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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所属书籍: 天幕红尘

1

戴梦岩在巴黎新区出租的店面房5月28日就合同期满了,承租方在迁移过程中遇到一些麻烦故而拖延了几天,戴梦岩直到6月5日才收回房子。收回店面第四天的下午,她与约定的一家装潢公司去店面看房屋结构,商议服装店的装修事宜。中午她小睡了一会儿,两点钟刚过,她收拾装束做出门准备,这时候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

电话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梦岩吗?我是梁哥。”

戴梦岩好久没跟梁士乔有联系了,高兴地说:“梁哥,是你呀。”

梁士乔说:“我到巴黎了,刚安顿好,这就准备去找你呢。这次来的人多,除了看你还有别的事,就没跟你打招呼,使馆派车来接了,我还给你带了几位客人。”

戴梦岩问:“客人,谁呀?”

梁士乔说:“都认识,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戴梦岩说:“我约好了一家装修公司下午3点看房子,店面收回来了,设计装修方案之前他们要实地看看,可能他们已经出来了,临时取消已经来不及了。”

梁士乔说:“那就去店里吧。”

戴梦岩说:“店里都空了,连杯水都没有,怎么招待客人?你还记得那条街上有个咖啡馆吧,我安排好装修公司的人看房子,然后在咖啡馆门口等你们,那里好一些。”

梁士乔说:“先见面,见了面再说。”

戴梦岩说:“好吧。”

戴梦岩放下电话,收拾好装束就匆匆出门了,驾车去门面房。

装潢公司的人果然已经提前到了,来了两男一女三个人,都是法国人。项目负责人是一位漂亮女士,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另外两位一个设计师,一个是设计师助理,设计师助理端着一台照相机,肩上还挎一个棕色牛皮工作包。

戴梦岩打开店门,领他们进店里实地察看、拍照、测量。

门面房是一厅三室结构,之前的承租方也是经营服装,三室中较大的一间当库房,两个小间一个用作试衣间,一个当办公室。房子里空空荡荡,属于承租方的东西都搬走了,只有办公室的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是她买房子时置办的,现在已经陈旧破损了。戴梦岩想着梁士乔和几个客人要来的事,独自到办公室的那个房间查看,空间很小,她不清楚梁士乔所说的客人究竟是几个人,就是临时坐会儿空间也太狭小了。

她走过去,用英语对女负责人说:“帮个忙,让他们把办公室的桌子搬到厅里。”

女负责人就吩咐两个男士把办公桌搬到了厅里。

3把椅子,都是软座带扶手的,戴梦岩分3次逐一搬到营业厅,然后在靠近玻璃门的位置站着,透过玻璃观察外面,随时准备出来迎接梁士乔和几位客人。

很快,店门口开过来一辆使馆牌照的轿车,从车里下来4个人,果然她都认识,一位是中国著名电影导演黎中旭,一位是中国电影制片公司总经理张群,两位都是中国电影界大名鼎鼎的人物。还有一位是中国驻法大使馆的外交官徐正勋,戴梦岩与这个人没有接触,但是以前在一些场合有过碰面、寒暄,彼此都有印象。

戴梦岩迎出来,对走在前面的梁士乔叫了一声梁哥,然后就与后面的客人握手,称导演黎中旭为“黎导”、总经理张群为“张总”、外交官徐正勋为“徐先生”,逐一寒暄。

车子是由徐正勋驾驶的,他也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徐正勋在与戴梦岩握手时,特意将另一只手也附上,郑重地说了一句:“戴小姐,你受委屈了。”

戴梦岩当然注意到了这是一个外交官身份的人讲出的一句有定性含义的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就什么话也没说。

众人走进房子里的时候,正值装潢公司的人看完房子要走,戴梦岩先把装潢公司的人送出门,这才回来招呼客人。

5个人,3把椅子。戴梦岩见大家都站着,说:“你们坐,我和梁哥站着就好。”

徐正勋和蔼地笑着说:“我跟你说完那句话,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黎导和张总有事要跟你谈,你们坐,我跟梁先生站一会儿。”

张群坐下,对戴梦岩说:“你坐。黎导,你也坐。”然后说,“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计划拍个历史题材的片子,片名《革命先行者》,反映孙中山先生从辛亥革命到北伐战争这段历史,想请你出演宋庆龄,一是你演过宋庆龄,二是票房的考虑,你最合适。社会上有不少你的传闻,我们和有关部门接触了一下,他们很支持,希望促成这次合作,这我们就心里有底了。合同和剧本都给梁先生了,你先看看剧本,然后考虑一下给个答复。”

