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一個音符 下

「貴族更不行，」柯蒂斯聽了，更是沒商量的連連搖頭。「這麼說吧，不怕你笑話，我們寫劇本的都明白，一般能寫的題材就是嘲笑和挖苦我們自己，以及跟我們差不多的人——窮人、小職員、女支女、混混、走私販子等等，連下城區的黑幫最好都別涉及。黃段子和開點兒下流笑話什麼的是我們主要吸引顧客的手段。」

說起這個，柯蒂斯真是一臉通紅。說起來是劇團老闆，藝術家……其實劇團中的一半人靠兼職，另一半的人需要出賣色相才能維持生活和劇團運轉。但沒辦法，這裡面的道道要是不說透了，他真擔心眼前的這個精靈少年不知好歹的將本子捅出去。「跟這位莎士比亞比，他是這個，而我們是這個。」他比了個天上地下的姿勢。

「為什麼呢？我跟你說件真事兒，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前年，我寫了個劇本，是關於貴族和他情婦的故事。因為沒人寫過這個題材，恰巧我又看得多了，寫起來很順手。而且你知道，裡面的……咳咳情節比較多，看起來相當有勁兒！劇團看劇本很精彩，捨不得放棄，就排練了出來，並在午夜演出了幾次，場場爆滿！

然而從那時候起，我們的噩夢就來了！演出的幾個演員加上我，一個月連續遭到了十幾次刺殺！原因你猜怎麼著，因為城裡的貴族都以為我們在影射他，急著派人把我們滅口……其實我踏馬影射誰了？我誰都沒影射，就是隨便寫了個故事而已！」

說到這兒，柯蒂斯苦笑著連連搖頭。「從那以後，劇院再排劇本就往回縮了。涉及貴族的肯定不行，但像您這個傷及無辜商人的，我們又干不出來，因此劇院也就不死不活的吊著……」

說起這個，彌爾頓跟蜥蜴頭都一時無語，他們都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情，深有同感。柯蒂斯只說了冰山一角，這世界要不是如此操蛋，他們又何至於寧可當逃兵叛國也要建自己的村子！

沈言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些人——這個世界已經停留在地球中世紀階段太長時間，卻半點兒都沒有向前發展的意思。別說資產階級萌芽了，由於對知識的封鎖和個人武力的徹底壟斷，本世界的貴族階級統治有著愈發牢固的傾向。因為火槍干不翻騎士，金錢無法買到權勢，巨萬家財一個特別稅就搜刮一空，唯有個人武力永恆。

規則傳統正在替代法律，守舊派成為王國永恆的中堅力量。更不要說，還有站在他們背後的神祗……警惕的注視著一切新生力量，隨時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

「其實錯的還是你們自己。」沈言想了想，直接插刀子的說道。「說白了，其實你們還是放不下王都的燈紅酒綠，寧可在泥坑裡打滾，也要守著不願意離開。你們的心裡還存著幻想，比如幻想某個大人物降臨劇團，對於你們的才華異常激賞，從此一飛衝天，甚至進入宮廷……我說的對嗎？

還有，你跟那些貴族婦人鬼混，其實也存著萬一碰到投機的機會這樣的念頭吧？」

柯蒂斯驚訝的抬起頭來，不是因為沈言說錯了，而是全都對。彌爾頓和奧瑪也都表情驚訝的看著沈言，隨即又有些恍然……對這裡面的玄機，恐怕幾個人加起來都沒有沈言通透，畢竟他是那啥嘛。

「所以說，你們就是圖樣圖森破。王都已經是一潭死水，秩序森嚴，你再在裡面折騰有個鳥用！還不如去當真正的吟遊詩人，不要專門去大城市，走鄉串戶，先把寫的故事傳揚出去！等到你名滿天下，還怕沒有站在宮廷上的那一天……」說道這兒，沈言停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主席說的「農村包圍城市」嘛！

畢業三年，在學校學習的知識中，發現最有用的居然是政治……

柯蒂斯被他煽動得有點兒心潮澎湃，他雖然在王都混的還小有名氣，其實心中知道，哪怕那些與他談情說愛的貴族夫人，恐怕心中也不大看得起他！在王都繼續廝混下去好像確實如沈言說的那樣，終將一事無成！

而且當個真正的吟遊詩人還有個好處，那就是什麼都能說，不怕犯忌諱——某些地方貴族和平民，尤其喜歡聽王都貴族的陰私醜聞。就算被通緝，大不了換個身份繼續遊歷。沒了劇院那處容易被人抓住的「要害」，天下誰能抓得住他！

哦，除了沈言。

「可是……就算劇本寫的好，也很難宣傳開吧。」柯蒂斯回歸現實。在王都他的劇本還能搞點兒「藝術」，在鄉下，那基本上就是奔著下三路去了，高雅的沒人喜歡聽。再就是一些古老的英雄故事什麼的，聽過幾百遍的東西。

「沒事兒，這個我來幫你搞定。」沈言隨意的揮揮手，心說在故事中加點兒黃段子還不容易嗎，保證你很黃很暴力，還能把故事給說完整嘍。現代小說不就是干這個的嘛——《基督山恩仇記》要是沒有那些尋寶、炫富、復仇的情節，誰在乎作者藏在裡面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