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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夕陽魔法

    夏日午後,滿街的樹都無精打采地立在稍顯西斜的日頭中。

    葉深深奔出小區,奔過街道,站在公交車站。她呼哧呼哧地喘氣,等待著公交車。

    就算再怎麼呼吸,空氣依然是灼熱的,就像吸入大團的火焰,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冷靜。

    她覺得自己心口被灼燒著,只想不管不顧地跑到路微的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痛罵她一頓,將自己這段時間來所有的委屈與痛苦都發泄出來。

    幾乎連意識都不清晰了,下了公交車,她一路瘋了般地直衝向航站樓,拚命尋找前往北京的航班。

    下午4點多的航站樓,人頭攢動,各種膚色各種語言混雜在一起,如同通天塔般混亂。

    葉深深在人群之中混亂地尋找,看著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在變幻的數字中尋找6點飛往北京的航班。

    透過人群的間隙,她看見一襲紅裙分外醒目。正是身材高挑的路微,她身上皺麻的磚紅色長裙寬鬆輕飄,頭髮也是鬆鬆地綰著,姿態隨意地將雙手插在裙子口袋中,正仰頭漫不經心地看著航班信息,口中嚼著口香糖。

    她的身後,司機正幫她託運行李。

    葉深深撥開人群,急切地向著路微衝去。

    路微已經一手拿起了機票,一手提起了自己的小包,向著安檢口走去。

    「路微,你給我站住!」葉深深終於追上了她,大吼出來。

    路微回頭看了她一眼,嚼著口香糖翻了個白眼,壓根兒不屑理她,轉身繼續向前走。

    葉深深只覺得胸口的火一下子灼燒到了額頭上,太陽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動。她在她身後大吼:「你憑什麼把我開除出青鳥!憑什麼不讓我開網店!我葉深深……礙著你什麼?」

    路微冷笑,慢條斯理地站住,卻沒有回頭。

    「你這個混蛋,你把我的設計還給我!你到現在還拿我的設計去方聖傑工作室,你還給我……」

    葉深深指著她怒罵,周圍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正在議論紛紛,路家的司機已經一把抓住了葉深深背後的衣服,將她拖了回去:「葉深深,你少在這兒污衊路董,給我滾回去!」

    他下手又狠又快,葉深深一個趔趄,頓時控制不住,摔倒在地。

    周圍的人驚叫出來,路微終於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提高聲音說:「老金,人家一個小姑娘,你怎麼可以這麼粗魯?」

    司機立即把摔在地上的葉深深又扯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對不起啊葉深深,我是粗人,一個不留神手就重了,你見諒!」

    葉深深拚命將自己的手臂從他的手中甩開。膝蓋劇痛,磕破皮的地方有血正緩緩滲出來,但是她彷彿毫無感覺,只大步走到路微面前,指著她怒吼:「路微你這個強盜!偷了我的東西,還要害我!」

    路微瞟了她一眼,從口袋中取出錫紙,吐出了口香糖包在其中,丟進了垃圾桶。然後她才從容地問:「葉深深,你腦子有問題吧?你憑什麼向我要回設計?你憑什麼覺得那是你的東西?」

    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葉深深,倔強地站在她面前,狠狠地盯著她:「是我的,就是我的!那是我腦中想出來的、我用手畫出來的!它應該屬於我!」

    「沒錯,是你想的,也是你畫的。可你已經被我們青鳥招進來,成了實習生,按照你當時簽下的合同,你是青鳥設計室的一員,而我,剛好就是設計室的負責人。」她雙手抱臂,微眯起眼盯著她,毫無愧色,「就憑我是路微,是青鳥的董事,負責設計這塊——所以葉深深,別說你的設計我修改了一兩處,就算我一筆都沒有改過,這設計,也是青鳥的,是我的,而不是你葉深深的!」

