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破釜沉舟！

北庭都護府的那一戰，磧西都護府的那一戰，以及現在的怛羅斯之戰，蘇寒山永遠身先士卒，和所有人同戰。

雖然他們身份低微，但蘇寒山卻願意為他們爭辯。在蘇寒山心中，他們不是下屬，而是兄弟。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蘇寒山把他們當兄弟，眾人也把蘇寒山當做自己的兄弟、親人，只要他還沒有退，那麼所有人就算是腦袋掉了，也不會吭上一聲。

「所有人，準備！」

一聲轟隆，當所有弩車部隊就位的時候，一桿大旗猛地插入地面，震碎了無數的岩層。黑甲侍衛緊握著粗大的九龍血戰旗，從大軍後方緩緩走上前去。

而隨著黑甲侍衛的出動，剎那間，風起雲湧，天地變色，就在黑甲侍衛的周圍，神武軍、神獄軍、龍驤軍……，一支支大唐最頂尖的鐵騎，按照特殊的陣法陣列，朝前涌去。一股龐大的壓迫力仿若潮水般，洶湧而出。

隨著九龍血戰旗和大唐最頂尖軍隊的出現，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就連戰場另一側席捲而來的大食兵馬，也紛紛露出緊張的神色。昨天的戰鬥還記憶猶新，對面這座軍陣簡直就是這個世上最恐怖的殺戮機器。

「蹄噠噠！」

就在戰場上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候，突然一陣鏗鏘的馬蹄聲，帶著金屬的顫音從遠處傳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潮水般的大食軍隊分開，一道人影騎著一匹潔白如雪，纖塵不染的青稞馬，從遠處六桿巨大的戰旗下，駛了出來。

大欽若贊！

王沖眼皮一跳，瞬間辨認出來。

而幾乎是同時，遠處，大欽若贊挽住韁繩，勒住戰馬，那睿智深邃的目光掃了一眼怛羅斯的方向，迅速定格在了白蹄烏背上的王沖。

「王沖，高仙芝，可敢上前一見！」

大欽若贊眼中光芒一閃，那洪亮的聲音順著烈風，從戰場的西側傳來。

王沖和高仙芝彼此默契看了一眼，雙雙一挽韁繩，從一堵堵高高的鋼鐵城牆後走了出去。

而另一側，看到走出來的高仙芝，黑色的大食戰旗下，艾布穆斯林心中一動，不待大欽若贊說話，一夾馬腹，同樣分開人群，走上前來。怛羅斯之戰四個最主要的發起人，在最後一戰前，在戰場上遙遙相對，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大欽若贊，都戰鬥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死心嗎？」

王沖騎著白蹄烏，看著對面的大欽若贊道。微風吹拂，王沖兩鬢的長髮也隨之舞動起來。經過一場場的戰鬥，王沖眼神堅毅，和以前有著天壤之別，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又有誰敢相信這場規模龐大的戰鬥，其中一方的主帥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哈哈哈，成王敗寇，唯此而已。這一戰還沒有結束，不到最後一刻，誰又知道誰勝誰敗呢？」

大欽若贊慨然一笑道。

「你們不會有機會的，我們也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大欽若贊，烏斯藏已經輸了，即便你和大食人勾結，再次聯盟，又有什麼意義，只不過輸得更慘而已。」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高仙芝開口道。

高仙芝對大欽若贊並不太了解，雙方的接觸也並不多，但是這一次的戰爭，毫無疑問，大欽若贊是其中的一個關鍵性人物。

如果不是他，大唐和大食之間的戰鬥遠沒有那麼複雜，至少第一階段戰爭的時候，大唐就用不著陷入腹背受敵的情況。而且烏斯藏的幾位帝國大將，也對大唐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可以說正是大欽若贊的野心，才使得每一方損失慘重。

戰鬥到這一步，雖然大唐初步擊潰了三方聯合，但不管是大唐，還是大食、烏斯藏、西突厥，各方都損失慘重。

「呵呵，高大都護，話不要說得太滿，這一戰不到最後時刻，你又怎知道大唐是最後的贏家呢？王沖，西南之戰我以四十萬兵力輸給了你，這一戰我又是統領了接近五十萬的兵馬，在最後一戰之前，我們不妨打個賭如何？」

前一句話，大欽若贊還是對高仙芝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扭過頭來，望向一旁的王沖。

