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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要再想一想

所屬書籍: 劍來

    書齋內落針可聞。
    陳平安在思考這兩個問題,下意識想要拿起那隻裝有小巷米酒的養劍葫,只是很快就鬆開手。
    崔東山沒有催促。
    茅小冬手指摩挲著那塊戒尺。
    陳平安說道:「現在還沒有答案,我要想一想。」
    崔東山點點頭,燦爛笑道:「這個,不急。學生隨便問,先生隨便答。」
    陳平安起身告辭,崔東山說要陪茅小冬聊會兒接下來的大隋京城形勢,就留在了書齋。
    陳平安走到門口的時候,轉身,伸手指了指崔東山額頭,「還不擦掉?」
    崔東山一臉恍然模樣,趕緊伸手擦拭那枚印章朱印,赧顏道:「離開書院有段時間了,與小寶瓶關係略微生疏了些。其實以前不這樣的,小寶瓶每次見到我都特別和氣。」
    陳平安關上門,廊道中腳步漸漸遠去。
    崔東山躡手躡腳來到房門口,耳朵貼在房門上,驀然大笑起來。
    只見崔東山直起身,橫著伸出雙臂,開始使勁搖晃,兩隻大袖如波浪翻搖,歡天喜地道:「不用挨罵挨揍嘍。」
    茅小冬看著那個嬉皮笑臉的傢伙,疑惑道:「在先生門下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鳥樣的,在大驪的時候,聽齊靜春說過最早遇到你的光景,聽上去你那會兒好像每天挺正兒八經的,喜歡端著架子?」
    崔東山一個蹦跳,高高懸在空中,然後身體前傾,擺出一個鳧水之姿,以狗刨姿態開始划水,在茅小冬這座肅穆書齋游來盪去,嘴上念念叨叨,「我給老秀才坑騙進門的時候,已經二十歲出頭了,如果沒有記錯,我光是從寶瓶洲家鄉偷跑出去,遊歷到中土神洲老秀才所在陋巷,就花了三年時間,一路上坑坑窪窪,吃了不少苦頭,沒想到三年之後,沒能苦盡甘來,修成正果,反而掉進一個最大的坑,每天憂心忡忡,飽一頓餓一頓,擔心兩人哪天就給餓死了,心態能跟我現在比嗎?你能想像我和老秀才兩個人,那會兒拎著兩根小板凳,飢腸轆轆,坐在門口曬太陽,掰著手指頭算著崔家哪天寄來銀子的慘淡光景嗎?能想像一次渡船出了問題,我們倆挖著蚯蚓去河邊釣魚嗎,老秀才才有了那句讓世間地牛之屬感恩戴德的名句嗎?」
    「所以說啊,老秀才的學問都是餓出來的,這叫文章憎命達,你看後來老秀才有了名聲後,做出多少篇好文章來?好的當然有,可其實無論數量還是立意,大體上都不如成名之前,沒辦法,後邊忙嘛,參加三教辯論,學宮大祭酒盛情邀請,書院山主哭著喊著要他去傳道講學,以本命字將一座大岳神祇的金身都給壓碎了,然後跑去天幕那邊,跟道老二撒潑,求著別人砍死他,去光陰長河的水底撈取那些破碎洞天福地,這些還是大事,小事更是多如牛毛,去舊友的酒鋪喝酒嘮嗑,跟人書信往來,在紙上吵架,哪有功夫寫文章呢?」
    茅小冬冷哼一聲,「少跟在我這裡顯擺老黃曆,欺師滅祖的玩意兒,也有臉緬懷追思以往的求學歲月。」
    崔東山懸在空中,繞著正襟危坐的茅小冬那把椅子,悠哉悠哉遊盪了一圈,「小冬你啊,心是好的,害怕我和老王八蛋合夥算計我先生,所以忙著在心湖一事上,為先生求個『堵不如疏』,只是呢,學問底子終究是薄了些,不過我還是得謝你,我崔東山如今可不是那種嘴蜜腹劍手筆刀的讀書人,念你的好,就實實在在幫你宰了那個元嬰劍修,書院建築都沒怎麼毀壞,換成是你坐鎮書院,能行?能讓東華山文運不傷筋動骨?」
