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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禪書

所屬書籍: 史記八書

  【說明】 按照《正義》解釋,「封禪」的意思有兩種說法:一是在泰山上封土為壇以祭天,稱為封;在泰山下一處小山上清理出一塊地面以祭地,稱為禪。合稱封禪。二是認為祭天的冊文(符)要用銀繩纏束,打結的地方封以金泥,加蓋印璽,稱為封,其餘相同。不論何種解釋,封禪的意思總的是指封泰山、禪梁父(或其他泰山下的小山)的祭祀天地活動。但《封禪書》的實際內容幾乎包括了所有的神祀,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釋說:「受命而王,封禪之符罕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禋祀就是祭祀。封禪時,萬靈同時受祀,因論封禪而追論諸神及名山大川的祭祀,這是司馬遷寫《封禪書》的基本設想。清·梁玉繩指責說「牽引郊社巡狩諸典禮,未免黷經。」是對司馬遷本意缺乏了解的緣故。

  至於對封禪由來的認識,近人有的認為「昉於秦始,侈於漢武」,有的認為「三代典禮,至秦而廢滅無復存」,秦漢封禪的禮儀制度出於方士之口,是「假天以惑世」,「誣民而瀆天」的妄說。總之認為古無封禪禮,秦漢以後人的說法都是靠不住的。《封禪書》開篇說道:「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而不臻乎泰山者也」。但由於僅在天下大治時才行封禪禮,而治世少,亂世多,所以,「遠則千餘載,近者數百載」始一舉行。而「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壞」,封禪的禮儀制度自然也就「闕然堙滅」了。這裡明確講了兩層意思:一是封禪是一種古老的禮儀制度,並非「昉於秦始」;二是封禪禮儀的細節並不是「廢滅」於秦,與秦始皇焚滅書、禁百家言無關。司馬遷豈是妄言者?《封禪書》應該有資格作為我們了解漢以前禮制的重要資料。
《封禪書》的意義還在於,司馬遷以憤懣之情,對漢代統治者,尤其是對漢武帝的濫祭淫祀,進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為後世治史者留下了光輝的典範。由《封禪書》的命題不難看出司馬遷的本意不在於記述祭祀等禮制,而是為了對漢代弊政——圍繞封禪的諸種活動——加以抨擊。而班固《漢書》易名為《郊祀志》,如前所述,它的文既不限於郊祀(祭天為郊祀),於揭露封禪活動的主題也因而變得隱而不彰,可說是文、意兩失,史、漢優劣,於此可見。至《晉書》定名為《禮志》,才算是正規的記述禮儀制度的篇名,從此可以看出,過去史家把制度史體的創始之功全部歸於司馬遷的八書,並不是貼切的說法,這原是一個不斷摸索的過程。
 
 
 
  【譯文】

   自古以來受天命為帝王的人,何嘗不封禪?大約沒有必須的吉兆、瑞應就忙著行封禪禮的大有人在,而從來沒有過已經出現了封禪必須的吉兆、瑞應而不到泰山去的人。有的人雖然承受天命當了帝王而治世的大功未能成就,有的身已至梁父而道德與封禪的盛舉不侔,有的道德已侔而又無瑕行封禪禮,所以得行封禪的很少。《傳》說:「三年不行禮,禮制必廢;三年不舉樂,樂必壞。」每逢盛世,則舉行封禪禮以報答天的功德,衰世則停禮不行。遠的千餘年,近的數百年,所以封禪的儀式殘缺以至堙滅,詳細情形無法記錄下來傳聞後世了。
《尚書》說:舜在璇璣玉衡,以整齊七政。於是類祭於上帝,禋祭於六宗,望祭于山川,遍祭於群神。收取群後所持瑞玉,選擇吉月吉日,會見四岳諸侯牧守,將所收瑞玉還給他們。當年二月,向東方巡察,到達岱宗。岱宗,就是泰山。焚燒柴薪為燎火,按次第望祭諸山川。於是覲見東後。東後,就是東方的諸侯。調合四時與月、日的相對誤差,統一聲律與度量衡,修飭五禮以及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等各等級人的贄見禮。五月,巡察到南嶽。南嶽,就是衡山。八月,巡察到西嶽。西嶽,就是華山。十一月,巡察到北嶽,北嶽,就是恆山。都與岱宗的禮儀相同。中嶽,就是嵩高山,五年巡察一次。

  禹沿用了這種巡察制度。其後十四世,到帝孔甲,有淫德,好神祀,神被褻瀆,有二龍離去。此後三世,湯伐夏桀,想除去夏祭社神的神壇,以為不合適而止,作了名為《夏社》的文誥。此後八世,至帝太戊時,有桑、谷二木合為一株,生於庭院中,一個晚上長到拱把粗,太戊很是害怕。伊陟說:「妖不勝德,邪不壓正。」太戊於是修德行善政,桑谷樹自枯而死。伊陟將此事告知巫咸,巫咸記錄為《咸又》四篇,巫鹹的名子從此流傳下來。此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說(yuè,月)為相國,殷朝重又興盛起來,稱為高宗。有野雞,登上鼎耳而鳴,武丁害怕起來,祖己說:「修德就不用怕了。」武丁聽從了他的話,帝位一直安寧無事。後五世,帝武乙由於怠慢神靈,遭雷震而死。後三世,帝紂淫亂,武王興兵討伐他。由此看來,開始時未嘗不肅敬神祗,後來漸漸怠慢鬆懈了。

  《周官》說,冬至那一天,祭天於城南郊,以迎接夏至日的到來;夏至那一天,祭地祗。都用音樂、舞蹈,神才會接受你的禮敬。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視五嶽如同對待三公禮,視四瀆如同對諸侯禮,諸侯只祭境內的名山大川。四瀆,就是指長江、黃河、淮水、濟水。天子祭天的地方稱為明堂、辟雍,諸侯祭祀的地方稱為泮宮。

  周公既做了成王的相國,定下制度:郊祀時以后稷配天,宗廟祭祀時在明堂中祭文王以配上帝。自從夏禹興起時從事社神的祭祀,后稷稼穡有功,才有后稷的神祠,郊祭與社祭都有很悠久的歷史了。

  自周朝滅殷以後十四世,世道更加衰落,禮樂廢棄,諸侯恣意行事,而周幽王被犬戎戰敗,周朝都城東遷到雒邑。秦襄公攻犬戎救周,以功勞開始列為諸侯。秦襄公既為諸侯,居住在西部邊垂,自以為是少暤神的代表,作西畤祭祀白帝,犧牲用馬駒、黃牛、羝羊各一頭。過了十六年,秦文公往東方打獵,來到、渭二水之間,想留居下來,卜得吉兆。文公夢見有一條黃蛇,身子從天上下垂到地面,嘴巴一直伸到鄜城一帶的田野中。文公以夢中的事問史敦,史敦回答說:「這是上帝的象徵,請君祭祀它。」於是建立了鄜畤,用三牲大禮郊祭白帝。

  在立鄜畤以前,雍城旁原有吳陽武畤,雍城東有好畤,都已廢棄無人祭祀。有人說:「自古以來,由於雍州地勢高,為神明聚居處,所以立畤郊祀上帝,其他諸神的祠廟也都聚集在這裡。大約黃帝時曾加祭祀,直到晚周還舉行郊祭。」這些話不見於經典,為縉紳大人所不言。

  作鄜畤以後九年,秦文公得到一塊質似石頭的東西,在陳倉山北坡的城邑中祭祀它。它的神靈有時經歲不至,有時一年之中數次降臨,降臨常在夜晚,有光輝似流星,從東南方來,彙集在祠城中,像雄雞一樣,鳴叫聲殷殷然,引得野雞紛紛夜啼。用牲畜一頭祭祀,名為陳寶。

  作鄜畤後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為帝,經占卜居住在雍城,後來子孫把疆域擴展到黃河沿岸,便定都於雍城,雍城的許多祠廟都是這時期建立的。每祭祀用牲畜達三百頭。又作祭伏的祠廟。還磔(zhé,哲)裂狗於城邑四方,以防禦蠱災的侵害。
德公立二年而死。又過四年,秦宣王在渭水以南作密畤,祭祀青帝。

  過了十四年,秦繆公即位,病卧五天不省人事;醒來後,自說夢見上帝了,上帝命繆公平定晉國內亂。史官記載下來藏於內府。而後世都說秦繆公上天了。

  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為霸主,在葵丘召集諸侯會盟,產生了封禪的念頭。管仲說:「古時候封泰山禪梁父的有七十二家,而我記得的只有十二家。以往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犧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彭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俈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都是受天命為帝王以後才得以封禪。」齊桓公說:「寡人向北征伐山戎,兵過孤竹;向西伐大夏,遠涉流沙,勒馬停車,登上卑耳山;向南征伐到召陵,登上熊耳山以眺望長江、漢水。為平亂伐叛等武事召集諸侯會兵三次,為政治、外交等文事集會了六次,前後九次集會諸侯,一統天下,諸侯無一人敢違背我。與以往三代受天命為帝王,又有什麼兩樣?」於是管仲看出對桓公不可能以言辭相說服,因設置些難辦的事情阻止他,說道:「古時候封禪,需要用鄗上地區的黍,北里地區的禾,做祭天用的粢盛;用江淮之間生長的三脊茅,編織薦神的席子。東海來貢比目魚,西海來貢比翼鳥,然後還有不求自至的十五種吉祥物出現。如今什麼祥瑞也沒有,鳳凰麒麟沒有降臨,嘉穀沒有產生,而田野中的蓬蒿雜草茂盛,鴟梟等惡鳥數次出現於朝堂,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封禪,是否有點兒不太合適?」於是桓公打消了封禪的念頭。這一年,秦繆公送夷吾回國立為晉君。此後先後三次為晉國立君主,平定晉國的內亂。繆公在位三十九年而死。

  此後過了一百多年,有孔子論述六藝。書傳中曾簡略地記述說天下改姓而出現的新王,封泰山禪梁父的有七十多人,而孔子論述中卻看不到有關封禪的俎豆之禮,大約是難以記述的緣故。曾有人問及有關諦祭的事,孔子說:「不知道。倘若知道諦祭的事,對天下任何事都如同觀察自己的掌文一樣明白了。」按《詩經》所說紂王在位,文王受天命後,政事中沒有封泰山的事。武王於滅殷以後二年,天下尚未安寧而死。所以周朝惟有到成王時才說得上德政融洽,成王要封泰山才接近於合乎道理。然而,此後諸侯各國陪臣執政,魯國季氏旅祭於泰山,孔子曾嘲笑這種事。

  這時期萇弘以法術效力於周靈王,諸侯不肯朝見周王,周朝微弱,無力治其罪,於是萇弘就明目張胆地搞起了鬼神活動,設置了射《狸首》的儀式。狸首,代表那些不來朝見的諸侯。想憑藉神怪的力量招致諸侯來朝。諸侯不從,而晉人捕獲萇弘,殺掉了他。周朝人談法術神怪自萇弘開始。

  百餘年後,秦靈公在吳陽設上畤,祭祀黃帝;設下畤,祭祀炎帝。

  此後四十八年,周朝太史儋見秦獻公說:「起初秦與周聯合,聯合後又分離,五百年後該當重新聯合,聯合十七年就會有霸王出現了。」櫟陽下雨,有黃金隨雨而落,秦獻公自認為是得了五行中屬於金的祥瑞,因而在櫟陽作畦畤祭祀白帝。

  此後過了一百二十年秦滅周朝,周朝的九鼎流入秦國。有人說宋國的太丘社壇被毀以後,九鼎在彭城下的泗水中沉沒了。
又過了一百一十五年秦國統一天下。

  秦始皇既統一天下為帝,有人說:「黃帝於五行得土德,有黃龍和大蚯蚓出現。夏朝得木德,有青龍降落在都城郊外,草木長得格外茁壯茂盛。殷朝得金德,所以才從山中流出銀子來。周朝德火德,有紅色烏鴉這種符瑞產生。如今秦朝改變了周朝天下,是得水德的時代,以前秦文公出外打獵,曾得到一條黑龍,這就是水德的吉祥物。」於是秦把黃河的名子改為「德水」,以冬季十月為每年的開頭,顏色崇尚黑色,尺度以六為數,音聲崇尚大呂,政事崇尚法令。

  即帝位的第三年,向東方巡察郡縣,在騶縣嶧山立祠祭祀,歌頌秦朝的功德事業。於是徵發齊魯的儒生、博士七十人為隨從,來到泰山下。眾儒生有的建議說:「古時候封禪,乘坐用蒲草包裹車輪的車子,是怕傷害了山上的土石草木;把地面打掃一下,就作為祭祀場地,席子用草、禾稽編成,是由於容易辦到、易於遵行的緣故。」始皇聽到這些議論各不相同,而且與情理不合,難以實行,由此不用儒生。而命人修理、打掃行車道路,自陽坡登上泰山的頂峰,立石碑歌頌秦始皇的功德,表明他應該封禪的道理。從陰坡下山,在梁父山禪祭地神。封禪的儀式有許多是採用在雍城祭祀上帝所用的儀式,而所封所藏都秘而不宣,世人無法知曉並記錄下來。

  秦始皇上泰山時,于山腰中遇到暴風雨,曾在大樹下避雨。諸儒生既被貶退,不能參與封禪的禮儀,聽說始皇遇風雨,就譏笑他。

  封禪既畢,秦始皇繼續東行到海上遊覽,一路祭祀名山、大江河以及八神,向仙人羨門高等祈求福佑。八神名目自古就有,有的說是齊太公以來製造出來的。齊國之所以名為齊,就是由於八神之一的天齊神的緣故。天齊的祭祀已經廢絕,不知起自何時。八神:一是天主,祀於天齊,有天齊淵水,在臨淄城南郊的山腳下。二是地主,祀於泰山下的梁父山。這是由於天性喜陰,祭祀它必須在高山的下面,小山的上面,稱為畤;地性喜陽,祭祀它必須在低洼地區的圓丘上。三是兵主,祭蚩尤。蚩尤祠在東平陸的監鄉,為齊國西境。四是陰主,祭於參山。五是陽主,祭於之罘(fú,浮)山。六是月主,祭於萊山。以上三項在齊國北部,臨近勃海。七是日主,祀於成山。成山絕壁迴曲,人于海中,在齊東北部的最為邊隅的地區,據說是迎接日出的地方。八是四時主,祀於琅邪山。琅邪在齊國東部,為太歲開始運行的地方。祭祀八神都用犧牲一頭,而巫祝的數目有多有少,珪幣的名目、數目也各不相同。

  自從齊威王、宣王的時候,騶衍等人著書立說,論述五德終始變化,到秦稱帝後有齊人把這套理論奏明秦王,所以秦始皇採用了它。而自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以後都是燕國人,實行神仙道家的法術,如形解銷化、依託鬼神等事。騶衍以陰陽迭主運數的理論顯名諸侯,而燕齊地區海上的方士傳習他的理論又不能通達,因此一些荒誕奇怪、阿諛奉迎、苟且求合的人從此興起了,其人數之多不可勝計。

  自從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以來,就使人人海尋找蓬萊、方丈、瀛州三神山。這三座神山,相傳在渤海之中,路程並不算遠,困難在於將到山側時,就會有海風吹引船隻離山而去。據說曾有人到過那裡,眾仙人以及長生不老葯那裡都有。山上的東西凡禽獸都是白色的,以黃金和白銀建造宮闕。到山上以前,望過去如同一片白雲;來到跟前,見三神山反而在海水以下。想要登上山,則每每被風吹引離去,終究不能到達。世俗間的君主帝王無不欽羨非常。及秦始皇統一天下後,到海上遊覽,向始皇談及這些事的方士不計其數。始皇自以為親到海上不見得就能找到三神山,於是派人帶著童男童女到海上尋找。船從海中回來,都以遇風不能到達為辭,說道雖沒到達,確實看到了三神山。第二年,始皇重遊海上,到琅邪,路過恆山,取道上黨而回。三年後,巡遊碣石山,考察被派遣人海尋找三神山的方士,從上郡反回京城。過了五年,始皇南遊到湘山,於是登上會稽山,並來到海上,希望能得到海中三神山中的長生不老葯,沒能如願,回來的路上在沙丘宮病死。

  二世元年,秦二世向東巡遊到碣石山和海南,經過泰山,到達會稽,每處都按禮儀祭祀神祇,在始皇所立石上勒文紀事,以頌揚始皇的功德。這年秋天,諸侯起兵背叛秦朝,三年後二世遇弒而死。

  始皇封禪以後十二年,秦朝滅亡。那些儒生們疾恨秦朝焚毀詩書,屠殺、侮辱文學士人,百姓怨恨秦朝法律,天下人都背叛秦朝,因而都訛傳說:「始皇上泰山,被暴風雨所阻,沒能行封禪禮。」既沒封禪,怎能如方士們所說說是無封禪之德而行封禪之禮呢?

