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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為你而戰

所屬書籍: 我將喜歡告訴了風

    他要她一世如孩子般天真,彷彿從沒受過傷那樣。

    【1】

    二隊淘汰掉了一半的人,自然意味著很快就會有新鮮血液補充進來。

    只是林格看到自己宿舍新補進來的那位「新鮮血液」時,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居然是朱珠!

    來就來吧,還一個宿舍,楊教練是故意的吧?

    朱珠不是二隊正式隊員,而是按照以前的慣例,為了準備亞青賽從省隊臨時提上來到國家隊做賽前集訓的。

    林格當然知道朱珠實至名歸,也早做好了朱珠會來集訓的準備,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會和她住在一個宿舍,這就很尷尬了。

    「好久不見啊,林格。」朱珠的表情倒是很淡定。

    林格僵硬地笑了笑:「是啊。」

    「傷勢怎麼樣了?」朱珠的目光掃向林格的右手。

    「好了。」林格晃了晃右臂。晃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像個智障,訕訕地又放下了。

    「那就好,」朱珠勾了勾嘴角,「要不然資格賽的時候,我會覺得我是在欺負人。」

    「……」林格怔了怔,不要這麼瞧不起人吧大姐?

    朱珠果然有備而來。

    生活中兩人話都不多,維持著表面和平,可一到了冰道上,朱珠就刻意挑釁似的,一定要和林格一較高下。

    林格被她的挑釁給惹毛了,欣然應戰。

    於是乎一場訓練賽,搞得像正式比賽似的,居然破了全國紀錄,看得楊致全都興奮地吹起了口哨。

    這是朱珠給全隊的下馬威,可謂一箭多雕。

    只是她贏得了教練的另眼相看,卻輸了人緣。

    一下冰道,她就成功地和林格一起,成為最不受歡迎二人組。

    不過朱珠並不在意,反而主動找到林格示好:「一起吃飯吧。」

    林格有些不習慣,但也不好拒絕。

    吃飯的時候,氣氛沉悶,又是朱珠主動打破了沉默:「平時你在隊里,也不好過吧?」

    林格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沒關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理解。」朱珠笑了聲,低頭繼續吃飯。

    林格:「……」那我謝謝你咧。

    「剛進體校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本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你個性會圓滑些,沒想到還是這麼沒長進。」朱珠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

    林格無語,這到底算是表揚還是嘲笑?

    「你就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朱珠盯著她。

    好吧,機會過時不候。林格喝了口湯,思忖了一下,才抬頭看向朱珠:「其實我想了這麼多年,也想不通你那時候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就因為高愷對我好點?」

    說著說著,她又覺得很好笑,擺手搖頭道:「算了,不說了,都過去了。」

    朱珠訕笑:「那時候不懂事,對不起了。」

    林格愣了一下,沒想到朱珠會跟自己道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其實我一直想這樣平靜地和你面對面,說聲對不起的。」朱珠真誠地看著她,「可惜一直沒機會。以後好了,咱們是隊友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嗯。」林格笑了笑,「是都過去了。」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很奇妙,時過境遷之後,好像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太一樣了。

    最近宿舍樓里的陌生面孔有點多。一個賽季即將結束,各個項目都有為下個賽季挑選後備軍的計劃,各省隊調上來集訓的人開始變多。

    只是沒想到這些陌生的面孔里,居然有白雪。

    樓梯口狹路相逢,氣氛並不是很美妙。

    印象中總是嬌滴滴俏生生的大美女,此刻目光陰冷帶刺。

    林格不記得自己當面得罪過她,於是擠出一絲笑,算是打了招呼。

    白雪卻嗤笑了聲,對身後跟著的其他花滑隊員滿臉譏誚道:「認出來了嗎?大明星哦!」

    身後的小姑娘們紛紛「喲」了一聲,然後放肆地笑了起來,讓林格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被人圍觀的大猴子。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在白雪沒再說什麼,而是梗起漂亮的脖子,帶著一群小妹下了樓。

    朱珠視線追了白雪好一陣兒,直到拐彎看不見了,才笑出了聲:「這誰呀,這麼囂張。」

    林格抿抿唇,沒吭聲,一臉淡定地繼續上樓。

    她已經猜到自己哪裡得罪到白雪了,所以她才格外坦然。

    好吧,她能理解。這個東西,叫嫉妒。

    不過她不在乎。反正聶遲已經是她的了,其他的,愛誰誰。

    只是從那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她和白雪在樓梯上遇見的次數越來越多,多到她開始有點煩躁。

    朱珠勸她不要在意,速滑隊在二樓,花滑隊在三樓,偶爾碰見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林格卻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的生活中還從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每次碰見,都是各種冷嘲熱諷,總有本事把人惹毛,讓人恨不得衝上去一架泯恩仇。

    但林格知道她不能這麼做。也許這正是白雪所期待的。

    估計是因為白雪家庭背景的關係,林格總感覺她那樣子和太妹頭頭沒什麼兩樣,身後的其他隊員亦步亦趨的,就像是她的小跟班。真的很難想像,這樣的白雪,在聶遲面前能裝出那麼嬌俏玲瓏的乖巧模樣,也是難為她了。

    這樣的煩躁和不快,隨著亞青賽選拔的臨近而漸漸被置之腦後。

    她可是誇下海口要拿冠軍的人呢,什麼事都趕不上比賽更重要。

    亞青賽,全稱亞洲青少年錦標賽。只是一般國家隊一線隊員不參與這種規格的「遊戲」,主要是給第二梯隊的小將們練手。

    但其他國家卻不一樣。不是每個國家都像中國這麼地大物博,人才濟濟。他們往往都在年齡限制內派出實力最強的選手爭金奪銀,所以實際比賽規格也沒有那麼低。

    比如這次,韓國就派出了上屆的奧運銀牌得主金玉晶。這對中國這些很少參加過國際大賽的孩子們來說,壓力驟然變大。

    能拿到參賽資格,就等於拿到了一次極好的鍛煉機會。

    萬一奪得金牌,那成色也是杠杠的。

    就在人人摩拳擦掌,爭取這幾席寶貴資格的關鍵時刻,也不知是不是壓力過大的原因,林格居然感冒了。

    簡直雪上加霜。

    「不行就吃點葯吧,」朱珠勸道,「這樣強撐也不是辦法。」

    鼻塞加上咳嗽,這對競速類的比賽項目簡直是致命的。林格無奈,只好求助隊醫。

    趙主任親自開了葯,列出單子讓林格去拿。

    只是配藥的小隊醫看著實在眼熟。

    林格定睛一看,驚訝地喊了聲:「唐箏!」

    小隊醫抬頭,還真是唐箏。

    「你怎麼在這兒啊,」林格很意外,又為她感到高興,「什麼時候調過來的?」

    唐箏笑笑:「就年後。也不是調過來,就是這邊暫時缺人,過來打雜幫忙的。」

    「那也很好啊,」林格開心道,「好好表現就有留下的機會。」

    「嗯。」唐箏笑著把配好的葯遞給林格,不無擔心道,「你沒事吧?」

    林格剛想說話,喉嚨突然一陣發癢,劇烈地咳了好幾聲,咳到唐箏都擔心地皺起眉頭了,她居然還倔強地擺擺手,滿不在乎地笑道:「沒事。」

    拿了葯出來,朱珠挺好奇:「這人你認識?」

    林格點點頭。

    她覺得唐箏大概是對她有點意見,表情不像之前那麼自然了。不過想想也對,當初她那麼期待地央求自己幫忙,自己卻沒有儘力,想必是讓她失望了。

    但又能怎麼辦呢?她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啊,哪有那樣通天的本事。

    「很熟嗎?」朱珠又問。

    林格奇怪地看向她:「你怎麼好像對唐箏很感興趣啊?」

    朱珠笑了笑:「沒什麼,就是上次看她和白雪關係也很近。」

    林格愣了愣。

    「當然了,花滑也是她的服務範圍,笑臉相迎是沒錯的。」朱珠打著哈哈,勾住林格的肩,「我看看趙主任都給你開了什麼葯。」

    林格把葯袋子給朱珠看。朱珠看了兩眼,點點頭:「挺好。可以放心吃。」

    林格無語看著她:「怎麼著,你還擔心趙主任害我們啊?」

    朱珠挑挑眉:「高愷告訴你警惕有人動冰鞋,就沒告訴你警惕大賽前自己吃的喝的啊?」

    林格嘲笑她草木皆兵。

    朱珠卻認真道:「別不信。我們隊就有人被有心人害過,結果被停賽一年。」

    林格被她說得心頭一凜,頭皮發麻,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葯袋子,開始思考到底是應該吃藥,還是應該硬抗。

    林格選擇了硬抗。

    於是就在鼻塞加咳嗽的極端情況下,她居然依然在500米選拔賽中拔得頭籌,看得朱珠都不禁為她鼓起了掌。

    這人關鍵時候就是這麼靠譜。

    當不再是競爭關係時,朱珠深深覺得,她越來越喜歡林格這個隊友。

    亞青賽正式開幕。

    出於身體狀況考慮,楊致全只給林格報了500米和接力,倒是給朱珠報了全項。

    賽前,楊致全召開了一次分析會,把主要對手韓國隊分析個底兒掉,還特彆強調要注意韓國名將金玉晶。

    金玉晶名氣很大,年紀卻不大,滿打滿算十八周歲。但她從十五歲起就已經出征國際成人賽場了,被韓國譽為天才型選手,也是韓國女隊未來的主力,被韓國各界認為超越lewis指日可待。

    如果誰能拿下金玉晶,誰就能在亞洲一戰揚名,為國爭光了。

    分析會變成了動員會,林格被楊致全這番話激得熱血沸騰,鬥志昂揚。

    朱珠忍不住側目:「我好像知道我和你的差別在哪兒了。」

    林格難受地擤了下鼻子,頂著紅鼻頭笑眯眯看著她:「終於承認你腿短了?」

    「嘁。」朱珠真羨慕她這時候還能開玩笑,「我是說,壓力越大,你狀態越好。這點我不如你。」

    林格嘚瑟地笑笑,倒也不謙虛:「嗯,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會連續幾次敗給我。」

    「找死啊你!」朱珠被戳到傷心事,咬牙活動手腕,磨刀霍霍。

    林格笑嘻嘻走開,還哼著歌,氣得朱珠真想衝上去揍她兩拳。

    儘管林格身體不適,但發揮卻非常穩定,一路平穩衝到決賽。

    而朱珠500米就夢斷半決賽。原因很簡單,運氣不好,半決賽分到金玉晶那組,於是就被金玉晶和她的隊友聯合起來,滅了。

    「你要小心,」500米決賽的時候,朱珠特意過來觀戰,告訴林格,「韓國人戰術很成熟,配合得很好,我覺得你唯一的辦法就是卡住好位置絕對領滑,否則你也沒有機會。」

    林格點點頭。看朱珠比賽時,她就已經發現了。金玉晶不愧是名將,絕對實力擺在那兒,不管是能力還是經驗,都毫無爭議。何況她還有一個隊友聯合作戰。

    「不過我覺得你要在金玉晶手裡搶到好位置有點難。」朱珠實話實說。

    林格點頭再點頭。決賽賽道是根據半決賽絕對成績來排的。金玉晶比她快,所以佔據了最好的內道。她的隊友比自己慢一點,佔據了右邊的賽道。等於從一開始,她就在兩者夾擊中。

    「而且他們國家比賽風格一直都是那樣式兒的,你懂的。」朱珠笑了聲。

    林格聳聳肩。韓國隊一向作風強悍霸道,而且小動作格外多,只能自己更謹慎些了。

    可謹慎本來就和短距離比賽相悖。所以她的處境確實挺困難。

    正說話間,唐箏背著背包過來了,揚手朝林格打招呼。

    朱珠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唐箏笑笑說:「不放心格格啊,正好決賽,過來看看。」

    說著,她坐到林格身邊,親昵地把手搭在林格肩膀上問:「感覺怎麼樣?」

    「還好。」林格剛說出兩個字,就被唐箏身上的香水味給刺激得打了個噴嚏,鼻子癢了半天。好不容易緩過來,忍不住瞪著唐箏:「你最近怎麼開始噴香水了?」

    唐箏有些尷尬地抬手聞聞:「很明顯嗎?」

    朱珠在旁邊不失時機地哼了聲:「春天來了唄。」

    唐箏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她總覺得從一開始朱珠就一直刻意針對她,對她總是冷嘲熱諷。但她能怎麼辦呢?除了忍氣吞聲,避讓三舍,也沒別的辦法。

    林格挪了挪身子,離唐箏遠了些,鼻子和喉嚨才舒服了些。

    唐箏不無憂心地看著她:「不如喝點水吧。潤潤。」

    說著,從背包的水壺袋裡拿出一瓶未開封的水,擰開了,遞給林格。

    林格接過,剛要喝,就被朱珠一把奪走了,笑嘻嘻道:「我也渴了,我先來!」

    林格挺無語地看著她:「幼稚啊你。」

    「馬上要上場了,喝什麼水呀。」朱珠說著,拿著水一邊走,一邊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有病啊這人。」唐箏憤憤地瞪著她的背影,咬牙罵道。

    林格失笑,勸她:「她就這樣的人,你別介意。」

    「我哪有資格介意啊,」唐箏輕輕嘆了口氣,「說不定下禮拜這賽季一結束,我就要回原單位了。」

    林格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只能安慰道:「想那麼多幹嗎,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能留下呢?」

    「誰知道呢。」唐箏無奈地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一臉曖昧地看著林格,「聶遲來了嗎?他肯定在的對不對?」

