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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

所属书籍: 龙族4 奥丁之渊

    火焰一再地照亮男孩的脸,那张兴奋而狰狞的脸,路鸣泽没说错,此刻的路明非才真是发了神经病……但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

    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是寂静的夏夜,窗外瓢泼大雨,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间10点,此刻F0X酒吧刚刚开始迎客,而对医院来说,一天早已落幕,所有人都沉沉地睡去,病房里回响着三轮叔的鼾声,双倍安眠针的药力让他睡了差不多一整天,梦中他七次Load梦境,最终Load次数停在了108。

    第108次,他终于找到了楚天骄的小屋,跟诺诺看了半场电影,说出了准备很久的话……但还是没能打出完美结局。

    他深呼吸几次,艰难地扭转身体,用指间夹着的刀片一卢点地割开皮带。

    从苏晓樯家回医院的路上,他在一家破旧的便利店里买了这盒刀片。三指宽的皮带割了好久才割断,他用恢复自由的右手解开了其他皮带的搭扣,整个人像是破蛹成蝶那样从拘束衣里钻了出来。

    他脱下病号服,叠好之后放进柜子里,柜子里挂着苏晓樯给他买的那套TomFord,学生会给他定做的西装和风衣也熨烫好挂在里面了,想来他睡着的时候苏晓樯的司机来过。

    他穿上衬衣,一粒粒地扣好扣子,穿上裤子和披上风衣,蹬上Corthay家的皮鞋……整个过程一丝不苟,好像伊莎贝尔就在旁边协助他似的。

    就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光,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略显憔悴,但干净利落,每一根线条都像是千锤百炼过。

    真不愧是伦敦萨维尔街裁缝的手艺,把那个总缩着肩膀走路的男孩包装成了这副模样,就像穿了一件甲冑,不由得挺胸收腹。

    这身衣服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吧?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学生会主席,要去做学生会主席该做的牛逼事儿。

    他推门而出,轻声哼着歌穿越走廊,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小护士苯肌在桌上打瞌睡,路明非轻轻扯下一张请假条请了假,把它压在小护士的头花下面。

    他步伐轻盈地出门,医院门前停着一辆三轮车,还没熄火,发动机“突突突”地转着。

    看见路明非出来,守候在三轮车旁的大爷了个箭步踏出:“我没来晚吧?”

    “正是时候。”路明非摘下手腕上的玫瑰金腕表递给大爷,“还是老规矩,我要是不回来了,手表归您。”

    大爷摆摆手:“我们是老客户了,这点信任还没有么?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你。”

    路明非微微一笑偏腿上车,姿势老辣,正要出发,却被大爷拦住了。

    “差点忘了,你叫我给你买的包子,还热乎着呢,还有热牛奶,路上吃几口。”大爷把一个塑料袋递给路明非。

    路明非接过塑料袋,摸出一只包子叼在嘴里,说声“谢啦”,一拧油门,三轮摩托“突突突”地驶入雨幕。尾灯渐远,如同红色的萤火。

    仍是昨夜在FOX酒吧楼下借三轮摩托给路明非的大爷,还三轮的时候两人说好了第二天晚上在这间医院门口交易,于是在没有人愿意出车的暴雨之夜,大爷骑着三轮“突突突”地赶来,如同一位老骑士骑着他同样衰老的马去支援一位兄弟。

    三轮摩托在空荡荡的公路上风驰电掣,穿越高楼大厦和细窄的小巷,离城区越来越远,最后驶上了10号高速公路。

    经过收费站时,管理员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惊呼一声“妈呀”,玩命地揉眼睛再看。

    连续两天夜里,他都看到西装男骑着三轮摩托闯关而过,今夜他还叼着个包子,有种深夜撞鬼的感觉。

    高架路上根本看不到车,路明非哼着那首《DailyGrowing》,狂风暴雨反复地给他洗脸。

    路程过半,他拧转车头沿着匝道驶离髙架路。

    高架路下是一片荒地,三轮摩托驶入一片半人高的杂草里。

    高大的工业机械矗立在雨幕中,像是死去巨人的骨骼。

    他来过这里,不过是在梦中,梦中的重工业开发区跟此刻所见的一模一样,前面就是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了,被撕裂的封条在风中飞舞。