  以往三代建國都在河、洛二水之間,所以以嵩高山為中嶽,其他四岳名也都與各自的方位相合,而四瀆都在崤山以東。到秦稱帝,建都咸陽,則五嶽、四瀆都在都城東方。自五帝到秦朝一代代的迭興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境內,或在天子國中,祭祀的禮儀有損有益,隨世而異,不可勝計。及秦朝統一天下後,命令祠官經常供奉的天地名山大川諸鬼神,便能按次序記述下來了。

  於是知道那時自崤山以東,有名山五個,大川二個加以祭祀。名為太室。太室,就是嵩高山。恆山,泰山,會稽山,湘山。水名是濟水,淮水。春季以干肉、酒醴舉行歲祭,此外由於歲暖不能封凍,或秋季因乾旱而河床涸落、因早寒而冰凍,或冬季寒而冰雪塞途等異常現象,隨時祈禱祭祀。祭祀犧牲用牛犢各一頭,與牛犢相配的禮器以及珪幣等各不相同。

  自華縣以西名山有七個,名川有四個。名為華山,薄山。薄山,就是衰山。岳山,岐山,吳岳,鴻冢,瀆山。瀆山,就是蜀中的汶山。水的名子為河水,祀於臨晉;沔水,祭祀於漢中;湫淵,祭祀於朝;江水,祭祀於蜀中。也是在春秋天不結冰,河川乾涸及冰雪塞途時禱祭,與東方名山川相同,但祭祀所用犧牲牛瀆以及配用禮具和珪幣等各不相同。此外四大冢鴻冢、岐冢、吳冢、岳冢,都有嘗禾的祭祀。

  遇到陳寶神應節降臨祠廟,河水增加嘗醪的祭祀。這些都由於在雍州地域以內,靠近天子的都城,所以祭祀增加車一輛,馬駒四匹。
霸水、產水、長水、灃水、澇水、涇水、渭水都不是大川,由於鄰近咸陽,都得到與名山川相同的祭祀,但沒有加祭的諸項內容。

  水、洛水二淵,鳴澤、蒲山、岳山之類,是小山川,也都有每年的禱祭、冰雪塞途、河川乾涸、不封凍等祀,但禮儀不必相同。

  而雍州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星、太白星、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類,凡一百多個祠廟。西縣也有數十座祠廟。在湖縣有周天子祠,下邽有天神祠,灃縣、滈縣有昭明廟,天子辟池廟、在〔杜〕、亳二縣有三(社)(杜)主的祠廟、壽星廟;而雍城的菅廟中也有杜主廟。杜主,原是周朝的右將軍,在秦中地區,是小廟中最有靈驗的廟宇。以上種種各自都按年歲、季節供奉和祭祀。

  諸神祠中唯有雍州四畤的上帝祠地位最尊,祭祀場面最激動人心的要數陳寶祠。所以雍州四畤,春季舉行歲禱,此外還有由於不封凍、秋季河川乾涸和早寒冰凍,冬季寒引起的冰雪塞途的祭祀,五月的嘗駒,以及四仲月舉行的月祀;而陳寶祠只有陳寶應節降臨時的一次祭祀。祭禮春夏季用騂牛,秋冬季用駒。每用駒四匹,由四匹木偶龍拉的木偶欒車一乘,四匹木偶馬拉的木偶馬車一乘,顏色與各帝相應的五方色相同。黃牛犢和羔羊各四隻,珪幣各有定數,牛、羊等都是活埋於地下,沒有俎豆等禮器。三年郊祭一次。秦以冬季十月為每年的開頭,所以常以十月齋戒後郊祀上帝,由祭的地方以權火直達宮禁,皇帝拜於咸陽宮旁,衣服崇尚白色,其他用具與通常祭祀相同。西畤、畦畤的祭祀與秦統一前相同,皇帝不親身往祭。

  此類祠廟都由太祝主持常務,按年歲季節加以祭祀。至於其他名山川、諸鬼神以及八神之類,皇帝路過它們的祠廟時就加祭祀,離去則停祭。郡縣以及邊遠地區的神祠,百姓各自供奉祭祀,不歸天子設置的祝官管轄。祝官中有一種秘祝,即遇有災禍,每每祝禱祭祀,把過失轉歸到臣下身上。

  漢朝興起了。漢高祖貧賤時,曾經殺死一條大蛇,有神物化作人形說:「這條蛇,是白帝的兒子,殺它的是赤帝的兒子。」高祖初起兵時,曾禱於豐縣的枌榆社壇。攻下沛縣後,稱為沛公,就祭祀蚩尤神,以血釁鼓旗染成紅色。終於在十月兵至霸上,與諸侯兵共同平定咸陽,自立為漢王。因此以十月為一年的開頭,顏色崇尚赤色。

  第二年,向東攻打項籍,還兵入關後,問道「過去秦朝時祭祀的上帝是什麼帝呢?」左右回答說:「共四帝,有白帝、青帝、黃帝、赤帝等祠廟。」高祖說:「我聽說天有五帝,只有四廟,是什麼原因呢?」誰也回答不出來。於是高祖說:「我知道了,是等待我來湊足五帝之數的。」於是又建立了黑帝祠,命名為北畤。由有關機構主持祭祀,皇帝不親自往祭。全部錄用往時秦朝的祝官,又設置了太祝、太宰,儀禮也與以往相同。因命各縣設置公用社壇,下詔書說:「我很重視祠廟而敬重祭祀。如今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諸神應當祭祀的,各州縣及有關機構按時禮象往常一樣加以祭祀。」

  四年後,天下已經平定,詔命御史,令豐縣整修枌榆社壇,恭謹祭祀,四時祭常於春季用羊豬祭祀。令祝官在長安建立蚩尤祠。在長安設置祠祝官、女巫。其中梁巫,祭祀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類;晉巫,祭祀五帝、東君、雲中君、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類;秦巫,祭祀社主、巫保、族累之類;荊巫,祭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類;九天巫,祭祀九天。都按年歲、季節祭於宮中。其河巫祭河神於臨晉,而南山巫祭祀南山和秦中。秦中,是祭祀二世皇帝的。祭祀各有定時。

  此後二年,有人說周朝興起就建立了邰邑,立了后稷廟,所以至今受天下人祭祀。於是高祖命令御史「下令各郡、諸侯國和縣建立靈星廟,經常按歲時用牛祭祀。」

  漢高祖十年春天,主管機構請求,命各縣常以春二月和臘月祀社稷,犧牲用羊豬,百姓按里社各自集資加以祭祀。高祖以制書批複說:「可。」

  此後十八年,孝文帝即皇帝位。即位的第十三年,下詔書說:「如今的秘祝把過失轉移到臣下身上,朕很不喜歡這種法子,從今日起,取消秘祝。」

  起初名山大川在諸侯國境內的,由諸侯的祝官各自供奉祭祀,天子的祝官不領其事。及廢除了齊、淮南國後,命令由太祝官負責,一律象往常一樣按歲時加以祭祀。

  這一年,頒制書說:「朕即皇帝位至今已十三年,依賴宗廟的神靈,社稷的福報,境內安定,疾疫不興。其間連年豐收,如朕這般無德,為何能享受這樣的福報?這都是上帝諸神的賜與啊。聽說古時候享受神的恩德必報答它的功勞,所以想增加對諸神的祭祀禮數。經主管機構議定雍州五畤增加路車各一乘,連同駕車以及車上各種裝具;西畤、畦畤增加(木)偶車各一乘,(木)偶馬各四匹,連同駕車和車上的各種裝具;河、湫、漢水的祭祀增加玉各二枚;並且所有祠廟,各增大其祭壇場地,珪幣俎豆也按等級有所增加。而祝福者把這些都歸福於朕,百姓得不到好處。從今以後祝官向神致禮,不得為了朕再對神有所祈求。」

  魯人公孫臣上書說:「起初秦朝得水的福德,如今漢承受了它。若推求五德終始的傳受,漢朝應當受土德,受土德的感應是出現黃龍。應該更改歲正和月朔,變易服色,於五色崇尚黃色。」當時丞相張蒼愛好律歷的學問,認為漢朝是水德的開始河水決口於金堤,便是水德的符兆。以上年十月為,顏色崇尚外黑內赤,能與五行之德相符合。公孫臣所說,是錯誤的。於是公孫臣的上書就被否決了。此後三年,黃龍出現於成紀地區。於是文帝召見公孫臣,拜他為博士官,與諸儒生一起起草更改曆法和服色的事宜。當年夏天,頒下詔書說:「今有異類的神靈出現於成紀,對百姓不加傷害,且使每年得到好收成。朕欲郊祀上帝諸神,禮官商議一下具體事宜,不要因有所忌諱以勞聯思。」主管官員都說:「古時候天子在夏季親自郊祀,在郊外祭祀上帝,所以稱為郊」。於是夏季四月,文帝首次親自郊祀雍城的五畤祠,禮服崇尚赤色。

  第二年,趙人新垣平以善望氣得以朝見皇帝,說道:「長安城的東北方有神氣,色呈五彩,形狀與人的冠冕相同。有人說東北方是神明居住的地方;西方是神明的墳墓。今東北方出現神氣,是天降的祥瑞,應該立祠廟祀上帝,以與這天降的祥瑞相應合」。於是在渭陽作五帝廟,五帝同廟而居,每帝居一殿,廟的每一面有五個門,顏色各與殿內所祭帝的五方色相同。祭祀所用以及諸儀式也都與雍城的五畤相同。

  夏季四月,文帝親自在霸、渭二水會合處拜神,以郊祀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水,北部橫跨蒲地池水,權火燃燒起來時開始祭祀,火光輝然上燭於天。於是封新垣平為上大夫,賞賜累計達千金之多。而命博士和諸生員搜輯六經中有關資料撰成《五制》,打算商討巡狩和封禪的事宜。

  文帝出遊到長門,彷彿見到五人立於道路以北,於是在道路以北就其所立處建立了五帝壇,以五牢和相應的禮具祭祀。

  明年,新垣平使人帶著玉杯,到天子闕下上書進獻。新垣平自己預先對皇帝說:「有寶玉氣來到了天子闕下。」事後,檢查各處給皇帝的進獻,果然發現有獻玉杯的,上面刻著「人主延壽」四個字。新垣平又說:「就為臣觀測,太陽在一日之內將會出現二個中午。」過了不久,太陽過午以後,向東逆行,重又出現一個中午。於是把文帝十七年改為元年,命令天下人得以聚飲慶賀。

  新垣平對皇帝說:「周鼎失落在泗水之中,如今河水泛濫通於泗水,臣望見東北方汾陰地區有金寶氣,推想難道是周鼎要出現了嗎?雖然徵兆已經出現,若不爭取它還是不能自己來到人間。」於是皇上命人在汾陰南修了一座廟,臨河而立,希望通過祭祀祈求周鼎的出現。
有人上書告發新垣平所說的種種望氣事都是騙局,把新垣平交給司法官員審理,殺新垣平,夷滅其族。從此以後,文帝對於更改歲正、服色、神明等事再也沒有興趣了,把渭陽、長門的五帝廟交給祠官管領,按時祭祀,自己不再親往行禮了。

  第二年,匈役數次侵入邊境,漢朝發兵守衛,此後幾年收成少差一些。

  數年後孝景帝即皇帝位,在位十六年,祠官象以往一樣各自按照歲時祭祀,沒有什麼興革,一直到本朝天子。

  本朝天子即位之初,就特別注重對鬼神的祭祀。

  到(武帝)元年時,漢朝建國已經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官紳等輩都希望天子行封禪禮並改定歲正、度數。而皇帝心向儒術,招攬賢良士人。趙綰、王臧等是以文學升任為公卿的官員,打算按古制在城南建立明堂,以朝見諸侯;起草了皇帝巡狩、封禪的禮儀制度和改正曆法、服色等事項,尚未完成。正趕上竇太后專攻黃老學說,不喜歡儒術,派人私下裡搜集、訪察趙綰等人干過的違法事,召集官員審理綰、臧的案件,趙綰、王臧自殺,他們主持興辦的各項事務也都隨之廢止。

  此後六年,竇太后死。第二年,徵召文學人士公孫弘等人為官。

  明年,本朝皇帝初次到雍城,郊祀、禮見五畤神靈。以後常常是每隔三年郊祀一次。當時皇帝求得神君偶象,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觀。神君,原是長陵一女子,因兒子的原因而死,顯神靈於字為宛若的妯娌二人。宛若在家中供奉它,百姓多到他家裡來祭祀。平原君曾去祭祀,他的後世子孫因此而位尊名顯。到本朝天子即位,就以隆重的禮節在宮中設廟祭祀。能聽到神君的說話聲,看不到它的形象。
當時李少君也以祭灶、避谷、長生不老等法術見皇帝,受到皇帝的尊重。李少君,原來是深澤侯的舍人,主管方術。這時他隱瞞了自己的年齡和經歷,經常自稱是七十歲年紀,能驅使鬼物,長生不老。他用自己的法術遍交諸侯。無妻無子。人們聽說他能驅使鬼物還能長生不死,不斷贈送給他一些禮物,因此金錢衣食時常有餘,不知情者都以為他不從事任何生業反而很富裕,又不知道他的來歷出身,對他更加信奉,爭相尊崇他。少君天生好法術,善於巧發奇中。曾經隨武安侯赴宴,宴席中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人,少君就與他談論早先與他祖父一起遊玩射獵的地方,這位老人年幼時與祖父住在一起,還能記得這些地方,宴會上所有的人都驚訝不止。少君見皇帝,皇帝有一件古銅器,問少君,少君說:「這件銅器是齊桓公十年時在柏寢台上的陳設品。」過後考察銅器上的銘文,果然是齊桓公時的器物,舉宮上下,盡都驚駭,以為少君是活神仙,是數百歲人了。

  少君對皇帝說:「祭灶能招致鬼物,招致來鬼物後丹砂就能煉成黃金,用變化來的黃金打造飲食器,使用後能延年益壽。益壽才能見到蓬萊山的仙人,見仙人後再行封禪禮就能長生不老了。黃帝就是一個例證。為臣曾經在海中遊歷,見到安期生,他正吃著一種棗,象瓜一樣大。仙人安期生,往來於蓬萊山中,緣分合就與人相見,不合就隱而不見。」於是天子開始親自行祭灶禮,派遣方士到海中尋找安期生等仙人,並從事於煉丹砂等藥劑為黃金的事情了。

  過了很久,李少君病死。天子認為沒有死,是化去成仙了,指命黃鍾縣史名為寬舒的人學習他的方術。蓬萊安期生尋找不到,而燕齊兩地海上怪誕、迂腐的方士們一潑又一潑地相繼前來講述修鍊神仙的事了。

  亳縣人廖忌以祭祀太一神的方法上秦朝廷,說:「天神之中以太一為貴,太一的輔佐名為五帝。古時候天子在春秋兩季祭太一神於東南郊,禮用太牢,祭祀凡用七天,建造神壇,於八方設立階梯,開門為鬼道。」於是天子命太祝在長安東南郊建祠廟,經常按謬忌的方法供奉和祭祀。後來有人上書,說:「古時候的天子,每三年一次用太牢祭祀三一神:就是天一、地一、太一神」。天子准其奏,命太祝負責在謬忌奏請建立的太一神壇上祭祀三一神,祭法按上書人所說的方法。以後又有人上書,說:「古時候天子常在春季舉行解除災殃的祭祀,祀黃帝用梟、破鏡各一隻;祀冥羊用羊;祀馬行用一匹青色牡馬;祀太一、澤山君地長用牛;祀武夷君用乾魚;祀陰陽使者用牛一頭。」命祠官負責,都按上書人說的方法,在謬忌太一神壇的旁邊祭祀。

  後來,天子苑中有白鹿,用白鹿皮作為貨幣,為了引發祥瑞徵兆的產生,製造了白金。

  第二年,在雍城郊祭,獵獲一隻一角獸,樣子象麃。主管官員說:「陛下恭恭敬敬的進行郊祀,上帝作為報答,賜給一角獸,這大約就是麒麟。」於是把它獻給五畤,每畤的祭物增加牛一頭,在燎火中焚祭。由於這是造白金引發天降下的祥瑞,所以賜給諸侯白金,向他們暗示,造白金為瑞應是與天意相合的。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將要封禪了,就上書把太山以及附近的城邑獻給天子,天子賞給他其他縣城作為報答。常山王有罪,貶除王爵,天子另封他的弟弟為真定王,以繼續對先王的祭祀,而把常山國改為郡,這樣五嶽都在天子直接管轄的郡縣之內了。

  明年,齊人少翁以能與鬼神相通的法術來見皇帝。皇帝有一位寵愛的妃嬪王夫人,王夫人死,少翁用法術使王夫人和灶鬼的形貌在黑夜中重現,天子隔著帷幕看到了她。於是就封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他很多東西,以客禮對待他。文成向皇帝進言說:「皇帝想與神交往,宮殿居室衣服用具沒有神的樣子,神就不會降臨。」於是製造了畫著雲氣的車子,並且所駕車的顏色必與干支相勝的日子合,以避惡鬼。又建造甘泉宮,在宮中起高台,台上建宮室,室內畫著天、地、太一等鬼神象,而且擺上祭祀用具,以此召致天神。過了一年多,他的法術更加不靈了,天神總也不降臨。於是用帛寫上字讓牛吃到肚子里,假裝預先不識,說道這頭牛肚子里必有古怪。殺牛得帛,上面寫的儘是怪裡怪氣的話。但天子認識他的筆跡,經過追查,果然是假的,於是殺文成將軍,並把這事掩蓋起來。