    林格臉有些發紅。

    她知道他一定在,只是他依然選擇以一個普通觀眾的身份,隱藏在現場,讓她找不到罷了。

    每次比賽結束,都能收到他的祝賀簡訊,還有一些用長鏡頭拍攝的照片,證明他就在其中。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心態也格外放鬆。

    見林格羞澀不回答,唐箏笑起來:「一看就知道他來了。真羨慕啊林格,他對你這麼好。」

    「胡說什麼呢。」林格揉了揉臉,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在賽前不要起伏太大。

    「她沒胡說啊,我也都快羨慕死了。」朱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站在唐箏後面說道。

    唐箏回頭看了看她,見她正在舉著瓶子喝水。

    朱珠見唐箏看自己的眼色有些奇怪,便挑了挑眉說:「怎麼著,這水還只能林格喝呀?小氣鬼。」

    說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水遞給林格:「喝一口吧,要不然你好朋友不會放過我。」

    林格也覺得說了這麼多話後喉頭有些發乾,便接過來抿了一口。

    決賽正式開始。

    金玉晶顯然並不把自己身邊這個陌生的中國女孩放在眼裡。她身材高挑,有174cm,是典型的朝鮮長相,細長的單眼皮,眼角上挑,鼻尖扁平。倨傲看人時,就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就這樣一個在中國人看來很朝鮮的長相,在韓國本土卻備受追捧,小小年紀就已經多次登上韓國各大時尚雜誌的封面,超模範兒十足,被封為韓國的國民女神,是已經成名的體育明星。

    而林格這種青澀的連一次像樣的國際賽事都沒拿下的小女孩,顯然不在金玉晶的視線範圍內。在她的眼裡,半決賽時的手下敗將朱珠才算得上是個對手,畢竟從資料上看,朱珠的參賽經驗足夠豐富。這個林格能混到決賽,在她看來,多半是運氣好罷了。

    運動員開始熱身,向觀眾打招呼。金玉晶和自己的同伴輕鬆得如同逛街,搭著彼此的肩,沖看台上為她瘋狂歡呼的韓國冰迷致意,那神情彷彿已經在慶祝奪冠。

    林格放鬆呼吸,命令自己冷靜。越是遇到這樣的強手,她就越要冷靜。

    運動員起跑準備。

    直到和林格站在一起,低頭準備時,金玉晶才不經意間掃到了林格腳上的冰鞋,神色微微吃驚,視線越過林格,和她的韓國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

    ics的冰鞋,而且是定製款。

    雖然故意貼滿了小豬佩奇,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

    只是ics怎麼會穿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子腳上?怎麼回事?

    林格不是沒注意到這兩個人的眼神交換,但她不允許自己分心。這次裁判都是國際水平的,一舉一動都在高科技的監控範圍內,她必須讓自己少犯錯,再談防止別人干擾。

    想到這裡,她晃了晃脖頸,盡量放鬆,全身心集中精力,自動屏蔽掉一切現場和內心的雜音。

    在這一刻,她的世界裡,除了眼前的跑道,再無其他。

    發令槍響,起跑開始。

    金玉晶到底是金玉晶,儘管林格已經使出了洪荒之力,金玉晶依然輕鬆地憑藉內道優勢和大長腿,拔得頭籌,領先了林格一步。韓國隊另外一個選手和最外道的日本選手分別位居第三和第四。

    現場尖叫聲開始爆棚。因為主場優勢,滿場都是「林格」「林格」的奮力呼喊聲。

    林格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她早就做好了被搶先的心理準備,畢竟金玉晶實力擺在那裡。

    只是林格並不悲觀。

    500米起跑固然非常重要,但並不是就此便定了江山。能攻能守,才是一名合格的速滑運動員。

    她因出色的起跑,大多數時間已經習慣了500米項目上的「守」,那麼現在,就是考驗她「攻」的能力的時候了。

    她要向世人證明,在技術上,她已經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全面。

    林格心態前所未有的沉靜。她全神貫注盯著金玉晶。

    不得不承認,單從實力上說,金玉晶確實是奧運銀牌的水準,速度非常之快,蠻力超越顯然是不明智的。她必須尋找對手的破綻,然後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機會,及時上位超越。

    當然,這並不容易。金玉晶這樣的名將絕不會輕易給別人這個機會。何況,她還有一個隊友打配合。

    林格要做的,不僅僅是要超越,同時更要阻止被另一名韓國選手聯合夾擊。

    瞻前還要顧後,不容絲毫疏漏。

    這當然更不容易。饒是朱珠,半決賽就已因此而馬失前蹄,她必須更加謹慎。

    賽前,她已經在內心演算過無數次這場比賽可能面臨的各種情況。此時此刻,她決定拿出起跑失利後的另一個應對方案——提前加速,先打亂韓國隊的節奏,儘早擺脫掉身後的威脅。

    這麼想著,林格驟然加速。

    金玉晶沒想到林格剛起跑就加速,心中一凜。

    就在她心亂的瞬間,一個千載難逢的破綻出現在林格面前。

    林格迅速斜插進內道,試圖超越。

    金玉晶沒想到林格如此果斷,心中一慌,下意識做了個十分細小卻非常有失大將風度的小動作——伸手阻擋超越。

    這絕對是犯規行為,但如果僥倖,就可以逃過懲罰。

    林格不想和她硬拼。比起兩敗俱傷,她寧可再找機會。畢竟如果真發生了肢體接觸,到底最後會如何判罰,誰也說不準。與其冒著被取消成績的風險,還不如穩妥地拿個銀牌。強行超越並不划算。

    又一圈過去。

    剛逃過一劫的金玉晶此時已冷汗涔涔,她絕不能再給林格第二次機會。她必須用速度儘快甩掉所有後來者。

    於是,從第二圈開始,速度就已經被拉到不可思議的水平,四名選手很明顯開始拉開距離。

    只是金玉晶並沒有如願以償。她低估了林格的跟滑能力。眼看著自己的隊友和另一位日本選手已經被甩出了十米開外,而林格卻彷彿牛皮糖一樣,就是粘在她的身後,怎麼甩都甩不掉。

    真是陰魂不散。

    金玉晶心下一沉,開始感到不妙。聯合夾擊已經不可能,形勢反而對林格更有利了。

    她實在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女孩居然有這麼強的實力。

    就在她分心觀察戰局的瞬間,機會再次出現。林格連上幾步,居然轉眼之間,便從外道完成了超越。

    金玉晶心一涼。在這樣的速度下,還有能力從外道超越,這還是人嗎?

    本以為速度拉到這種地步,只要控制好內道就十拿九穩了,外道超越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可誰知,林格偏就劍走偏鋒,做到了。

    資料不是說她賽前一直感冒嗎?感冒還能這樣?

    大意了。

    金玉晶追悔莫及。她根本沒想到在亞青賽上能碰到這樣頑強的對手,導致她竟然判斷失誤,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但她絕不認命。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哪個能笑到最後。

    金玉晶怒眉赤目,竭盡全力提速,只求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林格超越之後,便展現了她無可挑剔的控線能力,讓金玉晶在正常規則下根本無計可施。

    她開始著急了。她的奧運光環絕不能毀在一個無名小卒手裡。

    最後衝刺。

    林格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體能的極限,鼻子難受得讓她崩潰,大腦因為高度緊張而處在半缺氧狀態,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變得恍惚又混亂,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她所有的意識,全都集中在前方的衝刺線。

    ——沖吧,林格。

    ——衝過去,你就是冠軍!

    ——衝過去,你就能大聲地對聶遲說,看,我誇下的海口實現了,我滑贏了金玉晶,我離娶你的目標更近了!你能看到我有多努力,對不對!

    在這個時候,林格無比感謝楊教練。如果不是習慣了在屏住呼吸大腦缺氧的狀態下還得繼續滑行的魔鬼極限訓練,她想她現在一定倒下了。

    好在,她的腿還沒倒下。她的意志成了支撐她堅持到終點的最後一根稻草。

    金玉晶知道一切都完了。

    一個小小的亞青賽,居然在最後關頭讓她聲譽掃地。輸給誰都不可怕,輸給一個連中國國家隊正式隊員都算不上的替補,那才是奇恥大辱。

    輸了這一場,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把她捧到天上去的韓國民眾。

    下個賽季就是奧運周期,如果沒有意外,這個中國選手將會是自己下個賽季的最大挑戰。

    金玉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最後十米。

    林格顯然已經鎖定勝局。金玉晶儘管只有一步之遙跟在她身後,但超越是再也不可能了。現場冰迷們已經做好了慶祝的準備。

    可誰料,就在衝刺的瞬間,金玉晶突然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她竟然不管不顧地伸手,對著林格做了一個十分明顯的拉扯動作!

    好低級的犯規!自殺式的兩敗俱傷!好不要臉的陰暗比賽心態!

    現場觀眾們紛紛不由自主站起了身,發出了鄙視的驚呼。

    林格此時正處在超高速滑行中,突如其來的拉扯讓她瞬間失去了平衡。

    就在所有人為她感到遺憾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已經被拉扯得失去了平衡的林格,儘管身子已經傾斜,明顯要摔出去的趨勢,可她的腳,卻依然保持著冷靜的衝刺姿勢!

    她衝刺著摔了出去!

    按照短道速滑的規則,未到衝刺線摔倒,肯定是失敗無疑。但如果摔倒時腳尖依舊保持著衝刺的姿勢,且順利地通過了終點線,那麼,依然可以算是衝刺成功。

    所以,按照這個規則,如果裁判夠公正,林格的這次衝刺應該是成功的。儘管她衝出終點線後,整個人連帶著抓著她的金玉晶一起摔在了擋板上,力量之重,連擋板都被沖變了形。

    現場一片混亂。

    在最終的裁定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敢斷言金牌花落誰家。最後的速度實在太快,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肉眼很難判別到底是誰先犯規。

    觀眾們交頭接耳,裁判團湊在一起開大會,兩國教練亦是焦慮不安在等待。與此同時,現場的隊醫們迅速上前,檢查金玉晶和林格的傷情。

    好在兩人都無大礙。金玉晶很快起身滑走,而林格則倒在地上半天沒起身。

    她只是太累了,需要緩一緩。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判罰結果總算出來。金玉晶取消成績,林格成績有效,第一個衝線,是金牌。銀牌是另一個韓國選手,銅牌是姍姍來遲的日本選手。

    金玉晶對這個結果顯然早已預料到,在裁定出來之前,就已經提前離開了賽場。

    她太低估林格了。

    能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出腳衝線成功衝刺的,全世界歷史上只有過一次,還是n年前速度還沒突破44秒的年代。

    林格的表現,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猶如神助。

    遲來的歡呼聲響徹整個體育場,很多冰迷的眼睛已經濕潤。

    楊致全仰天深呼吸,拚命逼迫自己壓制住眼底的潮濕。當著這些小傢伙們的面,他才不要失了一貫嚴師的尊嚴。

    太不容易了。

    他難掩激動地看著緩緩從冰上起身的林格。這丫頭,太不容易了!

    朱珠第一個在出口等著,扶了林格進來。

    楊教練跑過來狠狠抱著狂咳不止的林格轉了一大圈,放下之後又重重地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嘴裡激動地念叨著:「臭丫頭!行啊!我沒看走眼!」

    林格控制不住地腳下虛軟,站都站不穩。

    朱珠忍無可忍道:「楊教練,讓她休息會兒行嗎?等會兒還有頒獎典禮呢。」

    「行行行,你照顧她一下。」楊教練激動地搓搓手。

    等林格終於緩過神來時,才發現朱珠兩眼發紅。她心裡感動,但還是沙啞著嗓音笑話她道:「又不是你得金牌,激動什麼?」

    朱珠沒好氣地哼了聲:「誰激動了?瞎說!」

    「行,是我看錯了。是你眼紅我的金牌了。」

    「是是是,我眼紅。」朱珠真是服了,這丫頭這時候嘴上還不饒人,「趕緊準備一下頒獎禮,這一次,你可是代表中國的。」

    「嗯。」

    「你是不知道,你最後一下真是把我嚇傻了。聽到全場的呼喊聲了沒?林格,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最重要的是,你打敗的是金玉晶!你把她拖到不得不犯規的地步!你真是太牛了!」

    能聽到朱珠發自內心的肯定,林格不禁有些鼻酸。競技體育就是這樣,只有出成績,才能贏得別人真正的尊重。

    她伸出雙手抱住朱珠,輕輕嘆了聲:「謝謝你,朱珠。」

    頒獎禮隨後舉行。

    在林格看到國旗冉冉升起的那一剎那,她才終於明白,作為一個能代表自己國家出戰的運動員,是多麼的幸運和榮耀。

    這才只是一個開始,她繃緊了唇,強忍住內心的翻湧,暗暗告訴自己。

    以後還有更長的路,比現在更艱難的路,她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

    為了所有為她付出的人。

    【2】

    接受完記者採訪,林格剛到休息室,就看到聶遲的消息:「恭喜你,離娶我的目標更近了一步。」

    她不禁紅了臉,抿唇偷笑。

    朱珠幫她套上羽絨服,看她一臉蕩漾,忍不住吐槽:「差不多行了啊,刺激單身狗啊。」

    林格瞅了她一眼:「好好準備你的比賽。等你拿到了你的金牌,我就把高愷嫁給你。」

    「滾!」有事沒事就拿高愷調侃自己,這丫頭也真是夠了。朱珠兇巴巴瞪了她一眼。

    兩人正笑鬧間,遠遠看見了白雪的身影。

    「她怎麼來了?」朱珠奇怪。

    林格撇撇嘴:「誰知道呢?」

    「不至於這麼關心你吧?還忙裡偷閒跑來看你比賽。」朱珠冷笑了聲。

    林格聳聳肩,還是那句話:「誰知道呢?」

    決賽日過得很快。1000米金玉晶沒有報,朱珠比較順利拿了個金牌,1500米金玉晶當仁不讓,一舉奪魁,並沒有多大意外。最激烈的看點在接力上。雖然過程辛苦,但最後衝刺階段是林格這一棒,幾次連續超越成了最大看點,最後險勝韓國隊。