    茅小冬呵呵笑道:「那我還得感謝你爹娘當年生下了你這麼個大善人嘍?」
    崔東山翻轉身體,變成仰面鳧水的姿勢,氣呼呼道:「吵架就吵架,罵人就罵人,扯上爹娘祖宗算什麼本事?」
    茅小冬嘖嘖道:「你崔東山叛出師門後,獨自遊歷中土神洲,做了哪些勾當,說了哪些髒話,自己心裡沒數?我跟你學了點皮毛而已。」
    崔東山飄落在地,笑道:「小冬你又不是我弟子,學我作甚?你要是願意花錢學,我倒是不介意教你。不然我告訴你,讀書人偷學問那也是偷!」
    茅小冬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口,眉頭緊皺,一閃而逝,崔東山隨之一起消失。
    兩人站在東華山之巔的那棵大樹上,茅小冬問道:「我只能依稀通過大隋文運,模模糊糊感受到一點飄忽不定的跡象,但是很難真正將他們揪出來,你到底清不清楚到底誰是幕後人?能否指名道姓?」
    崔東山坐在高枝上,掏出那張墨家機關師輔以陰陽術煉製而成的麵皮,愛不釋手,真是山澤野修殺人越貨的頭等法寶,絕對能賣出一個天價,對於茅小冬的問題,崔東山嘲笑道:「我勸你別多此一舉,人家沒有刻意針對誰,已經很給面子了,你茅小冬又不是什麼大隋皇帝,如今山崖書院可沒有『七十二之一』的頭銜了,萬一碰到個諸子百家裡邊屬於『上家』的合道大佬,人家以自身一脈的大道宗旨行事,你一頭撞上去,自己找死,中土學宮那邊是不會幫你喊冤的。歷史上,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慘事。」
    茅小冬冷笑道:「縱橫家自然是一等一的『上家之列』,可那商家,連中百家都不是,如果不是當年禮聖出面說情,差點就要被亞聖一脈直接將其從百家中除名了吧。」
    崔東山感慨道:「只見其表,不見其里,那你有沒有想過,幾乎從不露面的禮聖為何要破例現身?你覺得是禮聖貪圖商家的供奉錢財?」
    茅小冬勃然大怒,「崔東山,不許侮辱功德聖人!」
    難得被茅小冬直呼其名的崔東山神色自若,「你啊,既然如此內心推崇禮聖,為何當年老秀才倒了,不幹脆改換門庭,禮聖一脈是有找過你的吧,為何還要跟隨齊靜春一起去大驪,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開創書院,這不是咱們雙方相互噁心嗎,何苦來哉?換了文脈,你茅小冬早就是實打實的玉璞境了。江湖傳聞,老秀才為了說服你去禮記學宮擔任職務,『趕緊去學宮那邊佔個位置,以後先生混得差了,好歹能去你那邊討口飯吃』,連這種話,老秀才都說得出口,你都不去?結果如何,如今在儒家內,你茅小冬還只是個賢人頭銜,在修行路上,更是寸步不前,虛度百年光陰。」
    茅小冬喃喃道:「修道之人,境界高低,很重要嗎?」
    茅小冬自問自答:「當然很重要。但是對我茅小冬小說,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取捨起來,半點不難。」
    崔東山唏噓道:「痴兒。」
    茅小冬臉色不善,「小王八蛋,你再說一遍?!」
    崔東山掂量了一下,覺得真打起來,自己肯定要被拿回玉牌的茅小冬按在地上打,一座小天地內,比較克制練氣士的法寶和陣法。