    葉深深胸口急劇起伏,一口惡氣堵在喉嚨口,卻壓根兒出不來。許久,她才在混亂的大腦中倉促地找到一絲微涼的清醒,咬牙逼問她:「可現在你把我趕出青鳥,還把我媽也趕出去!這也就算了,我們開個網店謀生又關你什麼事,你居然……居然還找差評師,你太下作了!」

    路微冷笑一聲,毫無愧色地抬眼望著頭頂明亮的燈:「咦,我讓你的店客似雲來,你怎麼不感謝我啊?至於差評,你自己的東西不好,我也沒辦法。」

    「你……」膝蓋的痛讓葉深深幾乎站不住,她雙唇顫抖,死死地盯著她,「你為什麼不給我留條活路?」

    「我倒是想啊,可我這麼賞識你,招收你進青鳥,結果你反過來害我失婚呢,我找誰說去?」路微抱起雙臂看著她,冷冷地說,「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對一條狗施捨得太多了,就不知天高地厚,敢來咬我了!」

    葉深深憤怒得無法抑制,不管不顧地紅了眼,準備撲上去和路微拚命,可手臂早就被司機阿金死死抓住,她只能徒勞地掙扎著,喉口堵塞住什麼也說不出來,眼淚反倒傾瀉了下來。

    路微看她紅著眼狼狽瘋狂的樣子,厭棄地彎起唇角,一絲冷笑:「葉深深,你給我、給青鳥造成的損失,永遠無法彌補!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葉深深,無論你上天入地,擺地攤還是開網店,只要是和這個行業沾邊的,我都會讓你這輩子死無葬身之地!」

    周圍的人對她們側目而視,所有人都對義正詞嚴的路微投以詫異目光,所有人也都在以異樣的眼神看著狼狽不堪的葉深深。在他們眼中,葉深深就是一個對白富美無理取鬧的神經病。

    就連二樓候機室的人也都被下面的喧嘩驚動,許多人站在玻璃欄杆處,低頭看著下面這場騷動。

    剛從貴賓休息區出來的一個人也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俯視著下面披頭散髮狀若潑婦的葉深深,緊抿唇角。

    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之中,葉深深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膝蓋的疼痛讓她幾乎連站都站不住。她徒勞地張口,想要辯解與控訴,卻什麼話都難以說出口。

    她只能絕望地,勉力靠著自己的倔強,一字一頓,仿如發誓般說:「路微,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我不信你這種人能成功,不信你能始終迫害我,不信你能站在行業的巔峰!」

    路微冷笑著,聲音低緩而從容,口吻輕快:「葉深深,我也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一件事,像你這樣低階層的出身,本來就不應該學設計。一輩子都摸不到Thomas Mason的命、存一百年的錢也買不起一百克vicuna的資本,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叫囂?所以我現在踩著你的肩膀,要前往方聖傑工作室,而你,去死吧!」

    路微塗著櫻花色唇膏的雙唇間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如同判定她的人生。

    說完,她妝容精緻的臉上露出最後一絲嘲譏的笑,轉過身將身份證和機票拍在安檢口的台上。

    葉深深站在她的身後,一動不動。

    排隊的人群早已不耐煩,將她推搡在一邊。

    她這才感覺到,自己膝蓋的劇痛。

    她扶著膝蓋,一瘸一拐地退開兩步,看著過了安檢裝好東西的路微。她看著路微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拐彎處。

    一股異樣的衝動,讓她再也忍耐不住,大叫出來:「你以為,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嗎?你以為我沒有未來嗎?」

    路微腳步不停,彷彿沒聽見。

    「我不會改行,我就要在這一行待著!」她不管不顧,繼續怒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不管你多有錢,不管你現在去北京還是巴黎,最終,總有一天,我會徹底超越你,我會比你更成功!」

    路微終於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了她一眼,高傲地揚著下巴,嘴唇微動。

    太遠了,身在嘈雜中的葉深深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但是她看著她的口型,知道她是在說,憑什麼。

