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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所屬書籍: 千朵桃花一世開

柔和的光落在眼皮之上,虛渺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入耳中。

「昭明聖君……」

「昭明聖君……」

——是誰在叫他?

睫毛輕顫,鳳眸微睜,眼前的一切彷彿籠著一層光暈,模糊朦朧,讓人看不分明。而模糊的視界中,有一團特別的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凝於眼前一點,便感覺迷霧光暈緩緩散去,那一團溫暖的光逐漸變得清晰。

堪堪可嵌於掌心的一顆珠子虛浮於半空,珠子內有一團混沌之氣,呼吸似的吞吐著靈蘊,散發出讓人心生暖意的柔和光暈。

它輕輕落在他的掌心,討好似的在他掌心滾來滾去,一個稍顯稚嫩嬌憨的少女聲音自珠子內傳出。

「昭明聖君,你今日不開心。」她有些篤定地說,「為什麼啊?」

男人淡淡一笑,合攏五指,溫熱粗糲的指腹摩挲著珠子,溫聲道:「只是一些瑣事。」

他不願意多說。

珠子喜歡他沉穩有力的掌心托著她,任由他修長的五指在她身上按撫,通過肢體的解除,她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喜怒哀樂。她喜歡他,不希望他難過,但她還只是一顆重傷未愈的混沌珠,也不知道能為他做什麼,只能在他掌心撒嬌討好。

溫暖的氣息包裹住他的手掌,他又以自身靈力溫養她。這樣的溫養持續了有一千日了,因為他的悉心照料,她在補天時受的傷終於恢復了大半,神識也逐漸清晰。他經常會和她說一些外界的事情,他是人皇聖君,是人族有史以來第一位自生神竅的超凡之人,受萬民敬仰愛戴,但他很少有快樂的時候,每一次在他掌心,她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無邊的悲涼與沉重。

這一日卻和往日不一樣,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眉心划出一道血痕,一滴被金光包裹住的赤紅血珠從眉心抽出,他清俊的臉龐頓時變得煞白,似乎在隱忍著劇烈的疼痛。微顫的指尖引著那滴血珠沒入混沌珠,混沌珠閃過一道金紅的光芒,似乎氣息更強也更凝實了。

那一滴,是蘊含了他一縷精魂的本命之血,他生生剝離了自己的魂魄,抽出大半的力量,來完成混沌珠的復甦儀式。混沌珠的裂紋被他的精魂一點點地填滿,勾勒出淡金色的紋路,那是屬於昭明聖君的力量和氣息。

珠子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那耀眼的光芒又重新變得柔和起來,彷彿無數重輕紗籠罩在她身上,那一重重的光紗之下,緩緩浮現出一道纖細曼妙的身影,鴉青色的長髮垂落迤邐,重重光紗化為絲衣,遮掩了瑩白而玲瓏的軀體。她併攏著雙膝跪坐在地,肌膚如凝脂暖玉,散發著清甜香氣,懵懂地低頭打量自己白皙柔軟的十指,才扇動濃密纖長的眼睫,緩緩抬起眼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也讓那人看到了自己。

明明是艷絕三界的容顏,卻有一雙不諳世事的天真眼眸。

他看得微微失神,便見她展顏一笑,朱唇輕啟,喚了一聲:「昭明聖君!」

迷霧盡散,她伸出柔曼的雙臂攀住他的脖頸,依戀地靠在他胸口。

他輕輕一怔,垂下眼眸,掩飾眼中複雜的情緒,右手輕輕撫上她青絲柔滑的後腦。

——聖君,三千童男童女已經獻祭了,東澤終於下雨了。

他站在高台之上,鳳眸無神地看向眼前的大雨。臣民們在歡呼著,未久旱之後的甘霖而狂喜,只有他,滿心的悲愴。

在這片被神族統御的大地上,他這個君,也只是一個傀儡。君權神授,神說要如何,他便如何。他親手將那三千童男童女送入了雲霧繚繞的羲和神殿,背過身去,不敢聽那些孩子絕望的哭聲。