    所以崔東山笑嘻嘻轉移話題,「你真以為這次參加大隋千叟宴的大驪使節裡邊,沒有玄機?」
    茅小冬問道:「怎麼說?」
    崔東山掏出一把正反兩面皆有文字的摺扇,輕輕搖動清風,「徹底打碎戈陽高氏的僥倖心,教大隋遵守盟約,安分守己龜縮百年。」
    茅小冬疑惑道:「這次謀劃的幕後人,若真如你所說來頭奇大,會願意坐下來好好聊?即便是北俱蘆洲的道家天君謝實,也未必有這樣的分量吧?」
    茅小冬很快點頭道:「豪俠許弱。能夠說服墨家主脈與他所在旁支摒棄前嫌,並且全力押注大驪,這個許弱果然很不簡單。」
    崔東山嘩啦啦搖晃摺扇,「小冬,真不是我誇你,你現在越來越聰明了,果然是與我待久了,如那久在芝蘭之室,其身自芳。」
    茅小冬瞥了眼崔東山,朝他這一面的摺扇上邊,寫了「以德服人」四個大字。
    崔東山也瞥了眼茅小冬,「不服?」
    茅小冬笑眯眯道:「不服的話,怎麼講?你給說道說道?」
    崔東山手指擰轉,將那摺扇換了一面,上邊又是四字,大概就是答案了,茅小冬一看,笑了,「不服打死」。
    茅小冬一袖子,將崔東山從山巔樹枝這邊,打得這個小王八蛋直接撞向山腰處的湖面。
    只見那故意不躲的崔東山,一襲白衣並未砸入湖水中去,而是滴溜溜旋轉不停,畫出一個個圓圈,越來越大,最後整座湖面都變成了雪白皚皚的場景,就像是下了一場鵝毛大雪,積雪壓湖。
    崔東山飄出湖面,站在湖邊,欣賞著眼前適值夏日卻如寒冬雪後的人間美景,沾沾自喜,點頭道:「幹得漂亮!我是服氣的!」
    ————
    陳平安來到崔東山院子這邊。
    朱斂已經包紮完了傷口,除了散發出一身淡淡的血腥氣,朱斂談笑自若,坐在台階上,正在跟李槐和裴錢兩個小鬼頭,說那場大戰是如何的驚心動魄,蕩氣迴腸。
    林守一正在平穩心神和氣機,比較辛苦,只是三番兩次進出於光陰長河當中,對於任何修道之人而言,只要不留下病根遺患,都會大受裨益,尤其有助於將來破境躋身金丹地仙。
    謝謝臉色慘白,受傷不輕,更多是神魂先前隨著小天地和光陰流水的跌宕起伏,可她竟是沒有坐在綠竹廊道上療傷,而是坐在裴錢不遠處,時不時望向小院門口。
    石柔被於祿從破碎地板中拎出來,平躺在廊道中,已經清醒過來,只是腹內「住著」一把元嬰劍修的離火飛劍,正在翻江倒海,讓她腹部絞痛不已,眼巴巴等著崔東山返回,將她救出苦海。
    李寶瓶蹲在「杜懋」一旁,好奇詢問道:「裴錢說我該喊你石柔姐姐,為什麼啊?」
    石柔正要說話,李寶瓶善解人意道:「等你肚子里的飛劍跑出來後,我們再聊天好了。」
    石柔苦笑著點點頭。
    於祿正在拿著掃帚打掃院落,那隻受傷的手也已經包紮妥當。
    陳平安鬆了口氣。
    來的時候,在路上見到了那頭屬於老夫子趙軾的白鹿,中了幕後人的秘術禁制後,仍是僵硬躺在那邊。
    陳平安不敢胡亂搬動,只能留給崔東山處理。
    陳平安在於祿身邊停步,抬起手,當初握住背後劍仙的劍柄,血肉模糊,塗抹了取自山野的止血草藥,和山上仙家的生肉膏藥,熟門熟路包紮完畢,這會兒對於祿晃了晃,笑道:「難兄難弟?」
    於祿笑問道:「你是怎麼受的傷?」
    陳平安搖頭道:「說出來丟人,還是算了吧。」
    陳平安轉頭望向李寶瓶和裴錢他們,「繼續玩你們的,應該是沒有事情了,不過你們暫時還是需要住在這邊,住在別人家裡,記得不要太不見外。」
