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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適者生存 42、古玩商

所屬書籍: 駐京辦主任(一)

  第二天下午,丁能通開車從黨校接了賈朝軒,直奔什剎海方向,北京的風景去處不可勝計,什剎海是丁能通最愛來的地方。因為丁能通認為北京最有味兒的地方就是什剎海。

  什剎海的味兒,藏在碧湖綠柳間的清新里,藏在灰磚黛瓦間的嚴整里,藏在鳥籠棋局間的閑適里。這個「味兒」,可說是風度非凡,絲絲入扣而又從容不迫,是非經歷千年洗禮的古都所不能得的。

  靠近岸邊的湖面開滿了荷花,陽光照射在粉色的花瓣上,讓人能清楚地看到花瓣上的經脈,荷花立在墨綠的寬大的荷葉間,好似芭蕾舞演員足尖點地,儀態萬方。

  透過車窗遠遠望去,遠處飛檐赤柱的亭台樓榭與近處的荷花相呼應,湖邊波光瀲灧,遊船點點,湖的西岸楊柳依依,隨風曼舞。

  湖邊的樹陰下,幾位老爺子擺開棋局,鏖戰正酣,只見其中一位老者,搖著撲扇,穿著寬大的背心,褲腳挽至膝蓋處,身邊不時閃過三輪車夫,上身黃坎肩,下身收腳褲,足登「千層底」,肩上搭一條毛巾,車蓬或紅,或黃,黑色車身,黃銅車把,橙黃的繡花坐墊,鋥亮的電鍍瓦圈,透著精神,丁零零,——清脆的鈴聲和著「借光了您哪」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一串串車流就像一條條流動的彩練,飄忽在衚衕里,點綴於綠葉老槐之間。丁能通逛恭王府就是坐的三輪車,車夫用地道的北京腔,張口明清,閉口民國,關於恭王府的軼事十有八九是這麼聽來的。

  見賈朝軒看得認真,丁能通問:「賈市長,在北京學習一年了,這一帶很熟吧?」

  「別提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北京。想不到,這地方這麼有韻味。」

  丁能通聽了賈朝軒的話不勝感慨,心想,「這些官當大了的人,出門動不動就賓士、飛機的,往返五星級酒店、洗浴中心、夜總會,哪裡會體會出城市真正的文化韻味?」

  「賈市長,這裡不僅有躲在衚衕里的中國傳統民間文化,還有瀰漫著紅塵和喧囂的都市酒吧。這裡不僅有百姓破舊的小院,也有達官貴人輝煌聳立的紅牆麗宮。離酒吧一條街不遠,就有古玩市場,一些絕跡北京街頭多年的民俗玩意兒都可以在這裡尋到。賣小人書的,吹唐人的,捏麵人的,縫小布驢、布老虎的,做風車的,應有盡有。」

  「你這位玩古董的朋友是怎麼認識的?」賈朝軒不放心地問。

  「賈市長,駐京辦主任如果不認識幾個玩古玩的朋友,那就是不稱職,這年頭跑『部』『錢』進也好,結交上層也罷,越是有頭有臉的越認識古玩、字畫,領導急用時搞不到真東西,這個駐京辦主任就別在北京混了。」

  「能通,我就喜歡你小子身上這股子靈氣。」賈朝軒讚賞地說。

  丁能通心想,「哪個駐京辦主任在北京混幾年都得成為京油子,港商來了,領導家屬來了,哪個不得陪著游王府,逛老街,訪古剎,觀故宮,登城樓,轉衚衕,嘗佳宴,泛輕舟。」

  賓士車七拐八拐鑽進了龍頭井衚衕,這裡南起平安大街,北至恭王府,柳蔭街,是老北京衚衕游的核心地段,也是參觀恭王府返程的必經之路,因此,丁能通最熟悉這條衚衕。

  只見衚衕東頭豎立起一口帶有軲轆的古井和一座有楷書篆刻著「龍頭井」三個大字的漢白玉石碑,看見這塊石碑,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三輪車游衚衕同車夫調侃的情景。