    比賽結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這場是短道本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比賽完了,就代表著終於可以休息放假了。

    亞青賽中國隊基本達到目標,特別是500米能從金玉晶手裡拿到金牌,絕對是值得慶祝的一件大喜事,連冬季運動管理中心的領導都親自過來表揚,整個速滑隊喜氣洋洋了好一陣。

    楊致全終於不再板著一張撲克臉,准許大家好好放鬆一下,該探親探親,該度假度假,到時候按時歸隊就行。

    朱珠這些從省隊來的隊員,也將回歸地方。眼看又要各奔東西,林格不免有些傷感。

    「得了,別再這張臉了,都有百度百科的人了,苦哈哈的給誰看呀?」朱珠走到坐著的林格面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林格伸手環住了朱珠的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你請我吃飯吧。我想吃燒烤。」

    「行,」朱珠笑了笑,「總算解禁了,咱敞開了懷吃。」

    「我還想喝點酒呢。」林格抬頭笑。

    朱珠挑眉看她:「我十八歲了,你滿十八歲了嗎?未成年少想這些事兒啊。」

    「嘁。」林格忍不住笑出聲。

    兩人剛走到宿舍樓門口,正好看見唐箏拎著行李箱往外走。

    林格忙喊住了她:「唐箏!」

    唐箏猛地一怔,目光有些閃躲。

    「你幹嗎去呀?回老家休息嗎?」她想起這幾天也是唐箏工作該確定的時候,便想關心一下。

    「不是,」唐箏低頭看著自己的行李箱,低聲說,「我回康復中心。」

    「啊?」林格愣了愣,「趙主任那邊……沒通過?」

    唐箏搖搖頭,頓了頓,又點點頭,但就是一直不肯抬頭看林格。

    「別在這兒傻站著了,」朱珠看著倆人別彆扭扭的樣子,笑著插話道,「我倆去擼串,一起唄。」

    唐箏連忙擺擺手:「不了,我……」

    「去吧!」朱珠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行李,「有什麼話咱酒桌上好好說,在這兒多難看啊。」

    三月底的天氣,夜市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這些讓他們平時口水滴答卻絲毫不敢碰的東西,一朝解禁,便像剛放風的犯人似的,點了一大堆。

    只有唐箏格格不入。

    林格理解她的心情,儘力調節氣氛,但唐箏卻一直不在狀態。

    林格看了朱珠一眼,朱珠卻一臉輕蔑的笑,和之前的熱情大相徑庭,讓林格不由得感嘆這人真是間歇性精神分裂。

    三個人默默吃了一會兒,朱珠突然主動向唐箏開口:「說說吧,我們聽著。」

    唐箏反應慢了半拍,怔怔地抬頭看了眼朱珠:「說?說什麼?」

    朱珠嘖了一聲:「就說你該跟林格說的啊。你這次走了,應該這輩子也不會再碰面了吧?不把有些話說出來,你這輩子能睡好覺嗎?」

    唐箏臉色立刻大變,吃驚地看著朱珠。

    朱珠慢條斯理地啃著羊肉串,慢悠悠地說:「論成績,我不敢說比林格強。但是論混社會的經驗,我可比林格強多了,畢竟我的故事寫出來也夠出一本書的。怎麼讓自己活得更好,怎麼讓自己有捷徑可以走,不怕你笑話,我干過的壞事絕對比你多。這點林格可以做證的。對不對呀,林格?」

    林格沒想到她居然主動提起這些敏感舊事,一臉蒙圈:「……啊?」

    「我啊,以前別的不說,對林格就做過不少不厚道的事兒。」朱珠居然說起這事兒還挺坦然,「比如藏起聶遲給她寫的信啊,散布一些流言啊,最過分的一次,是動了她冰鞋的螺絲釘,害得她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差點頸椎受傷,終身殘疾。」

    林格:「……」

    唐箏:「!」

    「我承認,我小時候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也沒辦法,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這樣。誰讓我想出頭呢?我媽為了我付出那麼多,我不得不出頭啊……」朱珠喝了一杯酒,重重放下,又重重嘆口氣,雙手伸出食指,比畫了一下,比出一個「11」的字形,「這條路,就這麼窄。為了自己上來,就必須讓別人下去。這就是競爭法則,忒殘酷。」

    林格覺得她一定是喝醉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小聲說:「哎,你別說了……」

    「我沒醉。」朱珠笑著一掌拍開她的手,眼神確實挺清明,定定地鎖住唐箏開始躲閃的目光,「我故意犯規,我干擾別人,我做那麼多連我自己都不齒的事,動機很明顯,就是想贏,想爭取機會脫穎而出。就算當著林格的面,我也敢這麼說。可是你呢?唐箏,你的動機是什麼?林格擋著你了還是礙著你了?你怎麼能忍心害她呢?」

    「?」

    林格這會兒總算聽出點味兒來,一臉迷惑地看看唐箏,又看看朱珠:「你們在說什麼啊?」

    唐箏臉已然漲紅,咬緊了唇,躲避著林格的目光。她的這種表現,無疑證實了朱珠並沒有冤枉她。

    林格腦袋都快爆炸了,轉頭又疑惑地看向朱珠:「到底是什麼啊?」

    「笨蛋!」朱珠鄙夷地沖她嗤笑了聲,「像你這種笨蛋,活該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到底怎麼回事啊?」林格都快急死了。她好像明白了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又不清楚。

    她想讓唐箏自己說,於是,她的視線轉向唐箏:「唐箏,你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唐箏抿著唇就是不吭聲,被她問得急了,突然起身,抓起行李箱就要走。

    朱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笑:「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誰都別想走!」

    唐箏低頭凝住,雕塑一般。

    同時,林格看到一串串淚珠滾了下來。

    似乎是隱忍的、悲切的、逃避的。

    「說吧,說出來這輩子就輕鬆了。」朱珠還在刺激著她。

    林格看得有些不忍,便戳戳朱珠:「算了,如果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就過去算了,反正也沒對我造成什麼影響。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哦?」朱珠笑了聲,「那我問你,什麼是小事,什麼是大事?我知道你這個人對很多雜事都不愛放在心上,但如果是興奮劑呢?如果是你的這個好朋友刻意給你投放興奮劑,想要害你一輩子呢?」

    林格倏然瞪大了雙眼,一臉震驚地看向唐箏。

    唐箏本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等朱珠這話一出口,終於徹底崩潰,完全不計形象地突然蹲在了地上,雙手遮面,失聲痛哭。

    林格只覺得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失望得讓人心痛。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林格有些木然地看向朱珠。

    朱珠哼了聲,指著唐箏:「讓她自己說。」

    唐箏掩面不停地搖頭,不停地哭。

    林格皺皺眉,看著朱珠:「還是你說吧。」

    「樣兒!」朱珠鄙視了聲,才接著道,「還記得你500米決賽前她熱心腸過來看你嗎?」

    「嗯。」林格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記得她勸你喝水嗎?」

    林格愣了愣。

    「就那水,有問題。」朱珠頗有些自得地笑了聲,「還好我對她早有防備,拿走換了另外一瓶才回來,要不然我也不敢給你喝。」

    林格瞬間覺得後背都在發寒,忍不住開始後怕。

    這種國際大賽上如果發生了興奮劑醜聞,不僅僅事關運動員個人的榮辱,更是關係到整個短道隊,乃至整個國家的榮辱。唐箏怎麼敢這麼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從心底里,她一直認為唐箏是上進的、積極的、努力的。這種一旦查出來就毀一生的事情,她怎麼敢呢?她怎麼敢!

    「是真的嗎?」林格說出這句話時,連聲音都在顫抖,「朱珠說的都是真的嗎?」

    唐箏不再搖頭,但哭聲越發悲切。她似乎整個人都已經穩不住身子,搖晃得幾乎要坐到地上了。

    「別問她了,她沒臉說。」朱珠瞥了一眼唐箏,冷聲說,「我之前不是和你說嗎,她和白雪走得特別近,鞍前馬後的,都快成白雪的私人助理了。原因嘛,你也能猜到。白雪通過關係把她搞進來,她就對人家感恩戴德。可白雪的目的就是你,她的價值就在於她認識你。她們倆的交易內容就這麼簡單,她替白雪害你,白雪替她轉正。」

    林格難以置信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唐箏,神色已經冷了下來。如果唐箏真做了這種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林格看著唐箏,話卻是對著朱珠說的。

    朱珠嘚瑟地哼了聲:「我可不跟你一樣,天天心裡就只有訓練這一件事。我一個人在s省混那麼多年,可不是吃乾飯的。嫉妒我的人不比你現在少,可我能活到現在,靠的可不是傻白甜。唐箏和白雪走得近,我是提醒過你的,是你自己不當回事。後來她穿著打扮也跟上來了,跟花滑隊那幫小妖精一樣花枝招展的,就更可疑了。還記得她那香水嗎?跟白雪身上就是一個味兒的!你以為她能買得起那種東西?」

    「……」林格終於有些崇拜地看向朱珠,這人果然心細如髮,八面玲瓏。

    「那天,她噴著香水來,還帶著水。她一個學醫的,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喉嚨經不得刺激嗎?她就是刺激你咳嗽打噴嚏,好勸你喝水,好讓一切順理成章。」

    林格聽著朱珠的分析,感覺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她狠狠搓了把手臂,只覺得一陣惡寒。

    當時她在幹嗎?她在準備比賽。

    她甚至看到唐箏過來時還高興得不得了,拉著她親熱地聊天。她甚至沒從唐箏的表情里看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人心之險惡,讓人不寒而慄。

    後來的事情,她大概可以明白過來了。安全起見,朱珠搶了那瓶水過去,晃了一圈,把那瓶水掉了包。

    現在想想,朱珠做這些事是真果斷。如果一個差池,真被她算計了去,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還真是不敢想像。

    「說吧,」朱珠冷冰冰盯著唐箏,「我的話對還是不對?」

    唐箏緊閉雙唇,不敢出聲。她知道這種事一旦承認,就連康復中心也回不去了。

    這不是小事,這是抹黑國家的大事。天知道她看到朱珠和林格一起喝下去時有多害怕。這兩人可是這次中國代表團女隊的兩大主力,如果兩人同時有問題,那中國全隊就慘了,搞不好被韓國人抓住把柄,在國際上能有多大就鬧多大。

    當所有人都在為林格歡呼時,她一個人躲在洗手間里嚇得瑟瑟發抖,淚流滿面。

    她後悔得快要死了。

    她承認,之所以答應白雪,不光是為了轉正,更是出於對林格的埋怨和嫉妒。她埋怨林格明明可以卻偏不通過聶遲的關係出面幫助她,她更嫉妒聶遲怎麼就對林格那麼好,嫉妒林格有那麼順利的職業生涯,有那麼光明的未來。當初她們明明起點都是一樣的,為什麼現在卻差別就這麼大?

    可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卻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事情的嚴重性,也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狹隘、無知和醜惡。

    林格不欠她的,是她被嫉妒和利益沖昏了頭腦。

    還好林格賽後取樣沒有異常。

    那時候她是多麼感激上蒼,沒有讓可怕的事情發生。

    本以為事情終於過去了,沒想到朱珠來找她秋後算賬來了。

    但她不能承認,死都不能承認。反正朱珠手裡也沒有證據。

    這麼想著,她便硬扛著,鐵了心拒不承認。

    「行吧,」朱珠看透了她的心思,篤定地道,「不想承認也行,我這人最講道理,先禮後兵。那瓶水我留了樣,上面也有你的指紋,現場還有監控,真要查起來,一清二楚。到時候你要再承認,就晚了。現在是咱們私下說,到時候那就是公開說了。向隊友投毒,這件事性質無比惡劣,真要查起來,就連白雪都自身難保。你覺得以她的脾氣,你還能安全無恙地離開北京?」

    她話音剛落,唐箏突然彈跳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瞪著朱珠:「你說什麼?」

    朱珠一揚脖子:「聽不懂嗎?我留樣了,還託人做了檢測,我有證據!我之所以沒有告上去,那是因為林格幸運的沒什麼事,另外也覺得你不容易,不想毀了你一輩子!現在只想讓你親口跟林格說聲對不起,就這麼難嗎?」

    唐箏臉色瞬間蒼白,目光霎時混亂。

    「別這麼看著我。你對不起的人是林格,不是我。」朱珠友情提醒。

    唐箏的眼神簡直快要癲狂了。她嘴裡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神情凌亂。

    突然,她伸手抓起行李箱,奪路而逃。

    朱珠這次沒有攔她,而是冷冷地看著她的背影。有那麼一瞬,她覺得她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太渴望成功,太想走捷徑。然而,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捷徑?無非是加倍的努力,非凡的運氣,還有,把自己道德底線拿出去和魔鬼做出的交易。

    這些年,長大了,看開了,終於明白和魔鬼做交易的結果,無非是把自己也變成魔鬼。那種日夜糾纏的自我厭棄,讓她的心再也不得安寧。

    她永遠都不忘掉h站重遇林格後那段擔驚受怕的日子。還好林格厚道,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麼睚眥必報。

    她想,她到底還是個想要通過光明正大的方式收穫成功的人。所以,她來了,直面林格,直面曾經可能被她傷害過的所有人。

    現在,她能睡得好,笑得自在,這真的比什麼都好。腳踏實地的感覺,每一步都無比痛快,踏實。還好,一切都不算晚。

    看著唐箏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格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她傷心的不是白雪,而是唐箏。唐箏是自己誠心相待的朋友,她怎麼可以這樣?