臣民們以為神明在庇佑這片大地,渾然沒有意識到,是神明降下了甘霖,卻也是神明帶來了大旱三年,令東澤寸草不生,餓殍遍地,竟易子而食。

神族以信仰為食,他們製造恐懼,再給予恩施,以絕對的力量統御三界,令眾生俯首帖耳,頂禮膜拜,以此獲得信仰之力。

他生而不凡,與常人不同,能汲取天地之間的靈力,元神與軀體之強都不似常人,十八歲便被奉為昭明聖君,受萬民朝拜。但在這個位置坐得越久,他便看得越是明白。眾生蒙昧,受神族驅策奴役而不自知,他們焚香祝禱,供上自己虔誠的信仰,甚至不惜殘害至親骨肉,來討得神明們的歡心。深諳人心貪婪與恐懼的神族,牢牢掌控了千千萬萬的人心,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數同族在深淵之下迷失自己,生如螻蟻,命如草芥,被隨意地決定生死。

於神而言,羲和之下,皆是螻蟻。

但螻蟻,亦有不屈之心,誅神之志!

萬古長夜,若無炬火,便讓他當第一束光。

昭明聖君的身邊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她身穿素色紗衣,面容嬌美,舉手投足之間似有光華流轉,總讓人不自覺看得失神。

昭明聖君對她總是特別的耐心,無論是修鍊還是處理公務,她都寸步不離地跟著,一張小嘴有問不完的問題,他在處理公務的時候,她便縮在他懷裡,聽他耐心地一字字讀與她聽,認真地回答她天真幼稚的問題。她學得極快,過目不忘,觸類旁通,像個孩子一樣得意地討他誇獎。他見了便微微一笑,伸出手輕撫她的腦袋,好像她還是那顆圓滾滾的珠子。

他低沉的聲音輕輕喚她「阿珠」,清冷嚴肅的俊顏也只會為她一人展露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澀。

長明宮的深夜,她赤著玉足跑到他的寢榻之上,不願意與他分開。他告訴她男女有別,她固執地說,她只是一顆珠子。說著便在床上滾來滾去,滾到他懷裡。

像過去的一千個日夜一樣,她喜歡他掌心的溫度與粗糲落在身上的撫觸,但她卻不願意變回珠子了。她喜歡自己被他握在掌心,卻更願意化成人的形狀,同樣用雙臂擁抱他的身體。

「昭明……」她的腦袋輕蹭他的胸膛,聽到那人輕嘆一聲,又收緊了雙臂,將她摟進懷中。

昭明聖君偶爾會帶她出宮玩耍,他們改容易貌,他牽著她的手,引她看到了香火鼎盛的廟宇,虔誠而麻木的百姓,頭上插著稻草的女孩,病死在路邊的老人。

烏黑而單純的雙眸似懂非懂,她握著他的手,只感覺到他心中的沉痛與隱忍的憤怒。

「昭明,你為什麼不開心?」她只關心他。

昭明聖君低下頭,望著她明澈如鏡的雙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低聲問道:「阿珠,當年你為何會補天闕?」

當年神族大戰,天闕地陷,三界瀕臨崩毀,是混沌珠化為補天石,填上了天闕,也因此重傷沉寂萬年,直到遇到昭明才恢復了意識。

昭明聖君以為,或許她內心也是善良悲憫,才會犧牲自己修補天闕。

然而她說:「是天道令我這麼做的。」

昭明聖君微微一怔:「天道?」

她點了點頭:「那時候我還沒有自己的意識,是因為你,我才開始變成人,有了人的容貌和感情。」

昭明聖君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阿珠,如果是現在的你,會願意犧牲自己去拯救蒼生嗎?」

「嗯?」阿珠有些詫異,但沒有猶豫便拒絕了,「我才不要,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去救不相干的人啊?」

