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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守守是真饿了,在飞机上午餐没有吃,这间餐厅的野鸭炖建莲和瑶柱胶羹她向来都很喜欢,因为离宿舍太远,她自己很少过来常今天席间正好有这两个菜,所以她一言不发,只管自己吃自己的,对万宏达的高谈阔论充耳不闻。结果那位万总偏偏不识趣:“叶很沉默啊,是不是跟我们这样的生意人没有共同语言,嫌我们太俗?”

  她出于礼貌笑笑:“哪里,万总见识渊博,我年轻识浅,插不上什么话。”

  她这么一说,万宏达当真是心怒放,顿时兴致勃勃:“叶平时喜欢什么运动?明天是星期六,不如我请大家去打高尔夫。如今潍司代理着一个国际著名的高尔夫用具品牌,所以本市几个高尔夫球场我都是常客,我还是XX俱乐部的会员,不知道叶平常喜欢在哪个球场打球?”

  “谢谢,我不太会。”

  “没关系,像叶这样的聪明人,包管一学就会。高尔夫是时伤动,叶这么时髦的人,不会打球可真是一种遗憾。”

  守守终于粲然一笑:“是吗?”

  包房中灯火辉煌,她这般盈盈一笑,双眸直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看得那万宏达心旌神摇,几难自持。起初觉得这小实习生虽然年轻漂亮,不过有点孩子气,脸又清冷,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没想到笑起来如此明媚动人。他素榔大气粗惯了,从来没觉得追人有什么难度,顿时躇踌满志。

  吃完了饭万总果然提议去打灯光球场,被头儿婉拒:“万总,您看看,我们都是刚下飞机,在外头好几天了,风尘仆颇。您说要给我们洗尘,盛情难却,我们一出机场就奔这儿来了,现在酒足饭饱,也该回家洗澡睡觉了。下次,下次一定领略万总的球技!”

  万总这才哈哈一笑,说:“好!好!下次一定!”

  守守第二天就把这人给忘了,所以过了半个月,栏目组应邀去某高尔夫球场做一档节目,头儿说:“这万总还真是上心,说请咱们打球,竟然还真被他鼓捣成了。”她一时都没想起来是哪个万总,到了球场后见到一身白球衣的万宏达,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个万总啊。

  万宏达今天打扮得很精神,穿了一身雪白球衣,头戴一顶白球帽,更显得红光满面。守守这次学乖了,跟在同事的后头,只冲他礼貌的笑笑。万总倒没把握不握手放在心上,笑眯眯的说:“叶,这里是本市最贵的高尔夫俱乐部,你别看这里炕到几个人打球,那是因为会员都是非富则贵。”

  守守心想人少是因为这种季节都快封场了,谁还来吹冷风?像叶慎宽那么懒的人,一过十月,偶尔动了打球的念头,也改去珠海或三亚,在温暖的南中国海岸挥杆了。至于作派更奢侈的,都直接飞皇家墨尔本了。

  不过深秋的球场风景十分漂亮,高大的枫树、槭树、栌树、银杏……叶子红得像火,黄得似扇,层林尽染,静水云天,连沙坑都在一片秋林环衬下显得似澄金。

  高尔夫这两年确实是时髦运动,栏目组的同事们差不多人人都练过几杆,在练习场就跃跃试,只有守守懒得动,独自留在会所喝茶。

  一杯果茶还没有喝完,万总却回来了:“叶怎没下场玩玩?”

  “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万总笑眯眯拖开椅子坐下来:“我水平虽然不高,也打了两年了,打球真的很简单,真的。”

  守守眼底微蕴着一点笑意:“是吗?”

  万总被她这一笑都笑得有点目眩神迷,不由得脑门发热,说道:“要不这样,我和叶打个小小的赌,比如三杆的洞,只要叶今天十杆内能打一个球上果岭,我就请叶吃饭,如果今天叶一个球也打不上去,叶就请我吃饭。”

  守守想到跟易长宁的那次赌约,连眼眶都红了,心下盛怒,想凭你也想学易长宁?脸上却是笑靥如:“好啊,不过您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您财大气粗,只叫您请我吃顿饭,太便宜您了,不如我们赌点更直接的,小赌怡情嘛。”

  她语气似乎透着怯意,两颊红红的,仿佛是不太好意思,这种娇俏的小儿态,看得万宏达晕头转向,只会笑了:“那你说赌什么?”

  守守说:“您说赌什么,我们就赌什么。”

  万宏达把大腿一拍,说:“爽快!我就喜欢叶这样的爽快人。这样,三杆的洞,只要你十杆内把球打到果岭上,我就输叶两万块,少一杆,我就再输两万。要是叶打出一个标准杆,我再输叶十万,不过,多打一杆你就少赢两万哦!”