戴梦岩说:“好的,谢谢。”

黎中旭说:“戴小姐,大家都知道,台湾问题是中国的核心关切,两岸在一个中国的基础上搁置争议,积极拓展共识空间,促进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谋求两岸的和平、稳定和经济发展,将是两岸关系的发展趋势。《革命先行者》是两岸共识空间的重大题材,党政高层十分重视,从各方面都给予大力支持,同时这个本子也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和观赏性,预计会有广泛受众。我认为这个本子需要你,你也需要这个本子,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宋庆龄这个角色,我相信经过年初以来那些事件的磨炼,更有利于你理解和把握这个角色。”

戴梦岩说:“谢谢。”

徐正勋等黎导演说完,恰到好处地插话,随和而又客气地说:“戴小姐,你跟梁先生好久不见了,你们聊聊。我们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戴梦岩起身说:“好的,你们有事,先忙。”

戴梦岩送客,站在路边目送着汽车走远了,与梁士乔一起回到店里。

梁士乔坐下,从包里取出3个剧本和3份合同,其中一份就是出演《革命先行者》的片约合同,说:“你身价涨了,香港、内地,有路子嗅到内情的公司都给你涨了。”

戴梦岩对这句话沉默不语。

梁士乔说:“剧组定于9月5日在北京召开《革命先行者》电影开拍发布会,届时国务院广播影视行政部门的领导将出席发布会,在主要演员上台的时候,领导会跟你握手,会当众说一句:你受委屈了。9月11日是中秋节,国务院负责港澳台事务的部门将举行一个中秋茶话会,有国家领导人参加,你到了北京就会收到请柬。茶话会各大媒体都会报道,新闻画面和图片里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戴梦岩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梁士乔说:“是港澳事务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找我谈的,肯定是上面的意思。叶子农的案子背景复杂,官方这样处理是恰当的,你不是汉奸婆了,就是给叶先生正名了。”

戴梦岩说:“我懂。”

梁士乔沉默了一会儿,说:“对叶先生解除保护我是不赞成的,所幸还没出事。你现在面临着重要转机,趁现在还没出事,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做点什么?”

戴梦岩说:“做什么?无非是送回北京或再关起来,能做我早做了。我不懂政治,但是能让子农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东西,我就相信一定重要。如果他必须死的话,我宁愿让他死在巴黎,总比被当成汉奸死得体面。”

梁士乔说:“万一叶先生真有不测,你真担不起。”

戴梦岩说:“担不起就不担。”

梁士乔这次沉默了好久,说:“偌大中国,不缺你这点无谓的表示。”

戴梦岩说:“开始我也以为是表示,后来我才明白了,是态度,纯粹是个人态度。自己的事,不用表示给谁。”

梁士乔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房子,转移了话题,说:“还好,没动工,没动工就没什么损失。还是租出去吧,这些事情我来处理,你专心看本子。《革命先行者》不用说了,我希望另外两个本子也签了,这是两家香港公司投拍的,都跟你有过合作,人家一闻到风就来找我了,只要汉奸婆的事一明朗,你就是票房。这两个本子你可能不喜欢,但这已经是能挑出来算好的了,演艺圈你也知道,大家要彼此照应。”

戴梦岩说:“梁哥,我满脑子都是服装,突然有人来跟我说这些,我都懂,可就是不关我的事,没感觉。你给我点时间,我现在不在状态。”

梁士乔说:“那当然,我是先给你吹个风,别让梁哥太难做了。”

戴梦岩说:“好久不见了,晚上我请梁哥吃个饭吧。”

梁士乔说:“今晚不行,改天吧。今晚中法文化协会有个晚宴,是商议巴黎中国电影周的事,这是来巴黎前就定下的,香港来了两个代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邀请了。要是不忙的话,你送我一趟回酒店吧,说好的我们几个在酒店集合,统一接送。”

戴梦岩把合同和剧本都收进包里,说:“好,我送你回酒店。”

戴梦岩锁上店门,开车送梁士乔回酒店,汽车向巴黎市中心驶去。

路上,梁士乔说:“梦岩,我是你的经纪人,你是我朋友,你给我交个底,你和叶先生有可能吗?”

戴梦岩平静地回答:“没有。”

梁士乔问:“为什么?”

