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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追憶

  這幾天連續悶熱,坐著不動都一身身地出汗,最後老天爺終於憋出了一場大雨,雨下得都冒了煙,終於給燥熱的城市降了降溫。

  雨後的潘家園古玩市場熱鬧非凡,在家忍了好幾天的業餘收藏家和古玩愛好者們,紛紛趕來淘換玩意兒。

  大金牙忙著跟一個老主顧談事,胖子正在跟一對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夫妻推銷我們的那隻繡鞋,胖子對那倆老外說道:「怎麼樣?您拿鼻子聞聞這鞋裡邊,跟你們美國的夢露一個味兒,這就是我們中國明朝夢露穿的香鞋,名……名妓你們懂不懂?」

  這對會一點中文的外國夫妻,顯然對這隻造型精緻的東方繡鞋很感興趣,胖子藉機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兩萬,這價錢把倆老外嚇得扭頭便走。經常來中國的外國人,都懂得討價還價,胖子見這對外國夫妻也不懂侃價,就知道他們是頭一回來中國,於是趕緊把他們攔回來,聲稱為了促進中外交流,在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可以給他們打個折。

  我坐在一旁抽著煙,對古玩市場中這些熱鬧的場面毫無興趣,從陝西回來之後我到醫院去檢查過,我和胖子背上的痕迹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什麼病也沒有檢查出來。

  而且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最近財源滾滾,生意做得很紅火,我們從陝西抱回來的聞香玉原石,賣了個做夢都要笑醒的好價錢,又收了幾件貨真價實的明器,幾乎每一筆,利潤都是翻數倍的。然而一想到孫教授的話,就覺得背後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每每想到這些就憂心忡忡,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緻來。

  那個可惡的、偽善的孫教授,死活不肯告訴我這個符號是什麼含意,而且解讀古代加密文字的技術,只有他一個人掌握,但是我又不能用強,硬逼著他說出來。

  古藍出土的那批龍骨雖然毀壞了,但是孫教授肯定事先留了底。怎麼才能想個法子,再去趟陝西找他要過來看看,只要我能確定背上的印記與精絕國鬼洞的眼球無關,我才能放心。可是那次談話的過程中,我一提到鬼洞這兩個字,孫教授就像發了瘋一樣,以至於我後來再也不敢對他說鬼洞那個地方了。

  孫教授越是隱瞞推搪,我覺得越是與精絕的鬼洞有關係。既然明著要孫教授不肯給我,那我就得上點手段了,總不能這麼背著個眼球一樣的紅斑過一輩子。

  夏天是個容易打瞌睡的季節,我本來坐在涼椅上看著東西,以防被佛爺(小偷)順走幾樣,但是腦中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做了一連串奇怪的夢,剛開始,我夢見娶了個啞巴姑娘做老婆,她比比畫畫地告訴我,要我帶她去看電影。我們也不知怎麼,就到了電影院,沒買票就進去了,那場電影演得沒頭沒尾,也看不出哪跟哪,除了爆炸就是山體塌方。演著演著,我和我的啞巴老婆發現電影院變成了一個山洞,山洞中朦朦朧朧,好像有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大驚失色,忙告訴我那啞巴老婆,不好,這地方是沙漠深處的無底鬼洞,咱們快跑。我的啞巴老婆卻無動於衷,猛然把我推進了鬼洞,我掉進了鬼洞深處,那洞底有隻巨大的眼睛在凝視著我……

  忽然鼻子一涼,像是被人捏住了,我從夢中醒了過來,見一個似乎是很熟悉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那人正用手指捏著我的鼻子,我一睜眼剛好和她的目光對上,我本來夢見一隻可怕的巨大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突然見到一個人在看自己,嚇了一跳,差點從涼椅上翻下來。

  定睛一看,Shirley 楊正站在面前,胖子和大金牙兩人在旁邊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胖子大笑道:「老胡,做白日夢呢吧?口水都他媽流下來了,一準是做夢娶媳婦呢。」

  大金牙對我說道:「胡爺醒了?這不楊小姐從美國剛趕過來嗎?說是找你有急事。」

  Shirley 楊遞給我一條手帕:「這麼才幾天不見,又添毛病了?口水都流成河了,快擦擦。」

  我沒接她的手帕,用袖子在嘴邊一抹,然後用力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這才迷迷怔怔地對Shirley 楊說:「你的眼睛……哎,對了!」我這時候睡意已經完全消失,突然想到背後眼球形狀的紅斑,連忙對Shirley 楊說道:「對了,我這幾天正想著怎麼找你,有些緊要的事要和你講。」