    所以她用力嘶吼,就像把那些話硬生生地以最大力量從自己的胸口逼出來一般:「就憑我有信念,我拚命努力,我依靠我自己,而不是你這樣的小偷、強盜!」

    路微緩緩揚起下巴,眼睛也在一瞬間變得鋒利起來,帶上了憤恨與不屑。

    而機場的保安終於朝著葉深深走來,準備驅趕這個吵鬧又狼狽的女生。

    葉深深已經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

    就算膝蓋上的血正順著小腿流下她也毫不理睬,只顧穿過人群,走向大門口。

    樓上的候機室,站在那裡目睹了一切的男人,轉身大步下了樓。在走完樓梯最後一步時,他將自己手中的登機牌直接撕碎塞進了垃圾桶。

    前面埋頭大步向前走的葉深深固然走得快,而他的長腿更有優勢,幾步便趕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甩在空中的手臂:「葉深深。」

    「放開!」葉深深還以為抓住自己的人是路微的司機老金,她將手狠命一揮,想要掙脫。

    誰知他的手握得如此有力,她一時收勢不住,竟差點兒摔倒在地。

    他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扶住,說:「是我。」

    葉深深聽到這個清冷質感的聲音,愣了一下,終於回頭看去。

    顧成殊。

    這麼喧鬧的環境,這麼凌亂的背景,他依然穿著明凈的白襯衣,袖子挽到手肘,就連眼神也依然清冷攝人。

    而渾身上下塵土裹著油泥的她,站在他面前,湧起一種無法抑制的局促與羞愧來。她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看他,也不說話。

    「我剛剛在樓上看到你們了。」顧成殊聲音平靜地說,「也聽到了你對路微說的話。」

    悲憤與羞愧瞬間席捲了葉深深全身。她埋著頭,咬住下唇呆了許久才說:「對,就算再艱難,就算希望再渺茫,可總有一天……我要讓路微後悔,後悔她今天對我和媽媽所做的一切。」

    他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膝蓋上,然後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附近藥房,說:「走吧,不然這個夏天你沒法穿短裙了。」

    葉深深的胸口還在急劇起伏,大腦還是一片灼燒般的昏黑。所以她幾乎沒有意識地只機械地跟著他往外走。

    機場中的人們又恢復了冷漠的神情,各自走向自己應去的地方。

    唯有已經進了登機口的路微,透過玻璃看著他們。

    她的目光落在顧成殊牽著葉深深的手上,雙眼的焦點逐漸模糊,卻滿懷悲哀怨憎。她的雙手無意識地收緊,死死捏著自己的包,連骨節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眼看著顧成殊與葉深深走出了她的視線,路微才如夢初醒,她猛地拉開拉鏈,將包中的電話拿出來,按下了號碼。

    在機場外的藥房里買了葯,熱心的藥房阿姨跟葉深深說:「天氣熱,就別包紮了,自己回家多塗塗藥就好。」

    謝了阿姨,葉深深跟著顧成殊走出藥房,她看著前面的顧成殊,狼狽地欲言又止:「那……那個……」

    顧成殊側頭看了她一眼。

    葉深深咬著下唇,埋著頭:「就是……我想說,你的航班會不會延誤了?」

    「不會,行程取消了。」他淡淡說。

    「哦……那好巧。」葉深深想露出點兒表情,可又扯不動肌肉,那張臉十分難看。

    顧成殊也不看她,只隨口道:「是很巧,我本來以為你會選擇一輩子自生自滅的,所以想到米蘭見一見某個即將被Element.c淘汰掉的設計師。」

    說到Element.c淘汰的設計師,葉深深恍惚想起上次在夜市遇見的沈暨說過的話,他說那個與Element.c風格格格不入的新設計師,恐怕待不了多久——看來已經是業內公認了。

    「其實他不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選,只是因為你拒絕了我,而我又不想浪費我的策劃,所以準備找一位設計師,繼續我曾經在你身上設想過的計劃,碰碰運氣。」顧成殊微仰頭看著天空,緩緩說道,「但我聽到了你對路微說的話。我覺得,或許我不需要去米蘭了。」

