豁口,大家的意见稍有分歧,陈翻译怕打草惊蛇,准备悄然潜入逮齐所有人,而为首的军曹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怕游击队,将大家拦下来,一声令下,几人对着那方放了一会枪,见毫无动静,这才让陈翻译带路进村。
  进村子的路本就是从山里开挖出来,随着大队人马走动,两边赭色的土壤簌簌地落,几棵歪脖子松树上满满的白幡惊得飘摇不定。陈翻译看得难受,一边走一边扯下来,团成一团砸在地上,还要踩上几脚。
  虽说两山夹峙是埋伏的好地方,好在山并不高,山间的情形个子高的一眼就能看见,众人并没放在心上,横冲直撞进了村,将马拴在大榕树上,三三两两一组分散行动,熟门熟路地钻进外表最气派的几家搜。
  眺望着四周黑黝黝的山,陈翻译没来由地心惊肉跳,跟军曹嘀咕两句,要了四个人径直往对面的墓地走,村里这些人一个个神神叨叨,逃命的本事却不错,被军曹一惊动,此时肯定都上了山。
  田埂不好走,四个兵东倒西歪,险象环生,一路骂个不停。陈翻译想起上次的受的冤枉气,烦闷不已,加上看见四处鸡飞狗跳,就是没人出现,不消说又准备让他们扑了个空,更加火上浇油,干脆在崖下形状歪七扭八的田里故意兜了两个来回,让四个混蛋多受点罪。
  不知是不是山风太冷的原因,正准备从一条陡直的小路上山,陈翻译突然觉得背脊发寒,脚比大脑反应还要迅速,一转眼就从小路跳到田里。果然,枪声正响在刚刚那段陡直的山路上,又像催命一般追来。
  “天要亡我!”陈翻译只想起这四个字,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撇下四人夺命狂奔。田间稻茬遍布,磕磕绊绊,哪里跑得动,两人定下身形,刚举起枪就被打中脑袋,一个爬上田埂,被两块同时落下的大石头砸中,继而一人从崖上飞扑而至,将他一刀毙命,另外一人跌跌撞撞跑了一段,突然醒悟过来,不知吼着什么,回头反击,登时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缓缓倒地。
  哀恸多日,沉寂多日后,喊杀声怒吼声轰然而起,重新让山林焕发勃勃生机,鬼子兵还当跟吟江街那次一样,几个游击队的大队人马又联合出击,吓得鬼哭狼嚎,仓皇逃窜。
  知道很有可能遇到埋伏,军曹一挥手,两人背对背去开路,另外四人冲到两边山崖搜索。
  开路的两人非常顺利地到了拗口,搜索的四人也发出没有发现敌情的信号,军曹松了口气,将瑟瑟发抖的陈翻译提到自己面前,加快了脚步。走不到五步,轰隆一声,拗口被硝烟堵住,那两个守在拗口的鬼子兵当场炸死,一阵炮竹般的密集枪声后,在山中搜索的四人一个接一个被人扔了下来。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陈翻译牙一咬,瞄准山崖上晃得最厉害的某处开了一枪,听到一声惨呼,小小得意一下,嘴角一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带着那没来及发出的笑高高飞起,正撞上山崖边一棵歪脖子松树,脸朝下扑在刚刚踩过的白幡上,很快没了声息。
  打完鬼子,自然要到坟前报喜,拜谢亲人的保佑。为了避免鬼子凶残报复,胡小秋打扫过战场,让大家兵分几路撤退,自己则带着一队人马将战利品送到游击队驻地,也就是朱沛家后山。
  清点战利品时,大家脸上才有些许喜色,朱沛火急火燎而来,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赶上这场战斗,悔得肠子都青了,抱着缴获的机枪来来回回地看,恨不得时光倒退,亲自上阵打一回。
  苏铁不想再耽搁,见毛毛正和秋宝热情洋溢地比划,毫不客气地再次将他扣在肩膀,绕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秋宝起身要追,被胡小秋拎住领子按下来。
  毛毛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手舞足蹈地跟苏铁说话,直到看到秀秀递过来的包袱才醒悟过来,迟疑着叫了一声“舅舅”,希望他能出面留下自己。
  秀秀从黑暗里将一个缩成一团的人拉出来,柔声道:“毛毛叫你。”
  毛毛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平安无事,惟独小满的两只脚都包成了粽子,明明很惨的事情,配上他那满脸懊丧,突然又令人忍俊不禁。
  知道舅舅脸皮薄脾气拧,毛毛聪明地闪到苏铁身后,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笑脸。小满气闷不已,一见他躲躲藏藏的架势,那还了得,怒喝道:“笑吧笑吧!我就是没用,怎样!来,我让你好好笑一场,我左脚是踩到石头自己摔的,右脚是被枪打的,笑!笑!你笑啊!”