    三轮摩托“咣”地撞开了铁门,“突突突”地开了进去。

    黑着灯的厂房—排又一排,路明非飞驰而过,最后在一个深坑前停下,深坑周围围着“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黄色胶带。

    那栋白色小楼原本就矗立在这里,如今它己经随着坍塌的地基沉入了地下。

    坑里并没有多少水,也不知道是自己排干了还是有人用抽水机抽干了,路明非沿着泥泞的楼梯越走越深,最终抵达了那座位于地下二层的小屋。

    小屋的门开着,到处都是浸过水的垃圾,这种情况下它对诺诺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原本的陈设己经被破坏。

    但对路明非来说,真正有价值的在那张倒塌的床下。

    床下果然是那道暗门,梦中的情报完全正确,但己经严重变形。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播开了那扇门,沿着己经弯曲的铁杆爬了下去。

    地下二层浸水,地下三层也一样浸水,楚天骄精心布置的、格调极髙的住处也被冲刷得乱七八糟,苦心收集来的黑胶唱片都成了碎片,红线纠结成团,上面悬挂的纸片也都消失不见,那张绵羊皮倒是还在,泡水之后透着一股隐隐的骚味。

    但是某些东西应该不会受影响,它们坚硬、沉重,经过良好的润滑,泛着寒冷的铁光。

    路明非东摸摸西摸摸,在角落里找到一只沉重的铝合金箱子,箱子上有半朽世界树的撤记。

    路明非摸出自己的学生卡,他在跑路的过程中还没丢掉这张学生卡,此刻总算派上了角途。

    学生卡在箱子封口处的卡槽里划过,箱子“啪嗒”一声开了,里面躺着那些沉重坚硬的东西……伯莱塔92F手枪、美国造M4Super90战术霰弹枪;S&WM500转轮手枪,这玩意儿曾经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单手枪械,即使是未曾改造的版本,子弹威力也是沙漠之鹰的两倍,用来把近身的敌人轰飞真是太合适了,真是适合楚天骄那种男人的武器!以色列造乌兹冲锋枪,理论射速每分钟1500发,在全世界反恐精英和恐怖分子最爱的微型冲锋枪排行榜上常年占据榜首地位……

    此外还有各种口径的子弹,弹底全部涂红,这是这些子弹的制造者在警示使用者说,这些危险的小东西可不比你在枪械超市里买到的运动手枪子弹。

    部分弹头上刻有繁复的花纹,转动着看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炼金子弹,经过这种花纹的强化,弹头对龙类、死侍和混血种的威力都更大。

    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在梦里,这只箱子就放在楚天骄的床头。

    那个孤独而洒脱的男人每夜跟武器一起入睡。

    所有证据都说明这个小型军火库来自卡塞尔学院,无论是半朽世界树的徽记,路明非的学生卡刷得开,还是那些只有极少数人能制造的炼金子弹。

    在曰本,EVA也曾空投类似的武器箱给恺撒,楚天骄的武器箱看起来级别更高,完全个人定制,还有S&WM500这种超稀罕的货色。

    楚天骄跟卡塞尔学院应该有着很深的关系,尽管学院里没有任何人提到过这个名字。

    多年之前,一个也许是出自执行部的超级精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座城市,他闯荡过世界,面对过各种危险的敌人,但这次来他是要伪装成一个司机,深深地潜伏下去,守望某个人某件事……

    然而在那年那月那天,他无意中被人送了一张舞蹈演出的票,他没当回事就去了,在舞台上看到了跳《丝路花雨》的、名叫苏小妍的女孩……真是令人脑洞大开的故事,但没时间思考了,武器箱太重路明非并未考虑携带,就在角落里找了一个湿淋淋的帆布提袋,把武器都扔了进去。

    他扛起那个提袋要离开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那面用于贴照片的软木板,上面只剩最后一张照片了,那是理了短发的苏小妍和十一二岁的楚子航站在河边看落曰。