  此後又建造了柏梁殿、銅柱、承露仙人掌之類。

  文成死後的第二年,天子在鼎湖宮病得很厲害,巫和醫都千方百計加以治療,始終不見好轉。游水髮根推薦說,上郡有一個巫師,曾經有病,有鬼神附在身上,因而很靈驗。皇帝召來巫師,為附在他身上的鬼神在甘泉宮建立了祠廟,稱為神君。這一次得病,使人問神君吉凶如何。神君說道:「天子不要為病耽心,等你病體稍愈,強起與我在甘泉宮相會。」於是病體見輕,就起身,駕幸甘泉宮,病也完全好了。因此頒布大赦,為神君建造壽宮。在壽宮神君之中最尊貴的是太一神,他的輔佐是大禁、司命之類,都跟隨著他。人們看不到他的樣子,能聽到他的說話聲,與人的聲音相同。有時去有時來,來的時候則風聲肅然。住在室內帷帳中,有時白晝說話,然而經常是在夜間說話。天子祓除以後才進入廟中。廟以巫為主人,關照、領取神君飲食。神君有什麼話,由巫傳遞到下面。又建造了壽宮的北宮,在宮中張掛羽旗,設置供具,以禮敬神君。神君說的話,皇帝使人記錄下來,稱為「畫法」。它說的話,都是世俗人所知道的,沒有特別不同處,然而獨有天子心裡喜愛。事情很隱秘,世間無人知曉。

  此後三年,主管官員說,紀元應該按天降的符瑞命名,不應該按一元二元的順次數。一元稱為「建」,二元因有長星出現稱為「光」,如今郊祀得到一角獸,應稱為「狩」。

  第二年,天子郊祀於雍城,說:「如今上帝由朕親自祭祀,卻不祭后土,與禮不合。」負責官員與太史令司馬談、祠官寬舒商議後說:「祭天地用牛角象繭栗那樣大的牲牛。如今陛下要親自祭祀后土,祭后土應在低洼地區建圓丘,在圓丘上設五個祭壇,每壇的祭牲用黃牛犢一頭以及連帶的太牢禮具,祭過以後全部埋掉,隨從祭祀的人衣服用黃色。」於是天子遂東行,首次在汾陰脽丘建起了后土祠,祭儀按寬舒等議定的執行。皇帝親自望祭禮拜,與祭天帝的禮儀相同。祭祀結束後,天子經滎陽回京。路過雒陽時下詔書說:「三代年代渺遠,如今連一點影子也不存在了。可畫出三十里的地區封周王的後人為周子南君,以供奉他們祖先的祭祀。」這一年,天子第一次巡察郡縣,逐漸到了泰山下。

  這年春天,樂成侯上書皇帝,介紹欒大事迹。欒大,是膠東王的宮人,以前曾與文成將軍同師學習方術,後來做了膠東王的尚方。而樂成侯的姐姐是康王的王后,沒有生子。康王死後,其他姬妾的兒子繼承了王位。康王后作風淫亂,與新王合不來,相互間明爭暗鬥。康後聽說文成將軍已死,想對皇上諂媚,就派欒大通過樂成侯求見皇帝講述自己的法術。天子既已殺掉文成將軍,後悔他死得太早,惋惜他的法術沒有全部使用出來,及至見到欒大,很是高興。欒大這個人身材高大俊美,言談中有許多機巧,而又敢於說大話,象真有其事一樣。曾自吹說:「臣經常往來於海中,會見安期生、羨門高這些仙人。他們因為臣的地位低賤,不相信臣的話。又以為康王不過是一個諸侯,不足以把神仙方術交給他。臣曾數次對康王說,康王又不採用臣的話。為臣的師父說:『黃金可以煉成,河水的決口可以堵塞,長生不死葯可以得到,仙人可以招致而來。』但是臣恐怕再走文成的老路,被誅而死,就會使方士人人掩口不言,怎麼還敢再談方術!」皇帝說:「文成是吃馬肝死的,不是朕殺了他。先生倘若真有修成神仙的方術,我對爵祿等賞賜有何吝惜呢!」欒大說:「臣的師父不是有求於人,而是人們有求於他。陛下若一定要招他來,就要讓招聘的使者地位更尊貴,使他做天子的親屬,以客禮對待他,不要卑視他,讓他佩帶各種印信,才可使他傳話給神人(譯者按:神人指欒大之師)。即便這樣,神人來與不來,尚在二可。總之致尊敬崇求訪神人的使者,然後才有可能招致神人降臨。」於是皇帝要他演示小方術,看有無效驗。演示斗棋,棋子能自相撞擊。

  那時皇帝正為河水決口而憂慮,而煉黃金又不成功,就封欒大為五利將軍。過了一月多,他得到四顆官印,五利將軍印之外,還佩有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皇帝頒詔書給御史說:「以前大禹能夠疏導九江,決通四瀆。近些日子河水泛濫於大陸,築堤的徭役久不能息。朕在帝位二十八年,如果天委派士人輔佐我而欒大就是其中之一。《乾》封稱:『飛龍』,又有所謂『鴻漸於般』,朕以為欒大的境遇接近於這個樣子。你們給辦理一下,以二千戶的租稅封地士將軍欒大為樂通侯。」賜給列侯的宅第一區,僮僕千人。從皇帝的乘騎用物中分出車馬帷帳器物布置他的新居。又把衛長公主嫁給他作妻子,送給黃金萬斤,把他住的城邑改名為當利公主邑。天子親自到五利家裡作客。到他家裡慰問、賞賜物品的天子使者,絡繹不絕。自大長公主、將相以下,都在他家擺酒慶賀,獻給物品。於是天子又刻了一顆「天道將軍」的玉印,命使者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草的上面,把印賜給五利將軍,五利將軍也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上受印,以此表示不是天子的臣子。而佩戴「天道」將軍印,只是姑且為了與天子引導天神。於是五利時常夜間在家中祭祀,欲請神仙下降。神沒有降臨,各種鬼卻聚集來了,然而五利善能驅使諸鬼。此後他治理行裝上路,東行到海中,說是要尋找他的師父。欒大見皇帝後幾個月的時間裡,佩戴六顆大印,其尊貴使天下震動,而海上的燕齊眾方士,無不以手扼腕錶示振奮,並自言有祝禁的方術,能夠修鍊成神仙。
這年夏季六月中旬,一個名為錦的汾陰巫師在魏脽后土祠旁為民祭祀,見地下有個象鉤一樣的東西,挖開來看是一個鼎,尺寸很大,與普通大多數鼎都不同,刻有花紋,沒有款識,覺得奇怪,告訴了小吏。吏上報給河東太守勝,勝上報朝廷。天子派使者檢查並詢問巫師得鼎的經過,確認中間沒有奸詐作偽事以後,就按禮祭祀,迎接鼎到甘泉宮,天子從行,將要把它上獻給天。行到中山,鼎的上空出現一片黃雲,氤氳繚繞如同車蓋。恰有一頭麃子經過,皇帝射死它,就勢用來做了祭鼎的牲禮。到長安以後,公卿大夫都議論請求尊奉寶鼎。天子說:「最近以來,河水泛濫,一連數年收成不好,所以朕才巡察郡縣,祭祀后土,為百姓祈求有個好年成。今年豐收與否尚不可知,鼎究竟是為什麼原因才出現的呢?原因不明,就不知是何兆頭,怎可盲目尊奉?」有關官員都說:「聽說過去泰帝制神鼎一個,一就是壹統的意思,天地萬物都統於寶鼎,與寶鼎所示現象相聯繫。黃帝作寶鼎三個,三象徵天地人。禹收集九州的銅,鑄成九鼎,象徵九州,都曾經用來烹煮犧牲祭祀上帝和鬼神。遭逢聖主盛世鼎就會出現,遷延經過了夏商二朝,到周未世德衰敗,宋國社壇被毀以後,鼎就淪沒了。從此隱伏不再出現。詩《頌》說:「自堂上至於門塾,自牲羊至於牲牛,大鼎小鼎,全都驗過,牲肥鼎潔,祭事綢繆」,「不喧嘩不倨傲,恭慎又肅穆,神必降福,得享壽考,休美徵候。」如今鼎已到甘泉宮,看它色澤光潤。變化如神,朝廷必承無疆之福。這與行到中山時,有黃白雲蓋降落在鼎上的徵兆相符,還有麃獸這種符瑞,以及大弓和四支一套的箭,都是在神壇下得到的,這全是上天對於祭祀大享的回報。只有受天命而為帝的人才能心知其意而與天德相合。鼎應該獻給祖禰廟,藏於帝王宮廷,以與上述各種明顯的瑞應相合。」皇帝
下制書說道:「就這麼辦。」

  到海中尋找蓬萊山的人,說蓬萊山路程不遠,而總也不能到達的原因,大約是看不到仙山的雲氣。於是皇上派遣善於望氣者幫助他們觀察雲氣。。
 
  這年秋天,皇上來到雍城,將要行郊祀五帝禮。有人說:「五帝,是太一神的輔佐,應該建立太一廟,皇上親自郊祀。」皇上猶豫未決。齊人公孫卿說:「今年得到寶鼎,冬季辛巳日十一月初一是冬至節,與黃帝時完全一樣。」公孫卿有一本扎記書說:「黃帝在宛朐城得到寶鼎,向鬼臾區詢問,鬼臾區回答說:『帝得到了寶鼎和神策,這一年已酉日的月朔是冬至節,從此進入天紀,終而復始,循環不止。』於是黃帝按日影用神策推算,以後大率每二十年重又出現月朔黎明時為冬至節,到二十周,第三百八十年,黃帝成仙上天而去。」公孫卿想通過所忠把此事上奏皇上,所忠看他的書荒誕不經,懷疑是他妄造的假書,辭謝說:「寶鼎的事已經定下來了,還有什麼文章可做?」公孫卿又通過皇帝的私寵上奏,皇上很是高興,就召問公孫卿,公孫卿回答說:「這本書是申公傳授給我的,如今申公已然去世。」皇上說:「申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公孫卿說:「申公,是齊人。與安期生相交往,接受黃帝的教言,沒有書,只有這本關於鼎的書。其中說『漢朝興盛於黃帝時的年名重新出現的時候』。說『漢朝的聖人出現在於高祖皇帝的孫和曾孫之中。寶鼎出現後就能與神勾通,並行封禪禮。古來行封禪禮的共有七十二個帝王,唯有黃帝得以登上泰山頂行封祭禮』。申公說:『漢朝皇帝也應當上泰山行封祭禮,登上泰山封祭就能成仙登天了。黃帝時諸侯上萬數,其中神靈被封的佔七千。天下有名山八座,其中三座在蠻夷境內,五座在中國。在中國的有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山,這五座是黃帝經常游觀的地方,在那裡與神相會。黃帝一邊作戰一邊學習修仙,恐怕百姓有對仙道非議者,就斷然把非難鬼神的人殺掉。經過百多年的修鍊然後能與神仙往來了。黃帝在雍城郊祭上帝,住了三個月。鬼臾區號稱大鴻,死後葬在雍城,所以那裡才有鴻冢這個地方。此後黃帝在明廷與萬千神靈相見。明廷,就是甘泉山。黃帝升仙的地方為寒門,就是今天的谷口。黃帝採掘首山的銅礦,鑄鼎於荊山腳下。鼎既鑄成,雲端里有一條龍垂下長長的鬍鬚,迎接黃帝。黃帝攀援而上騎在龍背上,群臣以及後宮紀嬪隨他登上龍背的有七十多人,龍就向天上飛去。其餘級別低的官員不得上,都抓住龍鬚不放手,龍鬚被拉斷,從空中落下,匆忙間黃帝的弓也落了下來。百姓仰面望見黃帝慢慢飛上天去,於是抱著他失落的弓以及拉斷的龍鬚哭號,所以後世把這個地方稱為鼎湖,弓的名子叫作烏號』」於是天子說:「呀!要是能象黃帝那樣,我把離開妻子只當作是扔掉一隻鞋子一樣容易。」就封公孫卿為郎官,讓他到東面太室山去迎候神仙。

  皇上遂到雍城郊祀,後來到隴西,向西行登上崆峒山,又回到甘泉宮。命祠官寬舒等人準備好太一神的祭壇,祭壇仿照薄忌的太一壇建造,壇分三層。第一層是太一壇,五帝壇環繞在太一壇下,五帝各自所在方位與所主方位相同,只有主中央方位的黃帝處在西南方,除去這個方向上的八通鬼道(譯者按:即各層相通的通道),以立黃帝壇位。太一壇,祭祀所用與雍城五畤中的一畤相同,而增加酒醴、棗和肉脯之類,宰殺一頭犁牛作為俎豆和其他與牲牢相配的禮器中的供奉物。而五帝壇只有酒醴和俎豆供奉。最下一層壇是一塊四方形地面,作為供奉配祭群神和北斗的地方。祭祀完畢,剩餘的胙肉都付之燎火。牲牛用白色,把宰殺好的鹿塞入牛的腹腔中,再把豬塞入鹿的腹腔中,一起放在釜中加水烹煮。祭日的犧牲用牛,祭月用羊豬,都用一隻,雄性。太一壇的祝宰禮服用紫色以及五彩繡衣,五帝壇祝宰的禮服則各按帝所主方位的顏色,日壇祝宰禮服為赤色,月壇的為白色。

  十一月初一黎明冬至這一天,天剛拂曉,天子開始祭祀太一神,行跪拜禮。早晨朝見日神,傍晚朝見月神,都揖而不跪;而朝見太一神則和雍城的郊祭

  禮相同。其贊禮者念道:「天開始把寶鼎神策授給皇帝,此後朔日一次接著一次,終而復始,永無窮盡,皇帝恭敬拜見天神。」禮服崇尚黃色。祭祀時滿壇是一堆堆的燎火,壇旁邊放著烹煮等炊具。主管官員說:「祀壇上有光出現了。」公卿說:「皇帝最初在雲陽郊祭,朝見太一神,主管官員供奉著瑄玉,嘉牲獻給太一神享食。當夜就有很美的光輝出現,到天亮時,黃氣上騰,與天相連。」太史公、祠官寬舒等說:「這是神靈的美意,保祐降福於人的吉兆祥瑞,應該按照這裡神光所照的地區建立太畤壇以與神光的祥瑞吉兆相呼應。命太祝管領此事,每年秋天和臘月間祭祀,隔三年天子郊祭朝見一次。」

  這年秋天,為了討伐南越,向太一神禱告祈求福祐。以荊為幡竿,幡上畫日月、北斗、升龍等圖案,以象徵太一座的三星,作為太一鋒旗,命名為「靈旗」。在出兵禱告時,由太史官手捧靈旗指向被伐的國家。五利將軍作為使者不敢入海求神,卻來到泰山祭禱。皇上派人尾隨著他察看他的行蹤,知道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見到。五利卻妄言說見到他師父了。他的方術已經用盡,大多沒有效驗,於是皇上殺掉五利。

  這年冬天,公孫卿在河南迎候神仙,說在緱氏城上看到了仙人足跡,還有個東西樣子象山雞一樣,往來於城上。天子親自到緱氏城看了仙人足跡。問公孫卿:「莫非你是仿效文成、五利嗎?」公孫卿說:「仙人不是有求於皇帝,是皇帝求仙人。所以這事非得寬限時日,神就不會降臨。談論神仙事,好象是迂腐怪誕,然而積以年歲就能辦成。」於是郡國各自清掃道路,修治宮殿、列觀、名山、神廟等,以等待皇帝到來。

  這年春天,既已滅掉南越,皇上有位寵愛的官員李延年獻上一首優美的樂曲。皇上稱善不止,命公卿商議說:「民間祠廟還有鼓舞樂曲,如今郊祭反而無樂,如何相稱。」公卿說:「古時候祭祀天地都有樂,神祇才來享受祭祀。」還有人說:「太帝命素女奏五十弦瑟,由於太過悲哀,太帝禁而不能止,所以把她的瑟分為兩半成二十五弦瑟。」於是以南越為邊塞,開始用樂舞禱祭太一、后土,廣召歌兒,並從這時期開始製作二十五弦瑟和空侯。

  來年冬天,臣下進言說「古時候先振兵釋旅,專力於農,然後行封禪禮。」於是皇帝巡察北方到朔方,布勒軍隊十多萬人,回來時祭黃帝冢於橋山,在須如遣散軍隊。皇上說:「我聽說黃帝沒有死,如今有黃帝冢,是何原因?」有人回答說:「黃帝成仙后飛升上天,群臣把他的衣冠埋葬起來,因而有黃帝冢。」既已回到甘泉宮,由於不久就要到泰山行封禪禮,先類祭了太一神。

