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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浪一矢杂货店,您好,我有烦恼想要请教,所以写了这封信。
我今年春天从高商毕业,四月开始在东京一家公司上班。因为家庭因素,要赶快出社会工作,所以没有上大学。
但是,工作之后,我立刻开始失去了自信,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我们公司之所以会录用高商毕业的女一性一职员,只是为了让我们做一些打杂的工作。我每天的工作只是倒茶、影印和誊写男职员字迹潦草的文件,都是一些任何人都可以做的简单作业,中学生,不,只要是字写得好看一点的小学生也可以胜任,在工作时完全没有充实感。虽然我有簿记二级的资格,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公司觉得女人出来工作只是为了找结婚对象,只要找到适当的对象,就会立刻辞职结婚。既然只是要做一些简单的作业,所以根本不需要学历,不断有年轻女职员进公司,也方便男职员找老婆,公司也不必付太高的薪水。
但是,我工作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希望成为一个有经济能力,独立自主的女人,并没有把工作当成是暂时的落脚处而已。
正当我在犹豫未来该怎么办时,有一天,走在马路上时被人搭讪,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店里上班。那是新宿的一家酒店。没错,那是在街头找酒店小一姐的星探。
听他介绍后,发现在酒店上班的待遇好得出奇,收入和我白天工作完全无法相比。由于待遇实在太好了,我甚至怀疑其中有诈。
对方叫我可以去店里玩,顺便参观一下。我鼓起勇气去了那家店,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听到酒店或是酒家女,往往会让人觉得很不单纯,但我只看到一个华丽的大人世界。酒店小一姐不光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而已,而是努力思考如何让客人满意。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她们那么厉害,但我觉得很值得挑战。
于是,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去酒店上班。我才十九岁,在店里的时候,我谎称自己二十岁。虽然这对体力是很大的考验,招呼客人也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但每天都很充实,在金钱方面终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拮据了。
两个月后,我开始产生疑问。并不是对酒家女的工作,而是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当粉领族,如果只能做这些简单的工作,我根本没必要坚持下去,不如专心当酒家女,赚钱的效率更高。
我目前还没有告诉周围的人,在酒店上班这件事,一旦我突然辞去白天的工作,可能会在各方面引起不小的麻烦。
但是,我认为终于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希望您可以给我良好的建议,如何才能得到众人的理解,以四平八稳的方式辞去白天的工作?
拜托您了。
迷茫的汪汪
看完信,敦也用力“哼”了一声,“没甚么好谈的,太不象话了,最后的谘商居然是这种内容。”
“的确太离谱了,”翔太也撇着嘴,“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有这种轻浮的女生,对色情行业充满憧憬。”
“我猜她一定是美女,”幸平露出开心的表情,“因为她走在路上就被挖角,而且才去酒店上班两个月,就已经赚了不少。”
“现在没时间感叹这种事,翔太,赶快写回信。”
“要怎么写?”翔太拿着原子笔。
“那还用问吗?当然叫她别痴人说梦了。”
翔太皱着眉头,“对十九岁的年轻女孩说这种话,会不会太重了?”
“遇到这种笨女人,当然要把话说得重一点。”
“我知道,但可不可以稍微婉转一点?”
敦也咂着嘴说,“翔太,你太天真了。”
“如果回信写得太重,反而会招致反弹,敦也,你自己也一样吧?”
然后,翔太写的回信内容如下。
致迷茫的汪汪:
来信收悉。
恕我直言,赶快辞去酒店的工作,妳简直是乱来。
我知道酒家女的收入的确比粉领族好得多,而且也比较轻松。
妳只是想轻松得到奢侈的生活,所以会觉得这份工作很好。
但是,只有年轻的时候会觉得这份工作很好而已,妳现在还年轻,才工作两个月,不了解这份工作真正辛苦的地方。客人的素质五花八门,以后也会遇到很多觊觎妳肉一体的男人,遇到这些人,妳有办法聪明应付吗?还是说,妳打算和所有这些人上一床?妳的身一体会撑不住吧。
专心当酒家女?妳可以做到几岁?妳在信中说,妳想成为独立自主的女人,但等妳老了之后,没有人愿意雇用妳。
妳一直当酒家女,最后呢?想当酒店的一妈一妈一桑?那我就没话好说了,请妳加油。只不过即使自己开了店,经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妳有朝一日也想要结婚生子,建立幸福的家庭吧?既然这样,听我奉劝一句,赶快辞掉酒店的工作。
如果妳继续当酒店小一姐,妳想和怎样的人结婚?客人吗?去妳店里的客人中,有几个人是单身?