    短发的女人那么美,小男孩那么酷,母子两人沐浴在金色的夕照中,前方是潺潺流淌的河……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路明非又开始浮想联翩了,他想苏小妍改嫁之后是不是仍旧经常想起楚天骄呢?鹿天铭算是很温柔的男人了吧,可又怎么跟那个走过全世界刀口舔血的男人相比?但她不能说也不想回忆,所以才总是喝酒吧?喝着喝着,自己都觉得没心肝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又想象楚天骄躲在草丛里盗摄的情景,那个爱雪茄爱威士忌喜欢听猫王的骚包男人,为了有一张妻子和几子的照片,趴在泥土和杂草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最佳的角度和最好的光线。

    照片边缘也写着字,“就这样,别哭,要看着远方。”

    路明非忽然有点触动,尼玛原来这才是爱情么?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依然期望你过得很好,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辗转难眠,我喝着威士忌想你,抽着雪茄想你,在弹头上雕花想你……这个还是算了,感觉是要去把你老公一枪爆头的样子……听着猫主的《伤心旅馆》想你。

    我偶尔想你多一些,偶尔少一些,但不会停止。

    我也会小心眼,所以我把不小心入镜的那个家伙洗成一团光影但我很感谢那家伙把你照顾得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照顾得不好这世界上就没他了。

    你吃着烛光晚餐喝着昂贵的酒,我在街头的炭火边吃着烤鸡翅,我们之间从重工区到CBD区隔了很多大楼很多荒地,像是两个世界,但我还是能感觉你的存在。

    这世界上有你和我的儿子,还有雪茄、成士忌和猫王的《伤心旅馆》,这世界真不赖。

    路明非取下那张照片塞进风衣内袋,拍了拍心口,“谢谢你,楚天骄。我一定会救你儿子……如果我还有命的话。”

    三轮摩托“突突突”地向前,冲破了狂风暴雨,路明非直视前方昂首铤胸就像开着法拉利去赴一场约会,后备箱里塞满了枪支弹药。

    每个男人都梦想着这样—场约会对不对?那一天你终于想明白了,从此神挡杀神,佛档杀佛,所向披靡!

    “哥哥你这可真是疯啦。”摩托后座上的人唉声叹气。

    不知道何时小魔鬼己经坐在他的后座上了,一样的西装革履,打着素白色的领结。

    “你付钱了么你就上来?免费搭车啊?”路明非连头都懒得回。

    “以奥丁的实力,即使是楚天骄带着这箱武器也没有丝毫的胜算啦。”小魔鬼说,“哥哥你虽然状态神勇,但实力差距光靠神勇好像是没法弥补的。”

    “说点有用的行么?有没有免费的客户礼包啊?有就拿来用用,没有就滚蛋。”路明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魔鬼很委屈地长叹一声,双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可不是说么?这种要命的关头,不带点礼物都不好意思来见你啦……Somethingfor加thing……50%融合!”

    暖流从小魔鬼的双手注入路明非的身体,仿佛汹涌的岩浆,全身的神经都在灼痛,脑海深处的混沌像是裂开了口子,光明从裂缝中溢出,仿佛炽白色的海潮。

    如此巨大的痛楚超过人类忍受的极限,路明非本该痉挛失控,连带着三轮摩托一起翻滚出去,可恰恰相反,他忍住了,于是肌肉力量、神经反应,乃至予视觉和听觉都在瞬间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雨声在他的耳边原本是连绵的一片,现在他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每滴雨落地的声音,世界在他的感官中仿佛从满是雪花点的黑白小电视变成了极致清晰的巨幕电影。

    “太给力了吧?”路明非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以前这条言灵不是要花1/4的命才能用么?现在都免费了?”