  自從得到寶鼎以後,皇上與公卿、諸經生員商議封禪事。封禪由於以往很少舉行,有關資料已曠廢絕滅,無人知道禮儀的詳細情形,而眾儒者從《尚書》、《周官》、《王制》等書中摘引了封禪時望祭射牛的故事。齊人丁公年已九十多歲,說:「封禪,就是合當不死的意思。秦始皇沒有這種造化,所以沒能夠登上山頂行封祭禮。陛下若一定上山,上到一定高度,乘無風雨的時候,即刻行禮就算是上山封祭了。」皇上於是命諸儒者演習射牛的禮儀,起草封禪的程式。數年以後,終於到了將要封禪的日子。天子既然聽了公孫卿以及方士的話,說黃帝以前的帝王封禪,都招徠異類以與神相通。所以想仿照黃帝以前的帝王招徠蓬萊士人以迎神仙,對世人抬高自己的身價以與九皇相比德,而又稍稍採用儒者的一套作為文飾。眾儒者既不能把封禪的儀式搞明白,又牽纏拘泥於《詩》《書》等古文的記載,不能騁其想像。皇上親自設計了封禪用的祭器讓群儒觀看,這些儒者有的說:「與古時候不同」,一個名叫徐偃的人又說:「太常諸生演習的禮不如魯禮好」,周霸囑咐他另繪封禪禮圖。於是皇上把徐偃、周霸免官,所有儒生也被停止使用。

  三月,東行到緱氏,登上中嶽太室山行祭禮。隨從官員在山下聽到象有呼喊「萬歲」的聲音。問皇上,皇上不答;問下官,下官也不言語。於是將三百戶人家封為太室奉祠,以他們的租稅作為太室山祭祀的費用,把他們的居住區命名為崇高邑。繼續東行到泰山。那時候泰山上的草木還沒有長出葉子,乘機命人將大石運上泰山絕頂,備封禪時用。

  皇上隨即向東巡遊來到海上,行禮祭祀八神。齊人紛紛上書談論神怪和奇異方術,數以萬計,然而沒有一件能得到證實。於是調發了更多的船隻,讓那些談論海中神山的數千人下海尋求蓬萊山的神人。天子出行,常常由公孫卿持天子符節先行到達,在名山勝境迎候天子車駕,他到東萊後,說夜間看到一個異常高大的人,身長數丈,走近後卻看不到了,只留下一個很大的足跡,形狀象是禽獸的足印。群臣還有的說見到一個老人牽著狗,說:「我想見一見臣公」,說完忽然不見蹤影。皇上親自看了大足印,尚不肯相信,等到又聽群臣講述牽狗老人的事,才深信這就是仙人了。特意在海上留宿以待仙人,准予方士乘坐驛傳的車子以來往報信,陸續派出的求仙人已有千數以上。
四月,從海上歸來,到奉高縣。皇上認為眾儒生和方士所說的封禪事各自不同,荒誕不經,難以施行。天子到了梁父山,以禮祭祀地主。乙卯日,命侍中和儒者穿著隆重的禮服:頭戴皮弁,插笏垂紳,行射牛的禮儀。在泰山東面的山腳下封土行禮,禮儀程式與郊祭太一相同。所封土寬一丈二尺,高九尺。下面埋有玉牒書,書的內容隱秘無人知。行禮畢,天子獨自帶了侍中奉車霍子侯登上泰山,在山頂同樣行了封土禮,只是在山頂事禁止外傳。第二天,從山後陰道下山。丙辰日,在泰山腳下東北的肅然山上行禪祭禮,與祭后土儀式相同。封祭、禪祭天子都親行拜見禮。禮服尚黃色,都用樂伴奏。薦神用的草席是用江淮間的三脊茅編織而成,封土用雜土石,上面加蓋五色土。將遠方進貢來的奇獸、飛禽以及白山雞等物縱還山林,比起雍畤的祭祀禮數頗有增加。兕牛犀象之類不宜放還山林的,都到泰山下祭祀后土。行封禪禮的地方,當夜彷彿有光出現,白天有白雲從封土中升起。

  天子從禪祭的地方回來後,坐於明堂,群臣輪番入見道賀,恭祝天子聖壽無疆。於是降下制書,詔告於御史說:「朕以渺小之身繼承至尊大位,終日戰戰兢兢深恐不能勝任。由於德行微薄,不明禮樂。所以重修祭祀太一的盛典時,彷彿有霞光出現,又隱然見到一些奇怪物事,恐怕是怪物出現,欲停止行禮而又怕得罪神靈,於是強自支撐,登上太山行封祭禮,到梁父,而後在肅然山行禪祭禮。欲從此自新,與士大夫一起重新做起,特賜給百姓每百戶牛一頭,酒十石,年八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贈賜布帛二匹。博縣、奉高、蛇丘、歷城四縣免除徭役和今年租稅。大赦天下,細則與乙卯日赦令相同。所經過處不得再有復作者。凡二年以前所犯過失,都不再治罪。」又下詔說:「古時候天子每隔五年外出巡狩一次,到泰山行禮,諸侯都有朝見留宿的處所。今命諸侯各自在泰山下構築邸舍房屋。」
天子既已封泰山,沒有遇到風雨災,因而方士紛紛說蓬萊山諸神不久將能見到,皇上也欣然以為差不多,就重新東行到海上觀望,希望能遇到蓬萊山諸神。奉車霍子侯突然得急病,才一天就死了。皇上這才離去。沿海而上,北行到碣石,自遼西開始巡察,歷經北部邊塞來到九原縣。五月,返回到甘泉宮。主管官員說寶鼎出現年號定為元鼎,今年封禪年號應為元封元年。

  這年秋天,有彗星出現於東井宿中。十多天後,又有彗星出現於三台附近。有個望氣的人名叫王朔的說:「測候時獨有我看到填星出現時象瓜一樣大,約一頓飯的功夫隱去不見了。」有關官員都說:「陛下創建了漢朝封禪的禮儀,大約是上天以德星的出現作為報答。」
來年冬天,郊祭雍城的五帝祠,回來後拜祝並祭祀了太一神。贊禮官念道:「德星明亮,其是吉祥。又出壽星,淵耀光明。信星光見,皇帝敬拜太祝之享食。」

  這年春天,公孫卿說在東萊山見到神人,隱約聽到他說:「要見天子」。天子於是來到緱氏城,封公孫卿為中大夫。隨後到達東萊,住了數日,什麼也沒看到,有的說見到了大人的足印。重又派遣方士尋訪神仙、採掘靈芝達千餘人。這一年天旱,天子既已出遊,沒有出遊的理由,就借口說往萬里沙禱神求雨,順道祭祀泰山。回來時到達瓠子縣,親自到河水決口處堵塞決口,住了二日,沉祭河神以後離去。命上卿二人率領兵卒堵塞河水的決口,將二條渠水移位,以恢復禹時的舊跡。

  當時既已滅掉兩越,一個名為勇之的越人說道:「越人風俗是信鬼,祭祀時都能見到鬼,常常很有效驗。過去東甌王敬鬼,活了一百六十歲。後世人怠慢鬼神,所以很早就衰老了。」於是命越巫建立越祝廟,其中有台而無壇,同樣是祭祀上帝百鬼,而用雞卜吉凶。皇上極為信任,越祭和雞卜從此開始在天下行用。

  公孫卿說:「仙人本來可以看到,而皇上來往急劇,匆匆忙忙,因此才看不到。如今陛下可以建一座樓觀,象緱氏城樓一樣,上面擺上肉脯、棗,神人理應可以請到。而且仙人喜歡住在樓上。」於是皇上命在長安建造蜚廉觀和桂觀,在甘泉則建造益壽觀和延壽觀,使公孫卿持天子符節在上面設立供具,迎候神人。又作通天台,台下設置祭祀禮具,用來招致仙人、神人之屬。於是在甘泉宮又建了前殿,開始擴建各處的宮殿。夏季,在甘泉殿的房中長出了靈芝草。天子以為是由於親自塞決河,建通天台,產生的祥瑞感應,就下詔書說:「甘泉宮房中長出一株九莖靈芝,為此天下大赦,免去復作者刑。」

  第二年,出兵伐朝鮮。夏季,天旱。公孫卿說:「黃帝時只要封祭就會出現天旱,是由於天要把封土晒乾,一直曬上三年。」皇上就下詔書說:「天旱,推想是天要晒乾封土嗎?茲令天下人都尊奉、祭祀靈星。」

  明年,皇上在雍城郊祭,打通了去回中的道路,到那裡去巡察。春季,到達鳴澤,從西河縣而歸。

  第二年冬天,皇上巡察南郡,到江陵後向東行。登上灊縣境內的天柱山並且行了祭禮,此山號為南嶽。然後乘船沿江而下,自尋陽起程,出樅陽,經過彭蠡湖,沿途祭奠了名山大河。再向北行到琅邪,是循海路而上。四月中旬,到奉高縣修整了泰山上的封土。
起初,天子封泰山,在泰山的東北方向有一處古時候的明堂舊址,周圍地勢險而且不寬敞。皇上想在奉高邑旁另建一座明堂,而不知道該建成什麼樣子。濟南人公王帶獻上一幅黃帝時的明堂圖。於明堂正中是一座殿,四周無牆,以茅草復頂。與水相通,水環繞宮垣一周。又建有復道。殿上有樓,從西南方的復道進入大殿,稱為崑崙道。天了從這裡入殿,就可拜祀上帝了。於是皇上命奉高邑在汶水旁建造明堂,形制與公王帶的明堂圖相同。到元封五年重到此處修整封土的時候,就在明堂的上層祭祀太一和五帝,命高皇帝廟的神坐與它們相對,在明堂下層祭奠后土,用牢牛共二十頭。天子從崑崙道進入,開始祭拜明堂,禮數與郊祭相同。行禮畢,在堂下點燃燎火。皇上又登上泰山,在山頂又有一番外人不知詳情的秘祭。而在泰山下祭祀五帝,則各按其方位進行,只有黃帝與赤帝合併祭祀,祭時都有主管官員輔助侍候。山上燃起燎火,山下各處都舉火相應。

  二年以後,適逢十一月甲子日朔旦為冬至節,推算曆法的人認為這一天是進入統歲的開始,所以天子親自到泰山下,在這一天於明堂祭祀上帝,但不行封禪禮。其贊禮官念道:「天增授給皇帝太初曆法,周而復始,無有窮盡。皇帝敬拜太一。」然後東行到海上,詢問訪求神仙的方士和其他下海人,沒見有何效驗,然而非但不停止這些活動,反正增派人員,希望能僥悻與神仙相遇。

  十一月乙酉日,柏梁殿發生火災。十二月甲午初一日,皇上親自到高里禪祭,祭祀后土。來到勃海岸邊,將要望祭蓬萊山的仙人之屬,希望自己終有一日到達仙人之庭。

  皇上回到京都,由於柏梁殿發生火災的緣故,改在甘泉宮朝見天下郡國的上計吏,並接受他們獻上的計薄。公孫卿說:「黃帝建造成青靈台,才十二天被火燒掉,黃帝就又建造了明廷。明廷,就是甘泉宮。」方士大都說古時帝王有建都於甘泉的。後來天子又在甘泉宮朝見諸侯,在甘泉建造諸侯的邸舍。勇之就說:「越地的風俗是發生火災後,重新蓋屋必須比原來的更大,用以鎮服、勝過原屋,以避災害。」於是建造了建章宮,計有千門萬戶。前殿比未央宮還高。建章宮以東建有鳳闕,二十多丈高。以西則是唐中,方圓數十里闢為虎圈。以北開鑿了一個很大的池沼,其中有漸台,高二十多丈,名為太液池,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諸島嶼,以象徵海中的神山龜魚之類。以南有玉堂、璧門等建築以及大鳥的塑象。又建造了神明台、井干樓,高度為五十丈,以輦道彼此相連屬。

  夏季,漢朝改變曆法,以每年正月為一年的開頭,五色中崇尚黃色,刻著官名的印章改為五字,以當年為太初元年。這一年,向西出兵討伐大宛。遍地生蝗蟲。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人以方術禱祀詛咒匈奴和大宛。

  明年,主管機構說雍城五畤沒有煮熟的牲牢等祭品,祭祀時芬芳之味不能齊備。於是命祠官給五畤煮犧牲的器具,顏色按照五行相勝配置。牲禮中的駒以木偶馬代替。只有五月的嘗駒祭以及天子親行郊祀禮時才用真正的駒作犧牲。所有名山川的祭祀有用駒的,也一律改用木偶馬代替。天子出行路過該地祭祀時用真駒。其他禮數不變。

  第二年,東行巡察來到海上,考察方士們關於神仙之類的話,沒有一件有效驗的。方士有的說:「黃帝時候建造了五個城邑十二座樓,在執期迎接、等候神人,稱為迎年。」皇上准許按他所說的辦,稱為明年。皇上親自行禮祭祀上帝。

  公王帶說:「黃帝時雖然封祭泰山,然而風后、封巨、岐伯等都是要黃帝封東泰山,禪祭凡山,與符瑞相合,然後才能長生不死。」天子既已命人準備祭祀用具,來到東泰山後,見東泰山很矮小,與名聲不相稱,就命祠官行禮,不在這裡封禪了。以後命公王帶在這裡主持祭祀以迎候神人。夏季,回到泰山,象從前一樣舉行五年一次的修封禮,另外增加了禪祭石閭的禮儀。石閭,在泰山以南的山腳下,方士有許多人說這是仙人居住的門閭,所以皇上親加禪祭。

  此後過了五年,重到泰山修封,回來時路過並祭祀了恆山。

  本朝天子新制定的祭禮,有太一、后土,每隔三年天子親自郊祭一次;建立了漢家的封禪制度,每隔五年修封一次,薄忌的太一祠以及三一、冥羊、馬行、赤星、五床山祀,由寬舒等祀官按歲時祭祀,凡六廟,都由太祝官管領。至於此外的八神等神,明年、凡山等名祠,天子出行時路過則祭,離去則停祭。由方士建議所立的祠廟,各由建議者主持,此人死,祠廟廢,與祠官無涉。其他祭祀凡是沿襲下來的都一仍舊貫。今天子自封禪始,其後十二年間,五嶽、四瀆遍祭一周。而迎候並祭祀神人的方士,以及人海尋求蓬萊山的,終究沒有效驗。如公孫卿那樣的候神者,還能以神人的腳印來辯解,再無其他效驗。因而天子越來越對方士怪誕、迂闊的話感到厭倦懈怠了,然而仍對他們加以籠絡,無使斷絕往來,希望能遇到真有方術的人。從此以後,方士上言神仙和祭祀事的更多,然而其效驗自可想見了。

  太史公說:我隨從天子巡視並祭祀天地諸神和名山川還參預了封禪禮。進入壽宮祭祀並等候神君說話,考究並觀察了祠官們的心態、意向,於是退而論述自古以來祭祀鬼神的事,全部涉及了事情的表裡內外。使後世君子,得以觀覽。至於祭祀中關於俎豆珪幣等情形,獻酬的禮儀程式,則主管機構保存有詳細檔案,本文就不復贅及了。
 

  【原文及注釋】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不臻乎泰山者也。雖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給,是以即事用希。《傳》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壞。」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及衰而息。闕曠遠者千有餘載,近者數百載,故其儀闕然堙滅,其詳不可得而記聞雲。

  《尚書》曰<1>,舜在璇璣玉衡<2>,以齊七政<3>。遂類於上帝<4>,禋於六宗<5>,望山川<6>,遍群神。輯五瑞<7>,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還瑞<8>。歲二月,東巡狩<9>,至於岱宗。岱宗,泰山也。柴<10>,望秩于山川<11>。遂覲東後<12>。東後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13>,同律度量衡,修五禮<14>,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15>。五月,巡狩至南嶽。南嶽,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嶽。西嶽,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嶽。北嶽,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嶽,嵩高也。五載一巡狩。