    「想什麼呢?」朱珠戳了她一下,「是不是有點懷疑人生?」

    林格苦笑,半晌才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呢?」

    「為了轉正唄。」朱珠笑。

    林格無話可說,這的確是唐箏眼下最大的目標。

    「不過我剛剛還是詐了她一下,我哪有工夫留樣化驗?只是覺得事有反常,所以就防備了一下而已。沒想到我還真猜對了,她們真敢這麼干。我聰明吧?」

    林格又苦笑了聲,實在沒心情去表揚她。

    「對了,白雪為了什麼和你過不去?現在可以說說了吧?」朱珠眨眨眼,好奇地問。

    林格垂眸:「因為聶遲吧。」

    朱珠撲哧笑出聲:「真是藍顏禍水。」

    「閉嘴。」林格心情不好,不想再聽到朱珠拿聶遲來消遣。

    朱珠識趣地閉了嘴,埋頭吃燒烤。

    倆女生飯量這麼大,風捲殘雲了一陣兒,看得老闆都有驚訝。

    等差不多吃完了,林格才嘆口氣:「人心真複雜。」

    朱珠笑了笑:「所以你以後多長個心眼。」

    「這次真的謝謝你。」她實在不敢想像,這次如果沒有朱珠,她會怎樣。真是想起來就後怕。

    朱珠很瀟洒地聳聳肩:「不謝。當然如果你真覺得非謝我不可的話,就把這次和以前我做的那些蠢事抵消了吧。以後咱們心無芥蒂地當朋友。」

    林格低聲笑了笑,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那晚兩人聊了很久,一方面是因為分別在即,另一方面,是因為興奮劑事件對林格的打擊確實有點大,需要人安慰。

    臨近宿舍關門,兩人才匆匆地往回趕。

    就在離宿舍門口還有五百米左右的路口,兩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白雪正帶著總跟在她身後的幾個花滑隊姑娘在那裡守株待兔,那架勢和古惑仔差不了多少。

    林格看得出她們來者不善,警惕地伸手拉了拉朱珠的衣角。

    朱珠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頭了,一點也不怵,上前就喊了聲:「幹嗎呀這是?想打架啊?」

    白雪根本不理朱珠,徑直走到林格面前。

    「很驕傲嗎?」白雪看仇敵一樣死死地盯著林格。

    林格不吭聲,她並不想主動挑起什麼事端,雖然原本應該是她來興師問罪的。

    「我真是死都沒想到,會栽在你這個其貌不揚的鄉巴佬手裡,真是想想都覺得噁心。」白雪冷笑著說完,還十分輕蔑地順道捎帶上旁邊的朱珠,「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她這話音剛落,身後的幾個跟班也紛紛附和道:「就是啊,咱北京是你們來的地兒嗎?也不照照鏡子,跟豬八戒似的,不純粹污染咱首都的空氣嗎!」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開始挑釁。

    林格倒還好,但朱珠卻控制不住了,臉色一沉,上前一步指著白雪的鼻子怒道:「你罵誰?」

    「誰丑罵誰咯!」白雪傲慢地輕嗤了聲,手還往鼻子上一捂,「哎喲,臭死了!」

    「你說誰臭?」朱珠被她這個動作給徹底惹毛了,揮著拳頭就準備上前。

    林格一下子就拉住了她,小聲勸道:「咱走吧,馬上回不去了。」

    「林格你就吧你!」朱珠恨鐵不成鋼地猛地推開了林格,單手指著白雪,「這女人不光陷害你,現在還敢主動來堵你,你再不還手就別說你是咱大h省的人!」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朱珠的拳頭也已經到了白雪的小臉上。

    白雪還在逞口舌之快,沒想到朱珠直接下了手,顴骨硬生生地挨了一拳。要知道速滑隊都是實打實的力量型,這一拳下去,白雪頓時就眼冒金星,猛地後退了幾步,眼淚疼得都下來了。

    林格趕緊拽住憤怒的朱珠:「你別打了,要被記過的!」

    「記過就記過,總比某些人用興奮劑害人的強!」

    「興奮劑」三個字,果然一下子把白雪給鎮住了。她愣了一下,突然尖叫著沖了過來,上來就揪著林格的頭髮,拼了命地撕扯。

    她就知道,那個該死的唐箏就是耍她的!兩面三刀,還好意思回來表忠心!看樣子她不僅該辦的事情沒辦成,還背叛了她,送了把柄給林格。要是林格真往上告,後果不堪設想。

    白雪惱羞成怒,腦子一熱,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反正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魚死網破。她輸得起,大不了不滑冰了。可林格是輸不起的,除了滑冰,她還有什麼?她就不信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還能讓聶遲繼續喜歡。

    一想到本來就該屬於自己的聶遲被這種水準的人給搶了,她就心有不甘。聶遲是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怎麼就便宜了這個臭丫頭?輸給林格,絕對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林格猝不及防被她抓到了辮子,疼得頭皮都快裂了。她個子比白雪高出好幾公分,這會兒反而被白雪玩命似的抓著,彎著腰屈著腿,完全使不上力,別提多狼狽。

    其他幾個花滑隊的姑娘一看這架勢,也紛紛沖了上來,對著林格群起而攻之。

    林格本無心打架,突然之間被圍攻,就算力量再強,也顧頭不顧尾,毫無還手之力,只覺得渾身都疼,特別是臉。這幫女人平時最愛美,指甲一個個留得尖細,直接上爪子就撓林格的臉,讓她覺得臉皮應該都成篩子了,火辣辣作痛。

    還好身邊還有朱珠。

    朱珠一看這群人柿子專挑軟的捏,立刻衝上來拿起背包一陣狂掄,趁她們吱哇亂叫回防的時候,朱珠書包一扔,一手抓住一個,跟捏小雞子似的,把人扔了出去。

    要知道朱珠是練中長距離為主的運動員,力量本來就比林格強。再加上她喝了不少酒,下手根本沒分寸,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個體重不過九十的花滑選手給打得頭髮凌亂,哭爹喊娘。

    白雪也沒好到哪裡去。

    周邊的壓力驟減之後,林格雙手終於得到解放,膝蓋往前猛地一頂,雙手抓住白雪的肩膀用力一甩,只聽白雪悶哼一聲,就捂著肚子被林格給扔了出去,直直地砸在附近的垃圾桶上,再狠狠地摔倒在地。

    更不巧的是,這一動作力道太大,垃圾桶又偏小,被白雪這麼一砸,垃圾桶瞬間失去了平衡,所有垃圾都傾倒在了白雪身上。液體固體半液體半固體,那叫一個精彩,積攢了一天的發酵後的垃圾悉數在白雪的頭上、身上無孔不入,那股子惡臭讓白雪立刻就噁心地嘔吐了起來。而她身後跟著的那些小妹也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想主動來拉上一把。

    朱珠看到這情形,笑得直不起腰,指著白雪「哎喲」了半天:「哈哈哈哈哈,看誰臭!你都可以和垃圾媲美了,還說人家臭,活該!」

    林格還算冷靜,拉著朱珠就要走。

    朱珠看戲還沒看夠,哪裡捨得走?林格沒辦法,只好拖著她一點點後退,小聲勸道:「快點,真進不去宿舍了。」

    朱珠指著那幾個花滑隊的,大聲說:「她們不也一樣嗎?」

    林格急了:「哪裡一樣啊,人家都是本地人,有理由的。」

    朱珠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從地上撈起背包就開始狂奔。

    但還是晚了五分鐘,宿舍門已經關上了。

    林格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一直在門口轉圈圈:「怎麼辦?怎麼辦?」

    朱珠心一橫:「不就是晚了幾分鐘嗎,反正現在都沒訓練了,批評就批評吧,咱好歹也是金牌得主,不會怎麼樣的。」

    「是晚幾分鐘的事兒嗎?」林格害怕得直跺腳,「咱打架了啊!你這樣子,我這樣子,被宿管抓到是批評幾分鐘的事兒嗎?」

    朱珠愣了愣,看看林格慘不忍睹的臉和頭髮,也覺得事情有點大條。

    「完了,」朱珠也有點後怕了,「打架鬥毆、到時間不歸宿,估計要記大過吧……」

    林格這下真的掉眼淚了。剛才打架時,那是疼的,過了眼淚就幹了。這會兒是真著急了,半天停不下來。她覺得太丟人了。

    「這樣好了,」朱珠想了一會兒,想了個招,「她們不是也沒回宿舍,也打架了嗎?我覺得她們不敢主動報告打架的事。比起夜不歸宿,打架更嚴重,咱先把打架給混過去。反正咱們今天也回不去了,大不了明天就說忘了彙報外宿了,頂多就一個處罰。」

    林格想了想,也覺得這樣比較好,遲疑地點了點頭。

    「走吧,去找個旅館窩一夜。」朱珠當機立斷,拉著林格就要走。

    林格跟著她慢吞吞地走了兩步,看樣子有點不情不願。

    朱珠覺得奇怪:「你怎麼了?不同意這個方案啊?」

    林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那什麼……我有地方,咱們打車去那裡休息一下吧。」

    從進入小區那一刻起,朱珠眼睛就沒捨得眨過,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

    林格一路捂著臉,根本不敢抬頭,就怕自己這副尊容會嚇到路人。直到上了電梯,她才吐了口氣。不過看到電梯映出來的自己的臉時,也不免有些驚到了,一根根血紅印子,看著真是壯觀。

    「林格林格,這是哪兒啊?你在北京還有這麼豪的房子啊?」朱珠摸著金碧輝煌的電梯,眼睛晶晶亮。

    「我哪有啊,」林格皺著眉捂住臉,「這是聶遲家。」

    「聶遲家?」朱珠震驚了,「你和聶遲都到這個地步了?怪不得白雪恨不能咬死你啊。」

    「……」林格咬緊了唇,沒吭聲。

    這些事,原本她不想和聶遲說,畢竟白雪和他有那麼多牽扯。但是,鬧到了這種地步,她無處可去,唯一想到的也只有他這裡了。也不知道他今天住不住這裡。私下裡,她是希望他人不在的。

    微顫著手打開了門,室內一片漆黑。林格舒了口氣,打開燈。還好人不在。

    一口氣還沒喘勻,書房門卻突然打開,聶遲竟從裡面探出了頭。

    林格猛地一愣。

    聶遲也是明顯一愣,他是被林格的這副尊容給嚇到了。

    震驚過後,他快步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心疼得無以言表:「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了?疼不疼?」

    林格憋了一路的委屈到了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一頭扎進聶遲懷裡,像個孩子似的「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朱珠連忙識趣地別開眼,自己找到洗手間趕緊把門給關上。

    聶遲抱著她,任她哭了一會兒,直到情緒穩定了些,才又問她:「怎麼回事?」

    林格不知道該怎麼說,抬起臉吸吸鼻子:「好疼啊。」

    「你坐著,我去拿醫藥箱。」

    林格坐在沙發上,聶遲拿著棉簽一點點幫她消毒。看著她皺起的小臉,他的心都揪疼了。本來想著她好不容易放假了,正好可以趁機帶著她到處走走看看,放鬆放鬆,誰想這麼久不見,一見面居然這麼狼狽,讓他心裡真是又疼又怒,一張臉一直鐵青著,一言不發。

    終於把她臉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撓痕都處理好了,聶遲臉色才緩和了些,拿了把梳子一邊幫她梳頭髮一邊柔聲又問:「告訴我,怎麼了?」

    林格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咬緊了唇,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不想當電燈泡的朱珠這會兒實在忍不下去了,猛地拉開門,直接就嚷了起來:「林格你是『包子』啊?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還不能說說了?」

    林格還是不吭聲,只是眼圈又開始紅了。

    聶遲抬頭看向朱珠:「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是因為你的白雪嗎?」

    聶遲蹙眉:「什麼叫我的白雪?」

    「得,我說錯了,就是白雪,找了一幫人群毆林格。」朱珠氣呼呼地在對面的沙發坐下,腿一盤,大大咧咧地開始說,「要不是我在的話,指不定林格得被打成什麼樣兒呢!」

    聶遲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白雪為什麼這麼做?」

    朱珠哼了聲:「還能因為什麼,不還是因為你唄。」

    聶遲怔了怔,居然沒有反駁。

    林格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什麼。也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白雪可能真的和聶遲之間發生了什麼,要不然白雪也不會突然撕掉偽裝,對自己這麼明目張胆打擊報復。

    朱珠繪聲繪色地把白雪從進入集訓隊開始所有針對林格事迹都講了一遍,看著聶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就越說越嘎嘣脆:「你說,多懸啊,心該有多黑啊,才能想到用興奮劑這招!就林格這麼好的成績,萬一背上興奮劑的黑鍋,這輩子可怎麼辦啊!要說這人是夠囂張的,害人不成,還好意思再群毆林格出氣,也太過分了!」

    聶遲繃緊了唇,看著林格委屈的小眼神,心疼得更是一塌糊塗。他抬手摩挲著她的發尾,把人往自己胸口靠了靠,柔聲安慰道:「好了,沒事了。這件事我會讓白雪給你一個說法,你們先去洗洗睡,別多想了。」

    林格有些不放心:「你真要去找白雪啊?」

    「當然。」聶遲語氣不容置疑,「錯了就是錯了,她必須當面跟你道歉。」

    「要不算了吧,我反正也沒什麼事……」

    「哪裡叫沒什麼事兒?」朱珠火了,「我發現林格你現在越來越了。在隊里人家都那麼說你,你忍了也就算了,但是這種原則性問題能忍嗎?你要是忍過第一次,後面就還有無數次等著你呢!就得讓人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負的,要不然誰不都得騎到你頭上來?」

    林格抿了抿唇,垂下眸子終於不再發表意見了。看來朱珠真是忍了太久,這次一定要討個說法了。

    也對,她想。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朱珠也可能受到牽連,不管怎麼說也得討個說法,最好能讓隊里免除對她們的處罰。

    「好了,去睡吧。」聶遲捏捏她的掌心,然後站起身,「我去幫你們準備房間。」

    聶遲前腳剛走,朱珠就火速衝過來,湊在林格耳邊曖昧咬耳根:「哎,你是和他睡,還是和我睡呀?」

    「滾!」林格紅著臉咬牙切齒瞪了她一眼。這女人真是不可貌相啊,腦子裡整天都是什麼啊!