请妳为父母想一下,他们把妳养育成人,让妳去学校读书,并不是为了让妳去当酒家女。
当一个在公司暂时落脚的粉领族也不错啊。进公司后,没做甚么象样的工作,就可以照样领薪水,而且还有人献殷懃,最后还可以和同事结婚,之后就不用再上班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还有甚么不满意呢?
迷茫的汪汪,我想告诉妳,社会上还有很多大叔为找不到工作发愁,他们只要能够领到高中毕业的女职员一半的薪水,就很乐意做倒茶打杂的工作。
我并不是故意写这些内容让妳看了不舒服,这都是为妳好。相信我,照我说的去做吧。
一浪一矢杂货店
“对,要让她认清现实。”敦也确认信的内容后,点了点头。这个女人拿了父母的钱读完高商,顺利找到了工作,还想去当酒家女,忍不住想要教训她一顿。
翔太去把回信放进牛一奶一箱,回来之后,才关上后门,铁卷门那里就隐约传来了动静。“我去拿。”翔太直接走去店铺。
他很快就回来了,嘴角露出笑容,甩着手上的信说:“来了喔。”
致一浪一矢杂货店:
谢谢您的迅速回复,我原本还担心您不会回我的信,所以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了信之后,我知道自己失策了。一浪一矢先生,您似乎有很多误会,我应该把情况说得更清楚。
我想专心在酒店工作,并非只是为了过好日子。我追求的是经济能力,这是不需要依靠别人,也可以生存下去的武器。如果我只是当一个在公司暂时落脚的粉领族,无法得到这种经济能力。
我并不想结婚,虽然生儿育女、当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也是一种幸福的方式,但我并不打算选择这样的人生。
我对酒店这个行业的严峻略知一二,只要观察周围那些前辈,就不难想象日后所面临的辛苦。我是在了解这些情况的基础上,决心要走这条路。我希望日后自己开一家店。
我对此很有自信。虽然我才做了两个月,但已经有几个愿意捧我场的老主顾了,只是我无法为这些客人好好服务,主要原因就在于我白天有工作。由于只能在下班后去酒店上班,甚至无法和客人一起吃饭。这也是我想要辞去白天工作的原因之一。
有一件事要声明,我和客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您所担心的肉一体关系,虽然客人并非没有暗示,但我巧妙地闪躲了,我并不是小孩子。
我的确对我的监护人感到愧疚,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担心,但是,我想最终可以好好报答他们。
您仍然认为我的想法是有勇无谋吗?
迷茫的汪汪
“别再理她了。”敦也把信丢在一旁说,“甚么我对此很有自信,想得太天真了。”
幸平一脸不悦地接过信纸说:“对啊。”
“但是,她写的也没有错啊,”翔太说,“没有学历的女人想要在经济上独立,在特种行业捞钱最快,我觉得这种想法很正常啊。如今是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没有钱万万不能。”
“这种事,不用你告诉我,我当然也知道,”敦也说,“即使想法没有错,也未必能够成功。”
“你凭甚么断定她不能成功,这种事,谁知道呢?”翔太噘着嘴说。
“因为这个世界上,失败的人比成功的人多太多了。”敦也不加思索地回答,“虽然有不少红牌小一姐自己开店,但很多人半年后就经营不下去了。想要做生意没那么简单,需要有资金,但也不是只要有资金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这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只是现在这么写而已,等到真的开始过这种生活,就不在意甚么目标了,等到回过神时,一切已经为时太晚,错过了婚期,而且年纪也太大,无法继续当酒家女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才十九岁,不必考虑这么久以后的事──”
“正因为她还年轻,所以才要说啊,”敦也提高了音量,“总之,回信给她,教她放弃这种愚蠢的念头,赶快辞掉酒家女的工作,专心在公司找一个老公。”
翔太注视着餐桌上的信纸,缓缓摇着头。
“我想要支持她,我觉得她并不是抱着轻率的态度写这封信。”
“这和轻不轻率没有关系,而是要面对现实。”
“我认为她很面对现实啊。”
“哪里?那要不要打赌?你赌她开酒店成功,我赌她在当酒店小一姐后,一爱一上一个坏男人,最后生下没有父亲的孩子,给周围人添麻烦。”
翔太倒吸了一口气,随即露出尴尬的表情低下头。
凝重的沉默笼罩室内,敦也也低下了头。
“听我说,”开口的是幸平,“要不要确认一下?”
