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節：小人的堅持
「真是厲害啊，這座蠱陣居然能夠控制住逆流河。」洪極子仰頭望著光柱，真心實意地開口稱讚道。
但玄極子卻搖頭：「這並非控制。我只是布置出子母逆命祭煉大陣，就相當於挖開了一個河道，讓逆流河在河道中奔流而已。只是河道是我們挖的，因此逆流河流動的方向，我們也就可以影響了。」
「待我們收取了這條逆流河，長生天中就又多出了一塊天地秘境了。」洪極子展望未來。
玄極子再次叮囑道：「收取逆流河的時候，子陣肯定破了。你要注意，看準時機和方向，早早地張開仙竅門戶，讓逆流河直接衝進去。你是水道蠱仙，做這個任務，很有優勢。」
洪極子感到為難：「萬一逆流河改道了怎麼辦？難道這世間，真的沒有什麼蠱蟲，可以操縱得了逆流河嗎？」
玄極子眉頭微微皺起：「的確是沒有，不過，也不盡然……或者說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你這話什麼意思？」
「《人祖傳》的故事，你應該都清楚。書中記載：人祖感慨，只要他有那隻仙蠱，就能征服逆流河。」
「你是說仙蠱——堅持？不可能吧，堅持仙蠱從未出現過。在我看來，那則故事只是告誡我們修行要堅持下去，不能隨意放棄。」
《人祖傳》第四章第二十六節記載：
人祖的女人森海輪迴，被困在了平凡深淵當中。
她和一位小人交上了朋友，然後小人帶著森海輪迴，觀看了他的家園——市井。
森海輪迴觀看了市井之後，忽然仰頭看向天空。
「我明白了。」森海輪迴望著自己的頭頂。
她被困在平凡深淵當中，其實和生活在井底的小人是一樣的。小人仰頭，看向井口描繪的天空，無異於森海輪迴仰頭，看向平凡深淵勾勒出來的天空。
「我決定了，我要自己努力，走出這處深淵，和父親匯合！」森海輪迴捏起雙拳，下定了決心。
小人很高興：「好啊。我也想離開平凡深淵，看看更大更遼闊的世界。我看到深淵裡有不少樹木，我們可以將這些樹木都砍了，做成梯子，然後一步步地爬出去。」
森海輪迴咦了一聲，奇怪地看向小人：「小人啊，小人，你不是長著一對翅膀的嗎？為什麼不能直接飛走呢？」
小人苦笑道：「人啊，別看我有這麼一對翅膀，其實它薄弱而且無力，只能帶動我的身體緩緩地飛一小段距離。我當初離開市井，也是搭梯子爬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森海輪迴恍然大悟。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便和小人一起，砍伐樹木，搭建梯子。
一棵棵樹木倒下來，飛出智慧蠱。
森海輪迴感到很驚訝：「智慧蠱，你怎麼在這裡？」
「平凡中隱藏著智慧，我當然能在這裡。」智慧蠱答道。
然後智慧蠱又說：「你們很聰明嘛，懂得運用前人的成就，來幫助自己脫離平凡。但是你們兩個想要走出平凡深淵，必須每一個人都搭自己的梯子，整個過程獨自完成，否則的話，你們是走不出去的。」
森海輪迴連忙點頭：「智慧蠱啊，謝謝你的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她和小人分別做自己的梯子。
梯子越做越高，很快，森海輪迴的梯子就超越了小人。
小人的梯子又矮又小，每一個橫杆之間，間距也短。
一比較起來，森海輪迴的梯子，又長又高。
森海輪迴就取笑小人：「小人啊小人，我耗費半天時間做出來的梯子，就抵得上你半個月的功夫了。你這樣做，何年何月才能做出一個高高的梯子，讓你踩著，走出平凡深淵啊？」
小人無奈地道：「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已經用盡了全力，可是我耗費半天時間，扛過來的木條。你用一隻手，就能拿過來一捆。我辛苦好久才能砍斷的小樹，你兩三下就能砍倒。我已經拼盡了全力，只能達到這種程度了。」
森海輪迴點點頭：「可惜了，我們只能各自做自己的梯子。」
小人道：「沒錯，脫離平凡深淵，可以依賴前人的成就，但是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咱們繼續加油努力吧。」
森海輪迴和小人便繼續伐樹，做成梯子。
樹木一棵棵的倒下來，從中又飛出了力量蠱。
森海輪迴感到很驚訝：「力量蠱啊，你怎麼在這裡？」
「平凡中潛藏著力量，我當然能在這裡。」力量蠱答道。
森海輪迴想了想，問道：「力量蠱啊，你有什麼可以指點我的呢？就像智慧蠱那樣。」
力量蠱說：「我沒有什麼可以指點你的。但是我可以賦予你更強大的力量，只要你奉獻出你的青年就可以了。」
森海輪迴陷入猶豫當中。
力量蠱又道：「按照你現在的力量，什麼時候才能搭建出足夠高的梯子，走出平凡深淵呢？」
森海輪迴想了想：「時間很長，需要二三十年。」
力量蠱道：「是啊，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再年輕，失去了青年，到了中年。與其這樣，你不如將青年交給我，雖然你會直接步入中年，但你只需要幾年的時間，就能搭建好梯子了。」
森海輪迴一想，點點頭：「你說的太對了，力量蠱，就依你吧。」
於是森海輪迴擁有了力量蠱，她建立梯子的速度變得更快了，一次能砍伐的樹木更多了。一年之後，她將梯子搭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