戴梦岩说:“你说过的。”

梁士乔说:“那是我的看法。”

戴梦岩说:“就是那样的。我是人,他是猫。”

梁士乔说:“叶先生做得很可以了,你做得也很可以了,都不错。”

说到这事,戴梦岩显得有些伤感,说:“这半年,我像活了半辈子。奥布莱恩是真让我开眼了,原来大众是可以这样被操弄的。以前我最烦娱乐记者,现在觉得他们那点八卦伎俩简直纯洁得像天使。和平年代,大家都忙着赚钱,可就是有人还得提着脑袋过日子。都说人各有志,说实在的,认识了子农我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各有志。”

梁士乔说:“是啊,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活法。”

戴梦岩说:“梁哥,如果有人跟你说:瞧你那穷酸样。你会生气吗?”

梁士乔说:“会的,人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戴梦岩说:“我就真跟子农这么说过,我故意的。你觉得子农会有什么反应?”

梁士乔想了想,说:“我想象不出来。”

戴梦岩说:“他没生气,还说谢谢。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谢我呢?他说:能让您获得优越感,这让我觉得我的穷酸也有了价值。这句话我一直记着,让我想了很多,比如吃得苦中苦方做人上人,比如出人头地,原来我们的快感、满足感、优越感是要从我比别人强里获取的,原来我们是这个活法。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想想常挂嘴边的爱心、善良,我突然觉得好假好假。子农真的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人各有志,突然你看见人不为财死了,鸟不为食亡了,你傻眼了,不知道为什么活了。”

梁士乔笑着问:“那叶先生怎么活呢?”

戴梦岩笑笑,说:“子农是不找死不找活,平常过日子。我没他那平常心,我活一天是一天,走哪儿算哪儿。”

梁士乔沉默了好久,说:“这次,你能演好宋庆龄。”

戴梦岩说:“这次演宋庆龄,我是真害怕了。”

梁士乔说:“你已经不再是明星了,你成熟了。”

2

送过梁士乔回酒店,戴梦岩开车去了塞纳河一处她常去的地方。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就像她跟梁士乔说的,她什么都懂,可就是不关自己的事。她需要静一静,整理一下思路。重返影坛将意味着她的生活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她的活动重心又回到了香港和内地。如果巴黎不再是她常态生活的地方,她与叶子农目前维系的状态也将受到影响,她不可能把叶子农一个人放在巴黎,当叶子农不再是汉奸的时候,北京对叶子农无疑是最安全的,而这也意味着,她与叶子农都将回到各自最初的生活。

塞纳河有一处台阶,长长的,宽宽的,那是她喜欢的一个地方。她把车停在附近,步行走过去,在离水面第三层的石台坐下,河水就在脚下涌动,水波柔缓地撞击着台阶,几只鸽子在旁边嬉戏,不远处的铁桥不时有游艇驶来,夕阳在河面上映满了金色余晖。

如果说以前她还看不清楚的话,那么现在她看清楚了,她与叶子农的关系原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如果叶子农图她的钱财、名气,她会藐视他,也就不会有什么以后了。如果她的钱财、名气对他是无效的,那么以她的价值观和思维是根本无法达到与叶子农默契的,而叶子农也不是一个只要有个女人上床就能过日子的人。

如果有机会,首先要解决的是叶子农的安全问题,然后才是其他。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想……

夜色渐临,河岸亮起灯光,她离开塞纳河去见叶子农。

自从叶子农恢复自由以后,她来叶子农这里就不再用钥匙开门的方式了,每次来都是先摁门铃。门开了,叶子农显然是刚吃过晚饭,从神态和饭后刚擦过嘴的油润能看出来。

戴梦岩这个时间来,叶子农以为是来找他一起吃晚饭,于是说:“我刚吃过饭,要知道你来我就不吃了,你该先打个电话。”

戴梦岩说:“不是来找你吃饭的。”

餐厅的大餐桌上仍然铺着一片时装杂志,戴梦岩走到餐桌前放下包,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杂志,很快归置成三大摞推到餐桌一端,餐桌上顿时腾出一大片地方。

叶子农看不明白,问:“杂志不用看了?”

戴梦岩说:“你坐。”

叶子农就坐下。

戴梦岩也坐下,问:“我还是首长吗?”

叶子农说:“当然是。”

戴梦岩又问:“能指示?”

叶子农回答:“能。”

戴梦岩说:“好。”说着拿过包,从里面取合同和剧本。

叶子农静静地看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戴梦岩取出3个剧本和3份合同放到叶子农面前,说:“首长指示,先看这个。”

叶子农看了一下,问:“有人来了?”