「於你而言,這眾生與你都不相干嗎?」昭明聖君問道。

阿珠笑著說:「當然啦,神族也好,人族也罷,都是自混沌而來,我與天命的存在,只是維護這世間的秩序,至於這世間的生靈是死是活,於我們並不相干。」

混沌珠與天命書,是混沌本源之氣所化,是天道的化身,是超然的存在,她不在三界之中,不屬於任何勢力,而他私心地想讓她了解這個人世,讓她對人族心生悲憫,甚至希望她能和自己一樣,願意為受盡苦難的人族而戰鬥,乃至犧牲。

但她說她不願意……

後來,他便也沒有再提,只是不辭而別離開了一段時日,自歸墟帶回了一件神器,取名鈞天。之後十年,鈞天成為神族聞風膽顫的兇器。高高在上的神明們沒有想到,他們視為螻蟻的凡人,竟會出現這樣強大恐怖的存在,他一人一劍便殺上了羲和神殿,踏碎無數廟宇,碾碎遍地神像,令神族失去了信仰的支撐。

凡人,豈能逆天誅神!

但他又豈是凡人,人族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天生神竅者,生來便背負著沉重的使命,以雙肩扛起一族的興衰榮辱,以雙手撕開這遮天的黑幕。他是應運而生的天命之子,昭明聖君,是神族難以奈何的威脅。

最終,狂怒的神族不得已請出了天命書,以天命之力,鎮壓天命之子。

那一日,一卷竹簡浮現於羲和神殿之上,兩個玄黑大字筆畫蒼勁,筆意蒼涼,源自混沌的氣息撲面而來,令眾神都不得不俯首顫慄。

——天命!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自虛空探出,輕輕握住的那捲竹簡,身形隨之緩緩浮現。

那人一襲青衫,如蒼松翠玉,挺拔修長,眉似遠山青黛,眸如平湖秋月,無悲無喜,無嗔無怒,他如畫中人一般走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是誰請天命。」那人薄唇微啟,低沉的聲音不興波瀾。

神族低下高傲的頭顱,目露猙獰之意:「吾等神族,請天命,誅邪君!」

天命的目光落在那手執鈞天的英俊男子身上,漆黑幽深的雙眸略微一頓。

「天道之子,可鎮不可誅。」那人淡淡說道。

眾神又道:「請天命,鎮邪君!令其永世不得出,令人族再無此君!」

他們要抹殺昭明聖君的存在,抹除神族恥辱的敗績,如此一來,便能重新恢復神族不可置疑的榮光,令眾生再度臣服於他們腳下,虔誠供奉,終身信仰!

天命神君微微頷首:「可。」

那竹簡自他手中飛出,變成遮天巨幅,遮蔽了日月之光。

天命神君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昭明邪君,逆天誅神,墮落成魔,鎮於熔淵。」

這世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抗衡天命書。天命之書,混沌之力,書寫因果,重定乾坤。

天命所言,即為真相。

天命神君口含天憲,法則之力縛住昭明聖君,一股陰霾之氣自心頭而生,便見左心口浮現出一點暗紅之色,那暗色不斷蔓延開來,將金甲戰袍染成了一片猩紅,玉冠乍裂,墨發飛揚,昭明聖君握劍輕顫,抵抗著法則之力的侵蝕。他艱難地仰起頭顱,俊顏不復莊嚴高潔之色,鳳眸之中涌動著赤色殺意。

聖君終究墮落成魔。

在那一刻,所有生靈的認知都被篡改,世間無人再知昭明聖君,只知道一個墮神被封印鎮壓於熔淵之下。

那個人為了人族付出了一切,卻什麼也沒能留下。

不,他留下了很多。

最後一刻,他散去了畢生修為,流星自天際散落,落入凡間人海中,自此人族開啟了修行之路,不必再如螻蟻一般,任神族蹂躪宰割。

他不成炬火,一道光熄滅了,卻留下了無數火種。

可謂無憾……

若還有,便是她……

鳳眼闔上,便是萬年。

鳳眼睜開,已是萬年以後……

眼前一片熔岩烈焰,熊熊烈火在鳳眸之中燃燒。

他是昭明聖君。

他是墮神。

他亦是謝雪臣。

然而如今,他誰也不是,他是魔尊!