  心想这妮子年纪轻轻,又刚从校门出来,就算有机会练过几天高尔夫,孩子通常力量不够,七八杆能打上果岭就相当不错了,今天拼了上十万,博红颜一笑,也是值得的。

  守守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住他,有点孩子气的问:“那我要是输了呢?”

  “只要叶答应我一个约会就可以了。”

  “那不公平,”守守嘟起嘴来:“我要是老打不上果岭,就输定了。要不您让我多打几个洞,我听人说,打球有四洞赛,我们赌四个睹不好?”

  万总心里一乐,只有四球比洞赛或四球比杆赛,哪有四洞赛,这叶果然是外行。不过等她把四个三杆洞打完,只怕天都黑了,于是说:“行,不过输一个洞,叶久答应我一个约会,如果叶四洞皆输,可要答应我四个约会哦!”

  守守抿嘴一笑:“好。”

  万总于是非常高兴的叫过服务生,替她挑了球僮,租了整套的球具,一起去球场。

  守守今天倒穿了一身红,站在草地上,秋深阳光下仿佛小小一团火焰,也不等球僮动手,自己从球袋里抽了根球杆,拿在手里比划了比划,越发像个小孩子,仿佛跃跃剩万宏达忍住笑告诉她:“这是推杆,开球通常用1号杆。”

  “哦?”她认真看了看:“哪根是1号杆?”

  球僮也仿佛有点忍俊不,将1号杆抽出来递给她,她拿在手里试了试,作了一个挥杆的动作,倒挺有模有样。万宏达不由夸了句:“不错!”

  守守摆好了姿势,又抬头看了看:“今天是东南风。”还没等万宏达想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非常流利地一杆挥出,动作竟比职业选手更娴熟洒脱,姿势更是优,整个人仿佛一道光焰,瞬息间明无匹。万总看得睁大了眼睛,她只管笑:“万总,看球啊!”

  小小白球正越空而去,穿过秋季湛蓝的天空,划出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果岭上,离痘过20码左右,看得球僮都忍不住鼓掌:“漂亮!”

  守守伸出根手指,调皮的摇了摇:“万总,一杆上果岭,我少打了九杆,每杆两万块,一共十八万哦。”

  万宏达还没回过神来,只得笑了一笑,等走到果岭上,她以漂亮的姿势一杆推球进洞,他笑得就更勉强了。

  守守还是一脸孩子气的天真笑容:“逮到只小鸟,你说打出par就再加十万块,我虽然少打了一杆,但事先没约定,我也不好意思跟万总您计较,还是算十万吧,那么这个洞一共二十八万。”

  万宏达听她这样说,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没想到这妮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水平。四个洞打完,他输掉整整一百零八万,因为其中有个洞守守两杆才打上果岭,还有一个洞比标准杆多打了一杆,她吐了吐舌头:“这套杆用着不太称手,所以多打了一杆。幸好一杆才两万块,对不对万总?”

  看着万宏达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白,这么冷的天气,竟然一头大汗,守守正在暗自好笑的时候,后脑勺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弹指。

  回头一看,竟然是纪南方,上次从他公寓出荔,一直没见过他了。难得今天他也穿白,白的球衣,倒真有那么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然理会守守,只将万宏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转过脸来问她:“你在这儿干吗?”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她没好气:“打球啊。”

  “哟,那可真稀罕,都多少年没看到你打球了。当年青少赛拿冠军后,你不是就嚷嚷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吗?”他看看球袋,问:“你自己的球杆呢?”

  “没带。”她怕他知道前因后果要挨骂,赶紧问:“天气这么冷,怎么有兴致来打球?”

  夕阳正好照在他脸上,光线令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有点不悦:“我乐意不行啊?”

  她一偏头就看清他身后不远处,不仅站着球僮,还站着一个孩子,跟他平常带的伴不太一样,虽然模样仍旧很漂亮,不过很年轻,长头发大眼睛,穿着球衣青洋溢,仿佛还是个大学生。

  她不怀好意的笑:“纪南方,你最近品味变了?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原来是心甘情愿替人当教练……”

  话音未落头上又挨了一记爆栗,她拿手捂住额角,抱怨:“很疼耶,你恼羞成怒也别下这样的狠手啊。”

  他“哼”了一声,说:“你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看我不告诉你哥。”又看了万宏达一眼,才对守守说:“瞧瞧你最近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回头让你哥知道一定骂你。”

  万宏达本来输得肉痛,兀自没回过神来,又陡然冒出这么个人来,跟守守动手动脚,神亲昵。心中正不爽到了极点,待听到他话里有话,更是火上浇油,一口恶气正好发作出来:“谁是乱七八糟的人?你他妈骂谁呢?”

  纪南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呛过,听他出口伤人,愣了一下才说:“就骂你,怎么着?”

  “怎么着?你丫活腻了是不是?”