她走在梯子的最高處，往下看。
她看到樹木變得很小，草都化為了一片綠色，很開心：「原來站在高處，平日里很大的東西，都變得很小了。就像我之前看市井一樣。」
她再看一旁，小人搭建的梯子，很矮小，連她的梯子的百分之一都不如，不由地撇撇嘴。
森海輪迴便走下梯子，對小人說：「你怎麼才搭建了這麼點高度啊，你看我的梯子已經有這麼高了！」
小人仰望著她的梯子，十分崇拜，又十分無奈：「你真是讓我羨慕啊，自身的力量就超越了我，現在又有力量蠱幫忙。可惜我什麼幫手都沒有，只有靠自己。我已經儘力了，每天除了休息和吃飯，我都用來搭建自己的梯子，可是根本比不上你啊。」
森海輪迴點點頭：「那是當然的。」
又一年過去了。
森海輪迴又將梯子搭建得更高。
她站在最頂端，往下看。
樹木變得跟小草一樣，比樹更小的東西，她都有點看不清了。
她再看小人搭建的梯子，雖然它比一般的樹更高，但連森海輪迴梯子的千分之一都沒有。
森海輪迴走下梯子，笑著對小人說：「小人啊小人，我勸你不要費勁了吧。你的力量太小太小，恐怕花費一生的時間，都搭建不了那樣的梯子出來。你還不如用這個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其實你已經足夠優秀啦，你比你的那些小人同胞見識更廣，你已經走出了市井。不如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
小人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可是我已經不滿足平凡了。當我不滿足平凡之後，平凡對我而言就是一座深淵，我想走出去。即便最終不成功，但我也想要努力。因為我如果不努力，我就感到活得不開心。」
於是，小人繼續搭建他的梯子。
第三年過去了。
森海輪迴再次將梯子建得非常高。
她站在最頂端，往下看。
只看到一片片的雲和霧，遮蔽了她的視野。
她想看小人建的梯子，勉勉強強看到了，發現他的梯子和自己相比，連萬分之一都不如。
森海輪迴嘆息一聲，感到了孤獨。
風一吹，她渾身一顫，又感到了寒冷。
「原來站在高處，不僅孤獨，而且寒冷吶。」森海輪迴走下了梯子，將這個感受告訴了小人。
小人搖頭道：「我的梯子還不夠高，不知道你這種是什麼樣的感覺。」
森海輪迴感到很無趣。
她仍舊繼續搭建梯子，但是每天耗費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少。
力量蠱偶爾問她道：「人啊，你怎麼不去搭建你的梯子呢？」
森海輪迴便回答道：「梯子太高了，太寒冷，我得好好歇一歇，讓身體回暖。」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
森海輪迴感到很無聊。
她繼續搭建自己的梯子，只是每天努力的時間更少了。
力量蠱偶然的時候問她：「人啊，你怎麼不去搭建你的梯子呢？」
森海輪迴回答道：「梯子太高了，我每一次往下看，都感到有些害怕。我得充分休息，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再一年過去。
森海輪迴變得更加懶散。
力量蠱問她：「你看你身邊的小人，他總是在搭建自己的梯子，從沒有懈怠過，拼盡全力。你再這樣懶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她超越的。」
森海輪迴笑道：「怎麼可能？我一天的時間，能抵他辛辛苦苦一個月。我怎麼可能被他超越呢？」
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終於有一天，小人找到躺在樹蔭下休息的森海輪迴，對她道：「我的朋友啊，我的梯子已經夠上了深淵的崖邊，我明天就可以出去，離開平凡深淵了。」
森海輪迴哈哈大笑：「小人啊，你不要騙我了，這種話太可笑。」
小人搖搖頭，認真地道：「偉大和可笑，只是一點點的差距。現在我已經不可笑了，我已經變得偉大，可以脫離這個平凡深淵了。你不相信的話，就看我爬出去吧。」
於是，小人開始爬他的梯子。
森海輪迴這才吃驚地看到，小人的梯子真的已經搭上了崖邊，他就真的這樣爬上去，漸漸要離開平凡深淵。
森海輪迴大叫：「小人啊，難道你沒有感受到寒冷嗎？」
小人說：「有啊，但我要搭梯子，想要爬出去。」
森海輪迴又大叫：「小人啊，難道沒有感到孤獨嗎？」
小人說：「有啊，但我要搭梯子，想要爬出去。」
森海輪迴再大叫：「小人啊，難道沒有感到害怕嗎？」
小人說：「有啊，但我要搭梯子，想要爬出去。」
小人答完這三句話後，忽然他的身體綻放出了耀眼的光輝，很快光輝變成了一隻蠱蟲。
「我的名字叫做堅持，小人啊，謝謝你孵育了我。」堅持蠱向小人道謝。
小人笑道：「太好了，我雖然沒有力量，但我有堅持。」
小人說著，爬出了平凡深淵，踏足外面的世界。
他首先看到了一個人。
那就是人祖。
平凡深淵中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是不一致的。
人祖望著小人嘆息：「這就是堅持蠱嗎？可惜啊，如果我當時有它，就能征服逆流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