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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所屬書籍: 白爍上神

序章

天地分三重空間,上古神界、仙妖鬼界、人界。
上古神界乃眾神存活之界,以上古、炙陽、白玦、天啟四大真神為尊。
十三萬年前,混沌之劫降臨下三界,為阻止混沌女神上古以身殉世。真神天啟窺得天機,在淵嶺沼澤布下滅世血陣,欲以三界生靈換上古一人平安。
星月女神月彌為救三界,御領一眾上神下界阻止天啟布下血陣,卻和眾神誤入陣眼,眾上神隕落於滅世血陣中,自此神魂長留淵嶺沼澤,化成石像孤寂守望。
後混沌之劫降臨,上古殉世,上古神界塵封,三界中再沒有人記得這樁往事。六萬多年後,上古神界重啟,四大真神歸位,一切又都是當年的模樣,而關於星月女神的一切散落在浩瀚的神界長河中,再不復存。
蒼穹之境里星月女神的石像化為星河前,那雙眼睛裡滴落的最後一滴淚,成了天啟唯一一道過不去的心坎。

仙妖風雨無阻地大戰了六萬年,頭幾萬年兩界嚷嚷著仇深似海,那鬧騰勁兒彷彿山無棱天地合都讓他們消停不下來。
可這糟心事兒在白玦上神在淵嶺沼澤化為飛灰後神奇般地解決了。天帝和妖皇連封停戰書都沒頒到三界,兩界交界處的仙兵妖兵就默契地「蹭蹭蹭」退得乾乾淨淨。
這幾十年,仙君先不提,好戰的妖君們也老實地縮在妖界洞府里養生,一小步兒都捨不得跨出界門來。白玦上神為救下三界這囫圇地殉了世,他們要還在下界戰得你死我活,上古神界裡頭的三位遠古上神說不得就會先劈了他們。
本著惹不得先躲著的求生原則,不瘋魔不成活的兩族終於歇下來了。
這一歇,就是五十年。
天啟離開上古神界,在他的紫月山宮殿里做閑人,也做了五十年。
妖這種生物,是天地物種演化而來,有些妖演化途中或許醜陋了些,但大多在美色上還是挺勾人的。
上古曆數來十幾萬年裡頭,當數天啟這貨最出類拔萃。嘖嘖,用上古界眾神的話來說,他的容貌當真是天地造化,多一分重,少一分輕。
當初上古界里挂念白玦的女仙君若是能排到桃淵林外,那稀罕天啟的就足夠繞上古界一圈兒了,這排場,聽起來倒有些人生得意夫復何求的意味。當然,這都是些老資格神仙們和徒子徒孫們嘮嗑上古趣聞時說出的感慨話。但這話傳出來也沒幾個反對的,當年蒼穹之境白玦真神的婚禮上,仙妖那幾百雙眼睛可是親眼目睹了天啟真神的覺醒,那容貌,那逆天的妖神之力,之後千年,無人能忘。
所以即便是白玦真神以身殉世的豐功偉績擺在這,三界裡頭的女仙女妖們悄悄地討論得最熱烈的,還是那位天啟真神。
倒不是這群女君們都是白眼狼,只是白玦真神和朝聖殿里的那位連娃娃都有了。這牆角太瓷實,實在沒人有膽挖。是以在上古界眾神覺醒後的幾十年里,天啟毫無爭議地成為了上下三界九州八荒裡頭含金量最實誠的單身漢。

可這個單身漢,這五十年來只做了兩樁事。
第一樁,回摘星閣見老朋友上古。
第二樁,上天入地尋找著月彌的魂魄。
第一樁事,也不知是哪個艷陽天里,天啟看著上古瘸著一條腿懶洋洋曬太陽等白玦的時候,突然就這麼放棄了。
兩人相視一笑,幾萬年的舊友,格外有默契。
他在月彌舊府的桃淵林里摘了一朵桃花,在桃花樹下掬了一葫溪水,一身古袍瀟瀟洒灑地走了。
上古在摘星閣里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突然想到很多年前月彌倚在廊下朝她眨眼舉杯的笑顏。
她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那三車酒,在天啟神殿里,塵封六萬年了。
這日之後,天啟再也沒有回過上古神界。

上下三界里,天啟始終沒有找到月彌的魂魄,可他沒有放棄,他撕裂空間入空間裂縫中尋找月彌的殘魂之前,去大澤山見了阿啟一面。
那時候天地間最尊貴也是最倒霉的小神君,已經被大澤山的仙君們養成了古小胖。古小胖樂天知命,在大澤山禁谷里稱王稱霸,生活得無憂無慮,天天只想著解除封印後找到小鳳凰再拳踢三界腳踩八荒,渾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天啟瞅完了他,實在沒什麼可挂念的了,把紫月山和九幽煉獄交給三火打理後踏進了時空裂縫。
從此三界里再也沒有了神君天啟的蹤影。