  纪南方哈哈大笑:“好!好!我还真是活腻了。”

  守守见他不怒反笑,连说两个“好”字,知道大事不妙,纪南方的脾气手段她都是知道的,只怕这万总要倒大霉了。这个万宏达虽然有点迷迷讨人厌,但也没犯什么大错,而且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才惹到纪南方,所以她当机立断,拖了纪南方走:“我饿了,我们吃饭去,今天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她用力拽纪南方的衣袖,纪南方都纹丝不动,她愁眉苦脸:“三哥!”拉着他胳膊肘又摇又晃:“三哥,我真饿了,我胃疼!”

  纪南方这才终于瞥了她一眼:“活该!穿得这么单薄上球场来吹风,不胃疼才怪!”

  “我想吃鲨鱼骨云吞。”她拽着他往外走:“上次那家就很好吃,你有没有带司机来?我们今天再去。”还不忘招呼他带来的孩子:“!我们一起去吃饭。”

  纪南方怒意未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

  “行了行了!”守守改推他:“走吧走吧。”连哄带骗把他弄上了电瓶车,三人一块儿坐车出了场子。守守于是给栏目组组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舒服想先走,组长当然满口答应。

  见她挂了电话纪南方就问:“你刚说你们是来录节目的,你怎么又跟那种人打球?你们台拿你当公关使唤啊?那人到底是干嘛的?”

  守守心想多说无益,他要是在哥哥们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又得挨训。看到他的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却是一部半新不旧的黑奔驰,不由好笑:“怎么突然艰苦朴素了?你那新的SLR小跑呢?”

  “老头这两天正寻我晦气呢,我还弄几百万的车招摇过市,万一传到他耳朵里去,那不是找抽么?”

  她觉得好笑:“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惹得他发脾气。”

  他斜睨了她一眼:“小孩子别多问。”

  她不服气:“你才是小孩子呢!”停了停,忍着笑说:“要不你也弄一部辉腾,那车好,人人看到都以为是帕萨特新款。”

  纪南方终于笑出声来:“就你的嘴最损,辉腾的代理商一定被你气死,百多万的车被你形容得一钱不值。”

  守守不理他,笑眯眯的对他伴说:“你好!我叫叶慎守,是纪南方的。”

  那孩子一直在听他俩说话,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倒真是眸如点漆,灵动乖巧:“你好!我叫陈静。”

  两个孩子说起话来,陈静果然还在念书,她也是大四,比守守只大几个月,所念的外国语大学和守守的学校不过一墙之隔,两人顿生亲密之感,等到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手挽着手了,倒把纪南方撂在了一边。

  鲨鱼骨云吞果然鲜宜人,守守吃饱了心情大好,跟陈静也颇谈荡,她们说得热闹,见纪南方看腕表,守守于是问:“你又约了人?”

  没等纪南方答话,陈静就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于是纪南方叫司机送陈静先走,陈静问:“那你们呢?”纪南方说:“不要紧,我叫人再开车来。”

  等车来了,他送守守回去,守守一时忍不住,说:“纪南方,你要是认真呢,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要是玩玩呢,何必招惹这种小姑娘。”

  纪南方直发笑:“什么小姑娘,人家不比你还大几个月?小毛丫头,倒教训起我来了。”

  守守“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没过几天,守守忽然接到纪南方的电话:“丫头,在哪儿呢?我来接你,跟我试车去。”

  守守一听到试车就脸发白,因为叶慎容一段时间突然迷上跑车,有次从英国弄回辆82年的莲,兴致勃勃拉她去试车。结果这么古董的车,叶四公子也只用了97分钟就从市区跑到了渤海湾边海堤上。只差没在四环主干道上玩飘移,把守守给吓得够呛,从此后凡是叶慎容叫她试车,她都抵死不从。

  没想到纪南方也会找她试车,所以她吱吱唔唔:“我在宿舍睡午觉呢,你那朋友呢?要不你跟她试车去吧。”

  “什么朋友?”

  “陈静,”她耐心的提醒他:“外语学院那个,特漂亮。”

  纪南方“哦”了一声,说:“早掰了。你别睡了,我马上过来接你。”不等她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他上次送她只到楼下,今天是第一次到她的宿舍里来,所以进门后很有兴致的环顾四周,其实台里已经十分照顾了。不过房龄略旧,很紧凑的两室两厅,阳台还是朝西。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俱,地板看得出儡新,应该是刚换过的。所以他忍不住问:“你还打算在这儿常住?”守守心虚反问:“谁说我打算常住了?”

  纪南方说:“你把地板都换了,难道不是打算常住?”

  守守怕他向叶慎宽告密,只得硬着头皮撒谎:“搬进来之前台里替我换的,原来的太旧了。”

  纪南方笑了一声,指了指脚下:“意大利进口的ListoneGiordano,你们台再有钱,也没奢侈到给员工宿舍铺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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