  北京城舊時就有「東富、西貴、北貧、南賤」的說法,富商多住在東城,達官貴人多住在西城,北城是普通老百姓,而南城住的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打把勢賣藝的人了。所以什剎海一帶居住的多是當官的皇親國戚。

  看看衚衕里的四合院的結構就知道主人是什麼官,官居幾品了。官家屋上的瓦是雙層的,百姓家房上的瓦只能是單層的;官家大門的門框上有柱子,百姓家是不許有的;官家門前有石墩,圓的石墩是武官家的,石墩的樣子就像個石鼓,方的石墩是文官的,有些石墩上有或蹲或趴的獅子,說明主人家裡與皇家沾親帶故,獅子越大說明與皇家的關係越近。

  門框上方有四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上官員的家,兩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下官員的家。四品以上官員就靠門洞的深淺來區分,四品官的家沒有門洞,三品官員家的門洞好象是三尺,二品是六尺,一品是九尺,官越大,門洞越深,正所謂侯門深似海呀!

  最有意思的是門框上沒有柱子,門前石墩小小的,像兩塊磚頭一樣沒有任何花樣,可瓦是雙層的,說明房屋的主人也是官,但是,是宦官。

  丁能通想到這兒,撲哧一聲笑了。

  「笑什麼?」賈朝軒不解地問。

  丁能通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賈朝軒也覺得有點意思,他說:「宦官也是官呀,但他們是沒有品階的,所以門框上沒有柱子,也沒有什麼文武之分,所以石墩僅僅好象磚一樣,另外,普通宦官不可能有外宅的,只有大宦官皇帝才會給他一個外宅,因此也就沒有門洞了。」

  「賈市長,我看今天官場上規定科級住八十五平米,處級住一百零五平米,局級住一百四十平米房子,與這衚衕的四合院等級如出一轍呀!」

  「能通,有了這些實實在在的標準才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呀,無論什麼社會都離不開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標準,沒有標準社會就亂套了。」

  丁能通心裡想,「自己這個駐京辦主任按官品算,頂多算六品,六品小官是絕對不能光宗耀祖的,還是按自己的願望自由自在地活著好。」

  想到這兒,他搖了搖頭,把賓士車停在一家古樸小巧的四合院門前。

  「賈市長,我這個朋友姓那,在煙袋衚衕有一家小古玩店,做人很低調的,但很精明,祖上與慈禧老佛爺沾親。」

  「與慈禧老佛爺沾親,應該姓葉赫那拉呀?」賈朝軒不解地問。

  「賈市長,清朝滅亡後,很多複姓的滿族人大多改為單姓了,比如和紳姓『鈕鈷祿氏』今天都改成姓鈕或姓郎了。姓葉赫那拉的,今天大多改成姓那了。」

  「你小子沒白當這個駐京辦主任,這麼說這位那先生要是退回一百年沒準兒就是一位王爺!」

  「可不是嘛!」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只見此人吊梢眉,三角眼,鼻子和嘴湊得很近,下巴鏟子似的向前翹起,雞胸、縮脖、聰明疙瘩滴淚痣,走路還略微發瘸,十足的敗相集於一身,只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灼灼生光,透著渾身筋節強悍。身穿粗布褂,腳踏千層底。

  丁能通趕緊介紹說:「賈老闆,這位就是那先生。那先生,這位就是賈老闆。」

  那先生熱情地將二位讓進了小院說:「賈老闆被我的樣子嚇著了吧?」

  「哪裡,哪裡,相書上有破貴相一說,正所謂否極泰來,那先生是大福大貴的相呀!」賈朝軒隨和地恭維道。

  其實,賈朝軒說的不假,相學裡確有這麼一說,丁能通不禁暗自嘆服賈朝軒的眼力,心想,「看來,賈朝軒私下裡沒少研究《易經》啊!」

  四合院是在老四合院的基礎上重建的,邁進朱漆的如意門,迎面是山水影壁,進入大門後第一道院子,南邊有間朝北的房屋,舊時稱作倒座,常用作賓客居住或者男僕人居住,如今被那先生改成了鍋爐房,整個四合院的熱水、暖氣都由這裡供應。