    這一夜折騰得不輕,林格前半夜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後半夜才沉沉入睡。第二天一早還沒睡醒,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林格迷迷糊糊接了,居然是楊致全。

    他在電話那頭就差咆哮了,嚇得林格趕緊開了外擴,叫醒了朱珠。

    「你們昨天晚上都幹嗎去了?」

    林格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帶朱珠到我親戚家吃飯,晚了就沒回去了……忘了請假。」

    「屁!」楊致全吼道,「你現在還學會撒謊了?說,和花滑隊的人打架是怎麼回事兒!就仗著你們力氣大欺負人家呢?人家教練一早就過來討說法,你讓我怎麼跟人家解釋?趕緊回來,接受處理!」

    楊致全一口氣說完,「啪」的一聲直接掛斷了。

    林格和朱珠面面相覷了幾秒,飛快跳下床,手忙腳亂地開始洗漱。

    聶遲已經準備好了早餐,見兩人匆匆忙忙就要往外走,忙問:「怎麼這麼急?」

    「別提了!」朱珠嘴快,「那該死的白雪居然主動告發了我們打架的事,估計這下麻煩大了!」

    聶遲皺了皺眉,但表情還算冷靜:「等我一下,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朱珠一拍腦門:「對啊!我們坐公交車肯定不如專車快啊!來來來,趕緊的,教練催呢!」

    聶遲轉身把做好的早飯打包,一人一份放在兩人手裡,快速帶兩人去了停車場。

    一路上,林格格外沉默,只是低著頭吃東西。

    朱珠則像個炮仗似的,一個勁兒地沖聶遲告狀:「你說白雪是不是腦子有病啊?她自己破罐子破摔也就算了,怎麼能把跟她一起的幾個小妹也拉下水啊?打架這事兒又不是我倆自嗨的,是她們先找事兒的啊!惡人先告狀,什麼人啊這是!」

    聶遲一路聽著,手一直沉穩地握著方向盤,一言不發,面沉似水,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直到到了目的地,倆姑娘急匆匆下車,他才溫聲喊住了林格。

    林格紅著眼圈站在他面前,看得出緊張又害怕。

    聶遲輕輕嘆口氣,伸手抱住了她:「別擔心,有我呢。」

    林格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推開了他,低聲說:「我進去了。」

    「好。」聶遲笑笑,揉揉她的發,「你放心,我會讓白雪給你一個交代的。」

    林格拉著朱珠飛快地跑進去。她知道這只是聶遲安慰她的話。他何德何能,可以讓白雪輕易屈服?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已經是最壞的結果,到底怎麼處理,她只能聽天由命了。唯一能確定是,她不能連累朱珠。

    到了領隊王隊的辦公室,裡面的氣氛顯然很凝重。楊致全正一勁兒地和王隊在爭執些什麼。一見兩人進來,他立刻站起身,臉色很不好看。

    林格下意識地低頭,試圖擋住自己那頗為壯觀的臉,結果被楊致全一把拉開,皺著眉問:「你這臉是花滑隊的人給撓的?」

    林格咬著唇很是羞愧地點了點頭。

    「爪子挺厲害啊。」楊致全哼笑了聲,轉身坐回沙發上,二郎腿一蹺,眯縫著眼看著倆姑娘,「說吧,到底是誰先挑的頭?」

    「當然是她們!」林格還沒出聲,朱珠就忍不住怒道,「明明是她們一群人看準了時間堵我們,結果還反咬我們一口,真是太無恥了!」

    「行了,」楊致全威嚴地呵斥了句,「別亂找借口。我就問你們,誰先動的手?」

    朱珠愣了一下,脾氣瞬間熄火。誰先挑頭是一回事,誰先動手又是另一回事。雖然她喝得有點頭大,但依稀記得是自己先動的手。

    「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打架,就雙方都有責任。現在主要問題是,白雪被你們打進了醫院,要求你們賠償醫療費,還說是你們先動手的,要求從重處罰。說吧,到底誰先動的手?」

    林格怔了怔:「她住院?」

    朱珠直接一副遭雷劈的表情:「住院?還要賠償?搞笑!我們被圍毆成這樣都沒說什麼,她跌了一跤就這麼多戲,太誇張了吧?」

    「注意態度!」王隊嚴肅地敲敲桌面,「現在就問你們,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朱珠心一橫,決定好漢做事好漢當,正要開口承認,誰料被林格搶了先。

    「是我。」她一臉鎮定,「是我沒能在她們言語侮辱下控制好情緒。」

    「不對,我記得是我!我記得你還勸我來著!」

    朱珠見她是認真要背鍋,立刻就急了。她是省隊的,大不了回省隊,可林格可是正經的二隊成員,如果受處罰,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什麼叫你記得?你喝了那麼多酒你能記得什麼?」林格瞪了她一眼。

    「不是……」

    「你們還喝酒了?能耐了啊!」楊致全怒氣沖沖打斷了朱珠的爭辯,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兩人的鼻子,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辭彙,「特別是你,林格,你說你平時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麼就能犯這種錯誤呢?好了,現在白雪的父母和教練都要求從重處罰主動動手者,你讓我怎麼交代?」

    王隊也緊鎖雙眉,臉上一片慘淡愁云:「要是這麼著的話,這事兒就難辦了。白雪家裡在上面是有關係的,這可是直接投訴到中心領導那裡去的,我們想幫都不行啊。現在花滑隊那邊輿論都傳開了,說什麼冠軍仗勢欺人,都在質疑咱們速滑隊的管理制度呢……」

    林格沒想到白雪居然會如此趕盡殺絕。原本她為了保住白雪最後一絲顏面,還想息事寧人,想著各打五十大板也就是了。現在看樣子是要重罰。如果再演變成輿論事件,她恐怕要被開除出二隊了。

    這麼一想,她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就掉了下來。她不怕開除,不怕丟臉,就怕會讓韓冰失望,怕離聶遲越來越遠。

    「哭有用嗎?」楊致全擰眉,「剛王隊也說了,白雪是打算把事情鬧大了。為了速滑隊的整體聲譽,恐怕你在接受中心領導的正式處罰之外,還得向白雪賠償道歉!」

    林格努力抿緊唇,吸了吸鼻子,冷靜了一下才一字一頓道:「我不會向她道歉的。」

    「這可由不得你!」

    「我可以接受隊里的任何處罰,但是向白雪賠禮道歉,我做不到。」林格抬起眸子,倔強地看向楊致全,「分明是她有錯在先。」

    「有些事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啊林格,」王隊嘆了口氣,沉吟道,「白雪可不是個普通的運動員啊……」

    林格當然知道白雪不普通。她已經被白雪先發制人,打擊到無力還擊。本想把興奮劑的事情原委和盤托出,但到了這個份上,空口無憑,也難以讓上級領導信服。何況,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證據不確鑿,最後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反過來害隊里連帶上扯不清的責任,到時候只怕更麻煩。

    所以,此時此刻,林格只能沉默。

    朱珠也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努力向林格使了幾下眼色,見她依舊無動於衷,急了:「楊教練,我還有話說。」

    楊致全煩躁地看了她一眼:「有話回頭再說。你們先回去,先讓我們討論一下。」

    兩人就這麼被趕了出來。

    一走出辦公室,朱珠就抓著林格的手道:「你幹嗎呀,明明是我先動的手!」

    林格平靜地看著她:「可你都是為了我。」

    「那你也不能替我背鍋啊!」

    「明明是你替我背鍋。」林格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興奮劑的事情,是你救了我。這件事,起因也是因為我,和你本來就沒關係。以你的成績,下賽季肯定是可以入選二隊的,如果這個節骨眼上被罰,今年肯定就沒機會了。」

    「那你不也一樣嗎!」朱珠跺腳。

    「不一樣。」林格淡淡地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我好歹已經是二隊的了,大不了記過吧,應該沒什麼的。」

    「真的記過就能混過去?」朱珠有點不相信。看剛才楊致全和王隊的表情,她直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能過得去。

    「肯定啊,」林格笑容更輕鬆,「人家不都說,實力越強,特權越大嗎?不至於更嚴重的。只是你,沒事別亂插嘴就好了。」

    「你真有把握?」朱珠還是覺得林格過於樂觀了。

    「當然。白雪有背景,我就沒有嗎?」林格語氣悠然。

    「哦,對,你還有聶遲呢!」朱珠這麼一想,心就放寬了。白雪有背景,聶遲也不差啊。有聶遲做靠山,這件事應該也不太難解決。

    「對啊,你也聽到了,聶遲都向我保證過的。」

    朱珠終於放下心,笑著捏捏林格的臉:「那你還掉什麼眼淚啊?嚇死我了。」

    林格笑笑:「條件反射。我最怕被批評了。」

    朱珠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

    「你不是都訂好今天的票了嗎?趕緊收拾一下,準備休假吧。」林格催促。

    朱珠點點頭,剛走幾步,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實在不行,就把興奮劑的事情說出來。我就不信這世道還沒有是非黑白了。」

    「我會的。」林格笑了笑,「不過這件事不適合當著領導的面說,你明白嗎,這件事很敏感,必須要有真憑實據,否則被白雪反過來以誹謗罪倒打一耙都有可能。你現在既不能證明那瓶水真有問題,也不能證明那瓶水和白雪有關係。就算找來唐箏做證人,也是空口白說,沒有用的。你放心,這件事我私下會處理,一定會沒事的。」

    林格條理清晰的一番話,讓朱珠不得不閉了嘴。

    她不得不承認,林格雖然年紀比她小一歲,但關鍵時候,往往比自己更冷靜。興奮劑的事情確實不能隨便說出口,一旦說出口,就不是那麼好收拾的。到時候萬一演變成更大的事件,可真就比打架鬥毆什麼的要嚴重得多得多了。

    「還好楊教練把我趕了出來,要不然我就真說出來了。」朱珠後怕地吐了吐舌頭。

    林格笑著摸摸她的頭:「放寬心吧,假期愉快,回頭咱們國家隊見!」

    【3】

    朱珠本身就是s省隊的,這件事又不負有主要責任,在林格的極力勸說下,她也和其他人一樣回歸本省隊。至於這件事的處罰結果,等冬管中心往省里下就好。

    等朱珠終於走了,林格才舒了一口氣。這件事,本來就是她的事,她就該一人承擔後果。

    白雪還在堅持要林格向她道歉,林格依然強硬堅持,堅決不肯,弄得隊里十分頭疼。

    楊致全單獨又做了一次林格的思想工作,結果非但沒做通,反而越勸她就越無所謂,表情淡定,悠閑自若,該幹嗎幹嗎,好像一點壓力都沒有了,似乎當初緊張得掉眼淚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

    最後楊致全真著急了,就對她道出了最嚴重的可能後果,結果這丫頭輕飄飄來了句:「反正我問心無愧,大不了回地方訓練唄。」

    楊致全氣得一個字都懶得再多說,直接打了個電話給韓冰。

    楊致全走後,林格全身的力氣彷彿突然被抽空一般,一下子泄了氣。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白雪不知哪裡得到她的電話,威脅說如果她敢在聶遲面前胡說八道,就一定讓她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什麼的,她是不怕的。可白雪的第二句話正中她的要害。她說,如果不向她道歉,她就會中斷對聶遲的資金和關係支持,讓他的項目功虧一簣。

    這才是林格真正擔心的地方。

    聶遲何等驕傲的一個人,他對他的項目傾注了何其多的心血,如果因為這件事一敗塗地,那對他該是多麼大的打擊。

    聶家父母至今仍對他的一意孤行耿耿於懷,如果他真的輸了賭局,那以後他還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嗎?創業這種事,靠的是風口。如果真的把他趕回去讀碩士讀博士,五年之後,還有他的機會嗎?互聯網時代變化之快,超乎想像。錯過的機會,永遠不會再來。

    這是他自小以來的夢想,她不想讓他的夢想毀在她的手上。

    可如果道歉,她又低不下頭。這明明不是她的錯。道歉了,就等於承認是她錯了,她會讓更多關心她的人感到失望的。

    韓冰打來電話的時候,林格剛從洗手間洗好臉出來。

    看到來電號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調整了一下情緒,確定聲音里已經沒有了潮濕的腔調,才笑著接通了電話:「韓媽,最近好嗎?」

    「你說呢?」韓冰顯然十分不好,「你怎麼現在也學會給我惹事兒了?」

    林格討好地笑笑:「沒辦法,人家找上門,我也躲不過。」

    「躲不過就解決!」韓冰厲聲說,「做事敢作敢當,你既然敢動手,就得敢於道歉!」

    「對不起,」林格頓了頓,「這件事我還真不能道歉。」

    「為什麼?」

    林格沉默了兩秒,終於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給了韓冰。

    果然,韓冰聽完,也是一時難以置信,連續確認了幾次,才敢相信這種膽大妄為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這麼重要的比賽里。