    “即使这样你在奥丁的眼里也还是凡人啊。”小魔鬼还是叹气,“而他自己是神明。如果他掷出昆古尼尔,就算是100%融合外加倍数增益都没用。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哥哥你死的啦,他要是真丢出那支枪,就呼唤我吧,我试着帮你挡挡,不过这种不收费的服务不能确保一定奏效哈,我尽力就是了。”

    “记住啦记住啦,你盼我点好行么?”路明非低声说。

    “还有件礼物放在你的车斗里啦,答应你的事我从来都做到。祝你好运,哥哥!”小魔鬼拍拍他的肩膀,“他妈的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长大了啊……只把我一个人留在小时候”

    他的话音还在耳畔,而整个人己经被风吹散了,好像前一刻那个无比真实的小魔鬼只是烟尘暂时凝聚的。

    雨越来越大了,开始还是千滴万滴,后来就是成片的雨幕甚至雨墙,路明非驾驶着三轮摩托,狠狠地撞击和穿越那些水墙。

    世界开始扭曲,风雨声中,婴儿哭泣,有人窃窃私语,树林如无数高举在空中的手掌那样摇摆,群山像是奔跑起来。

    道路尽头,一点金色的火焰跳跃而起,瞬间就升腾为熊熊烈焰,烈焰中站着骑马的黑影。

    路明非猛拧车把,燃油注入小小的单缸发动机,三轮摩托欢叫。

    尼伯龙根,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再不刹车,一往无前。

    奥丁站在雨中,威严而寂寞,这神祗好像总是这么寂寞,即使投出那根致命的枪时,也带着无尽寂寥的意味,黑影们分散在周围,并不像臣子朝觐君主那样围聚在奥丁身边,而是静静地站着,看向不同的方向,像是没有记忆和情感的孤魂野鬼。

    绝对的寂静,唯有风雨声,直到那个不和谐的“突突”声打破了这一切。

    那声音是如此的突兀,跟这份孤单却隽永的气氛完全不兼容,像是有人在交响乐现场卖起了煎饼油条。

    黑影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兜帽下的眼睛里流动着暗金色的光芒。

    婴儿哭泣般的声音像是瘟疫那样传播开来,它们兴奋起来了,就像是死魂灵等来了新的受难者。

    来客在距离奥丁不远的地方停下,开始它带着浓重的水雾,看起来还颇有点威势,水雾散去后就是一辆红色的三轮摩托车,街道上经常能见到,载客拉货两相宜,一公里只要两块钱。

    来客坦然地将它和那辆横在道路中央的白色迈巴赫并排,偏腿下车,Corthay家的好皮鞋踩在积水里,萨维尔街的好西装淋在雨里。

    他手提一只帆布提包,双腿分立,风衣飒飒,头发因为湿透了而显得油光水滑,像极了当年闯入这里的那个男人。

    黑影们没有记忆,否则他们会记得那个男人叫楚天骄,还有他高高跃起,挥刀斩向奥丁时的身影。

    路明非看着奥丁,奥丁眺望着远方,谁都不说话,没有那句至关重要的台词——奥丁没说“你终于来了。”

    路明非无声地笑了笑,看来他猜得没错,奥丁要等的人是诺诺而不是他,他站在这里对奥丁来说毫无意义。

    奥丁仍在望向髙架路的另一头,等待着命运的线把诺诺引导到这里来。

    “别等了奥丁,这才是游戏开始的正确方式,不关师姐的事,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路明非缓缓地说,咬牙切齿。

    但随着这句话出口,他心花怒放热血沸腾,简单地说,他爽爆了。

    他终于把神给玩了,他没带诺诺,自己来赴这场宿命的盛宴,他也没想玩什么限时逃脱的游戏,他荷枪实弹地到来,准备大杀四方。

    嚯嚯嚯嚯!人生就是要有这么爽的瞬间啊!他妈的衰仔也会燃烧,丑小鸭也会开屏,别把豆包不当干粮,这辈子把老子得罪得够狠的家伙,好像还真都死了!