  經過垂花門就進入了正院,兩株石榴樹分別立於院子東西兩側,翠綠的枝葉伸向藍天。一株石榴樹前放著一個石頭做的四方魚缸,幾尾金魚游弋其中,悠然自在。另一棵石榴樹上掛著一支鳥籠,一對虎皮鸚鵡在籠中跳躍著,藍翎在閃光,翎翅上的一道道黑紋像浮動的波浪,它們喜滋滋地尖叫著,似乎預感到了小院里有喜事降臨。

  「老那,你這個院子是新建的,為什麼把老院子拆了重建呢?」丁能通不解地問。

  「原來門前這條街很破,我也懶得重建,這不龍井街重建了嗎,我也萌生了重建四合院的心思,原來房子太舊了,也沒有排水排污管道,水壓、電容也不夠,後來考慮再三,還是推倒重建了,只保留了院子里這兩棵百年石榴。」

  「四合院講究磨磚對縫兒,費了不少功夫吧?」

  「可不是,整整弄了兩年。」

  那先生把賈朝軒和丁能通讓進正房,並親自為二位沏了好茶,正房已經被改造成了客廳,與眾不同的是博古架上擺滿了形態各異的玉石,最有意思的是客廳一隅的一架鴉片大床,曾是舊時隱君子吞雲吐霧的地方。

  那先生見賈朝軒盯著鴉片大床出神兒便說:「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現在我用來躺在上面看書喝茶。」

  「看來,那先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啊!」賈朝軒羨慕地說。

  「老那,把東西拿出來吧,讓賈老闆看看貨。」丁能通一邊喝茶一邊說。

  那先生應聲出去了。

  「能通,能保證貨是真的嗎?」賈朝軒疑神疑鬼地問。

  「賈市長,我給肖市長當秘書時就認識他了,沒少打交道,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正說著,那先生端著一個包著黃布的盒子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層一層地將黃布打開,露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漆器盒子。

  「不瞞二位,這個漆器盒子是後配的,圍棋罐和圍棋子都是明後期的東西,這種棋子又稱『永子』,而且是御用的貢品。」

  那先生一邊說一邊將漆器盒子打開,取出棋盤和棋罐,棋盤和棋罐是紫檀的,由於年代久遠,看上去黑糊糊的,只是那罐子里的棋子著實不凡。白子潔白似玉,潤而發光,色如嫩牙,晶瑩可愛,黑子烏黑透碧,照光而成墨綠色,且四周有一種神奇碧綠的光環,但著盤則呈黑色。黑白棋子看上去很像天然玉石琢磨而成,重扣不碎,著盤聲鏗,手感舒適。

  「那先生,據我所知,『永子』在民國初年就已經失傳了,怎麼證明這就是『永子』?」丁能通問得很內行。

  「丁老弟,關於『永子』,有一個傳說,相傳九百多年以前,呂洞賓來到永昌郡,在龍泉池畔的塔盤山下,見到一個孝敬母親的窮苦農民,為了周濟這個農民,呂洞賓就教他用當地盛產的瑪瑙和琥珀鍛造圍棋出售,從此母子擺脫了困境,『永子』傳播於世。據記載,『永子』始於唐宋,盛於明清,為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厚愛,也是進獻皇帝的貢品,所以,《永昌府志》記載:永棋,永昌之棋,甲於天下,其製法,以瑪瑙合紫瑛石研粉,加以鉛硝,投以葯料,合而鍛之,用長鐵蘸其汁,滴以成棋。所以,棋子看上去質地細膩玉潤,堅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圓而不橢,其色澤柔和,光不刺目,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線自然,造型別緻。你說民國初年失傳,是配製的秘方失傳,明清時期盛行的『永子』仍有流傳,我這副就是祖上傳下來的。」