    李槐說道:「陳平安,你這是說啥呢,崔東山跟我熟啊,我李槐的朋友,就是你陳平安的朋友,是你的朋友,就是裴錢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見外才是對的。」
    陳平安笑道:「你這套歪理,換個人說去。」
    李槐猛然轉過頭,對裴錢說道:「裴錢,你覺得我這道理有沒有道理?」
    裴錢果斷道:「我師父說得對,是歪理!」
    李槐痛心疾首道:「裴錢,沒有想到你是這種人,江湖道義呢,咱倆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闖蕩江湖、四處挖寶的嗎?結果咱們這還沒開始走江湖掙大錢,就要拆夥啦?」
    裴錢呵呵笑道:「吃完了拆夥飯,咱們再搭夥嘛。」
    李槐揉了揉下巴,「好像也挺有道理。」
    陳平安來到林守一身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樣?」
    林守一嘆了口氣,自嘲道:「神仙打架,螻蟻遭殃。」
    陳平安不再說什麼。
    林守一微笑道:「等到崔東山回來,你跟他說一聲,我以後還會常來這邊,記得注意措辭,是你的意思,崔東山師命難違,我才來的。」
    陳平安忍了忍,畢竟還有謝謝在場,就沒有將當時是崔東山邀請林守一來此修行的真相給道破,說道:「你開口,一樣沒問題的。」
    林守一壓低了嗓音,「欠他崔東山的人情,遲早要還,還得由他來定,不如欠你人情,也要還,但是好歹可以由我自己決定。」
    陳平安無奈道:「你這算欺軟怕硬嗎?」
    林守一搖頭,道:「我這叫欺善不欺惡。」
    陳平安摘下養劍葫,喝著裡邊的甘醇米酒。
    林守一問道:「書院的藏書樓還不錯,我比較熟,你接下來如果要去那邊找書,我可以幫忙帶路。」
    陳平安說道:「不太會去,吃不下那麼多學問了。」
    林守一氣笑道:「你好歹故意點頭答應下來,讓我先還你一個小人情啊,怎麼這麼不諳人情世故呢?」
    陳平安一陣咳嗽,抹了抹嘴角,轉過頭,「林守一,你進了一個假的山崖書院,讀了好幾年假的聖賢書吧?」
    林守一哈哈大笑。
    裴錢以手肘撞了一下李槐,小聲問道:「我師父跟林守一關係這麼好嗎?」
    李槐頭也不抬,忙著撅屁股擺弄他的彩繪木偶,隨口道:「沒有啊,陳平安只跟我關係最好,跟其他人關係都不咋樣。」
    李寶瓶默默來到李槐身後,一腳踹得李槐趴在地上。
    李槐坐起身,哭喪著臉,「李寶瓶,你再這樣,我就要拉著裴錢自立門戶了啊,再不認你這個武林盟主了!」
    李寶瓶撇撇嘴,一臉不屑。
    如今李槐和裴錢,前者撈了個龍泉郡總舵轄下東華山分舵、某某學舍小舵主,只是給開除過,後來陳平安來到書院,加上李槐死皮賴臉,保證自己下次課業成績不墊底,李寶瓶才法外開恩,恢復了李槐的江湖身份。
    至於裴錢,李寶瓶說要公私分明,裴錢資歷還淺,只能暫時靠掛在最底層的學舍小分舵,記名弟子而已。裴錢覺得挺好,李槐覺得更好,比裴錢這位流亡民間的公主殿下,都要官高一級,以至於如今劉觀和馬濂兩個,都一起成為了武林盟主李寶瓶麾下的記名弟子,不過李槐兩個同窗,醉翁之意不在酒,鬼精鬼精的劉觀,是沖著裴錢這位公主殿下的天潢貴胄身份去的,至於出身大隋頂尖豪閥的馬濂,則是一看到李寶瓶就臉紅,連話都說不清楚。
    崔東山大搖大擺走入院子,手上拽著那頭可憐白鹿的一條腿,隨手丟在院中。