戴梦岩把下午的事叙述了一遍。

叶子农说:“这是早晚的事。”然后指了指3摞杂志说,“你这不是瞎折腾嘛。”

戴梦岩说:“开店也是早晚的事,多做点准备没坏处。你先帮我看剧本,看完剧本还得看杂志,服装的资料我要保存的,以后用。”

叶子农说:“剧本我更不懂了,你这不是难为人嘛。”

戴梦岩说:“没让你懂,你就是读者、观众,看完把看法说清楚就可以了。”

叶子农说:“每个立项都有它的动机,不是局外人能随便判断的。布兰迪政论片的立项就是为了赚钱,真不真理的关他屁事,你真讲理了,他真不干了。布达佩斯建厂,方便面在东欧有没有市场关我屁事,你真建厂,我就不干了。人家的本子怎么赚钱?赚谁的钱?甚至为不为赚钱?人家有自己的考虑。表演我不懂,审查有专门机构,你让我看个啥?”

戴梦岩说:“问题是,本子好不好关我的事了。我不缺钱,不该拍的可以不拍。你的意见只对我有用,不会干涉别人。”

叶子农说:“如果你拒签,你总得有个理由吧,理由也是有特征的,角度、半径,这个特征就把我卖了,我干吗去当那不是东西的?人家招我惹我了?你拍电影这么多年,什么本子没见过,你真缺这点判断力吗?”

戴梦岩说:“本子我没看,梁哥说有两个本子可能是我不喜欢的,那两个香港公司都跟梁哥有交情。梁哥这几天就回去,如果有需要推掉的,我希望是和梁哥当面谈。”

戴梦岩拎上包,走了,叶子农赶紧跟了过去。

戴梦岩拉开门,临走说了一句:“我想享受你帮我,就这些。”

3

第二天下午,戴梦岩一个人开车去超市了,她算计着叶子农的生活用品该补充了,她采购了诸如牙膏、电池、卫生纸、zippo汽油、烟、咖啡粉、糖、面包、饮料、香肠……两大包东西,然后去派拉姆公寓。

停好车,刚从车里拎出两个大包,一个保安就上前帮她拎包,送到房门口。戴梦岩谢过保安,摁门铃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就拿钥匙自己打开门。

客厅的窗帘都拉着,也没开灯,屋里的光线很暗,这说明叶子农还在睡觉。戴梦岩轻手关上门,轻脚走到餐厅,把两大包东西放到餐桌上,走到主卧室一看,叶子农果然还在床上睡觉,轻轻带上门,这才回到餐厅打开灯,灯光就不影响叶子农休息了。餐桌上仍然摆着3摞杂志和剧本、合同,只是旁边又多了一张a4打印纸,上面是打印的文字。

她坐下,拿起文件看,文件没有标题,直接是内容——

一、《风雨旺角街》是常规商业片,江湖恩仇,不存在大的原则判断。

二、《泣血春秋》是一个以战国为历史背景试图诠释帝王之道的本子,该剧的帝王之道就是杀人。儿子不杀人就当不了王,父亲着急了,用计激怒儿子,儿子把爹杀了,学会杀人的儿子凭借杀人获得了当王的资格,他家的王权得以世袭或者叫没失传。

当今世界连曾经先进的欧美制度都显出落后相了,此剧还拿嗜血来诠释帝王法则,不要说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了,就连世界最基本的共性价值观都背离了。文明最基本的价值就是不唯丛林法则,连恐怖主义都知道举块民族的牌子,连邪教都知道弄个善良包裹一下,这本子如此赤裸宣扬嗜血,是文明的基本价值和人类的生存秩序所不能接受的。

本子很文学,堆了很多词汇渲染情绪,但是看不到几句讲理的,为血腥而血腥,为激动而激动,自己过把心潮澎湃的瘾就得,从立场、立意就没打算对谁负责。

接这种本子,须慎重考虑社会观感。

三、《革命先行者》是一部下了功夫的本子,大主题,大题材,于反对台独、维护一个中国、促进两岸沟通、弘扬爱国主义都有积极意义。

以孙中山为领导的、具有广泛社会基础的辛亥革命结束了几千年来的封建制度,其意义是革命性的,是历史性的,是伟大的。中国人民、国共两党和社会各党派都给予孙中山极高的评价和尊敬,这是共识的,是各种价值观在这个问题上认同一致的。

第一次国共合作,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都是作为历史存在的,既反映了国民党的历史功绩,又反映了国共两党反帝反封建的一致性,同时也反映了国民党在当时的历史时期对共产党的主张的承认和支持。

《革命先行者》再现了国民党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的历史进步作用和伟大功绩,一个中国已然在其中,中国共产党存在的法理已然在其中。此剧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是:出离了两岸思维,立足共识空间的史实、公理。