在他心中，始終耿耿於懷的還是西南那場戰爭，永遠無法忘卻的，還是站在高仙芝身旁的王沖。

如果不是王沖，大欽若贊還是阿里王系意氣風發的大相，如果不是王沖，大欽若贊不會一敗再敗，流落到怛羅斯，依附於大食人，希望通過大食人來擊敗大唐。

——作為一個梟雄，又怎麼會如此的卑躬屈膝。

「打賭？」

王沖眼睛一眯，猛地跳動一下。從大欽若贊的聲音中，他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意味。

「你想打什麼賭？」

「呵呵，這一戰將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戰，我們不妨做個約定如何？不到一方徹底地潰敗，拼盡所有兵力之前，誰也不得後退。而輸的那一方，終生不得離開自己的國度，更不得進入對方的領地，如何？」

聲音一落，大欽若贊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剎那間，整個戰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沖身上，就連高仙芝也看了過來。王沖沒有說話，只是遙遙打量著對面的大欽若贊。大欽若贊好整以暇，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不怕王沖不答應。

「呵！如你所願！」

王衝突然開口，毫不猶豫道。

不管是大唐還是大食，都完全沒有退路。大欽若贊這番話，與其說是給王沖聽，倒不如說是給自己聽的，毫無疑問，這一戰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大唐決一死戰，所以不論王沖答應還是不答應，對於大欽若贊來說都根本沒有區別。

王沖和大欽若贊這對宿敵，遲早要分出一個勝負，不是生，就是死。

幾乎是在王沖、大欽若贊交談結束的同時，艾布穆斯林也開口了。和大欽若贊不同，他的眼中始終只有一個高仙芝。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因兩人而起，終究要以兩人而結束。

「高仙芝！我們也來個約定如何？這一戰如果大食失敗，我立即揮軍西去，退回呼羅珊，終我一生。大食十年之內不再踏足怛羅斯，更不再覬覦中土。而如果你們失敗……」

「如果這一戰大唐失敗，則大食兵馬所到之處，高某退避三舍，永不與大食為敵！」

沒等艾布穆斯林說完，高仙芝立即擲地有聲道。

「好！一言為定！」

艾布穆斯林眼中光芒一閃，突然撥轉馬頭，立即朝著大軍而去。

如果說大欽若贊的宿敵是王沖的話，那麼艾布穆斯林的宿敵必然就是安西大都護高仙芝。

兩人的這場戰爭持續了三四個月，到現在都沒有結束，就連艾布穆斯林也不得不承認，高仙芝絕對是自己一生之中見過最強勁，最難纏的對手。

這一戰即便不能成功殺掉高仙芝，僅憑這番賭鬥，也足以廢掉大唐一名強大的帝國大將，為大食減掉一個強大的對手。

「走吧！」

高仙芝招呼了一聲王沖，同樣往後退去。

不論這一戰的結果如何，大唐和大食之間絕對不會有任何新的戰爭了。很顯然，不管是大唐還是大食，都已經厭倦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雙方都下定了決心，這將是四方之間的最後一場決戰。

「準備！」

遠遠地，傳來一陣嘹亮的大食語，很快，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大軍的氣氛頓時變得肅殺無比。

而同一時間，鏘，一陣凌厲的劍氣破空而出，高高的鋼鐵防線後，所有的大唐軍隊全部拔劍出鞘，呼，天地間狂風呼嘯，飛沙走石，戰爭一觸即發。

「殺！」

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突然一陣喊殺聲撕破天地，十萬大食、烏斯藏和西突厥的兵馬，瞬息間如同瀉閘之水般洶湧而出，向著大唐的第一道鋼鐵防線衝鋒而去。

「轟！」

大地轟鳴，一陣劇烈的響動聲從耳中傳來。

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四桿黑色的大食戰旗，一桿烏斯藏的白氂牛戰旗，還有一桿西突厥的青狼戰旗，六桿巨大的帥旗突然從地面拔出，然後向著大唐的方向馳來。看到這一幕，所有人臉色劇變。

「屈底波他們親自出手了！」

高仙芝看著前方，臉色凝重道。

這一次大食採取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戰略，之前的時候，大食人一直都是兵馬先行，直到最後，大將才會出動。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同。

戰爭還沒開始，大食、烏斯藏、西突厥，三方所有的帝國大將全部出動，從眾人的方位遠遠望過去，屈底波、艾布穆斯林、艾伊貝克、齊亞德、奧斯曼、火樹歸藏、都烏思力，所有人都在往這裡移動。

而在他們身後，那六桿移動的帥旗如影隨形。

毫無疑問，這一戰，三大帝國已經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他們已經將所有的力量全部投入其中，不成功便成仁！

如此大的決心，是眾人一開始沒有想到的，一剎那每個人的神色都凝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