“确认甚么?”敦也问。
“向她问清楚更详细的情况啊。我觉得你们两个人的意见都没错,所以,先问一下她,到底有多认真,然后我们再来考虑要怎么回她。”
“她当然会回答自己很认真,因为她认为是这样。”敦也说。
“不妨问她更具体的事,”翔太抬起头,“比方说,她希望经济怎样独立,为甚么不喜欢结婚得到幸福这个选择。她说以后想要自己开店,问她有甚么计划。就像敦也说的,开店做生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问她这些问题,如果她无法回答清楚,我就会觉得她的梦想不切实,也会叫她辞去酒店的工作。你们觉得如何?”
敦也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虽然光问也没有用,但就这么办吧。”
“好。”翔太拿起原子笔。
翔太在写信时不时陷入思考,敦也看着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刚才说,当酒家女久了,会一爱一上坏男人,最后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给周围人添麻烦──其实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正因为翔太他们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才闭口不说话。
敦也的母亲在二十二岁时生下他,父亲是在同一家店上班的酒保,年纪比母亲小,但是,在他出生之前,那个男人就失踪了。
敦也的母亲生下孩子后,继续在酒店上班。因为可能没有其它可以做的工作。
在敦也懂事时,母亲身旁就有男人,但敦也不认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不久之后,那个男人也不见踪影。隔了一阵子,又有别的男人住进家里。母亲给男人钱,男人不工作。然后,那个男人也消失了,接着,又是另一个男人上门。这种事一次又一次上演,最后,就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常常莫名其妙地对敦也动粗。不,男人可能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敦也不得而知,甚至曾经在他小学一年级时,因为不喜欢他的脸而殴打他。母亲没有保护他,觉得儿子惹男人生气,是儿子的错。
敦也的身上总是有瘀青,,他小心翼翼地不被别人发现。因为他知道,一旦被学校的人发现,就会把事情闹大,下场会更惨。
在敦也读二年级时,那个男人因为赌博遭到逮捕。几名刑警来到家中搜索,其中一名刑警发现身穿背心的敦也身上有瘀青,问了母亲原因,母亲说了很不合常理的谎,谎言立刻被拆穿了。
警察通知了儿童福利所,儿童福利所的职员很快就赶到了。
母亲对职员说,可以自己带小孩子。敦也至今仍然不知道,她当初为甚么会这么回答。因为之前曾经多次听她在电话中说,她最讨厌带孩子,早知道就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
职员离开了。敦也开始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他觉得这样终于可以摆脱暴力的一陰一影了。
他的确没有再遭到殴打,但并不代表他开始过正常的生活。母亲比以前更少回家,只不过她离家时,既没有为他准备三餐,也没有留下钱,学校的营养午餐成为他三餐的唯一来源。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告诉别人自己面临的困境。他也不知道为甚么,也许是不喜欢被人同情。
季节变换,进入了冬天。圣诞节时,敦也始终都是一个人。学校开始放寒假,但母亲连续两周没有回家,冰箱里空无一物。
十二月二十八日,敦也因为饥饿难忍,偷了路边摊的串烤被抓。从寒假到那一天为止,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所以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偷了东西。他之所以一下子就被抓,是因为他在逃跑途中因为贫血而昏倒了。
三个月后,敦也被送到孤儿院丸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