这个题材的历史空间本身就恢弘壮阔,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和观赏性,而广泛的受众必将产生广泛的影响,于任何演员都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平台。如果你把这个本子拍好了,有可能会成为你的演艺生涯具有划阶段意义的作品。

戴梦岩一连看了两遍,很满意。本子是昨天下午交给叶子农的,也就是说叶子农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看完了3个剧本,确实重视了。

看完剧本意见,她开始分放买来的两大包东西,把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分别放置到该放的地方,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干完家务,她煮了一杯咖啡,再看剧本意见。这时叶子农从卧室里出来了,先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到餐厅坐下。

叶子农说:“意见整理好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不在家。”

戴梦岩说:“我去超市了。”

叶子农说:“我听见门铃了,就愣起不来,太困了。”

戴梦岩说:“那你再睡会儿。”

叶子农说:“不睡了,再睡夜里又睡不着了。”

戴梦岩说:“那我给你倒杯咖啡,提提神。”说着去倒了一杯咖啡放到叶子农面前,然后拿起《泣血春秋》剧本,说,“这个公司是梁哥最不想得罪的。”

叶子农说:“你要两肋插刀就另说了,况且插的还是港币。”

戴梦岩说:“这本子在香港上演不是问题……内地不是也说百花齐放吗?”

叶子农说:“百花齐放就是啥花都有,问题是你是啥花?”

戴梦岩说:“那到底能不能签?”

叶子农说:“决定权在你,我不是你。如果是我就不签。”

戴梦岩说:“这就对了嘛。什么慎重考虑,就是怕担责任。你有点担当可以吗?”然后她又拿起《革命先行者》剧本,说,“你觉得,我怎么才能演好宋庆龄呢?”

叶子农说:“不知道,知道了我就吃导演这碗饭了。”

戴梦岩拿起剧本意见说:“你这个意见就挺专业的。”

叶子农说:“判断主题思想是政治范畴,表演是艺术范畴,两码事。”

戴梦岩说:“你从观众的角度看。”

叶子农笑笑说:“我还有别的角度可以窜来窜去吗?”

戴梦岩说:“那就说,有什么说什么。”

叶子农想了想,说:“我看过你的片子,商业片居多,表演比较港味儿,不是香港话的港味儿,是表演风格的港味儿,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一种感觉。演商业片没问题,可能就该要那个劲儿,但是演宋庆龄可能就不一定恰当了。也许,我是说也许,你演宋庆龄如果克服了港味儿,或许你就成功一半了。”

戴梦岩说:“你不用可能也许的,你说得对。还有呢?”

叶子农说:“剧本里宋庆龄的台词以‘对了’或‘哦,对了’引出下文的方式大概出现过4次,这种略显市井的语式可能不适合宋庆龄的语言,她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对她的举止言谈应该是有要求的。当然,这只是瑕疵,不颠覆整体人物。”

戴梦岩沉思了片刻,把剧本、合同、意见都收进包里,说:“准备一下,跟我出去。”

叶子农问:“去哪儿?”

戴梦岩说:“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叶子农穿上外衣,拿上烟换上鞋,跟戴梦岩出门了。

天色已是傍晚,外面已呈现出灯火的世界。出了公寓,上车,戴梦岩打开天窗,拉出烟灰盒,意思是叶子农可以抽烟,然后自己系好安全带,驾车上路了。

叶子农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也不便再问,就独自抽烟。

戴梦岩一边开车,问道:“不找死,不找活,是你说的吧?”

叶子农说:“是。怎么了?”

戴梦岩说:“8月底你跟我一起回香港,再从香港到北京,要一路招摇。我这个婆还有点用,只有我是婆,我不是汉奸婆了才对你有正名作用。到了北京我就忙着拍戏了,这是自然发生的,没有刻意,是平常过日子吧?”

叶子农说:“是。要是再回巴黎就是找死,咱谁也不是非跟活过不去。”

戴梦岩说:“你在北京的房子已经拆了吧?就是没拆你也不能住了,你住那破屋,我这个婆就是假的,那你就是让我出丑呢,也别谈什么正名作用了。就算我给你放生了,你也是戴梦岩放生的,太寒酸了,人家笑话梦姐。”

叶子农笑着说:“行,在首长的亲切关怀下,我到了北京就奔小康。”

戴梦岩说:“那还来得及吗?明天我跟梁哥谈本子,让公司帮你奔吧。”

叶子农说:“那可得请梁哥悠着点,台子码太高我够不着,别让我踮着脚尖夹菜。”

戴梦岩说:“不用你的钱,你只要同意就可以了,台子码多高不关你的事。”

叶子农说:“你要这样,我就不能接受了。”