  Shirley 楊對我說道:「我也是有些重要的事。這裡太吵鬧了,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談吧。」

  我趕緊從涼椅上站起來,讓胖子和大金牙繼續照顧生意,同Shirley 楊來到了古玩市場附近的一處龍潭公園。

  龍潭公園當時還沒改建,規模不大,即便是節假日,遊人也並不多,Shirley 楊指著湖邊清靜處的一條石凳說:「這裡很好,咱們在這坐下說話。」

  我對Shirley 楊說:「一般搞對象壓馬路的才坐這裡,你要是不避嫌,我倒是也沒什麼。這小地方真不錯,約約會正合適。」

  Shirley 楊是美國生美國長,雖然長期生活在華人社區,卻不太理解我的話是什麼意思,問道:「什麼?你是說戀愛中的情侶才被允許坐在湖邊?」

  我心想兩國文化背景差別太大,這要解釋起來可就複雜了,便說道:「人民的江山人民坐,這公園裡的長凳誰坐不是坐,咱倆就甭管那套了。」說著就坐了下去。

  我問Shirley 楊:「陳教授的病好了嗎?」

  Shirley 楊在我身邊坐下,嘆了口氣說:「教授還在美國進行治療,他受的刺激太大,治療狀況目前還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

  我聽陳教授的病情仍未好轉,心中也是難過,又同Shirley 楊閑聊了幾句,就說到了正事上,當然不是讓我還錢的事,和我所料一樣,是為了背上突然出現的眼球狀紅斑。

  不僅是我和胖子,Shirley 楊和陳教授的身上也出現了這種古怪的東西。那趟新疆之行,總共活下來五個人,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還有個嚮導,沙漠中的老狐狸安力滿,他身上是否也出現了這種紅斑?

  Shirley 楊說:「安力滿老爺爺的身上應該不會出現,因為他沒見過鬼洞。我想這種印記一定是和鬼洞族的眼球有著某種聯繫。」

  關於那個神秘的種族,有太多的秘密沒有揭曉,但是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包括那個不知通向哪裡的鬼洞,都已經被永遠地埋在黃沙之下,再也不會重見天日。

  我把在陝西古藍從孫教授那裡了解到的一些事,都對Shirley 楊講了,也許她可以從中做出某種判斷,這個符號究竟是不是鬼洞帶給我們的詛咒。

  Shirley 楊聽了之後說道:「孫教授……他的名字是不是叫作孫耀祖?他的名字在西方考古界都很有威望,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幾個古文字破解專家,擅長解讀古代符號、古代暗號以及古代加密圖形信息。我讀過他的書,知道他和陳教授是朋友,但是沒機會接觸過他本人。1981年,埃及加羅泰普法老王的墓中,曾經出土過一批文物,其中有一支雕刻了很多象形符號的權杖,很多專家都無法判斷符號的含義。有一位認識孫耀祖的法國專家寫信給他求助,得到了孫教授的寶貴建議,最後判斷出這支權杖,就是古埃及傳說中刻滿陰間文字的黃泉之杖。這一發現當時震驚了整個世界,從此孫教授便四海聞名。如果他說這種符號不是眼睛,而是某種象徵性的圖言,我想那一定是極有道理的。」

  我暗暗咋舌,想不到孫教授那古怪的脾氣,農民一樣的打扮,卻是這麼有身份的人,海水果然不可斗量啊。我問Shirley 楊:「我覺得這個是符號也好,是文字也罷,最重要的是它是吉是凶?與精絕國那個該死的遺迹有沒有什麼關係?」

  Shirley 楊說:「這件事我在美國已經找到一些眉目了,你還記得在扎格拉瑪山中的先知默示錄嗎?上面提到咱們四個倖存者中,有一個是先知族人的後裔,那個人確實是我。我外公在我十七歲的時候便去世了,他走得很突然,什麼話都沒有留下。我這趟回美國,翻閱了他留下來的一些遺物,其中有本筆記,找到了很多驚人的線索,完全證明了先知啟示錄的真實性。」

  看來事情向著我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個像噩夢一樣的鬼洞,避之唯恐不及,它卻偏偏像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了身上。我們是否被精絕古國詛咒了?那座古城連同整個扎格拉瑪,不是都已經被黃沙永久地掩埋了嗎?

  Shirley 楊說道:「不是詛咒,但比詛咒還要麻煩,扎格拉瑪……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從頭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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