  那先生不慌不忙地介紹了一番,說得丁能通和賈朝軒面面相覷。

  「那先生,」良久,賈朝軒說,「不瞞你說,東西不怕貴,但要保真,因為送人一旦送了贗品,你我都不好做人了。」

  賈朝軒冒昧地說出了心裡話,讓丁能通覺得有些尷尬。

  「賈老闆,我們玩古董的有一句俗話,叫懂的人不玩,玩的人不懂,因為懂的人不會吃進假貨,不懂的人對真貨也不感興趣,惟有似懂非懂的人容易把假貨當真貨買了,還自我陶醉不已!古玩商對似懂非懂的收藏者最敢蒙。但二位都不是收藏者,是買了辦正事的,丁老弟又不是第一次從我這兒拿貨,所以,賈老闆儘管放心,何況,我還靠丁老弟給我帶客人呢!」

  那先生說得誠懇,丁能通只好打圓場說:「老那,我和賈老闆的確對『永子』不懂行,又急著用,不管是真是假,你開個價吧。」

  那先生打了個手勢,卻一言未發。

  「太貴了,太貴了!」丁能通搖搖頭,然後,捏了一下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麼樣?」

  那先生連忙搖頭。

  「老那,」丁能通說,「我不懂真假,但行情還是略知一二的,」說完,丁能通又捏著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麼樣?」

  老那終於開口了,「這些,這是底價了。」

  「這樣吧,」丁能通一咬牙說,「尾數去了,咱們就成交!」

  那先生直搖頭,像是吃了大虧一樣苦笑道:「賈老闆,丁老弟太精明了,要是入了我們古玩行必定馳騁江湖無敵手啊!」

  「那先生,買的沒有賣的精,如果是真的,這個價確實是個朋友價,希望我們留個念想兒,以後還會再來。」賈朝軒誠懇地說。

  「賈老闆,我求之不得啊!不瞞你說,古玩行的韻味就在真真假假之間,去年,我就遇上了一件趣事,有一個小青年,在潘家園舊貨市場上花三百元買了一隻不起眼的古玉,到煙袋街我的古玩店轉手以一千元的價賣給了我,我當時覺得這塊玉不一般,但怎麼不一般也說不上來,後來,我店裡來了一位新加坡商人,看上了這塊玉,我就以五萬元賣給了他。他回國後找人鑒定,認為是假貨,便又回到我的店要求退貨,我堅持認為是真的,新加坡商人不依不饒,最後鬧到了鑒定部門,結果專家不僅認為玉是真的,而且還是填補了我國歷史空白的文物!專家們找了家贊助單位,以二十五萬元的價格買下,然後捐給了博物館。」

  「看來古玩市場有撿不盡的便宜,吃不盡的葯,覓不盡的寶貝,上不盡的當啊!」賈朝軒感慨地說。

  「前不久,咱們東州海關也鬧了一個大笑話,」丁能通眉飛色舞地說,「截獲了一大批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為確定這批走私文物的真偽和價值,海關請來八位專家鑒定。老專家細察後,一致認為這批明清時期官窯瓷器是國內罕見的珍品,其中,還有國家一級文物,海關方面順藤摸瓜,來到江西景德鎮賣主家中,那賣主得知來意後,不慌不忙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浴盆來,裡面裝滿了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海關人員大喝道:這些東西哪裡來的?賣主理直氣壯地回答:本人仿著玩玩,犯什麼法?在場的專家聽後大驚失色地說:看不懂了,真看不懂了!海關人員和專家看了賣主製作的尚未燒制的器物,這才消除一絲顧慮。」

  「我告訴你們,在古玩市場上,凡是所謂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十有十是假貨,萬萬不能上當啊!」

  那先生的話意味深長,讓賈朝軒對手中的『永子』也多了幾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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