戴梦岩说:“接不接受,等你活着到北京再说吧。不管你能不能活着到北京,我都要提前安排好,有没有造化住那是你的事,看你命了。如果你活着到北京,一切都好说。如果你没了,给你买个宫殿你也带不走,还是我的。这就是个虚名,你不至于连这点虚名都不舍得给我吧?我没你那么大度,我在乎那些人的嘴,我要让他们统统把嘴闭上。”

叶子农在看剧本期间就考虑过这些问题,知道戴梦岩大概会是什么态度,但是当戴梦岩需要他正式表态的时候,他还是又过了一遍脑子,审视这件事的性质、分寸,以及他如果活着到北京,他对这件事的后续处理能力。北京的拆迁房是早晚的事,栖身不是问题。柏林的房子处理之后,加上在纽约拿乔治的那笔钱,即使戴梦岩给他买比较贵的房子,后续处理房子的绝对损失也在可控之内。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处理好眼前的事,希望戴梦岩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有一个平稳过渡。至于更远的,正如戴梦岩所说:还是等活着到北京再说吧。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要不嫌折腾,就随你。”

汽车拐了几条街,沿着塞纳河走了一段,在一家日本餐馆门前停下,餐馆挂着十几只红灯笼把门前映红了一片,札幌拉面的招牌格外醒目。

戴梦岩把车熄了火,拔出钥匙,说:“你看本子有功劳,我要犒赏你。”

叶子农说:“外行人外行地瞅一眼,这算啥功劳?就算犒赏,你也该犒赏点斯文的。”

戴梦岩正要下车,回头看了叶子农一眼,问:“你斯文吗?”

叶子农说:“我不斯文也得装啊,我怕你受折磨。”

戴梦岩说:“准许你吃面发出声音,这算不算犒赏?”

叶子农这才明白,嘿嘿一笑说:“岂止算哪,这犒赏大大的!”

这是一家高档日本餐馆,主餐厅有20多张桌子,坐式就餐。纵深处是一道走廊,走廊两侧是几个包间。穿着木屐和服的女招待带领他们到一个空包间,打开日式的拉门,房间里是日本传统的跪坐式榻榻米餐桌,客人席地而坐,很适合情侣相会或挚友小酌。上过小毛巾和茶,戴梦岩点菜,辣汁三文鱼、牛柳寿司、日式火锅……点了一通,主食自然是给叶子农要了札幌拉面,她给自己要了茶碗蒸、茶泡饭。

酒、菜陆续上来,两人一边品菜,一边聊。

戴梦岩说:“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叶子农说:“我嘴臭,不招人待见。”

戴梦岩说:“调查上说,你以前组织团伙斗殴,够上团伙那人也不少人啊。”

叶子农说:“那时候流落街头,不拉帮结伙就得饿死。时代变了,过去打群架的那帮都混到上流了,没混到的也在努力攀登,我这好吃懒做的就掉队了。”

戴梦岩轻轻摇摇头,问:“你,真的是混日子吗?”

叶子农说:“你都看到了,混不混的就是那样。”

戴梦岩说:“你的心思没在过日子上,当然你可以说那就是你的日子。你到柏林不会只为看看推倒柏林墙吧?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你只是不说,或者不方便说。”

叶子农说:“何以见得?”

戴梦岩说:“接触久了,一些不经意处感觉到的。你在剧本意见里就有一句:当今世界连曾经先进的欧美制度都显出落后相了。”

叶子农说:“重新打印,这句话要删掉。连着看了3个本子,脑子有点不听使唤了,这句话就是没过脑子的错误。”

戴梦岩说:“没过脑子才是真的。”

叶子农说:“过了脑子也是真的,真的也有当说和不当说的。我不想评价西方民主的是非,孬好都是人家的事,也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戴梦岩说:“可你一不留神还是露出来了。”

叶子农说:“所以要掖回去。”

戴梦岩一笑,说:“你不想让我看清嘴脸了?”

叶子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喝酒、吃东西,只是没接这个话题。

戴梦岩说:“认识一场,你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叶子农说:“有些事是能想不能说的,说了就是邪恶,就是精英主义的蔑视大众,就是与人民为敌,一大堆罪名。有些事是能说不能想的,民主、自由、人权,说了没事,放之四海不挨骂,一想就蹦出一堆问号,摁都摁不住。”

戴梦岩说:“拿出来几个看看。我不懂,就想看看。”

叶子农说:“什么是民主?判断民主的标准是什么?意志一定体现利益吗?人民这个词是不是被滥用了?还有自由、人权,等等吧,都是问号。”

戴梦岩说:“你想为共产党辩解?”