又是很多年過去,百年?千年?也許是說不出的歲月和年頭。
天啟帶著一身疲憊和孤寂回到紫月山時,元啟化為飛灰力抗魔族拯救三界的故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三界又囫圇變了個樣,除了一些活得久的老仙君和老妖君,更多的是他聽也沒聽過的人和事兒。
他是上古神界的真神,下三界再萬事變遷,終究和他沒什麼干係。
只有元啟的灰飛煙滅讓他皺了皺眉,但最後也在他滄桑的眼底歸於沉寂。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元啟生而為神,他的劫難又怎麼會比當初的上古和白玦少?
天啟望了一眼孤寂的紫月山,終究還是回了上古神界。
摘星閣里等著他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四個。
上古,白玦,炙陽,還有那個寧願老死在九幽煉獄,也不願意回上古神界的玄一。
上古和白玦的眼底有了更多的沉寂,炙陽仍然是穩如泰山的模樣,玄一抱著酒壺靠在摘星閣的迴廊上,突然遠遠地朝天啟投了個熱情如火的眼神。
天啟渾身打了個激靈,沒入摘星閣,轉頭去了星月府。
面對其他三神譴責的目光,玄一聳了聳肩,露出幾分人煙氣。
「到底是在他的地盤上行事,本尊是想提前給他打聲招呼,好讓本尊的大事能順順噹噹辦下去。」
連三界都毀了幾遭了,還有什麼大事是你辦不下的?
另外三人如此想,卻沒說出口。
玄一這回要做的總歸不是件壞事,是對是錯,也要再等上些年才知道。

不一會兒,星月府後頭的桃淵林里現出天啟的身影。
他在樹下溪水旁立了許久,突然就這麼靠著半截古樹坐了下來,除了腰間那隻盛著桃淵林溪水的葫蘆,千年來,他身邊竟什麼也不剩。
上古遠遠瞥見這一幕,有些心酸,不知道是為了他,還是為了那個曾經倚在摘星閣里對她遙酒囑託的月彌。
她朝白玦望去,突然開口:「有一年你生辰,我曾經給你送過三車酒,可還記得?」
白玦微微愣神,頷首,「自然。」
「我花了十年時間為你在三界搜羅三車珍酒,為何我送到的第二日,你卻離開了神界?」
一旁的炙陽和玄一豎起耳朵,滿臉八卦地朝上古和白玦瞅去。
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白玦向來沉穩的臉上浮過尷尬,他別過眼,聲音不大,卻也讓摘星閣里的三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日,天啟神殿里也被送進了三車珍酒。」
這一句,竟是六萬年後聽來,也有些醋味十足。

「噢~」玄一拖長了聲調,朝桃源里看去,十足地幸災樂禍,「我不在神界的這些年,你們幾個小年輕玩得很開嘛。」
炙陽朝玄一打了個眼色,讓他別火上澆油。魔神輕哼一聲,恨不得舉著喇叭滿神界去嚷嚷四大真神這些個艷事。
「不是我送的。」上古眼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無奈,「天啟殿里的珍酒,不是我送的。」
白玦愣了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朝桃淵林的方向望去,可這一回他望的卻不是天啟,而是桃淵林後的星月府。
他迴轉頭看向上古。
上古點頭,「當年我也不知道你生辰那一日月彌送了三車珍酒進天啟神殿。」
「天啟他……」見白玦不語,連向來不八卦眾神私事的炙陽都忍不住問,「不知道?」
上古搖頭,慢吞吞道:「據我所知,他不知。」
上古垂下眼,「那之後,便是混沌之劫。」
聽到這句話,摘星閣里一時靜默下來。
六萬多年過去,當年混沌之劫里最慘烈難言的就是月彌的死。
否則,天啟也不會執著尋找月彌的魂魄這麼多年。

四人沒了再賞景品酒的興緻,上古攜著白玦回了朝聖殿。玄一拉著炙陽嘴裡念叨著他的「大事」,全無在九幽煉獄裡的冰冷厭世。
許久,桃淵林里倚在古樹下的天啟才睜開眼,他望了好一會兒潺潺細涌的溪水,溪水裡映著的星月舊府格外冷清。
他突然長長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可那笑容里是道不清的苦澀和愧疚。
原以為只是欠了摯友一條命,卻原來還欠了她六萬年前一場情。
或許不止六萬年。月彌不在了,她做過什麼,愛過什麼,犧牲過什麼,沒有人知道。
就像那三車塵封在他神殿的珍酒,這麼多年了,他一口都沒有飲過。
天啟起身,不再望星月舊府一眼,走出了桃淵林。

神界上空耀星划過,神力浩蕩震動四方。
散落在神界各處的御神們驚疑中抬眼望天,只見神界結界被撕裂一道半丈寬的縫隙,浩瀚的妖神之力驚鴻一現。
上古神界里最實誠的鑽石王老五回來了?女神們還來不及欣喜,那妖神之力已經消失在天邊,半點神力渣都沒剩。
又走了?這回得多少年?女神們嘆息之餘,皆不敢再指望嫁給天啟神殿里的那一位遊子。

摘星閣上,上古和白玦望著天啟消失在神界盡頭。
白玦看向上古。
「都六萬年了,你為什麼突然告訴他?」
「如果月彌還有能重回世間的一日。」上古的聲音悠遠而追憶。
「她一定希望,那個找到她的人,是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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