鮮衣似火,鳳眸如炬,魔氣洶湧地沒入他體內,衣袍被魔氣鼓動而翻飛,熔淵之下,正發生著恐怖的變化。

緋月大放異彩,整個魔界為之震蕩,虛空海魔氣翻騰,無數魔族驚恐地看著災難的發生。

「熔淵坍塌了——」

魔族四處奔逃,慌不擇路,卻根本無處可逃。駭人的氣息自熔淵深處湧出,來自元神的威壓讓他們雙腿發軟,無力奔走,只能瑟瑟發抖地看著。

看著一個紅色身影自坍塌的熔淵之下緩緩走出,緋月之華盡數落於他一身,照亮了那張俊美而冷厲的容顏。

——謝雪臣?

——不!

——吾乃魔尊!

*

這一日,兩界山大震,魔氣西來,天下人為之惶惶不安。

舊魔尊已死,新魔尊又立。

新魔尊降生之勢,空前絕後之強,尤在桑岐之上,然而謝雪臣卻辭去宗主之位,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只有南胥月知道,謝雪臣死了,屬於他的那顆命星,徹底地熄滅了。而就在同一日,暮懸鈴醒了。

她睜開無神的雙眼,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腦中尚是一片混沌,眼淚卻已自行落下。

醒來三日,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混沌之氣重歸體內,她的身體一日日地復甦,但心卻始終一片死寂。無論南胥月與阿寶說什麼,她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仙盟為魔界異動而大亂,玄信尊者始終留意著擁雪城的變化,在得知暮懸鈴復甦之後,他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不安,立刻奔赴擁雪城。

「南莊主,暮懸鈴復活,謝雪臣是否已經遭遇不幸?」玄信尊者面色凝重地問道。

南胥月青衫寥落,沉沉點頭。

玄信尊者垂下眼眸,略一思索:「如此說來,暮懸鈴果真是混沌珠轉世……」

南胥月抬眼看他,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玄信尊者,你想用混沌珠之力,對付魔尊。」

玄信尊者點點頭,道:「謝雪臣不在,魔尊無人能敵,只能倚仗混沌珠之力來守住萬仙陣。這幾日魔氣涌動,萬仙陣缺口越來越大,只怕是攔不住魔尊了。我欲奉暮懸鈴為新一任仙盟宗主,何羨我也是如此。」

南胥月輕嘲一笑,道:「這宗主之位,不當也罷。昔日當她是魔族聖女,對她百般輕賤萬般折磨,如今有求於她,卻也不過是將她當成仙盟的一把利器。」

玄信尊者嘆息道:「往事已矣,是仙盟有眼無珠。但謝雪臣若在此,也會願意守著這人間。」

「那是因為他傻,守著這不值得的人間。」南胥月神色淡漠,「鈴兒是混沌珠,不屬於這人世,又何必為此付出性命?」

他話中維護之意明顯,玄信尊者微微皺眉:「我想與她面談。」

南胥月收起摺扇,冷然道:「玄信尊者,你是大智慧之人,我以為不必多言,你自能理解。」

玄信尊者道:「身在其位,只能不得已而為之。我想暮懸鈴能明白,亦會願意。」

南胥月不悅道:「她不願意。」

玄信尊者道:「是她邀我至此。」

南胥月一驚。

南胥月在問雪崖找到了一人獨處的暮懸鈴,她便站在那棵長年覆雪的青松下,眺望著巍峨卻寂寥的萬里雪峰。

「鈴兒,你果然在這裡……」南胥月徐徐走到她身後,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玄信尊者說,你自請前往兩界山,誅殺魔尊,鎮守萬仙陣。」