    「我來處理,」韓冰放軟了聲音說,「你什麼也別想,我現在就給李海峰打個電話。」

    林格看韓冰生氣了,怕她衝動,趕緊把心裡的顧慮說了一遍。

    韓冰想也不想道:「你的考慮是很全面,但這件事,不管怎麼著,也不能讓你受委屈。如果中心領導真就此做了最壞的處理,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格抱著電話,差點又哭了出來。以前她從沒有這麼脆弱過,然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活得簡直就像是瓊瑤女主,隨時都能掉幾滴眼淚。

    「我想你了,韓媽。」她撒嬌道。

    韓冰笑了一聲:「那就回來吧,我們大家也都想你了。你亞青賽表現非常好,是我們的驕傲。」

    林格含淚揚起嘴角。

    「回家吧,」韓冰說,「處理的事情,交給李海峰。」

    回家。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多麼具有誘惑力的一個詞。

    林格瞬間歸心似箭,迅速打包了行李,向楊致全告了假。

    楊致全正好剛接到韓冰的電話,此刻也正處在震驚當中,聽到林格想要暫時離隊,便立刻同意了,並勸她好好休整一下,不要想太多。

    一切好像也不再那麼可怕了。林格自嘲笑笑,急匆匆趕往火車站。

    候車的時候,她終於接到了聶遲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聶遲聽到背景音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忙問。

    林格很平靜地回答:「放假,回家。」

    「你現在在火車站?」聶遲吃驚。

    「嗯。」

    「你別走,我現在去找你。」

    林格聽到電話那頭手忙腳亂的聲音,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算了,火車已經開了。」

    聶遲靜默兩秒:「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怪我還沒能讓白雪低頭?」

    林格仰頭深吸口氣:「不是。這件事你不用管了,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聶遲蹙眉:「你真生氣了?」

    「真沒有。」林格笑了笑,故作輕鬆道,「你不要再去找白雪了。教練說按規定處理,沒什麼大問題。你如果真把白雪再惹火了,才會真的害了我。」

    林格掛斷電話,跟著密集的人流一步一步走向檢票口。

    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怎麼處置都聽天由命吧。畢竟動手是不對,不管什麼原因,暴力手段都是違反規定的,隊里按照規定來處罰,也沒什麼好爭辯的。想通之後,也就沒有最初那麼憋屈了。

    一路上,她的手機都在不停地響。

    她知道是聶遲,但她卻沒力氣再去理會。她想,她需要冷靜一下。更準確的說法是,她需要清醒一下,理清楚她和聶遲之間到底該怎麼走下去。

    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如果聶遲真的被她連累,她想她無法輕易原諒自己,他們也再回不到從前。

    早知道這麼麻煩,為什麼不忍忍呢?

    在接到他電話的那一刻,她甚至有股衝動,想要告訴聶遲她的真實想法,想直白地對他說,我們就這樣吧,算了吧。

    但她到底沒說出口。或許仍舊心有不甘吧,她想。

    所以,她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準備把自己藏起來,冷靜思考一下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韓冰打開門,林格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人。

    這還是那個高挑精瘦的韓教練嗎?這一臉圓潤是怎麼回事?這明顯突起的肚子又是怎麼回事?

    林格震驚地嘴巴半天沒合上,上上下下打量了韓冰半天,突然嗷地一嗓子喊了起來:「韓媽你懷孕了?」

    韓冰輕柔地把手放在肚皮上,責怪地看了她一眼:「咋呼啥啊,嚇了小傢伙一跳!」

    「您復婚了嗎?」除了李海峰,林格真心覺得這孩子的爸爸應該沒有旁人,「是和李教練復婚了嗎?」

    韓冰笑了一下,剛想說什麼,突然又板起臉:「誰告訴你我和李教練的事的?是楊致全那個大嘴巴嗎?」

    林格俏皮一笑:「如果是楊教練,您覺得我會到現在才知道這個天大的喜事嗎?」

    「那是誰?」韓冰更加覺得奇怪。

    「是我師父啊。」林格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師父,都復婚了,總可以出賣您了吧?

    「你師父?」韓冰想了一圈,眼睛一瞪,「方世忠?」

    「嗯啊。」

    「這老傢伙!」韓冰哼了一聲,又審視般地看向林格,「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林格局促地揪揪耳朵:「就……去年吧。」

    「去年?」韓冰雙手交叉,咯吱咯吱地晃動了兩下,磨牙,「你知道的不少啊,嗯?」

    林格馬上求饒,笑嘻嘻道:「放心啦,我誰也沒說,就我一個人知道……哎呀,小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呀?幾個月了呀?小寶貝兒,等你出來啊,林格姐姐給你當教練!哼哼,咱就照著你媽咪訓練姐姐那一套來,到時候可不準哭鼻子喲……」

    林格及時轉換了話題,上前摸著韓冰的肚子一個勁兒地柔聲細語,弄得韓冰也母愛爆棚,眉眼裡全是溫柔的星光,渾身散發著難以置信的母性光輝,讓林格竟有些眼睛發酸,差點淚奔。

    她想,她最近實在是太感性了些,為什麼淚點這樣低呢?

    吃飯的時候,韓冰才盯著林格臉上的傷痕,第一次問到關於這次打架的事情。

    林格之前只是說了白雪和她之間的衝突,卻並未提到白雪的真正動機。現在韓冰刨根問底起來,林格也不敢直說,只是簡單說是白雪誤會了她和聶遲之間的關係,以為聶遲照顧她是因為私情,所以才嫉妒,進而打擊報復。

    韓冰看起來並不相信:「真的?」

    「嗯。」林格低頭扒飯,連連點頭。

    小姑娘到底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她的眼神和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韓冰心情開始變得沉重。她最怕的事情,終究來了。原本當初就不該對那個年輕人抱有什麼僥倖心理的。

    但她並沒有再追問甚至責備林格些什麼。她現在能回到這裡,就已經不需要更多的指責了。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應該是時間和安慰。

    「多吃點。」韓冰難得溫柔地說著,給林格夾了一塊肉,「這陣子就好好陪陪我。李海峰總是在忙,我一個人都快悶死了。」

    「好啊!」

    林格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很開心,卻讓韓冰無比心酸。該有多堅強才能在這個時候偽裝出這種讓人放心的笑容來?她想,她該出面和聶遲談談了。

    韓冰的電話還沒打出去,李海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告訴她冬管中心的處罰結果已經出來了,等假期一結束就全面下發執行。大致的處罰決定是,花滑和速滑兩隊集體打架鬥毆,影響惡劣,所有參與人員均記過一次。速滑隊林格系二隊主力隊員,又是主動動手者,且事後拒不道歉,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凸顯了速滑隊「唯成績論」管理體制的問題所在,對速滑隊全體管理人員提出批評,要求內部集體反省,並責令林格必須做出深刻檢討,寫書面檢查,並通報批評。

    韓冰聽到這結果氣得手都發抖了,直接責問他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李海峰也很無奈:「人家上面有人,現在又沒什麼比賽,空得很,就是要賽後抓典型,我能怎麼辦?」

    「可你明知道這件事錯不在林格!」

    「那能怎麼辦?」李海峰說,「林格說的那件事,咱沒有真憑實據,不能主動擴大化。人家就認定打架這一件事了,咱們也只能一碼歸一碼。這也是隊里內部討論的意思。」

    「可問題的關鍵是,林格她要是肯道歉早就道歉了!現在還要寫書面檢查,通報批評,這不就等於認定全是她的錯嗎?你說她能幹嗎?」

    「不能幹也得干!如果拒不執行,那就只能被開除了。」

    「開除就開除吧!」韓冰氣憤地想直接撂電話。

    李海峰忙勸道:「你別動怒啊,當心影響到孩子。」

    韓冰冷哼:「你要是在乎孩子,就多爭取爭取!」

    李海峰嘆氣:「我真的已經儘力了。除非白雪現在肯主動承擔主要責任,否則這結果誰都動不了。」

    「這不等於沒說嗎!」

    冷靜地想了好一會兒,韓冰也覺得問題的癥結還真的只能在白雪身上。而能打開白雪心結的人,只能是聶遲。

    也就是說,想來想去,也只有聶遲能救林格了。

    想到這裡,韓冰反鎖房門,坐在窗檯前,給聶遲撥了個電話。

    聶遲似乎一直在等電話的狀態,迅速接了起來:「您好,韓教練。」

    韓冰毫不客套,開門見山:「林格的處罰結果出來了,要被開除出隊了,我想問問你怎麼看?」

    聶遲吃了一驚:「您說什麼?」

    「我說,因為你,林格終於被毀了。怎麼樣,開心嗎?」韓冰調整了一下坐姿,冷哼道。

    聶遲沉默了兩秒,才低聲回了句:「對不起,韓教練。」

    「對不起沒用。」韓冰說,「她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就因為你,被人爭風吃醋惹出這麼大的事,你就沒點責任嗎?」

    「沒錯,」聶遲輕輕吁了口氣,「確實是我的責任。我本來想儘快解決這件事的,但有些棘手,還沒弄出結果,林格就離開北京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韓冰只要結果,「現在問題都出在白雪身上。只要她肯開口,應該還有迴旋的餘地。」

    「我知道。」聶遲黯然道。

    「白雪和林格的恩怨,前因後果,你都知道的對不對?」韓冰試探著問。

    聶遲點頭:「是,我知道。」

    「那你到底知道多少?」韓冰並不想主動提興奮劑事件,畢竟這不是可以和外人公開討論的話題。

    誰知聶遲很坦誠地回答:「我都知道,包括她聯合隊醫陷害林格未遂的事情。」

    韓冰愣了愣:「你既然都知道,那為什麼不能私下和白雪溝通解決?這種事並不適合我們放在檯面上來說,你明白嗎?」

    聶遲頹然揉了揉眉心:「我明白。只是這件事有些複雜,我需要點時間。」

    「決定已經做出來了,假期結束就要下發,你沒多少時間了!」韓冰激動地拔高了嗓門。

    「我知道。」聶遲頓了頓,又說,「我知道林格現在應該在您那裡,麻煩您先別讓她知道,我會盡全力處理好這件事的。」

    「看你表現吧。」韓冰不想再多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聶遲看著屏幕變黑的手機,緩了有好幾秒鐘,才調整完心情,推開門走進白雪的病房。

    白雪依然是高傲的公主模樣,毫無愧色地躺在床上裝著病號。

    聶遲在事發當天來醫院,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白雪。她明顯毫髮無損,卻執拗地佔著一個病房,盡心竭力地演著一出她自己導演的大戲,坐等林格以最狼狽的姿態從高處跌落,最好一輩子都爬不起來。

    聶遲有時候會懷疑自己這些年到底認識了一個什麼樣的白雪,難道真的嫉妒可以讓人面目全非?

    他明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他們之間沒可能,她怎麼這麼執迷不悟?

    本想看在兩家多年的交情上好言相勸,現在看來是根本不可能了。她好像已經鐵了心要和林格死磕到底了,大概是已經做好了退役的準備,所以才這麼不管不顧。

    白雪可以退,但林格絕不可能。他決不允許她拉著林格墊背。

    白雪看著聶遲略顯疲憊的臉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你怎麼又來了?」

    聶遲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氣定神閑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淡淡開口:「你還是堅持要林格向你道歉?」

    白雪嗤笑:「你錯了。現在不僅僅是向我道歉,還要寫書面檢查,通報批評。冬管中心已經做出決定了。」

    「所以現在你開心了?」聶遲笑了笑。

    白雪一愣。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之前我來勸你,你要求我逼著林格道歉,否則就讓你爸斷絕對我的一切支持。」聶遲淡笑著,拿出一份文件,「這是公司的股權結構。我已經連夜把你爸和與他有關係的所有份額都整理了出來。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也只好開始著手處理這些股份,把他們全部清出去。」

    白雪臉色瞬間大變:「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聶遲閑閑道:「首先,我爸有的是錢。父子之前的玩笑算得了什麼,我公司現在運作得這麼好,而且這麼有前景,他早就等不及要把外人的投資全都清出去了。其次,就算沒有我爸,外面也有無數的投資人等著見我。我現在名氣並不比我爸小。」

    白雪臉色發白,顫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她給老爸闖了這麼大的禍。如果老爸知道她的傷並沒有電話里描述的那麼誇張,還有損他和聶遲之間的合作關係,那她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她只不過是恐嚇聶遲而已的,沒想到他當真了。

    白雪突然很懊悔。她怎麼能忘了他的家世呢?他若是真下定了決心,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威脅的。

    從他為了林格竟然違背一貫原則,在綜藝節目拋頭露面,接受公眾扒皮指點開始,她就該意識到,為了林格,他就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你真為了林格做到這種地步?你忘了我爸幫了你多少?」白雪企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聶遲笑了笑,手指摁在文件上:「就是沒忘,所以就算提前撤資,我也給了他足夠的回報。」

    「這不是錢的事!」白雪聲嘶力竭。

    「但是可以用錢來解決。」聶遲挑挑眉,「當然,如果你覺得不需要,我也可以不給這份額外回報。」

    「你……」白雪突然覺得這樣的聶遲好陌生。他看起來冷酷極了。她開始有些害怕,氣場瞬間潰敗。

    「好了,解決完股權的事,我們來談談你和林格之間的事。」聶遲悠閑地蹺起二郎腿,「如果你堅持讓林格執行冬管中心的處罰,那我就只好把你指使唐箏做的事情公佈於眾。」

    一聽到唐箏的名字,白雪就緊張了起來,但她還是很快穩住了情緒,平靜地看著聶遲,靜等下文。

    這件事她早就深思熟慮過,他們沒證據。也正因為如此,林格才不敢反抗。她不信聶遲能有什麼有力的證據,只要沒證據,她就不能認。

    「當然,你決心要退役,可能不會很在乎這些,但你爸爸的一世英名,你大概還是要顧忌下的。這麼大教練的親生女兒爆出這樣的新聞,你覺得對白教練而言,算不算很有趣?」

    「你閉嘴!」白雪聽不下去了,尖叫著打斷了他的話,「你有證據嗎?你不要聽林格胡說八道!」

    「所以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聶遲逼視著她。

    白雪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她怎麼掉進了他的圈套!