    葉深深不解其意,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他卻又不繼續說下去,只轉了話題,問:「還不趕快擦藥嗎?」

    葉深深「哦」了一聲,趕緊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曲起膝蓋給自己清洗傷口。

    膝蓋一曲,她恍然想到裙子會露底,又趕緊放下了,狼狽地彎下腰往膝蓋上倒藥水。

    顧成殊接過她手中的藥水,蹲了下來。

    葉深深有點兒緊張,不太明白狀況。

    他用雙氧水將她的傷口清洗過,葉深深的膝蓋痛得一縮,他抬手按在她的裙子上,抬頭看她:「連這麼點兒痛都承受不住的人,還敢當著這麼多人發誓要打倒路微?我是該說你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無知無畏?」

    他嘲諷的口氣刺痛了葉深深,她咬緊牙關強忍著疼痛,膝蓋緊緊併攏,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只能彆扭地放在腿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中學時的外號,被宋宋和孔雀知道後嘲笑了好久——軟綿綿。因為她一直都悶聲不響,軟軟的,怯弱的,低頭走路,抿嘴微笑,連大聲說話都不太敢。

    可她沒有父親,只有一個當縫紉女工的母親,沒有錢也沒有背景,沒人撐腰也沒人疼惜。直到結識了宋宋和孔雀,在性格火爆的宋宋和強韌的孔雀的帶領下,她才慢慢擺脫了自卑孤僻的個性,可以正常地和別人交流交往。

    或許自己這樣的性格,在所有人看來,都不可能和路微對抗吧。

    若不是被打壓得太慘,她又怎麼可能跑過來當眾控訴?

    葉深深低垂著頭,用力地握緊雙拳,散落的頭髮半遮半掩著她的面頰,投下淡淡的陰影。

    顧成殊抬眼看見她眼中的水汽,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出賣了她。他微微皺眉,似乎也有點懊悔自己剛剛的語氣。但他並不道歉,只用棉簽蘸了碘酒,在她的傷口上輕輕塗抹開來。

    已近黃昏的夏日,夕陽是一種迷幻般的金紫色,照在顧成殊專註低垂的面容上。葉深深看見了他覆蓋住眼睛的濃長睫毛,也看見了他緊抿的薄唇。

    葉深深記得自己好像在書上看過,說睫毛長的人行事專斷,薄唇的人冷漠無情。這都是不好的,可偏偏在此時的夕陽下,卻顯得那麼動人。

    在一瞬間葉深深忽然心旌搖曳,無法自已。

    不管怎麼樣吧,葉深深平生第一刻,覺得自己像個公主,值得人溫柔呵護。

    接顧成殊的司機很快到來。

    顧成殊讓葉深深跟自己上車,先送她回家。

    路燈已經陸續亮起,一盞一盞流逝在車窗外的夜空之中,就像一條條明亮的光線長長拖過去。

    顧成殊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回頭看著葉深深,問:「你準備如何實現對路微發下的誓言?」

    葉深深愣了愣,不知所措:「我……我還在想。」

    他的唇角扯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喔?」

    葉深深羞愧難當,又情緒低落,只埋頭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見她神情灰暗,顧成殊又問:「去方聖傑工作室的事情怎麼樣了?我聽說你的設計圖很受好評?」

    葉深深囁嚅著,竭力忍住自己的眼淚。真奇怪,剛剛無人幫助時,她只知道憤怒,可現在有人來問詢,她卻覺得眼中濕熱,眼淚怎麼都忍不住。

    她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顫聲說:「不……路微贏了。」

    「嗯。」他端詳著她的神情,雲淡風輕地說,「那件黑色的真絲襯衫,確實設計得不錯。但你後來那件白色的短裙,也是受到了評審組的一致讚譽——我還以為,你有希望的。」

    「我的樣衣是0分。」她咬著牙,終於從牙縫間擠出這幾個字。

    「怎麼回事?」顧成殊皺起眉,立即問。

    「我不知道。」她依然捂著眼睛,可顫抖的雙唇還是出賣了她,讓他清晰地看見她的悲慟怨憤與無助,「我的樣衣沒有問題,送過去的路上也沒有出問題,唯一的可能……是評審組的人,為了路微……給了我這個分數……」