    白鹿似乎已經被崔東山破去禁制,恢復了靈性神物的本真,只是精神氣尚未恢復,略顯萎靡,它在院中滑出一段距離,發出一陣哀鳴。
    毫無書上記載呦呦鹿鳴的那種美好。
    李槐瞪大眼睛,一臉匪夷所思,「這就是趙老夫子身邊的那頭白鹿?崔東山你怎麼給偷來搶來了?我和裴錢今晚的拆夥飯,就吃這個?不太合適吧?」
    裴錢差點流口水,抹了把嘴,趕緊給李槐使眼色。
    李槐咳嗽了幾下,「吃烤鹿肉,也不是不行,我還沒吃過呢。」
    李槐轉頭對陳平安大聲嚷嚷道:「陳平安,油鹽帶著的吧?!」
    陳平安笑罵道:「吃鹿肉?想不想被書院夫子讓你吃一整年的板子戒尺?」
    李槐眨了眨眼睛,「崔東山偷的,朱老廚子殺的,你陳平安烤的,我就只是禁不住嘴饞,又給林守一慫恿,才吃了幾嘴鹿肉,也犯法?」
    崔東山突然咦了一聲,蹲在地上,瞅著那頭白鹿,發現它正盯著李槐。
    李槐也發現了這個情況,總覺得那頭白鹿的眼神太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便有些心虛。
    白鹿搖搖晃晃站起,緩緩向李槐走去。
    嚇得李槐屁滾尿流,轉頭就向正屋那邊手腳並用,飛快爬去。
    白鹿一個輕靈跳躍,就上了綠竹廊道,跟著李槐進了屋子。
    陳平安疑惑望向崔東山。
    崔東山微笑道:「先生不用擔心,是李槐這小子天生狗屎運,坐在家中,就能有那福從天降的好事發生。這頭通靈白鹿,對李槐心生親近。等到趙軾被大隋找到後,我來跟那傢伙說說這件事情,相信以後山崖書院就會多出一頭白鹿了。」
    陳平安摸了摸額頭。
    不愧是李槐。
    片刻之後,李槐騎白鹿身上,哈哈大笑著離開正屋,對李寶瓶和裴錢炫耀道:「威風不威風?」
    李寶瓶懶得搭理他,坐在小師叔身邊。
    裴錢點點頭,有些羨慕,然後轉頭望向陳平安,可憐兮兮道:「師父,我啥時候才能有一頭小毛驢兒啊?」
    陳平安笑道:「以後等到了龍泉郡,我幫你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
    裴錢眉開眼笑。
    崔東山走到石柔身邊,石柔已經背靠牆壁坐在廊道中,起身仍是比較難,面對崔東山,她很是畏懼,甚至不敢抬頭與崔東山對視。
    崔東山蹲下身,挪了挪,剛好讓自己背對著陳平安。
    正要嘴上說著安慰人的話,然後做些讓石柔生不如死又發不出聲音的小動作。
    石柔驚駭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看到了崔東山那張陰惻惻泛著冷笑的臉龐。
    所幸遠處陳平安說了一句落在石柔耳中、無異於天籟之音的言語,「取劍就取劍,不要有多餘的手腳。」
    崔東山皺著臉,唉了一聲。
    陳平安坐在那邊慢慢喝著酒,看著略顯擁擠的小院,比起當年大隋求學遊歷,這次多了朱斂和裴錢,還有石柔,就是少了個頭戴斗笠挎著刀的劍客。
    陳平安收起思緒,突然望向崔東山的背影,說道:「我要再想一想。」
    崔東山正專心致志,降伏那柄開始在仙人遺蛻內東躲西藏的離火飛劍,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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