    「證據我當然是有的,」聶遲說著,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我這裡有唐箏給我的錄音,她說這是你們友誼的見證,要不要聽聽?」

    白雪猛地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聶遲手裡的手機。

    「這可是唐箏向林格道歉的誠意,你不聽也對不住她的誠意啊。」聶遲笑了笑,手指輕輕一點,裡面的聲音立刻就飄了出來。

    白雪剛聽了第一句,就立刻瘋了一樣撲了過來,要搶走手機。

    然而聶遲手長腳長,身子微微往後一靠,她便怎麼也夠不到了。

    手機里的聲音頑固地繼續飄出來。

    白雪臉色煞白。她完全沒有想到,唐箏居然還留著這一手,把她們的對話錄了下來。

    如果聶遲拿著這段錄音上報到冬管中心,那她不僅自己徹底完了,還會害得她爸爸晚節不保,在國際上聲譽俱損。

    這絕對是不行的!

    聶遲及時停下了播放:「這樣的錄音,唐箏有好幾段。她知道自己沒權沒勢,一旦將來出事,她承擔不起,所以就多留了個心眼,權當自保,你別介意。」

    白雪嚇得眼淚都涌了出來,眼神凌亂地看著聶遲,哀求道:「聶遲,我求求你,把錄音刪了,好不好?這個東西不能流出去,會出大事的……就當看在我爸對你那麼好的份上,好嗎?」

    「刪掉?」聶遲輕笑,「可我為什麼要刪掉?給我個理由。」

    「我向林格道歉!我去承擔責任!我承擔主要責任!行不行?」白雪握緊了雪白的床單,顫抖著嘴唇誠心誠意地保證,「我反正已經沒什麼前途了,我給林格前途,好不好?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早這麼說不就行了?」聶遲終於愉快地笑了笑,「成交。」

    「那……刪了吧?好不好?」她懇切地看著他的手機。

    聶遲卻挑挑眉笑道:「你怎麼會覺得源文件在我手機里?唐箏再怎麼也不可能拿著我的手機去錄音啊?這是我翻錄的,源文件在別的地方。」

    白雪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是不信她啊……曾經,他那麼信任她,怎麼短短半年時間,一切都變了呢?

    「還有,」聶遲說著,從兜里又掏出一支小巧的錄音筆,「今天的談話,我也做了備份。我希望這一次,你能誠信一點,別讓我失望。」

    白雪看著錄音筆,怔了半晌,突然苦笑:「原來你也在防著我……」

    「沒辦法,」聶遲嘆口氣,「是你讓我見識到什麼叫油鹽不進、頑固不化。我曾經那麼請求你,你都無動於衷,我也只好這樣了。」

    「隨便吧。」白雪頹然吐了口氣,看著窗外,幽幽道,「反正都這樣了,隨便你吧。」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聶遲起身,準備要走。

    白雪突然在他身後叫住了他:「聶遲!」

    聶遲轉頭。

    白雪卻沒有看他,而是一直盯著窗外:「為了她,做這麼多,值得嗎?」

    聶遲聳聳肩:「無論我為她做什麼,都不會問值不值這個問題。」

    白雪愣住。

    她怔怔地轉過頭,對上聶遲淡漠的視線,覺得他這句話簡直不可思議。

    「你就這麼喜歡她?」

    「我也覺得奇怪。」

    「如果你真的因此斷了資金,你會怎麼辦?」

    聶遲笑笑:「那就從頭再來吧。但如果我失去了她,那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4】

    聶遲趕到韓冰家的時候,韓冰正在陽台曬太陽。

    李海峰給聶遲開了門,韓冰只扭頭淡淡看了一眼,便又闔上了眼睛。

    聶遲有些局促,他知道這次過來,肯定是要挨訓的。

    「聶總來了,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李海峰對韓冰說。

    聶遲連忙道:「不要這麼叫我。從我師父的輩分算,你們都是我的長輩,叫我聶遲就好。」

    「好,聶遲。」李海峰沖聶遲笑笑,「這次多虧你啊,林格才躲過一劫。」

    聶遲還沒回話,韓冰突然懶洋洋地哼了聲:「本來就是他闖的禍,他自己收拾,怎麼還要感謝了?」

    聶遲很是尷尬,低頭誠懇道歉:「對不起,韓教練,讓你們操心了。」

    「你是應該對我說對不起,」韓冰終於睜開眼睛轉頭瞪著他,「你不是說好了要好好照顧她的嗎?請問你照顧到哪裡去了?」

    聶遲有口難言,無言以對。

    「林格這次是大難不死,但她的心理壓力你能理解嗎?她為了拿下比賽,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嗎?你看你都招惹的什麼人,差點把她一輩子都給毀了!」

    聶遲對她的指責無話可說。這的確都是他的錯。

    「放了她吧,」韓冰站起來,高挑的身形在陽光下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壓在聶遲的眼睛上,「別再招惹她了,給她一個輕鬆的訓練環境。等她達到了自己的目標之後,我會祝福你們。但是現在,真的不行。不是每次都可以這麼幸運的,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干擾。」

    「對不起,這點我做不到。」聶遲直接拒絕。

    他的拒絕在韓冰的意料之中,她輕蔑地笑了笑:「是誰在我面前發誓一定會杜絕這種事情發生的?」

    聶遲不否認:「我的確認為干擾一個現役運動員的黃金期是要堅決杜絕的,但如果是正能量呢?我覺得我們的感情對林格的訓練是有正面作用的。」

    韓冰差點被他給氣死,這人還真會強詞奪理,玩文字遊戲。

    「您看,她的成績不是一直在突飛猛進嗎?」說著,聶遲又看向李海峰,「李教練,您不覺得她現在的成績足以入選奧運集訓了嗎?」

    李海峰摸摸鼻子,保持緘默。沒辦法,老婆在上,他只有一個立場。

    聶遲絕望。真是外面一條龍,家裡一條蟲。明明很想承認,卻一聲都不敢吭,李教練,從今天起算是看透你了。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同意。」韓冰懶得再和他廢話,「你要是還堅持,我就讓隊里把你的項目都停了。」

    聶遲失笑:「您這樣公報私仇可不對啊。」

    韓冰瞪他:「我不能眼睜睜讓你毀了她!」

    「我就算毀了我自己,也不可能毀了她啊!」聶遲看韓冰真的生氣了,也終於有點急了。

    「那定個目標吧,」韓冰盯著他說,「奧運會,她要是能拿到資格,我就同意你們在一起,否則立刻分手!」

    聶遲:「……」

    這標準是不是有點高?首先是不是得先確保進入正式國家隊才行?

    他求助地看向李海峰,李海峰立刻轉過身進了廚房,拒絕捲入戰爭。

    聶遲暗暗嘆口氣。求人不如求己。

    「行,」聶遲當機立斷,「不過我有個條件。」

    韓冰眯眯眼。

    「在那之前,我們要保持現狀,否則我擔心會影響她訓練,對我們不太公平。」

    「不行!」韓冰立刻拒絕。

    「可您剛剛明明說的是如果拿不到資格就分手,言外之意不就是結果確定之前不分手?」

    韓冰:「……」

    商人果然是商人,一到談判桌就會摳字眼,欺負他們體育圈的讀書少嗎?!

    「李海峰!」韓冰決定找救兵,沖廚房喊,「你過來!」

    李海峰瞬間到位,手裡還端著盤切好的蘋果遞到韓冰嘴邊。

    韓冰張口咬了,嘴裡含混道:「你都聽到了?」

    李海峰笑了笑:「嗯。」

    「林格現在也算你下面的隊員,你說句話。」說著,還衝李海峰使了個眼色。

    李海峰笑吟吟看了眼聶遲,又看看韓冰,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其實……我覺得可以試試。」

    「試什麼?」韓冰皺眉。

    「聶遲不是說他對林格的作用是正能量嗎,不如就給他個機會讓他試試?」李海峰笑著說,「他也算是咱這圈子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強行分手對林格影響估計更大。不如試試看?如果真不能拿到資格,到時候說什麼他們都得聽著,你覺得呢?」

    「李海峰!」韓冰蘋果一扔,一聲大喝,「你到底是哪頭的?」

    李海峰趕緊接住蘋果,一臉緊張:「別生氣別生氣,我當然是你這頭的!」

    「那你幹嗎跟我對著干?」

    李海峰賠著笑臉:「這也不是綜合考慮嘛,我是這麼想的,如果林格真的很想繼續他們的感情,讓她有個目標說不定更好。這是蹦一蹦就能夠得著的目標,不是什麼上天攬月的難事,對她說不定真是最好的激勵。」

    韓冰愣了愣,居然沒有激動反駁。

    李海峰乘勝追擊:「年輕人最不能棒打鴛鴦,你越打,她就越來勁,要不然也不會有梁山伯和祝英台不是?」

    韓冰白了他一眼,伸手拿了塊蘋果開始細嚼慢咽。她猛然想起幾個月前林格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如果再來一次,林格可真是沒救了。國家隊可沒人寵著她。

    等她終於吃完了,才抬眼看了看聶遲:「那就這麼定了?」

    「謝謝韓教練,李教練!」聶遲喜出望外。

    「但我有個條件……」

    「您說!」別說一個了,一千個都答應。

    韓冰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又接著啃了半塊蘋果,才惡狠狠地睨他一眼:「你不能碰她。」

    聶遲:「……」

    「她還是個小孩呢。」韓冰補充了句。

    聶遲反應過來,白皙的一張臉瞬間漲紅。這輩子就沒這麼紅過。

    李海峰乾咳一聲,表示很尷尬。

    聶遲覺得腳底板都在冒火,渾身哪哪兒都不對勁,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李海峰及時救場:「你是不是想見見林格?」

    聶遲如出水火:「對。她去哪兒了?」

    「和周瑤、方超他們出去玩了。」韓冰接過整盤蘋果,懶洋洋地走到沙發邊坐下。

    「去哪裡玩了?」聶遲覺得韓教練實在很適合去說評書,總是留一半有意思嗎。

    韓冰挑著眉毛瞥了他一眼:「都出去兩天了,去哪兒我哪知道?你不是有高科技嗎,自己去查啊!」

    聶遲:「……」丈母娘真難伺候,真的!

    聶遲決定先禮後兵。這丫頭自從那天在火車站之後就不再接他電話了,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再打一次。如果再不接,那就只好突襲給她驚喜了。

    拿出手機再撥。這次更絕,兩個手機全部都不接。

    聶遲吐了口氣,仰天長嘆。媳婦兒比丈母娘要難哄多了。

    與此同時,距市區八十公里開外的山頂,林格響亮地打了個噴嚏。

    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頂,美則美矣,就是風有點大。

    她悠閑地靠在山頂的一棵大松樹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等著老半天都沒跟上來的一群弱雞。

    四月天溫度適宜,滿山翠色,最適合爬山。可惜閑人沒有那麼多,所以整座山都空得很,滿山算下來估計也就他們幾個反季節放假的運動員了。

    運動員熱血足,普通的爬山硬生生弄成了一場比賽,看誰能最先爬上山頂。

    不比不知道,林格深深覺得,省隊的訓練有待加強。就方超這種皮囊看上去特別健壯的,居然還沒有她體能好,嘖嘖。

    又等了一會兒,終於有人上來了。

    來人呼哧帶喘,一上來就撲到一塊大石頭上,只剩下喘氣的力氣了。

    林格收起手機,好笑地伸腳踢踢來人:「嘿,翻個面兒嘿!讓我看看是哪位好漢嘿!」

    方超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然而,又如何?連鬥嘴的力氣也沒有了。

    歇了好半天,他才勉強撐起身子翻了個面,雙手扣在腦後仰望蒼穹,開始有點懷疑人生。

    國家隊都是拿鋼鐵當正餐的嗎!這才多久啊,就練就這麼一副銅皮鐵骨,讓人怎麼活?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藉機逞英雄的意思。難得走出失戀陰影,趁著這次機會修復一下友情,心想著好歹也要發揮一下強項,再怎麼著也不能在她面前一無是處,被她各方面都看扁了。這下倒好,英雄沒當成,成狗熊了。輸得都沒臉見人了。

    早知道一開始他就不該主動提出這個該死的提議!

    又過了半小時,又有兩個幾近崩潰的孩子上來了。一個是周瑤,一個是宋妍。

    宋妍是被周瑤生拖硬拽上來的,所以一上來就被周瑤一頓批,指責她拖累了自己。

    宋妍委屈得都快哭了。她都離開短道多少年了?能有這體能就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

    周瑤罵完宋妍,又氣鼓鼓地瞪著林格。

    林格不明所以,笑道:「我招你惹你了?」

    周瑤冷哼:「知道你現在巨牛,但也不至於這麼糟踐我們吧?好歹保存點實力,讓我們有點信心好嗎?」

    林格咯咯笑:「放心,你們離成為我這樣不遠了。馬上就要公布下個賽季入選國家隊集訓的名單了,我估摸著你倆都有戲。好好練,奧運賽場上見!」

    周瑤和方超對視一眼,默契地無奈攤攤手。這人怎麼老這麼舉重若輕?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奧運賽場上見,做夢呢?