  见他一直逼过来,苏铁怒不可遏,一手掐在他喉头,冷冷道:“你难道不知道反省!”
  小满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说来还真是自己的错,苏铁一再让他躲好,等鬼子到了近前再打,他贪功冒进,非要冲过去,谁知太过激动和紧张,脚下一滑,跌在草丛里,引来这无妄之灾,还过早暴露了目标,平白让苏铁他们花了许多力气。
  吱呀一声,朱沛也挤进门来,看到这个阵仗,轻轻唤了苏铁一声,并不前来劝架,反而往后退了一大步,几乎贴在墙上。
  朱沛的态度再度引发了小满的怒气,小满斜了他一眼,感觉到喉头的手又紧了紧,回过神来,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垂头丧气等他发落。这一次,他终于用血的教训得到一个认知,打仗不是闹着玩,光凭满腔热血和仇恨并不够,从刘明翰和顾清明乃至书上学来的知识虽然能让妹子们用热烈的眼神仰望,真正打仗的时候却一点用也没有。
  苏铁慢慢松开手,冷冷道:“你知道错在哪里么?”
  小满点点头,又摇摇头,梗着脖子道:“你就不能留下来教教我!湘湘都生孩子了,你还巴着她做什么!不是我不提醒你,顾家可不是好惹的!”
  这回连毛毛也看不下去了,嘟哝道:“早做什么去了!”
  小满恼羞成怒,低喝道:“闭嘴!薛平安,我忍你很久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苏铁听不下去了,猛地举起手,却被秀秀和朱沛拉了下来,小满却是不服输的脾气,将面前拦阻的秀秀拉开,挥舞着拳头叫嚣,“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家漂亮湘湘也不会嫁给你!”
  他还真钻这个牛角尖里去了!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苏铁对他的自以为是颇为头痛,看到秀秀哀求的目光,决定改变方式,冷冷道:“小满,你不要胡搅蛮缠,你实话告诉我,你家出了三个会打仗的,你学到了什么?”
  小满哑口无言,毛毛得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他,小小声道:“学会吹牛皮!学会吵架!”
  小满无力辩驳,抱着头缩成一团,心头一阵阵抽痛。这么多年过去,他在长沙和湘潭街上四处招摇,炫耀双胞胎的漂亮湘湘,炫耀薛君山和顾清明是大官,炫耀新式单车,炫耀自家的英雄,炫耀胡家的财力物力,拿胡家的钱做善事……即使有三个那么好的老师,何尝学到了真正的本事!
  终于有了效果,苏铁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紧逼一步俯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在长沙街上暗杀陈楚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你的子弹打在哪里,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有多危险,如果不成功,会连累多少人!”
  “我只是想亲手杀了他!”小满捂着脸低泣,他的枪法如何自己心知肚明,自然不敢跟他理论。
  苏铁点到为止,猛一转身,牵起毛毛的手大步流星而去,留下最后一句话,“小满,你好自为之!”
  配合屋外的喧声笑语,这句话显得更加讽刺。小满一颗心沉沉坠落,怔怔看着三人离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对毛毛的频频回首也毫无感觉。
  走出他的视线,毛毛终于绝望,攀着苏铁的手臂爬上去趴在他肩膀,闷闷不乐,竟忘了跟大家说再见。
  送走三人,秀秀就着闪烁的水光摸到他面前,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小满猛地抱住她,低低呜咽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就是一个废物!”
  两行清泪从秀秀脸上慢慢流下,和他的泪水汇在一起。秀秀深吸一口气,用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有他才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小满,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在我心目里,你就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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