叶子农说:“共产党需要我辩解吗?人家是实践者,我只是个观众,不管是听信共产党的还是听信攻击共产党的,只要听信一方就不会有问号。”

戴梦岩点点头,说:“有道理。”

叶子农喝了口啤酒,放下杯子说:“什么是民主?也许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什么程度呢?人民的国家,人民也得有个管理国家的法子,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不可能一个法子四海显灵,上帝都不会答应,那他妈还是因果律吗?从家天下到民天下,民主是国家所有权转移的性质,判断主不主的依据是什么?是利益,是看所有权利益的受益者是谁,这比判定哪种形式属不属于民主更能让人看清真相。如果数了半天人头,人民不是所有权利益的受益者,您再怎么数人头也是假民主。佛法讲见相非相,马克思主义讲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这个道理。数人头作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适用恰当与否的判断,没有好坏对错的判断。把一种方法当成民主去等同于人民的利益,而且还是唯一的方法,而且这唯一的方法还要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个让我不解。”

戴梦岩说:“我一直都没觉得中国算民主国家,不信你可以问问九哥,他跟我的看法肯定是一样的。不管我去内地拍戏还是九哥到北京开店,都是生意,跟政治没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都希望中国好。”

叶子农说:“不只是你们这些香港的纽约的,内地也有人持这种看法,说到祖国的发展就满身自豪,说到民主就底气不足,好像矮了谁半截。”

戴梦岩说:“嗯,就是这样的。”

叶子农说:“你的意志能体现什么?是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凡是符合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的,你就赞成,否则就反对。”

戴梦岩说:“那当然,谁都一样。”

叶子农说:“如果意志一定体现利益,那就只有开张的,没有倒闭的,没有谁开张是为了倒闭。如果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你在重大利益面前是愿意相信你的意志还是愿意相信科学论证?如果这时候有人一味迎合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你会害怕吗?”

戴梦岩说:“小事不会,大事会。”

叶子农说:“所以,佛法才让你依法不依人,马克思主义才跟你说事物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所以,一个实事求是的机制是否比一味迎合意志更可能接近科学呢?”

戴梦岩沉默不语。

叶子农说:“人民是由每一个具体的人汇总而成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优点缺点,怎么一汇成人民就无瑕了呢?缺点的那部分都扔给谁了?如果缺点是扔不掉的,那人民的决策是不是要有一个科学的过滤机制?还有自由,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自由与束缚是本一的东西,自由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边见有漏的方便说,总把人推到相对与绝对的坑里打转转,转晕了拉倒。如果非用这个词,那是不是也该有个定义?是不是应该定义成:自由就是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生存秩序所能允许的基本权利?”

戴梦岩依然沉默,只是看着他,静静地、久久地看着。

叶子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自己的言论触发了戴梦岩的反感或鄙视,于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无奈地自嘲道:“好吧,我他妈心理阴暗,见不得人民意志自由。”

戴梦岩也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你思考这些有什么用呢?”

叶子农说:“世界是一个大市场,这个市场竞争首先是以国家为单位的竞争,没有国家的竞争优势,就无从谈起所在国人民的好日子。中国地大人多,搞好了,就是可以承载大产业和大市场的大优势。搞不好,就是内乱、荒废和十几亿人要穿衣吃饭的大包袱。这个道理不复杂,是个中国人都懂。”

戴梦岩点点头:“嗯。”

叶子农说:“我有种预感,中国要一直按实事求是的路子走下去,中国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将会越来越呈现优势,中国让一些国家刮目、不适应,可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戴梦岩说:“那是好事啊。”

叶子农喝了一口啤酒,沉静地说:“中国的最大威胁不是人家的航母导弹,是自家人看不清楚的各种民主。凡是数人头的就往民主里归置,凡是没数人头的就往皇权里归置,这种思维除了西方民主就是皇权,不知道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不知道还有个‘见路不走’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矛盾的社会是不存在的,利用、放大社会矛盾,用所谓的民主来搞乱中国,这是成本最低、遏制力最强的利益争夺。我再痞,也没痞到跟人民过不去。自己过过脑子,真遇到事了不至于稀里糊涂瞎起哄。”

戴梦岩说:“人跟人不一样,都想到一起也难呢。”

叶子农说:“政治是百人一步的事,如果中华民族每个人都往前迈了一步,集合起来就是这个民族往前迈了一步,就是历史的一步。”

戴梦岩一笑说:“我信你,那我也算往前迈了一步。”

叶子农说:“别信我,你稍过过脑子就行。如果我说:西方人民日夜牵挂着中国人民的冷暖,一心在为中国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上帝会不会把我扔到疯人院去?如果中国人民抛开自己的利益去为西方的价值观而奋斗,上帝会不会把中国人民都扔到疯人院去?”