  〔注釋〕
  <1>指《尚書·舜典》篇。 <2>孔傳說:「在,察也;璇,美玉;璣、衡,玉者,正天文之器,可運轉者。」孔穎達進一步解釋說:「璣為轉運,衡為橫簫。運璣使運於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之器,漢世以來,謂之渾天儀者是也。」以璇璣玉衡為渾天儀的渾環和窺管,是漢儒中一派人,如馬融、蔡邕等人的認識。也有認為是指北斗七星的,如《史記·天官書》說:「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這是由於北斗七星自斗魁第一星始,依次是天樞、天旋、天璣、天權、天衡、開陽、搖光。有三顆與「璇璣玉衡」名稱相合。 <3>孔傳說:「七政:日月五星。」孔穎達解釋說:「整齊天之日月五星七曜之政,觀其齊與不齊:齊則受之是也;不齊則受之非也。」齊與不齊是指:日月五星各自循軌道、按規律運行,稱為齊;偏離軌道,不按規律,或贏或縮(早出為贏,晚出為縮),稱為不齊。七曜之政是指:按占星家說,七曜各有所主,由此以知吉凶。是七曜所指吉凶稱為七曜之政。又:《史記·天官書》《索隱》解釋七政指春、夏、秋、冬、天文、地理、人道。 <4>類:祭祀禮中的是一種。《周禮·春官·肆師》「類造上帝」。鄭玄注說:「類禮,以郊祀而為之者。」就是指郊祀。上帝:天神,由後文知上帝包括太一和五帝,釋詳於後。 <5>禋:祭禮名。《尚書》孔傳引王肅注說:「潔祀也」。就是齋戒沐浴而後祭祀,稱為禋祀。六宗:指四時、寒暑、日、月、星、水旱。一說指天地四時。亦有他說。 <6>望:祭禮名。指山川之祭。 <7>輯:斂,收取。五瑞:五等爵公、侯、伯、子、男所持的瑞玉,如圭、璧之類。 <8>會見諸侯牧守以後,把斂取的瑞玉還給他們。孔穎達解釋斂玉、還玉的原因說:「瑞(玉)本受於堯,斂而又還之,若言舜新付之,改為舜臣,與之正新君之始也。」 <9>巡狩:《尚書·舜典》作巡守,同。即天子巡察地方政權的政事,稱為巡狩。 <10>即焚燒柴火。也是祭祀的一種形式。孔傳引馬融注說:「祭時積柴,加牲其上而燔之。」 <11>意思是按照山川的等次、尊卑,分別望祭之。秩,秩次,次序。 <12>覲(jín,近):會見。東後:孔傳釋為:「東方國君。」指諸侯國的國君,所以下文說:「東後者,諸侯也。」 <13>是調整曆法以合於天象的意思。合時月,使四時季節與月相合。即通過設置閏月,使冬季常在一、二、三月;夏季常在四、五、六月;秋季常在七、八、九月;冬季常在十、十一、十二月。正日,即糾正日名,不使干支失次。 <14>五禮:五種禮儀。指吉禮、凶禮、軍禮、賓禮、嘉禮。吉禮指各種神祀,如天地、日月 、山川、祖宗等祭禮;凶禮指喪葬禮;軍禮指閱武、受降、軍祭、獻俘、田獵之類;賓禮指禮接諸侯、朝會群臣、百官相見、朝見外使之類;嘉禮指飲食、冠婚、宣赦、養老等等。 <15>五玉:五等諸侯所持的玉。與前所云五瑞同。按《周禮·春官·典瑞》的記載:「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谷璧,男執蒲璧」。三帛:孔傳說:「諸侯世子執(按:絳紅色帛),分之孤執玄(黑色帛),附庸之君執黃。二生:孔傳釋為:「卿執羔(按:指羊羔),大夫執雁。一死:孔傳釋為:「士執雉。」以上是公侯以下至於士人相見所持的贄見禮。

  禹遵之,後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瀆<1>,二龍去之。其後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2>。後八世,至帝太戊,有桑谷生於廷<3>,一暮大拱,懼。伊陟曰:「妖不勝德。」太戊修德,桑谷死。伊陟贊巫咸<4>,巫咸之興自此始。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說為相,殷復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雊<5>,武丁懼。祖已曰:「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6>。後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紂淫亂,武王伐之。由此觀之,始未嘗不肅祗,後稍怠慢也。

  〔注釋〕
  <1>瀆:《漢書·郊祀志》作黷,同。 <2>《夏社》:顏師古註:「《尚書》篇名,今則序在而書亡逸。」 <3>參見《尚書·商書·咸有一德》。孔安國解釋說:「二木合生,七日大拱,不恭之罰。」《史記》說是「一暮大拱」,所見不同。「二木合生」指桑樹、谷樹同處而生。顏師古說:「谷即今之楮樹也。」楮樹又名構樹,為桑科落葉喬木,皮可作紙。 <4>孔傳說:「贊,告也。巫咸,臣名。」又孔穎達疏說:「伊陟以此桑谷之事告於巫咸,使錄其事作《咸又》四篇。」 <5>雊(gòu,夠):顏師古注為「雉鳴」聲。 <6>武丁得傅說事參見《尚書·說命》;雉雊鼎耳事參見《尚書·高宗肜日》,肜,祭祀名目。

  《周官》曰<1>,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長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祇。皆用樂舞<2>,而神乃可得而禮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四瀆者,江、河、淮、濟也。天子曰明堂。辟雍<3>,諸侯曰泮宮<4>。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5>,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6>。自禹興而修社祀<7>,后稷稼穡,故有稷祠,郊社所從來尚矣。

  〔注釋〕
  <1>《尚書》有《周官》篇,但以下文字為《周官》所不載。疑「周官」二字泛指《周禮》所載之官,非書名。 <2>《周禮·春官·大司樂》記載:「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冬日至,於地上之圓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是講冬至郊天用樂。「孫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夏日至,於澤中方丘奏之。若樂八變,則地祇皆出,可得而禮矣。」是講夏至祭地用樂。 <3>明堂:天子宣政之所。詳見《禮書》注。辟雍:大學名,兼作祭所。按《禮記·王制》記載,天子所辦學堂,「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鄭玄解釋說:「辟,明也;雍,和也。所以明和天下」,因名辟雍。 <4>泮宮:又作頖宮等。諸侯所辦大學。鄭玄解釋說:「頖之言班也,所以班政教也。」也有認為泮,就是半。天子之學,周圍環水如璧,稱為璧(辟)雍;諸侯之學,只有南面的一半環水,北邊一半無水,因稱半(泮)宮。參見《詩經·泮水》「思樂泮水」句毛注。 <5>意是郊祀天時,以后稷配祭。配祭的意思是在被祭的神位上,主神位供天帝,陪位上供后稷。郊祀,祭天於南郊圓丘之上,因稱郊祀。 <6>明堂以祀五帝(上帝),用文王配祭,宗祀,祖宗之祀。 <7>社祀:祭灶神。社即后土,或土地之神。《左傳·昭29》說:「社稷五祀」,其中的「土正為后土」。又說「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句龍又稱九龍,就是金文中的「禹」字,以禹為后土(土神)是由於禹治水、平水土有功。參見丁山《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后土為社」章。

  自周克殷後十四世,世益衰,禮樂廢,諸侯恣行,而幽王為大戎所敗,周東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為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1>,自以為主少暤之神<2>,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騮駒黃牛羝羊各一雲<3>。其後十六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祀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4>。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隩<5>,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晚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縉紳者不道。

  作鄜畤後九年,文公獲若石雲<6>,於陳倉北阪城祀之。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來,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南來集於祠城,則若雄雞,其聲殷雲,野雞夜雊。以一牢祠<7>,命曰陳寶。

  作鄜畤後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後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畤<8>。作伏祠<9>。磔狗邑四門<10>,以御蠱災<11>。

  〔注釋〕
  <1>垂:同陲。邊遠地區。 <2>少暤之神:以上古著名君臣與五行相配,分別作為五方之神,西方金德之神:君為少暤氏,臣為蓐收。見《禮記·月令》。 <3>驊駒:赤毛黑鬣馬駒。羝羊:《索隱》引《詩傳》說:「羝,牡羊。」即雄性羊。 <4>三牲:三種犧牲:就是前文說的騮駒、黃牛、羝羊。 <5>神明居住的地方。隩,同隩(yù,域),亦讀奧。指四方可居住的地方。 <6>若石云:可譯為:據說是象石頭那樣的東西。 <7>牢:祭祀用的犧牲。有太牢(牛)、少牢(豬、羊)等名目。 <8>《索隱》以為「『百』當為『白』,秦君西祀少昊時牲尚白。秦,諸侯也,雖奢侈,祭郊本特牲,不可用三百牢以祭天,蓋字誤耳。」按:此是鑿空之說,「百」字不誤有以下三條理由:第一,與《郊祀志》、《秦本記》同文。第二,秦祭白帝並不以白牲,如前文所說是以騮駒、黃牛、羝羊。漢以後講究祭五方神所用犧牲以及禮器都與方色相同,德公時沒有這樣嚴格。第三,前文說:「自古以雍州積高……,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本句之上又說「雍之諸祠自此始」。鄜畤在鄜縣,為雍州境,近旁不知聚集了多少神祠。由於祭鄜畤,其餘諸神也得到祭祀,共用牲三百牢,不足為奇。 <9>《秦本記》「初伏」注,《正義》說:「六月三伏之節,秦德公為之,……伏者,隱伏避盛暑也。」顏師古注說:「伏者,謂陰氣將起,迫於殘陽而未得升,故為臧(按:同藏)伏,因名伏日也。立秋之後,以金代火,金畏於火,故至庚日必伏。」按:後世以夏至後的第三個庚日為初伏,第四個庚日為二伏,立秋後的第一個庚日為三伏。 <10>禳除災害的一種形式,即磔(zhé,哲)裂狗的肢體,張掛於城邑四門。 <11>蠱:《索隱》解釋說:「《左傳》云:『皿蟲為蠱』,梟磔之鬼亦為蠱。」所謂「皿蟲」指《本草綱目·虫部》記載的,以百餘種毒蟲放於瓮中,經年之後,必有一種蟲子把其餘的毒蟲吃盡,此蟲就是蠱。《秦本記》《正義》解釋為:「蠱者,熱毒惡氣為傷害人,故磔狗以御之」。還有其他解釋,略。

  德公立二年卒。其後(六)〔四〕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1>。

  其後十四年,秦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2>。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繆公平晉亂。史書而記藏之府<3>。而後世皆曰秦繆公上天。
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4>,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5>,禪云云;慮羲封泰山<6>,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7>,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俈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8>,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懸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9>,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10>,而乘車之會六<11>,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12>;江淮之間,一茅三脊<13>,所以為藉也<14>。東海致比目之魚<15>。西海致比翼之鳥,<16>,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來<17>,嘉穀不生<18>,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19>,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歲,秦繆公內晉君夷吾<20>。其後三置晉國之君<21>,平其亂。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注釋〕
  <1>青帝:五方帝中的東方主木德之神。 <2>寤:顏師古註:「寤,覺也。」 <3>史:官名。《禮記·玉藻》有左史、右史。府:顏師古註:「府,藏書之處。」 <4>葵丘之會在公元前651年,見《左傳·僖9》記事。 <5>無懷氏:《集解》說:「古之王者,在伏羲前。」 <6>慮羲:即伏羲。 <7>炎帝:史傳多以神農為炎帝,此指神農的後世子孫。 <8>在公元前664年,參見《左傳·庄30》記事。山戎侵燕,齊桓公出兵討伐。 <9>在公元前656年,參見《左傳·僖4》記事。 <10>《索隱》說:「按《左傳》,三,謂魯庄十三年(前681)會北杏,平宋亂;僖四年(前656)侵蔡,遂伐楚;六年(前654)伐鄭,圍新城是也。 <11>《索隱》說:「據《左氏傳》雲,庄十四年(前680)會於鄄,十五年(前679)又會鄄,十六年(前678)盟於幽,僖五年(前655)會於首止,八年(前652)盟於洮,九年(前651)會葵丘也。」 <12>盛:粢盛。在容器中用來祭祀的黍稷。《書經·泰誓》「犧牲粢盛」,孔安國傳說:「黍稷日粢」,「在器曰盛」。 <13>《集解》引孟康語說:「所謂靈茅也。」李時珍《本草綱目·草部·白茅》條下載有香茅,說:「香茅一名菁茅,一名瓊矛。生湖南及江淮間,葉有三脊,其氣香芬,可以包藉及縮酒,《禹貢》所謂「苞匭菁茅」是也。」今知香茅為禾本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檸檬香氣,成分主要是檸檬醛,可作香料,產於我國南部、台灣及其他熱帶地區。 <14>藉:薦神用的草席、草墊子。 <15>比目魚:一種深海生長的魚類,雙目生於身體一側。屬於魚綱,鰈形目。 <16>比翼鳥:傳說中的單翼鳥。《索隱》引《山海經》文說:「崇吾之山有鳥,狀如鳧,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郭璞注《爾雅》又作鶼鶼。 <17>鳳凰:傳說中的瑞鳥。《爾雅·釋鳥》說,雄者為鳳,雌者為凰。郭璞解釋其形狀是「雞頭蛇頸,燕頜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韓詩外傳》更說它,其翼若干(盾牌),其聲若簫,不啄生蟲,不折生草,不群居,不侶行,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天下有道則見等等。後世統治者為粉飾太平,常污指各種奇鳥為鳳凰,麒麟:傳說中的瑞獸,雄者為麒,雌者為麟。《說文》釋其形狀說:麒,「麋(按:鹿科動物,欲稱四不象)身、牛尾、一角」;麟,「大牝鹿也。」《爾雅·釋獸》作「 」,說它「麕(按:讀jūn軍。即獐子)身、牛尾、一角。」邢咼注引京房《易》說它「麕身、牛尾、狼額、馬蹄、有五彩、腹下黃,高丈二」等等。與鳳凰一樣,後人也把各種不認識的獸指為麒麟。今人考證,有把斑馬、長頸鹿等視作麒麟者。 <18>嘉穀:《漢書·郊祀志》作「嘉禾」,同。祥瑞中的一種,與普通稻穀不同。王充《論衡·講瑞篇》解釋為「生於禾中,與禾中異穗,謂之嘉禾」,如「一莖數穗,二莖或數莖合穗、隔壟合穗、異畝共穗等。都是嘉禾。 <19>鴟梟:貓頭鷹。鳥綱鴟鴞科,有許多種類。古人認為是不孝之鳥,長則食母;又叫得難聽,說它是不祥之鳥。漢代用它的肉作湯喝,還規定作為向皇帝上供的物品,目的是要把這不祥之物捕殺乾淨。其實是種益鳥。 <20>晉獻公有子申生、重耳、夷吾。驪姬作亂,殺太子申生,逼重耳、夷吾出奔。獻公死後,大臣里克作亂,夷吾請求秦繆公出兵,幫助他回到晉國主政。秦繆公於是派兵送夷吾回國,立為晉君,稱晉惠公。事在秦繆公九年(前651年)。 <21>《索隱》說指惠公、懷公、文公。惠公夷吾事已見前注;懷公子圉為惠公子,以質子入秦。聞惠公病,逃出秦國,被立為晉君;秦國怒子圉私逃回國,把流亡在外的重耳接到秦國,以兵護送歸晉,立為晉君,稱文公,文公殺子圉,後來成了諸侯霸主。

  其後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藝<1>。傳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2>,蓋難言之。或問禘之說<3>,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說,其於天下也視其掌。」《詩》雲紂在位<4>,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5>。受周德之洽維成王<6>,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及後陪臣執政<7>,季氏旅於泰山<8>,仲尼譏之。

  是時萇弘以方事周靈王<9>,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弘乃明鬼神事,設射《狸首》<10>。狸首者,諸侯之不來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弘。

  其後百餘年,秦靈公作吳陽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秦始與周合,合而離<11>,五百歲當複合<12>,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13>。」櫟陽雨金,秦獻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

  其後百二十歲而秦滅周<14>,周之九鼎入於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沒於泗水彭城下。
  其後百一十五年而秦並天下。

  〔注釋〕
  <1>六藝:包括禮、樂、射、馭、書、數,參見《周禮·地官·保氏》。 <2>章:同彰。明顯、顯著。 <3>禘:祭祀儀式中的一種。參見《禮書》注。 <4>「詩」指《詩經》。 <5>崩:天子死稱為崩。見《禮記·曲禮》。 <6>愛:於是,因此。 <7>陪臣:諸侯國中的大夫,人天子之國的自稱。見《禮論·曲禮》。這裡泛指諸侯國的大臣。 <8>旅:祭祀儀式中的一種。祭山為旅。見《尚書·禹貢》「蔡蒙旅平」孔安國注。 <9>方:方術、法術、技術等都稱為方。這裡指役使鬼神事。梁玉繩《史記志疑》考證說,萇弘事周靈王為誤文。此處不取。 <10>射《狸首》:這是古禮中的一種,射時唱《狸首》這首歌曲。由於歌辭中有射諸侯不來朝者的話,而且這種古禮久已不行,萇弘驟又行之,諸侯便污指他是裝神弄鬼,欲以方術殺諸侯。對此,如錢大昕等人考之已祥。日·瀧川資言認為「狸」讀為埋,是「不來」二字的合音。 <11>《索隱》引孟康的話認為秦封為諸侯國以前為周、秦合時,封為諸侯為周、秦分離。 <12>《索隱》說,自周平王始封秦襄公為諸侯,到秦昭王52年(前250)西周君獻邑於秦,凡516年為秦、周複合時期。《史記》說「五百歲」,是「舉其全數。」 <13>《索隱》說:「自昭王滅周之後至始皇元年誅嫪毐,正十七年。」 <14>指距太史儋作出以上預言時120年,秦滅周。