暮懸鈴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南胥月,你還願意修習玉闕經,恢復神竅嗎?」

南胥月一怔。

暮懸鈴偏過頭看他,清亮的桃花眼將所有的深情都給了另一個人,留給他的,只剩下淡漠。

南胥月苦澀一笑,道:「你只想與我兩清,互不虧欠。」

「南胥月,我這一生,只能,也只願意欠著一個人。」暮懸鈴垂下眼眸,掩住了哀戚,「可是他不在了。我答應過他,餘生陪著他鎮守萬仙陣。」

那時候,他還在她身邊,她以為他們還會有很長的餘生可以相守,但轉眼間,只剩下她孤單一人,空守人間。她有心摘取長生蓮,上天梯問一問那神官,究竟謝雪臣付出了什麼代價來換取她的復生,但那至少也要兩百年後,長生蓮才會再度開放……

兩百年啊……已是許多人的一生,但她可以等。

「他已經不在了,而你的一生卻很長。混沌珠,與天地同壽,難道你永生永世地守著萬仙陣嗎?」南胥月上前一步,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又緩緩蜷起五指,隱忍著沒有落在她肩上,「我不在乎人生修短,千年孤寂,不如百年相守。鈴兒,你若對我心存虧欠,我不要玉闕經,只願你將漫長的一生,予我百年,可好?」

她將他的深情與卑微看在眼中,不是沒有觸動,但也僅僅是觸動和歉意。

「對不起。」她輕輕說了一聲,隨後舉起手,白皙微涼的指尖觸碰他的眉心,純粹的混沌之力湧入他被魔氣損毀殆盡的神竅之中。

暮懸鈴道:「你值得一人全心全意愛你。」

南胥月悲哀地閉上眼:「可若不是你,便沒有意義。」

混沌之氣如暖流一般自神竅湧入游遍四肢,卻唯獨心口始終一片寒涼。南胥月只覺眉心驟然一陣錐刺之痛,陳年的傷疤被無情地揭開,看不見的地方鮮血淋漓,卻讓他更加的清醒,似有一點微光在腦海中亮起,猛然點醒了沉寂於靈魂深處的記憶。

南胥月身形一震,猛然睜開了眼,一股磅礴的力量自神竅而生,竟將暮懸鈴的手震開。暮懸鈴五指微麻,驚愕地看著南胥月,只見他低著頭半跪在地,墨發傾落半覆俊顏,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暮懸鈴以為他受了傷,急忙上前查探,伸手點向他眉心,卻被他冰冷的手握住了手腕。

南胥月緩緩抬起頭,與她對視的雙眸一片漆黑,深邃如無垠星空,向來俊雅溫和的容顏此刻顯得分外冷漠無情。

「南胥月?」暮懸鈴疑惑地喚了一聲。

南胥月眼波一動,似乎又恢復了些許生氣,看著她的眼神卻十分古怪。

「南胥月……呵。」南胥月緊握著她的手腕,唇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陌生的神情讓暮懸鈴心中頓生不安。

「你忘了我嗎?」他問著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果然是受傷太重了……為了那個人,一次又一次……」

「你不是南胥月!」暮懸鈴眼中閃過銳意,右手用力掙脫了他的桎梏,一掌拍向他胸口。

南胥月不閃不避,生生受下了這一掌,身形向後退開一丈。她控制了力量無意傷他,但更沒想到的是,她的攻擊非但沒能傷到他,反而被他化解吸收。

南胥月淡淡一笑,身形驟然消失於原地,出現在她的身後,雙手按住了她單薄的肩膀,聲音溫柔而低沉地在她耳邊響起。

「忘記我,也沒關係。」暮懸鈴驚慌地發現,自己竟被他制住,無法動彈,只有任由他將自己攬入懷中,冰冷的指尖划過她的側臉,「重新認識一下。」

「吾乃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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