    「不可能。」顧成殊直接下了斷語,否定了她的說法,「我認識評審組的負責人,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葉深深聽著他堅決的口吻,只覺得一種無力感涌了上來:「可是,從始至終都在我眼皮底下做好的樣衣,怎麼會出問題?我抱在懷裡送過去的樣衣,怎麼會出問題?就算我的樣衣做得不好……那也不至於成為廢衣,一分都得不到!」

    顧成殊皺一皺眉,直接拿出手機撥通了沈暨的電話,劈頭就問:「方聖傑工作室的複試人選是誰?」

    「是路微。」沈暨的聲音緩慢,有點兒無奈,「葉深深送過來的是廢衣,評審組的人一致給出了0分。」

    顧成殊也不問衣服的問題出在哪裡,只反問:「那件衣服現在在哪裡?」

    沈暨思索了一下,說:「好幾位評審都是設計學院的教授,學校就在旁邊。廢掉的衣服我想應該是他們拿去丟掉了。」

    「丟了?」顧成殊皺眉。

    「是啊,像服裝設計這樣的,每天都要出一堆廢衣,我想可能會集中在一起丟棄吧。」

    顧成殊不再問他,只轉頭問葉深深:「你們學校的廢舊衣服一般丟在哪裡?」

    葉深深遲疑了一下,說:「綜合樓地下室倉庫。」

    顧成殊看了看時間,對司機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開車。」

    顧成殊帶著葉深深來到學校門口,幸好守門的幾位老伯記憶力不錯,還記得葉深深,放他們進去了,又在後面喊:「快7點了,記得早點兒出來啊!」

    「好的!」葉深深感激地朝他喊。

    顧成殊跟著葉深深往綜合樓走去,她的膝蓋受了傷,一瘸一拐的,再加上穿的還是拖鞋,那姿態,那行動,簡直不堪入目。

    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讓顧成殊終於開口說:「怎麼每一次見面你都這麼狼狽。」

    葉深深埋著頭往前走,悲憤交加。

    第一次被他的車子撞;第二次被趕出路微家;第三次在車庫前堵他的車,第四次……就是這次了,摔成這樣。可——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會這麼慘,很多時候,都是拜他所賜。

    然而,好歹這個人現在是帶著她去找她的東西,是在幫她,所以她也只好忍住回嘴的衝動,繼續做那個軟綿綿的葉深深,一聲不吭。

    綜合樓的保安是個鬍子大叔,聽說她來找自己誤丟的衣服,頓時同情地看著她:「哎呀,這事兒你看……今天確實有個教授過來了,好像扔了個扁盒子。結果他發現地下室都被衣服塞滿了,就把管倉庫的老劉訓了一頓,讓他把裡面好好清一清。所以,就在你們來之前半小時,老劉剛剛找了輛大卡,衣服全都拉走,一件沒剩了!」

    葉深深頓時呆住了,絕望地問:「拉到……哪兒去了?」

    「這個我還不知道,我幫你問問。」大叔十分熱心,打了個電話之後,跟他們說,「沒辦法了,已經拉到城西廢舊物品集中處理中心去了,卡車都回來了。」

    走出學校時整個城市的燈都已經點亮,明亮的光線交織在他們面前,幾乎迷失了所有方向。

    葉深深拖著沉重的步伐,跟著顧成殊走到外面的車子邊。

    顧成殊示意她上車,然後發動了車子,向著前方開去。

    葉深深捂著自己受傷的膝蓋許久,才忽然醒悟過來,愕然說:「我家……我家在反方向……」

    「不去你家。」說著,他將車子停了下來,趁著前方紅燈,在導航上輸入目的地,「垃圾堆也好,處理場也好,我們把那件衣服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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