  秦始皇既並天下而帝,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1>,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2>。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黑<3>,度以六為名<4>,音上大呂<5>,事統上法<6>。

  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於是征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7>,惡傷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8>,席用葅稭<9>,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10>,休於大樹下,諸儒生既絀,不得與用於封事之禮,聞始皇遇風雨,則譏之。

  〔注釋〕
  <1>螾:《集解》引應劭語說:「螾,丘蚓也。黃帝土德,故地見其神。蚓大五六圍,長十餘文。」 <2>《索隱》說:《中候》及《呂氏春秋》皆雲「有火自天止於王屋,流為赤烏。」火舌化為紅色老鴉,周人以為是象徵吉祥的符瑞。 <3>五色之中崇尚黑色。上同「尚」。 <4>五行之數: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秦自以為得水德,水數一、六,一不能成變化,便取六為度數,如六寸為符,六尺為步之類。 <5>大呂:十二律之一,於五音為商,於五行屬金。按五行生剋學說,金能生水。秦以為水德,所以於十二律中崇尚大呂。 <6>《集解》解釋說:「水陰,陰主刑殺,故尚法。」 <7>蒲車:《索隱》說:「謂蒲裹車輪,惡傷草木。」 <8>埽:同「掃」。 <9>葅稭:草與禾稭。《集解》解釋說:「應劭曰:『稭,禾稿也。去其皮以為席』。……晉灼曰:『葅,藉也。』《索隱》稱為茅藉。用茅草與去皮的禾,稭編成席子,用以祭天。 <10>阪(bǎn,板):指山坡。

  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1>,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樑父。蓋天好陰<2>,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貴陽<3>,祭之必於澤中圓丘雲。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境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4>。六曰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5>,最居齊東北隅,以迎日出雲。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方,蓋歲之所始<6>。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珪幣雜異焉。

  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7>,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採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8>,為方仙道,形解銷化<9>,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示諸侯<10>,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

  〔注釋〕
  <1>將;語詞。 <2>天為陽,異性相引,同性相斥,故說「天好陰」。好,喜好之好。 <3>地為陰,故貴陽。「貴」同「好」。 <4>之罘(fú,浮):山名。 <5>斗入海:回曲峭臨海上。《索隱》解釋為:「斗絕曲入海也。」斗為回曲貌;絕為峭立貌。 <6>琅邪地屬青州,按《天官書》青州在虛、危二宿分野,虛、危於十二次在玄枵之中,於十二辰屬子位。舊曆以歲星或太歲紀年,起始位置:太歲在子位,順辰次左轉;歲星在丑位,逆辰次右行。由於年名(年的干支名稱)與太歲的位置同,太歲自子位開始運行,所以認為琅邪為歲之所始。 <7>終始五德:又稱五德終始,是按五行學說推斷、或解釋王朝遞變的學說。認為王朝受天命而興,必秉受五行之德中的一德,興滅都取決於五行的生克變化。三代以前為公天下,循五行相生的序列,如太昊(伏犧)為木德,神農為火德,黃帝為土德……,木能生火,火能生土……,所以太昊亡,神農興;神農亡黃帝興……。三代後為家天下,以武力相傾奪,世運按五行相剋的序列變化,如夏為木德,商為金德,周為火德、秦為水德、金能克木,火能克金,水能克火,所以商代夏,周代商,秦又代周。 <8>按《索隱》,「最後猶言甚後也。」如此文義不通。若如小顏,劉伯庄解釋為人名,一者名為「最後」,殊不可思議;再者前注引裴秀《冀州記》說正伯僑為犍為人,與「皆燕人」不合。因此,釋「最後」為「以後」,言羨門高以後的著名士都是燕地人,於理較妥。 <9>道家語,意思是修鍊成仙以後,如蟬蛻一樣拋棄自己的凡體(尺體),飛升而去。 <10>陰陽主運:同「終始五德之運。」蓋五行亦分陰陽,五行迭主運就是陰陽迭用事,所以可以互稱。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太、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1>,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葯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雲。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並天下,至海上,則方士言之不可勝數。始皇自以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至琅邪,過恆山,從上黨歸。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並海上<2>,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葯。不得,還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東巡碣石,並海南,歷泰山,至會稽,皆禮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3>,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弒死<4>。

  始皇封禪之後十二歲,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誅僇文學<5>,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訛曰:「始皇上泰山,為暴風雨所擊,不得封禪。」此豈所謂無其德而用事者邪<6>?

  〔注釋〕
  <1>傅:《漢書·郊祀志》作「傳」,是。口耳相傳的意見。 <2>並海上:與下文「並海南」之類,「並」都作「傍」、「沿」解。 <3>《秦始皇本紀》述此事說:「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不是在始皇刻石旁另立刻石,而是在始皇刻石的邊角,刻上隨二世巡遊的大臣的名子。目的是要一代一代的刻下去,成為曠世之典,秦始皇開國的「盛德」就自會「章」明了。 <4>弒(shì,試):劉熙《釋名》說:「下殺上曰弒。」 <5>僇(lù,陸):侮辱。 <6>意思是:這怎是儒者所說的,沒有封禪之德而行封禪之事的例證呢?

  昔三代之(君)〔居〕皆在河洛之間<1>,故嵩高為中嶽,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並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殽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濟,曰淮。春以脯酒為歲祠,因泮凍<2>,秋涸凍<3>,冬塞禱祠<4>。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珪幣各異<5>。

  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6>。岳山<7>,岐山,吳岳<8>,鴻冢,瀆山。瀆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塞,如東方名山川,而牲牛犢牢具珪幣各異。而四大冢鴻、岐、吳、岳,皆有嘗禾<9>。

  陳寶節來祠,其河加有嘗醪<10>。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車一乘,駒四。

  霸、產、長水、泮、澇、涇、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
  汧、洛二淵、鳴澤、蒲山、岳山之屬,為小山川,亦皆歲禱塞泮涸祠,禮不必同。

  〔注釋〕
  <1>《正義》解釋說:夏禹先後建都於陽城、平陽、安邑、晉陽;殷商先後建都於毫、偃師;周先後建都於酆、滈、河南。都在河洛之間。 <2>泮凍:《集解》說:「服虔曰:『解凍』。」 <3>秋季乾旱和因早寒而結冰。涸凍,乾涸和冰凍。 <4>冬塞:冬季沍寒導致的冰雪塞徑,道路不通。禱祠:由於以上原因有所祈禱,並加祭祀。祠,同祀。 <5>牢具:與牲牢配用的器具。珪幣:珪是玉器,幣為金玉齒革泉布的雜名。一說幣指帛。 <6>《集解》引徐廣語,說衰山是襄山之誤。 <7>清·梁玉繩以為「岳」為「垂」字誤文,垂山在武功縣境,為終南山一峰。是。 <8>《漢書·郊祀志》為「吳山」胡渭《禹貢錐指》考證說,《禹貢》中的岍山,周尊稱為岳山,俗稱吳山,又合稱為吳岳。所以兩名皆是。 <9>嘗禾:祭名。《爾雅·釋天》說:「秋祭為嘗」。郭璞註:「嘗新谷」。秋季,新谷登場,祭以報神,稱為嘗祭或稱嘗禾之祭。 <10>嘗醪:祭名。以酒醪饗神。

  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屬<1>,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天下邽有神。灃、滈有昭明<2>、天子辟池<3>。於〔杜〕、亳有三〈杜〉(社)主之祠<4>、壽星祠<5>;而雍菅廟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歲時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為尊,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禱,因泮凍,秋涸凍,冬塞祠,五月嘗駒,及四仲之月(祠若)月祠<6>;〔若〕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畤駒四匹,木禺龍欒車一駟<7>,木禺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珪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8>,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雲<9>。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

  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諸鬼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遠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災祥,輒祝祠移過於下。

  〔注釋〕
  <1>參(shēn,申):星名。在獵戶座,二十八宿中的西宮七宿之一。辰:星座名。有多種解釋:《公羊·昭17》說:「大火為大辰,伐為大辰,北辰亦為大辰」。大火指東宮仲星氐、房、心三宿;伐為參宿下三直立小星;北辰指北極星。他書又說:「日月之會謂之辰」,「東方七宿皆謂之辰」等等。大約辰星所指因時因地而不同。南北斗:南斗和北斗。北斗指大熊座;南斗為斗宿,是北宮七宿之一。熒惑:火星。太白:金星。歲星:木星。填星:土星。辰星:水星。二十八宿:赤道附近的二十八座恆星座,參見《天官書》。四海:四方邊境的東、西、南、北海。見《禮記·祭義》。十四臣:《索隱》說:「九臣、十四臣,並不見其名數所出,故昔賢不論之也。」諸布:《索隱》引《爾雅》以為指祭星之處。按:以下均為地神之祭,布當指名瀑布。嚴:同。山之祭,如宋封嶧山神廟為靈侯之類。逑:《漢書·郊祀志》作「逐」,一本作遂。同遂。地穴。郭嵩燾《史記扎記》以為合祭為遂,此處不取。 <2>昭明:《索隱》引《河圖》說「熒惑星散為昭明」。 <3>《索隱》釋為辟雍。詳前洋注。 <4>杜主:原為「社主」。《漢書·郊祀志》作「杜主」,且下句有「亦有杜主」文,故改正之。 <5>壽星:《索隱》釋為南極老人星;《正義》釋為十二次之一的壽星次。《索隱》為長。 <6>四仲之月:每季的第二個月。 <7>禺:同偶。欒:同鑾。懸玲的車子為鑾車。《說文》:「人君乘車,四馬鑣、八鑾玲,象鑾鳥,聲和則敬也。」 <8>權火:即燎火。焚柴火以祭天,稱燎。天子不親至祭所,而行禮於宮殿之側,自祭所至宮殿以燎火相通,如天子親至。《集解》引張晏語說,由於是將火縛於桔皋上,形狀類秤,因此叫做權火。誤。古人以秤為衡,秤錘為權。又釋權為舉,亦不妥。權為\爟(guàn,貫)字之誤,形近而訛。《呂氏春秋·本咮》有「祓之於廟,爝以爟火」語。 <9>經祠:常祀。

  漢興,高祖之微時,嘗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1>,而殺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祠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周以十月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有司時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祝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2>。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後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謹治枌榆社,常以四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3>、雲中〔君〕<4>、司命<5>、巫社、巫祠<6>、族人<7>、先炊之屬<8>;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9>、司命、施糜之屬<10>;九天巫,祠九天<11>。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12>。各有時(月)〔日〕。

  其後二歲,或曰周興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13>。於是高祖制詔御史:「其令郡國縣立靈星祠<14>,常以歲時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三)〔二〕月及(時)臘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財以祠。制曰:「可。」

  〔注釋〕
  <1>白帝:上帝有五,分主五方,西方為白帝,南為赤帝,東為青帝,北為黑帝,中央黃帝。 <2>公社:公祭的社壇。《禮記·祭法》說:「王為群姓立社曰大社」,「諸侯為百姓立社曰國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縣如方伯與諸侯相似,所以縣所立公社如同諸候為百姓立的國社。 <3>東君:《索隱》注為日神。亦有指春神者。 <4>雲中:雲神。 <5>司命:主管壽命的星官。如北斗星下的三台星,《宋史·天文志》說:「上台為司命,主壽」;此外斗魁前的文昌六星中,第五顆(一說第四顆)是司命星;北宮虛宿以北的二顆星也是司命星,《宋史·天文志》說它「主舉過行罰」,「又主死亡」。另據《禮記·祭法》孔穎達的解釋,司命有兩種,一是「天之司命」,如上述星官皆是;一是「宮中小神,司察小過」。 <6>顏師古解釋說:「巫社、巫祠,皆古巫之神也。」 <7>《漢書·郊祀去》把族人與下條的先炊合為「族人炊」,釋為「主炊母之神」,誤。似是《禮記》所載「群姓七祀」中,主堂室居處的霤神。 <8>《正義》說是「古炊毋神也。」即後世所祭「主飲食之事」的灶神。 <9>《索隱》釋為「古巫之先有靈者,蓋巫咸之類也。」 <10>《索隱》引鄭氏語解釋為「主施糜粥之神。」<11>九天:《索隱》引《淮南子》釋為:八方之天與中央天,合為九天。《正義》又引《太玄經》釋為九重天。 <12>顏師古引張宴的話解釋說:「以其強死,魂魄為厲,故祠之。 <13>血食:生食。祭祀用犧牲,不加蒸煮,貴其有血腥氣。如《禮記·郊特牲》所說:「至敬不饗味,而貴氣臭也。」 <14>靈星祠:后稷廟。后稷是農神。所主星宿是龍星。就是角宿,今為室女座中的a星、ξ星。《正義》引《漢舊儀》說:「龍星左角(ξ星)為天田,右角(a星)為天庭。天田為司馬,教人種百穀為稷。靈者,神也。辰之神為靈星」。

  其後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詔曰:「今秘祝移過於下,朕甚不取<1>。自今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2>,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是歲,制曰:「聯即位十三年於今,賴宗廟之靈,社稷之福,方內艾安<3>,民人靡疾<4>。間者比年登<5>,朕之不德,何以饗此?皆上帝諸神之賜也。蓋聞古者饗其德必報其功,欲有增諸神祠。有司議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6>,駕被具<7>;西畤畦畤禺車各一乘,禺馬四匹,駕被具;其河、湫、漢水加玉各二;及諸祠,各增廣壇場,珪幣俎豆以差加之。而祝厘者歸福於朕<8>,百姓不與焉。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9>,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黃。」是時丞相張倉好律歷,以為漢乃水德之始,故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後三歲,黃龍見成紀。文帝乃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草改歷服色事。其夏,下詔曰:「異物之神見於成紀,無害於民,歲以有年<10>。朕祈郊上帝諸神,禮官議,無諱以勞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見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注釋〕
  <1>朕:義為我。始皇二十六年(前219)定製「天子自稱曰朕」。以後相沿不改。 <2>按《齊悼惠王世家》載:「齊文王立十四年卒,無子,國除,地入於漢」。時在文帝十五年(前165);又按《淮南衡山列傳》,文帝六年(前174),淮南王劉長以罪廢死,以列侯禮喪於雍。《正義》說:「齊有泰山,淮南有天柱山,二山初天子祝官不領,遂廢其祀,令諸侯奉祠。今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秦故儀。」 <3>艾(yl,義)安:治理得好,安定無事。艾同義。 <4>糜疾:無疾。 <5>登:成熟,收成好。 <6>路車:大車。參見《禮書》注。 <7>駕車及被服所用器具。指車的配用具。 <8>厘:福。《說文》:「厘,家福也。」 <9>按五行生剋理論:土能克水。秦為水德,漢滅秦而有天下,所以說為土德。 <10>意思是歲歲有好年成,得豐收。有年,五穀熟為有年。《穀梁·桓3》:「五穀皆熟為有年也。」

  其明年,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1>,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絻焉<2>。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3>。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北穿浦池溝水,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4>。於是貴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5>,謀議巡狩封禪事。

  文帝出長門,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壇<6>,祠以五牢具<7>。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8>。」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9>。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治廟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氣神事皆詐也。下平吏治,誅夷新垣平。自是之後,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御。後歲少不登<10>。

  數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數,無有所興,至今天子。

  〔注釋〕
  <1>望氣:占卜術。認為物分陰陽。陰陽必上聚為雲氣,所以望雲氣可知萬物。 <2>冠絻:即冠冕,帽子。 <3>《集解》引張晏語說:「神明,日也。日出東方,舍謂陽谷;日沒於西,墓謂蒙谷也。」古有「日出於陽(一作暘)谷,入於蒙谷」的說法,所以以陽谷為日(神)之舍(居住處),蒙谷為日之墳墓。 <4>輝然屬天:光輝上照,與天相連屬。 <5>刺:顏師古註:「刺,採取之也。」 <6>直:同值。全句意思是,就其值立處立壇祭祀。 <7>五牢具:犧牲為牢。用五頭犧牲以及配用具祭祀五帝壇;是壇各一牢的意思。 <8>意思是,新垣平由測候知道,日將再中。即太陽過午後還會逆行到中天,使一日之中出現二個中午。候,測候,候望(即觀測)。 <9>大酺;聚飲。古禁聚飲,只有喜慶等日,天子下詔書,解除禁令,百姓才得聚飲。 <10>少:同稍。少不登就是收成少差些。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1>,而上鄉儒術<2>,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會竇太后治黃老言<3>,不好儒術,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奸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

  後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公孫弘等。

  〔注釋〕
  <1>改正度:改正度數。度,指律度,律度變化1各種度量單位就會隨之變化。 <2>上:指皇上。鄉:同「向」。全句意思是皇帝心向儒術。 <3>黃老言,黃帝、老子之言,指道家學說。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蹄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見神於先後宛若<1>。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灶<2>、穀道、卻老方見上<4>,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長<5>,常自謂七十,能使物<6>,卻老。其游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余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奇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7>,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8>。」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百歲人也。