    幾個人在山頂吃了點東西,開始往下走。

    宋妍雙腿像是灌了鉛,一個勁兒地抱怨:「你說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明明爬到半山腰就行了,非要爬到山頂,現在又得往回走。」

    周瑤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知道為啥你被淘汰了嗎?」

    「喂!」宋妍一提這事兒立刻奓毛,臉都紅了。講真的,要不是因為聽說方超也在,她才懶得受這份罪。不過可惜,那小子只長歲數不長心,一點這方面的神經都沒有,白讓她活受罪了。

    「就因為你缺少這股勁兒!不敢打敢拼的運動員,還叫什麼運動員!」

    宋妍懶得和她鬥嘴,一路扶著大腿往下挪。

    好不容易挪到半山腰的民宿,宋妍直接就廢了,撲到大堂的沙發上死活不肯起來。

    在周瑤的野蠻推搡下,唯一的男子漢方超沒辦法,只好肩負起背宋妍回房間的重任。

    林格笑著剛想跟上去,卻被周瑤揪住了背包。

    她奇怪地看了眼周瑤:「幹嗎?」

    周瑤曖昧地沖她眨眨眼,對著咖啡區使了個眼色。

    林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風中凌亂。

    聶遲怎麼會在這裡?

    在這裡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心情悠閑地坐著喝咖啡?

    喝咖啡也就算了,怎麼還有閒情逸緻舉杯沖她耍個帥,打個招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聶遲打她的電話,她看到了。但她沒接。雖然猜到事情突然反轉一定是他的功勞,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糾結。

    這次自己給隊里惹了這麼多麻煩,說到底還是和聶遲的關係惹的禍。

    她想起韓冰的數次耳提面命,開始嘗試反省,是不是從一開始自己放縱這種念頭就錯了。

    生活遠比想像中複雜。少一些雜念,就少一些風險。

    如果可能,她還想要更多的時間去好好地想一想他們的將來。

    然而聶遲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他既然能追到這裡來,目的不言而喻。

    到底該怎麼面對他,林格心裡突然沒了底。

    「去吧。」周瑤笑著推她。

    林格咬咬唇,有些艱難,但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只是,每走一步,心就明顯顫一顫。面對他,她永遠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林格坐在對面,眼睛盯著桌面問。

    聶遲笑笑說:「我有定位,精確到門牌號的那種。」

    林格一凜:「你跟蹤我?」

    聶遲悠閑地抿口咖啡:「沒那麼嚴重,就是送你的手機上設置了一下。不是什麼高科技。」

    林格慌忙拿出手機,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哪裡被動了手腳。

    聶遲伸手拿過,同時把自己的手機也放在桌面上,同時演示。

    「我們是互相定位,你想找我也易如反掌。這不叫跟蹤,這叫信任。」

    撲通,撲通。心臟瘋了一樣地狂跳。

    林格咬緊了牙,心說要完。他只要使出一成功力,她就經脈俱損。

    「知道你在這兒,我就查了一下,斷定你在這個民宿。打電話過來一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好吧,你贏了。

    林格握緊拳頭,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這人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反倒讓她無所適從。

    白雪在電話里那麼囂張,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項目到底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不過看他這輕鬆談笑的樣子,想必是一切順利?

    林格沒把握。

    「玩夠了嗎?」聶遲眸中帶笑,像是在看一個調皮離家出走的孩子,溫柔到了極點,也寵溺到了極點,「玩夠了咱們就回家吧。」

    林格表示她最受不了這種糖衣炮彈的攻擊,無力地「唉」了一聲,抱著頭就往桌面不停地磕。

    聶遲嚇了一跳,站起來:「你怎麼了?」

    林格捂住臉:「我牙疼。」

    聶遲:「……」

    「你別管我,讓我靜靜。」林格終於停止了撞頭,但還是保持著雙手抱頭的姿勢窩在桌面上不肯動彈。

    明明不見他時什麼都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怎麼見了面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呢?

    他的眉眼會說話,他的微笑能殺人。一看到他,滿腦子都是桃心,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意志全部被摧毀。

    當他用那種眼神對她說出「回家」兩個字的時候,她腦子裡除了想撲過去抱住他,就什麼都沒了。

    簡直太沒出息了。

    聶遲就靜靜地看著她發瘋,不說話。

    他能明白她心裡在想些什麼。韓冰肯定給過她很大的壓力,白雪這件事對她的刺激也不小。再怎麼著,她只是個在最單純的環境里長大的單純小孩,從小到大,除了訓練,她別的什麼都沒接觸過。

    這次事件應該算是她此生最大的打擊了。她能一個人挺下來,堅決不道歉,只能說明她仍有著黑白分明的可貴天真,和絕不肯向錯誤彎腰的單純倔強。

    他早放過豪言,讓她只管冰上的事,其他的事交給他,然而現實很打臉,她最大的麻煩反而是自己帶來的,這讓他十分愧疚。

    正因為這份愧疚,他才更不能放任她一個人。

    世事艱難,人心複雜。人要長大總要越過許多坎,只靠單純和天真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他必須堅守最初的承諾,必須保護她最難能可貴的天真。

    他要她一世如孩子般天真,彷彿從沒受過傷那樣。

    所以,他一刻都不能缺席。他必須站在她的身邊。不管發生什麼,都沒辦法動搖他的決心。

    就在兩人保持著這種奇葩場面時,平地一聲巨吼打破了山間的沉默。

    「遲哥!你怎麼來了!」

    方超揉著手臂從客房下來,一眼就看見聶遲,驚奇地吼了一嗓子。

    聶遲暗暗嘆口氣,有那麼一點點不平靜。

    不過他還是綻放出他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對方超笑了笑:「好巧啊。」

    「是啊是啊!」方超最後兩個台階也懶得走了,直接蹦下來,興高采烈地一步三跳過來,「怎麼就這麼巧!」

    聶遲:「……」

    「林格你幹嗎呢?」方超見林格半天不抬頭,伸腳踢踢她的椅子腿,長兄如父般地擺譜教育,「看到遲哥你不高興啊?你不能沒良心啊,他在北京這麼照顧你……喂,你幹嗎啊,和你說話呢!」

    方超鬱悶了。明明他還在說著話呢,怎麼她站起來就往客房跑呢?

    剛想拔腿追上,手臂卻被聶遲給抓住了。

    方超瞪著眼睛指著林格的背影恨鐵不成鋼:「怎麼這麼沒禮貌!遲哥你別介意,她估計是逞強累傻了,她平時不這樣。」

    聶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長嘆一聲,為方超的情商嘆息。

    正不知道怎麼擺脫方超的時候,周瑤及時出現,對著方超嚷道:「你喊什麼呀,大家都累壞了,休息下怎麼了?」

    方超這才收住要追上去的架勢。

    周瑤晃著大長腿走到聶遲身邊,嘴巴湊到聶遲耳根,手裡給他塞了一張房卡,低低地說了句:「203。」

    聶遲了悟,點點頭,一切感謝盡在不言中。

    他哪有什麼閑工夫測試定位軟體?周瑤就是他在省隊的內線,一個電話,萬事無憂。

    聶遲推門而入時,林格以為是周瑤,仍舊獃獃地站在窗口望著外面的崇山峻岭,茂密山林。

    她非常懷念大年夜時自己傻大姐一般的勇氣。怎麼不過短短兩個月,她就變成了優柔寡斷的膽小鬼呢?

    「我現在特別能理解你,」她重重吐了口氣,雙手撐在窗台上,語氣頹喪,「那時候我還教訓你不該談戀愛,現在打臉打得真響。」

    「……」

    等了半天,無人應答。這不太像是周瑤的風格。

    她奇怪地轉過身,卻一頭撞進一個人的懷裡,被對方順勢緊緊地抱了個滿懷。

    她失去了最後一絲抵抗的意志。這個人的懷抱比他的微笑更有毒。

    林格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慢慢閉上了眼睛。印象中,他還從來沒有以這樣失控的力道抱過她,以致她能體會到許多他想說卻沒能說出的話。

    眼睛漸漸潮濕,心尖柔軟到一塌糊塗。

    什麼都不用糾結了。就是喜歡他,超級超級喜歡,願意拿全世界來換的那種喜歡。

    她抽出雙手,也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貼在他的胸口,傾聽著一聲比一聲更為急促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為她而變,真好。她幸福得渾身都冒著泡泡。

    「真生我氣了?」聶遲在她的耳邊輕聲問,「故意不理我了?」

    她輕哼了聲,不予回答。

    他低低地笑:「要對我有點信心。我比你想像的要更靠譜些。」

    林格在混沌中找出一絲清醒:「她沒有為難你?不是說要撤資嗎?」

    聶遲笑:「我差她那點錢?再說,那又不是她的錢,她一個小丫頭能做得了誰的主?」

    說著,他稍微放開了她些,低頭直視她的眼睛:「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

    林格撇撇嘴,有點小慚愧。

    「我之所以給她時間考慮,是我怕她一時衝動到網上胡說八道。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我怕社會輿論對你造成影響。」聶遲耐心解釋道,「所以我只能一邊穩住她,一邊解決她。沒想到你這麼心急,差點把我拉入黑名單。」

    林格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在那麼緊急的情況下,面對那麼衝動的白雪,居然還有這份冷靜。

    「她沒對你怎麼樣吧?」林格還是不無擔心地問。

    聶遲失笑:「她能對我怎麼樣?一個黃毛丫頭而已。」

    林格:「……」非要看不起黃毛丫頭是嗎?本黃毛丫頭也有點脾氣了呢!

    「我問你,」聶遲伸手掐掐林格的小臉,表情卻嚴肅得很,「你娶我的承諾還算數不?」

    林格小臉瞬間漲得通紅。

    聶遲視若無睹,繼續嚴肅地說:「不管你還算不算數,我的承諾是算數的。往後也是一樣,你只管冰上的事,其他的全部交給我。聽懂了嗎?是全部交給我!不準再對我不信任,不準再動不動離家出走。我可是你名正言順的監護人,小孩離家出走,大人是有責任找回來處罰的。」

    林格還來不及感動,就被他的最後一句給逗笑了。

    「你現在還是我監護人?想得美。韓教練早等著削你呢你不知道?」

    聶遲卻淡然一笑:「是嗎?那我們現在打電話給韓教練,看她削不削我?」

    林格一愣。誰能告訴她,他這份自信來自何方?

    「衝進奧運。」聶遲突然來了四個字。

    林格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只要你拿到奧運會的參賽資格,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

    林格皺緊眉頭,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這是韓教練和李教練統一意見之後做出的決定。」聶遲眉眼突然柔和了下來,聲音都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為了這個目標,要不要一起努力?」

    這番話透露的信息實在太多,林格半天沒反應過來。

    意思是,她有機會參加新賽季的世界盃,角逐奧運資格了?

    意思是,韓冰和李海峰都同意了?

    意思是,她只要拿到奧運入場券,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給他了?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

    「啊啊啊啊!」

    她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嚇得聶遲一哆嗦。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抱著他原地跳躍跳躍跳躍,就差旋轉閉著眼了。

    怎麼這麼好命!怎麼就這麼幸運呢?!

    「聶遲!」她突然一秒冷靜下來,雙手一伸,揪住聶遲的兩頰,把他一張俊臉扯得都快變形了,眼神認真地就像結婚宣誓,「你等著!準備好你的嫁妝,等著本大爺來娶你!」

    聶遲:「……」

    拜託,這位大爺,能給奴家一個說話的機會嗎?再這樣下去口水都要下來了好嗎!

    有奔頭當然是好事,可當林格冷靜下來之後,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自己要過的關卡時,嚇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確定這夫妻倆不是耍他們玩的?

    贏得奧運資格代表什麼?

    代表她必須先要在夏訓中表現優異,還要在緊接著的幾站世界盃中最好拿到個人前三,最後還得在全國奧運資格選拔賽中脫穎而出,才能經過綜合考量,決定是否入選大名單。

    大名單意味著什麼?不過意味著這最後幾個姑娘有贏得最終奧運入場券的機會而已。最終能不能擠進最後的出征名單,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

    真正出征的名單里,女隊一般只有5個名額。就她一個連國際大賽都沒怎麼參加過的小屁孩,要說想成功熬過一個漫長的賽季n場比賽,最後殺出重圍擠掉老將挺進奧運,別說別人不相信,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作為短道強國,中國頂尖運動員沒有一個是吃素的,更何況還有數不清的二級三級梯隊的優秀運動員在後面候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再冒出一個小天才把所有人都給秒了,更別提功勛卓著經驗豐富的老將們了。

    但凡是運動員,沒有一個不把奧運會作為自己的終極夢想。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林格懊惱地抓了把頭髮。早知道競爭這麼慘烈,她當時興奮個什麼勁兒!早該不接這戰書,換個別的方法應對才是啊。

    五月中旬,假期全面結束。奧運年的壓力撲面而來,各個項目都為奧運做了大調整,一批新秀選拔名單陸續公布。

    朱珠和周瑤都入選二隊集訓,林格正式調入國家隊,參加奧運備戰夏訓。而方超也不負他爸爸多年期望,入選冰球國青隊。?短道隊集結的第一天,作為唯一新調整入隊的後輩,林格不免有些緊張。

    高愷一見她面,便和她擊起了掌,企圖再做一次傳銷宣誓。

    林格敬謝不敏。

    高愷輕哼了聲:「後發而先至,驕傲了怎麼的?」

    林格無語。

    不過她必須承認,比起高愷,她的確是非常幸運的。高愷入選國家隊六年,前兩三年主要參加青年組比賽,後面才正式參加成人比賽,遺憾錯過四年前的奧運會。

    像她這樣入選第一年就趕上奧運年的,確實是應該好好珍惜。

    何況,她還肩負著能不能娶到聶遲的重任!

    後悔已然沒有用。既然立下了軍令狀,拚死也得完成,不是嗎?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我將喜歡告訴了風 > 第八章 為你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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