戴梦岩哈哈大笑。

叶子农说:“有人说民主不是简单的数人头,是尊重,好像一说数人头就贬损了民主的光芒。真他妈扯淡,那您就直接尊重好了,干吗再弄个民主搅和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能拿来贴金。好,就当是尊重,那您放眼世界看看吧,一个主权国家尚能用国家机器限制丛林法则,联合国拿什么去限制国际关系的丛林法则?只要你不给我利益我就给你民主了,这是哪家子的民主?今天制度不一样我就消灭你,明天呢?制度一样了就没别的矛盾了?人种不一样,宗教信仰不一样,文化背景不一样,是不是都要消灭呢?都消灭了,没差异了,还他妈尊重个屁呀。我说句痞子的话,如果数人头是普世的,那就该先从联合国做起,中国人口最多,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全世界各国的事都要由中国人民决定?”

这个“全世界各国的事都要由中国人民决定”又让戴梦岩一阵大笑,然后说:“我好像听明白点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中国的民主比西方的民主更科学、更先进?”

叶子农说:“不能这么说,一个药方包治百病那一定是瞎扯。土壤不一样,也许栽到人家的地里就开不出富强的花朵了。佛法讲不住一法,马克思主义讲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都是这个道理。只能这么说,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人类作为一个社会整体要认识到这一点,可能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说话间,服务员把拉面端上来了,好大的一只黑碗,宽宽敞敞装着一碗面。

叶子农说:“嘴脸看过了,那我可以领赏了?”

戴梦岩点点头。

叶子农先往碗里放了一小勺辣椒,然后捧着大碗吃起来,长长的面条吸进嘴里是吸溜吸溜的声音,嚼面条是吧唧吧唧的声音,吃得很香,很惬意。

戴梦岩静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么用脑子,不累吗?有人说人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太明白了会活得很累。”

叶子农说:“神人。”

戴梦岩问:“怎么了?”

叶子农说:“他一定曾经明白过,一看活得很累,又回去糊涂了,不然他怎么知道?”

戴梦岩笑笑,说:“嗯,吃饭吧。”

戴梦岩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说:“今天,就你我,我想看你吃面的样子。如果你当着一桌朋友也这样吃,我承认,我会觉得很没面子。”

叶子农嘿嘿一笑说:“那当然,太不给梦姐长脸了。”

……

吃过晚饭,戴梦岩结过账,送叶子农回去。

戴梦岩认识叶子农以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深谈,第一次是关于“鼠洞”的问题。随着她对叶子农内心深处的了解,那个“柏林会议”的叶子农就显得越来越表象了,一个内在的叶子农与一个表象的叶子农,在人的习惯认识上很难重叠起来。

车子在巴黎的夜幕里穿行,梦幻、时尚、浪漫……人们形容夜巴黎的那些东西该有的都有了,这里寄托着戴梦岩对未来生活的期许,而叶子农与时尚和浪漫太遥远了,而她与叶子农的内心也太遥远了。半敞的车窗吹淡了叶子农的酒气,也吹拂着她的思绪。

戴梦岩问:“你思考那么多问题,思考过你的将来吗?”

叶子农回答:“没有,瞎混呗。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会去纽约,也不知道会来巴黎,我只能做现在知道和想做的。”

戴梦岩说:“这几年内地有个流行语,叫傍大款,知道什么意思吧?”

叶子农回答:“知道。”

戴梦岩说:“有个女记者采访,问我会不会傍大款,我告诉她,我就是大款。”

叶子农说:“懂。因缺有需,你不缺。”

这句话之后,戴梦岩一路就没再说话。

车子开到派拉姆公寓,戴梦岩停车,下车。

叶子农下车,说:“那我上去了。”

戴梦岩站在车边,点下头,等叶子农刚走了几步,轻轻叫了声:“子农。”

叶子农停下。

戴梦岩在夜色中注视了一会儿叶子农,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叶子农愣了一下,说:“当然,这是女士的特权。”

戴梦岩上前抱住叶子农,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许久,低声说:“给我一个理由。除了别说为我好,说什么都可以。”

叶子农窘迫地停了一会儿,歉意地说:“我野惯了,真的很难融入那个阶层。”

戴梦岩埋着头,说:“如果有一天我给你放生了,不是因为我不缺。”

叶子农说:“懂。怜悯野生动物。”

戴梦岩说:“你能这么照顾一个女人的体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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