  少君言上曰:「祠灶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9>,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10>,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葯齊為黃金矣<11>。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12>。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注釋〕
  <1>先後宛若:顏師古說:「古謂之娣姒,今關中俗呼為先後,吳楚俗呼之為妯娌,音軸里。」又孟康解釋說:「宛若,字也。」妯娌二人都以宛若為字,故稱先後宛若。 <2>祠灶:在丹灶旁祭祀老君的儀式。 <3>穀道:《武帝本紀》《集解》引李奇的話說;「食穀道(按:讀如導)引,或曰辟穀不食之道。」其實二者是一回事,由導引而漸至辟穀不食,徑稱穀道為辟穀可也。 <4>卻老方:長生不老的方術。 <5>生長:指出身經歷。 <6>使物:役使鬼物。 <7>大父:祖父。 <8>柏寢:柏寢台,齊國台榭台。 <9>通過祭灶招致來鬼神,保護丹灶,煉丹才能有成。丹砂化為黃金,就是把丹砂(硫化汞)加熱分解出汞,將黃金或銅溶解成為固態汞齊,外觀具有黃金的物理性質,而實非黃金,稱為偽黃金或葯金,丹家稱為還丹。 <10>《漢書·郊祀志》「巨」作「臣」。是。 <11>齊:同劑。 <12>黃錘史:黃錘縣的小官吏。史,吏職。《集解》引徐廣語以為黃錘是指黃縣、錘縣。郭嵩燾《史記札記》說:「《始皇本紀》『過黃錘』,疑初為一縣,後乃分治也。」此言甚是。又「史寬舒」《孝武本紀》《正義》解釋說:「姓史,名寬舒。」按:寬舒之名以下尚五見,皆不作「史寬舒」,可知《正義》誤。寬舒姓寬名舒,史為官職名。

  亳人謬忌奏祠及一方<1>,曰:「天神貴者太一<2>,太一佐曰五帝<3>。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4>。」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太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5>,祠黃帝用一梟破鏡<6>;冥羊用羊祠<7>;馬行用一青牡馬<8>;太一、澤山君<9>,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10>;陰陽使者以一牛<11>」。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壇旁。
其後,天子宛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

  〔注釋〕
  <1>《孝武本紀》《索隱》解釋說:「姓謬,名忌,居亳」。 <2>太一:北極星座五顆星中的第二顆星,也是最亮的一顆,名為帝星的,又稱為太一星。《史記·天官書》認為,這裡是太一神的長住處。 <3>《孝武本紀》《正義》解釋說:「五帝,五天帝也。《國語》雲『蒼帝靈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矩,黑帝葉光紀,黃帝含樞紐』。《尚書帝命驗》雲『蒼帝名靈威仰,赤帝名文祖,黃帝名神斗,白帝名顯紀,黑帝名玄矩』。佐者,謂配祭也。」 <4>意思是祭壇八方都有通道。《索隱》引《三輔黃圖》說:「上帝壇八觚,神道八通,廣三十步」。 <5>解祠:《索隱》解釋為:「祠祭以解殃咎,求福祥也。」 <6>梟破鏡:《孝武本紀》《集解》說:「梟;鳥名,食母。破鏡,獸名,食父。黃帝欲絕其類,使百物祠皆用之。」 <7>冥羊:神名。 <8>馬行:神名。 <9>《孝武本紀》「澤山」作「皋山」古通。 <10>武夷君:武夷山神。<11>《孝武本紀》《集解》引《漢書音義》說:「陰陽之神也。」

  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1>。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2>,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3>,錫諸侯白金<4>,風符應合於天也<5>。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6>,天子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7>,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邦)〔郡〕<8>。

  其明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雲,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9>。又作甘泉宮,中為台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詳不如<10>,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隱之。

  其後則又作柏梁<11>、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12>。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於是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壽宮神君。壽宮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13>,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關飲食<14>。所以言,行下。又置壽宮北宮<15>,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注釋〕
  <1>麃:獸名。顏師古解釋說:「麃,鹿屬也,形似麞,牛尾,一角。」 <2>祗:恭敬。 <3>意思是每畤增加牛一頭,在燎火中焚祭。 <4>錫:同賜。 <5>前文說,以白鹿皮為幣,造白金「以發祥瑞」,如今獲一角獸,正是天降下的祥瑞。為了提醒諸侯,不要忘記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繫,要他們懂得造白金為符瑞是與天意相合的,因此才能引得天降下一角獸的符瑞與之相應。這才賜給諸侯白金作為暗示。 <6>濟北王獻泰山地事在元狩元年(前122),見《通鑑》元狩元年紀事。 <7>常山王獲罪事見《史記·五宗世家》。真定初屬常山,常山憲王獲罪後,分真定、綿曼、藁城、肥累四縣為真定王國,以憲王子平為真定王。 <8>《通鑑》胡三省注說:「華山、嵩高,本在天子之郡。南嶽霍山屬廬江,淮南、衡山謀反,國除,人漢為郡。」太山、常山已如上述,是五嶽皆在天子之郡。 <9>古人以干支紀日,十天干配屬五行為甲乙屬木,青色;丙丁屬火,紅色;戊已屬土,黃色;庚辛屬金,白色;壬癸屬水,黑色。車子分別以青、黃、赤、白、黑為基色,各自代表相應的天干日名。若日名甲子,則乘青色車出行,丙寅乘紅色車出行,……叫做「以相應日」駕車;若按五行相勝乘車,如甲子日乘白色車子,丙寅日乘黑色車子,戊辰日乘青色車,子……等,叫做以勝日駕車。以勝日駕車可辟(避)惡鬼,是陰陽家的說法。 <10>詳:「同「佯」,假裝。 <11>柏梁:一作栢梁。《孝武本紀》《索隱》解釋說:「服虔云:『用梁百頭』。按:今字皆作『栢』。《三輔故事》云:『台高二十丈,用香栢為殿,香聞十里』。」胡三省以為「今書皆作『柏』服說非也。」 <12>《通鑑》記此事說:「作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飲之,雲可以長生。」《索隱》引《三輔故事》說:「盤高三十丈」。余同。 <13>祓:沐、浴、齋,潔身的意思。 <14>關照、領取神君的飲食。按:神君作人言,能飲食,系作偽甚明。而漢武帝篤信不疑,司馬遷諷刺的意旨十分清楚。 <15>上文已經說:「置壽宮神君」,此處說:「又置壽宮北宮」,顯然壽宮北宮是壽宮的一個分院。

  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1>,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2>,二元以長星曰「光」<3>,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4>雲。

  〔注釋〕
  <1>元:元年,這裡指紀元,或設立年號。 <2>建:建立、設置。所以開始紀元的年號稱為「建元」。 <3>漢武帝第二個年號為「元光」。 <4>第三個年號為「元狩」。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答也<1>。」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寬舒議:「天地牲角繭栗<2>。今陛下親禮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圓丘為五壇<3>,壇一黃犢太牢具,已祠盡瘞<4>,而從祠衣上黃。」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后土祠汾陰脽丘<5>,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絕,遠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歲,天子始巡郡縣,侵尋於泰山矣<6>。

  〔注釋〕
  <1>答:《爾雅·釋言》:「答,然也」。全句是「與禮不合」的意思。 <2>意思是,祭天地用的牲牛,角象蠶繭或板栗一樣大小。指祭用幼牲。 <3>如前述:「天好陰,祀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圓丘」。後世則祭地於方丘之上,古今不同。 <4>瘞(yì,意):埋。 <5>脽丘:土丘。《孝武本紀》作脽(shúi,誰)上。《集解》引如淳的話解釋說:「河之東岸特堆堀(jué,倔,義為突起),長四五里,廣二里余,高十餘丈。汾陰縣在脽之上,后土祠在縣西。汾在脽之北,西流與河合也。」又《索隱》引《漢舊儀》作「葵丘」,說是由於「河東人呼『誰』與『葵』同故耳。」 <6>侵尋:逐漸到達,漸進。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1>,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2>,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後有淫行,與王不相中<3>,相危以法。康後聞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4>。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5>!」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6>。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斗棋,棋自相觸擊<7>。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余,得四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8>:「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9>,堤繇不息<10>。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11>,「鴻漸於般」<12>,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轝斥車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13>。又以衛長公主妻之<14>,齎金萬斤,更命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15>,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16>,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17>。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裝治行<18>,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注釋〕
  <1>宮人:王宮中使用的私役人員,不是朝廷命官。 <2>尚方:顏師古注說是:「主方葯」。按:自秦設官尚方,主管製造皇宮用物,屬少府。漢相沿不改。王府設官多仿中央,大約也是這種性質的官員。 <3>關係不融洽,合不來。 <4>說:同悅。 <5>惡:怎,何。 <6>《索隱》解釋說:「《論衡》雲(馬肝)『氣熱而毒盛,故食走馬肝殺人』。《儒林傳》雲『食肉無食馬肝』是也。」 <7>《索隱》引《淮南萬畢術》解釋說:「取雞血雜磨針鐵杵,和磁石棋頭,置局上,即自相抵擊也。」針鐵杵就是鋼棒,用雞血雜以羽毛等物磨擦鋼棒,使生磁性,再以磁石做成棋子,鋼棒就能使棋子互相「觸擊」。 <8>命為制,令為詔,「制詔御史」就是命令御史。 <9>皋陸:河邊陸地。顏師古解釋說:「皋,水旁地;廣平曰陸。言水泛濫,自皋及陸。」 <10>繇:同徭。徭役。 <11>《易經·乾》卦的卦辭中有「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語言人得權位,如龍在天。蜚同飛。 <12>《易經·漸》卦卦辭:「鴻漸於磐,飲食衎衎(kán,看。和樂貌),吉」。按王弼的解釋,「鴻漸於磐」是比喻人由無祿位,漸進而達到有祿位的歡樂之情。 <13>乘轝:天子車駕。此處指天子服用的器物。轝,同輿。斥:分離出。 <14>《索隱》說:「衛子夫之子曰衛太子,女曰衛長公主。是衛後長女,故曰長公主,非如帝姊曰長公主之例。」 <15>大主:即大長公主。顏師古注說:「韋昭曰:『大主,武帝姑,竇太后之女也』。」 <16>羽衣:顏師古注說:「以鳥羽為衣,取其神仙飛翔之意也。」 <17>道:讀如導。 <18>裝治行:猶言治行裝。準備出行所需衣裝用物。

  其夏六月中,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1>,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眾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2>。至中山,曣<3>,有黃雲蓋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谷。今歲豐廡未報<4>,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泰帝興神鼎一<5>,一者壹統,天地萬物所系終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6>,鑄九鼎,皆嘗亨鬺上帝鬼神<7>。遭聖則興,鼎遷於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沒,伏而不見。頌雲『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8>。『不吳不驁,胡考之休<9>』。今鼎至甘泉,光潤龍變<10>,承休無疆。合茲中山<11>,有黃白雲降蓋,若獸為符,路弓乘矢<12>,集獲壇下,報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見於祖禰<13>,藏於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雲。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已朔旦冬至<14>,與黃帝時等。」卿有扎書曰:「黃帝得寶鼎宛朐,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15>,是歲已酉朔旦冬至<16>,得天之紀<17>,終而復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18>,後率二十歲復朔旦冬至<19>,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20>,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21>。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22>。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23>。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會。黃帝且戰且學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下迎黃帝<24>。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龍撥,墮,墮黃帝之弓。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胡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脫耳<25>。」乃拜卿為郎,東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26>,壇三垓<27>。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狸牛以為俎豆牢具<28>。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基下四方地,為醊食群神從者及北斗雲<29>。已祠,胙余皆燎之<30>。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31>。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32>。太一祝宰則衣紫及綉。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33>,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34>,夕夕月,則揖;而見太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35>。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

  〔注釋〕
  <1>錦:巫之名。魏脽:就是前文中的汾陰脽丘。因汾屬魏地,故稱魏脽營:顏師古注說「營謂祠之兆域也。」就是祠壇基址。 <2>《孝武本紀》《集解》引如淳注說:「以鼎從行,上至甘泉,將薦之於天也。」誤。由行文看,鼎已迎至甘泉,而後運往長安,天子從行,將要上薦於天也。所以下文有途中天子親射麃之事。不是到甘泉薦於天。 <3>《孝武本紀》作晏溫。《索隱》解釋說:「如淳云:『三輔俗謂日出清濟為晏。晏而溫,故曰晏溫。』許慎注《淮南子》云:「晏,無雲也。」既然無雲,下文又說「有黃雲蓋焉。」頗難圓通。按:曣是氤氳二字的近音假借字,氤氳是形容下文中的黃氣盤旋繚繞貌。 <4>廡:同蕪。指莊稼歉收。 <5>泰帝:太昊氏,指伏犧。《孝武本紀》作大帝,同。 <6>九牧:九州牧守。經處指九州。金:銅。 <7>亨鬺(pēngshāng烹傷):烹煮牲牢以祭祀。 <8>見《詩經·周頌·絲衣》。全詩是描寫繹祭(大祭的第二日祭祀)情形的,這三句是講祭前執事人員檢查祭祀準備狀況的情形:先在門堂上檢查洗濯的用具和籩豆等禮品。來到門塾之基告訴主人洗濯用具等都已準備完妥;再檢查祭祀用的三牲,由小到大,先羊後牛,然後告訴主人牲禮肥而且數目充足;最後檢查鼎具,無論是大鼎如鼐,或是小鼎如鼒,都打開鼎冪,檢查後告訴主人鼎具潔凈。總之,反映出執事的低級人員恭順認真的樣子。堂,正房;徂(cú,粗),義為往、到;基,門塾的房基,即門塾旁;鼐(nài,奈),指大鼎;鼒(zī,資),小鼎。一說指圓而且上口有收分的鼎。 <9>這兩句述祭後主人(士和其他助祭之人)的表現:祭末多倦怠、傲慢,而參加繹祭的人卻能恭敬不喧嘩、不傲慢,因此得到壽考的美兆。吳,同娛,引伸為喧嘩;驁,傲慢;胡,壽;考,成。休,休徵,即美好的徵兆。 <10>龍變:神奇的變化。顏師古古釋為:變化「若龍之神」。 <11>合茲:與茲事(指鼎在中山,有黃白雲蓋事)相合。 <12>顏師古注引韋昭語說:「路,大也;四矢曰乘。」 <13>祖禰:祖廟和禰廟。父廟為禰(nǐ,你)。 <14>據《漢書·武帝紀》,元鼎五年(前122),十一月辛巳朔且為冬至。辛巳,日名;朔旦,月朔(即初一日);冬至,十一月節。漢初行顓頊歷,以冬至日為歲首。 <15>神策:神奇的籌策。籌策是計算用具,《漢書·律曆志》記載的籌策形制是:「用竹,徑一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為一握」。 <16>意思是黃帝得寶鼎神策的那一年,是十一月已酉日,朔旦為冬至節。前面說「與黃帝時等」,大約是指年名(元鼎五年為已巳年,自冬至入庚午)和朔旦冬至這兩點相同,日名不同。 <17>舊曆一元分三紀,分別稱為天、地、人紀。自得寶鼎這一年進入天紀的第一年,故稱得天之紀。 <18>用籌策逆推曆日,即推算未來的年月日。 <19>公孫卿不懂曆法,若按《通鑒前編》等記載,伏犧時定曆法,每年360日(「六甲而天道周矣」),12個月合354日,每年餘6日,5年設一閏月,則5年共1800日,,61個月,此後重為朔旦冬至;若按《堯典》所載,每年366日(「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則餘12日,10年後復又朔旦冬至;若按漢歷每年365日計算,則一年餘11日,20年合7305天,247個月(其中有7個閏月),餘15天,應是正月十六日朔且冬至。怎樣計算都不合適,只能認為是外行人的胡謅。 <20>20推共400年,除去最後一推的20年,合380年。最後一次雖已推算,但不久即成仙而去;所以雖言20推,只有380年。 <21>嬖人:受寵愛的私役人員。被視同婢妾,又受恩寵。 <22>指與黃帝時的曆日相同,如年名、日名、冬至等節氣的位置等。 <23>此系諛詞。高祖之孫指景帝,曾孫指武帝。 <24>胡(rán,燃):顏師古解釋說:「胡謂頸下垂肉也。,其毛也。」,同「髯」。 <25>:鞋子。同「屣」。 <26>放:同仿。 <27>垓:義為重。壇三垓就是三重壇的意思。 <28>狸牛:《漢書·郊祀志》作「氂牛」,顏師古注說是「西南夷長尾氂之牛也。」《孝武本紀》作「氂牛」。按:太一之祭不可能用西南夷的氂牛,大約是犛字之誤。犛牛即犁牛,《論語·雍也》說:「犁牛之子騂且角,」犁牛是雜色牛,為祭祀所輕,更無論氂牛。此處「殺一犁牛」只作為俎豆、牢具等配祭品,正式牲牛用白牛。狸為犁的同音假借字。 <29>《孝武本紀》《正義》引劉伯莊語說:「謂繞壇設諸神祭座相連綴也」。醊食(zhùisì,綴飼),指連續祭祀;群神從者,配祭諸神。 <30>胙(zùo,坐):祭肉。 <31>洎(jì,記):《集解》引徐廣「語」說:「洎,一作『酒』。灌水於釜中曰洎。」 <32>羊彘特:雄性羊、豬各一頭。特,雄性。一說指牲一頭,見《尚書·舜典》「用特」孔傳,今兩取之。 <33>黎明前。 <34>前一個「朝」(讀zhāo,招),指早晨;後一個「朝」(讀cháo,潮),朝見的意思。 <35>瑄玉:祭祀所用大璧。嘉牲:美牲。指毛色純,年歲合乎要求,體形美而膘肥等。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1>,以象太一三星<2>,為太一鋒<3>,命曰:「靈旗」<4>。為兵禱<5>,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6>。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也。」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矣〕。

  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7>,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8>,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9>。

  〔注釋〕
  <1>意思是以牡荊為幡竿,幡上畫日月北斗和升龍。牡荊,顏師古引如淳注說是「荊之無子者」;幡,同旛,長方而下垂(不是斜挑)的旗子;登龍,升龍。古代龍形圖案常見者有升龍、降龍、行龍三種,頭向上者為升龍,向下為降龍,頭身橫列者為行龍。 <2>顏師古引晉灼的話認為是在幡上畫星,「一星在後,三星在前」。如此當於「登龍」之後逕加「太一三星」四字,不應有「以象」二字。晉、顏之說誤。幡上只畫日月、北斗和登龍三事,以幡為太一鋒,則幅上所繪日月、北斗和登龍分別象徵太一所屬的三星。按《天官書》太一三星為三公,是司徙、司空、太尉的象徵,此處說象徵日月北斗和升龍,必另有說。 <3>太一一星在後,三星在前,所以謂三星為太一之鋒。幡上既繪有象徵三星的日月、北斗和升龍,因稱幡為太一鋒。 <4>《孝武本紀》《正義》引李奇的話解釋,大意是由於把這種幡樹在太一祭壇之上,帶有幾分鬼氣,因稱為靈旗。 <5>為兵事而祈禱神靈。 <6>讎:應驗。 <7>太帝:太昊氏,即伏犧。素女:神話中的女神,善弦歌。瑟:撥弦樂器名,似琴而無徽。按《爾雅·釋樂》「大瑟」郭註:「長八尺一寸,廣一尺八寸,二十七弦」。《三禮圖》又有雅瑟,頌瑟等名目。尺寸及弦數亦不等。馬王堆一號漢墓有出土實物。 <8>以南越為邊塞,設防戍守。 <9>並非二十五弦瑟、空侯、琴諸樂器至漢武帝時才創製出來,而是指郊祀時演奏二十五弦、空侯、琴瑟等樂曲自此始。作,作曲,彈奏的意思;二十五弦,指瑟;空侯,樂器名。《索隱》說是「(漢)武帝始令樂人侯調作,……侯,其姓也。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澤旅<1>,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2>,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須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太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知其儀禮,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3>。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4>。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5>。」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萊士<6>,高世比德於九皇<7>,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騁。上為封禪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禪事<8>。於是上絀偃、霸<9>,而盡罷諸儒不用。
三月,遂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戶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即見大跡,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傳車及間使求仙人以千數<10>。

  〔注釋〕
  <1>振兵澤旅:即振兵釋旅。馬放南山,槍刀入庫的意思。 <2>勒兵:布勒兵眾。有約束、整飭的意思。既有振兵釋旅意,故勒兵不使出塞作戰。 <3>《郊祀志》顏師古注說:「天子有事宗廟,必自射性,蓋示親殺也」。 <4>意思是:封禪就是合當不死的化名。這與李少君「封禪則不死」話相同。 <5>意思是要武帝見機行事,不一定登上頂峰才算上封。稍稍登上一段距離,乘無風雨,隨即行封禪禮,就算是上封了。 <6>放:同仿。 <7>向世人誇耀,以提高自己的地位,使與九皇齊名。九皇《集解》解釋說:「張晏曰:『三皇之前有人皇,九首。』韋昭曰:『上古人皇者九人也』。」 <8>周霸屬託徐偃繪圖說明封禪禮事。 <9>絀:同黜。貶退。 <10>給予方士乘傳車來往的權力,並且這期間派出的求仙人在千數人以上。傳車,驛傳(或稱傳舍)的車輛,是政府用來傳遞信息的交通工具;間使,這期間派出的。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1>,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2>,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3>。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4>。縱遠方奇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5>,皆至泰山祭后土<6>。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於是制詔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德菲薄,不明於禮樂。修祠太一,若有象景光<7>,如有望<8>,震於怪物<9>,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戶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10>、奉高、蛇丘、歷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11>。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災,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12>,乃復東至海上望,冀遇蓬萊焉。奉車子侯暴病<13>,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寶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於東井<14>。後十餘日,有星茀於三能<15>。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填星出如瓜<16>,食頃復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雲<17>。」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太一。贊饗曰:「德星昭衍<18>,厥維休祥<19>。壽星仍出<20>,淵耀光明。信星昭見<21>,皇帝敬拜太祝之亨。」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雲。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葯以千數。是歲旱,於是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22>。使二卿將卒塞決河<23>,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

  〔注釋〕
  <1>不合常情。經釋為常。顏師古釋為經典之經,此處不取。 <2>皮弁薦紳:皮弁為武冠,薦紳就是縉紳,指插笏於帶的官服。 <3>由山陰坡的道路下山。古人山以北為陰,水以南為陰。 <4>意思是用五色土加在雜土封的上面。益,增加。引伸為加在某某之上;雜封,用雜土石所封。 <5>前文已有「縱遠方奇獸、蜚禽及白雉」等語,兕牛犀象不產自中原,又不經見,自是「遠方奇獸」,應屬被縱之列。此處又說「兕牛犀象之屬不用」自不是指「不用於祭祀」,否則與前文重複。而是指這類大型動物「不用」縱放山林者,但它們已經被天子帶到泰山下,該怎樣處理?下一句就是對它們的處理辦法。 <6>《孝武本紀》、《漢書·郊祀志》都作:「皆至泰山然後去」,或從「祭后土」或「然後去」,都是指兕牛犀象,不是指天子。 <7>景光:霞光。景雲之光呈五采,若霞光。 <8>:同屑。隱然,影影綽綽。 <9>震懾於怪物,恐怕是怪物。怪物,神怪之類。 <10>復:免除徭役。 <11>復作:有二種解釋:一是罰為官作(為官府服役)的女刑徒。輕罪徒,男子戍邊一年,女子不堪戍守,令作於官,稱為復作。二認為是指弛刑再犯的輕罪徒。罪徒經赦以後,除去鉗釱赭衣等刑具。重又犯罪,不從原來的徒罪上加罪,而是與普通百姓第一次犯罪一樣,只就所犯事論罪,若罪輕當為官作,稱為復作。參見《漢書·宣帝紀》顏師古注。顏師古認為,第二種說法為是。 <12>庶幾:差不多,也許可以,希望能。 <13>暴病:急病。 <14>茀:遮蔽。指彗星,通常稱為孛。東井:南方七宿之一,在雙子座中。全句意思是有一顆彗星出現於東井宿之中。 <15>三能(tái,台):又作「天台」,在熊座中,北斗星之下,共六星,分作上、中、下台,各二顆。按:古人以為彗星出現,是不吉利的事(如《淮南子·天文訓》所說:「虹霓彗星,天之忌也」),此處先述彗星二見,下面便寫王朔見填星、大如瓜,有司賀德星出現事,二者相映成趣,不覺令人捧腹。太史公筆法,端底其妙如神。 <16>填星:土星。(17)德星:就是填星。《孝武本紀》中《索隱》以為指歲星(木星),理由是「歲星所在有福,故曰德星也。」按:從上下文看,當指填星。由《天官書》填星「其所居國吉」,「其居久,其國福厚;易,福薄」,與歲星功效相似。 <18>指前述填星大如瓜事。昭衍,明亮的意思。 <19>厥:其,指「德信昭衍」事。維:是,乃。休祥:吉祥。 <20>壽星:南極老人星。《孝武本紀》《索隱》說:南極老人星「見則天下理安,故言之也。」老人星在孤矢以南,船底座中,秋分前後黃昏時出現於南中天。 <21>信星:《孝武本紀》《索隱》以為就是填星(鎮星),即土星。 <22>沈:同沉。將祭品沉於河,稱沉祠。 <23>將:帶領。全句意思是:使卿二人帶領兵卒堵塞決口。

  是時既滅兩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1>,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後世怠慢,故衰秏<2>」。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3>。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

  公孫卿曰:「仙人可見,而上往常劇,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城,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桂觀<4>,甘泉則作益延壽觀<5>,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莖台<6>,置祠具其下,將招來仙神人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宮室。夏,有芝生殿房內中<7>。天子為塞河,興通天台,若見有光雲,乃下詔:「甘泉房中生芝九莖,赦天下,毋有復作。」
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干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8>,巡之。春,至鳴澤,從西河歸。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灊之天柱山,號曰南嶽。浮江,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禮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9>。

  〔注釋〕
  <1>《孝武本紀》作「越人俗信鬼」,是。 <2>衰秏:衰老。秏,同耗。 <3>雞卜:《孝武本紀》《正義》說:「雞卜法用雞一,狗一,生,祝顧訖,即殺雞狗煮熟,又祭,獨取雞兩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則吉,不足則凶。今嶺南猶此法也。」周去非《嶺外代答》所記雞卜法與此異,錄如下:「以小雄雞未孳尾者,執其兩足,焚香禱所,占而撲殺之。取腿骨洗凈,以麻線束兩骨之中,以竹梃插所束之處,俾兩腿骨相背於竹梃之端。執梃再禱,左骨為儂,儂者我也;右骨為人,人者所佔之事也。乃視兩骨之側所有細竅,以細竹梃長寸余者遍插之,或斜或直,或正或偏,各隨其斜直正偏而定吉凶。其法有一十八變,大抵直而正或附骨者多吉,曲而斜或遠骨者多凶。」 <4>《郊祀志》於「」後有頓號,顏師古注說是「飛館、桂館二名也」。此說是。 <5>《郊祀志》作「益壽、延壽館」。顏師古認為也是「二館名」。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史記》衍一「益」字,《漢書·郊祀志》又多一字,合衍「益壽」二字。《漢武故事》、《括地誌》、《三輔黃圖》等書都只有延壽觀,無「益壽」之名。 <6>《郊祀志》為「通天台」。梁玉繩以為「莖」為衍文。是。 <7>芝:靈芝。 <8>打通去回中的道路。 <9>修封:修整泰山封土。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東北址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玊帶上黃帝時明堂圖<1>。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宮垣;為復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命曰崑崙<2>。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帶圖。及五年修封,則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對之<3>。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4>。天子從崑崙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5>。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巔<6>。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黃帝並赤帝<7>,而有司侍祠焉。山上舉火,下悉應之。

  其後二歲,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8>,推歷者以本統<9>。天子親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修封禪。其東贊饗曰:「滅增授皇帝太無神策<10>,周而復始。皇帝敬拜達」。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

  〔注釋〕
  <1>公玊帶:公玊,複姓;帶,名。玊同玉。《郊祀志》作「公玉帶」。 <2>以上述明堂圖。 <3>祠坐:神坐。即木主,欲語說的神主牌位。 <4>太牢:牲牛。三牲(牛豬羊)之中,以牛最大,故稱太牢,余為少牢。 <5>設燎火於堂下。將祭肉擲入火中,氣味上達於天,神靈就可以享受到祭禮了。此是郊天設燎火的原因。 <6>有:同「又」。 <7>因五帝是配祭,中央黃帝的位子被主神太一佔去,只有委屈它與赤帝擠在一起了。 <8>此為太初元年。按前文說元鼎五年(前112)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到太初元年(前104),間隔八年,合2922天,每年354天,餘90天,設3個閏月,適盡。說明太初元年前的十一月朔旦恰是冬至。又2922天除去48甲子,餘42天,自辛巳以後數42日,算外第43日的日名恰是甲子。即太初元年前一年十一月朔的日名為甲子。 <9>本統:據《漢書·律曆志》太初改歷,鄧平術是以81分起歷,與三統法同,而不同於《曆書》所載的「歷術甲子篇(即太初曆)」。太初曆製成後,落下閎回鄉而去,而鄧平受任為太史丞。所以此處所說的「推歷者」指鄧平,他所用為三統法,所說本統,當指入統的第一天。 <10>太元神策:猶言太初曆。太元,與太始、太初同義;神策,由於用來推算曆法,亦指曆法。

  十一月乙酉,柏梁災。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1>,祠后土。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2>。

  上還,以柏梁災故,朝受計甘泉<3>。公孫卿曰:「黃帝就青靈台,十二日燒,黃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災,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4>。」於是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前殿度高未央<5>。其東則鳳闕<6>,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7>,數十里虎圈<8>。其北治大池,漸台高二十餘丈<9>,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10>。乃立神明台、井干樓<11>,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

  〔注釋〕
  <1>高里:《集解》注說:「山名,在泰山下」。顏師古說,「高」有作「嵩」者,誤。 <2>冀:希冀,希望。殊廷:神仙之庭。《集解》引《漢書音義》說是「蓬萊庭」。廷同庭。 <3>受計:《漢書·武帝紀》顏師古注為「受郡國所上計簿也,若今之諸州計賬。」 <4>用厭勝之法鎮服火災,使不再發生。勝,厭勝。由五行相勝的道理,用超過原物的東西鎮服原物。 <5>未央:宮名。在長安西南隅,中為未央殿,四周包括宣室、溫室、清涼殿、麒麟殿、金華殿等,是一處建築組群。 <6>鳳闕:《索隱》引《三輔故事》說:建章宮「北有圓闕,高二十丈,上有銅鳳皇,故曰鳳闕也。」按:古代於門(宮門、城門等)兩旁建立的高台建築稱為闕,又稱相魏等。 <7>唐中:《索隱》引鄭玄語:「唐,堂庭也。」唐中就是庭院。 <8>虎圈:《孝武本紀》《正義》引《括地誌》說:「虎圈今在長安中西偏也。」 <9>漸台:《郊祀志》顏師古注說:「漸,浸也。台在池中,為水所浸,故曰漸台。」 <10>大鳥:《郊祀志》顏師古注說是:「立大鳥象也」。 <11>神明台:《三輔黃圖》引《廟記》說:「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處,上有承露盤」等。井干樓:牆壁是用大木相迭而成,如井干一樣,今稱干欄式建築。

  夏,漢改歷,以正月為歲首<1>,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2>,以太初元年。是歲,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3>。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4>,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5>,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

  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於執期<6>,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

  公玊帶曰:「黃帝時雖封泰山,然風后、封巨、岐伯令黃帝封東泰山,禪凡山<7>,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泰山,〔東〕泰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奉祠候神物。夏,遂還泰山,修五年之禮如前<8>,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

  其後五年,復至泰山修封。還過祭恆山。

  〔注釋〕
  <1>漢初,承秦制,以十月為歲首,今改為正月是歲首。 <2>《孝武本紀》《集解》引張晏說;「漢據土德,土數五,故用五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 <3>以方(法)術祭神,詛咒匈奴、大宛。以此為功勞。 <4>牢熟具:烹煮過的牲牢等熟肉祭品。具,盛具。 <5>《孝武本紀》「色」前有「五」字。誤。《集解》引孟康語說:「若火勝金,則祠赤帝以白牲。」 <6>執期:地名。 <7>凡山:在泰山下。凡或作丸。 <8>五年之禮:即修封。每五年修封土一次。

  今天子所興祠,太一、后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修封。薄忌太一及三一、冥羊、馬行、赤星、五〈床〉<1>,寬舒之祠官以歲時致禮<2>。凡六祠,皆太祝領之。至如八神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過則祠,行去則已。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歲而還,遍於五岳、四瀆矣<3>。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候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有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羈縻不絕,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眾,然其效可睹矣。

  〔注釋〕
  <1>此雲「五」,下文有「凡六祠」,《索隱》又將「五」與「寬舒之祠官」連讀,紛紜歧異,殊難圓通,今據清·梁玉繩考證,補「床」字。理由有三:一,《漢書·郊祀志》作「五床」(中華書局標點本《漢書》以為宜刪「床」字)二《漢書·地理志》谷口縣有五床山祠,與此合。三、上下文能夠貫通。 <2>意思是由像寬舒這樣的祠官按歲時行禮致祭。 <3>郭嵩燾以為:自元封元年初封到天漢三年《史記》完成時凡十二年,天子三修封。元年「用事華山,至於中嶽」;五年「登灊天柱山」,號為南嶽;天漢三年「過祭恆山」,所以說是「遍於五岳、四瀆矣」。

  太史公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壽宮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裡<1>。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若至俎豆珪幣之詳<2>,獻酬之禮,則有司存。

  〔注釋〕
  <1>表裡:「用事於鬼神」這類事件的里外經過情形。 <2>指具體的禮儀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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