    师姐,其实我也怕死,我也渴望着某一天我遇到另一个女孩,一下子就爱上了,然后她也爱我,从此我就不纠结了,我俩一拍两散但还是好兄弟。

    我这条命啊是要为那个女孩牺牲的,为别人家的未婚妻把命弄丢了我还是有点不舍得的,但如果这个命运的迷宮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一定是你而不是我,否则我会悔恨。

    我不想悔恨,因为我见过悔恨的楚子航,与其失去之后提着刀想要报复却找不到仇人,不如就在此刻熊熊燃烧。

    他缓缓地从三轮车拖斗里抓出一支长矛火箭筒来。

    小魔鬼还真是靠谱,他许诺过无论路明非开始这个游戏多少次,永远都会用金手指帮他改出这支火箭筒来于是火箭简就真的出现在车斗里,还有整整一箱子火箭弹。

    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确实是小魔鬼吧,自始至终小魔鬼都知道他要干什么,无论是他骑着三轮去高架路尽头侦察的时候,还是他跟女孩们勾肩搭背大口喝酒的时候。

    黑影们本能地意识到那支武器的威力,嘶叫着想要散开,但路明非抢先开火,烟迹、爆炸、火风、碎片,黑影们被炸得开花般四散,在战争武器方面这些相当于“人类顶尖强者”的东西也没什么机会反抗,就像把爆竹丢进一群锡兵中去。

    火箭弹消耗殆尽,空火箭筒坠落地面。

    更多的黑影冲了上来,无数爪影在夜色中挥舞。路明非从提袋里抽出了那支M4Super90开枪,大步上前,霰弹枪射出的钢珠形成巨大的锥形弹幕,靠近的敌人都被金属的暴风吹散,弹壳噼里啪啦坠落。

    真好啊,他可能就要死了,可他从未如此刻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霰弹耗尽,他挥舞空枪砸翻了一个差点冲到他面前的黑影,撩开风衣后摆,拔出藏在那里的两支乌兹冲锋枪,黄铜弹壳爆米花似的冲向天空,弹雨向着黑影们倾泻。

    真好啊,男人不就是该打这样的战斗么?可惜没有一台摄像机尾随拍摄,甚至没有人能告诉世人说他曾经这样战斗过。

    乌兹也耗空了弹匣,路明非换上两把伯莱塔92F,顶着一个家伙的脑袋连续点射……伯莱塔的子弹也打完了,但还有十几柄钛锰合金质地的掷刀,路明非双手各拔一柄掷刀,在黑影们的喉间割出黏稠的黑血,再把它们掷向无边的暴风雨。这不是在梦境中,他却能清楚地看见那些黑影肩头浮起的绿色数字,攻击、防御、敏捷、生命值……生命值衰减、变红、归零……生命值衰减、变红、归零……他机械而高效地重复着杀戮,不存半点怜悯。

    火焰一再地照亮男孩的脸,那张兴奋而狰狞的脸,路鸣泽没说错,此刻的路明非才真是发了神经病……但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

    “这种程度的战斗力……是觉醒的前兆么?”

    “前兆?恐怕早己经是半觉醒的状态了吧?剥夺生命对他而言不再是恐惧之事而是享受了。”

    “是啊……你看他的背影,岂不正像一头冲破封印的龙么?”

    “是啊……所有的封印都有被突破的一天,真正不死的是那些被封印的灵魂。”隔着暴风雨,有人遥望着,窃窃私语。

    路明非已经伤痕累累,随着弹药耗竭,他只能用掷刀战斗,掷刀锋利足以断喉,但无法阻止那些黑影近身。

    它们的利爪在路明非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划痕,还有几次差点贯穿路明非的身体,也许是路鸣泽的赠礼在起作用,也许是麻木了,路明非并没有强烈到不能忍的痛感,直到一名黑影的利爪从他的左腿处切入再横拉,切断了他的整条肌肉。

    他半跪于地,抽出自己最后的武器,那支S&WM500转轮手枪,枪声像是暴雷,直接把那名黑影的脑袋轰碎了半边。白银面具也随着碎裂,路明非第一次看见了那些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之前他也几次想要扒开白银面具看个究竞,但那些面具就像是长在或者焊在黑影的面骨上,根本扒不下来。

    S&WM500的超大威力帮路明非揭开了这个谜,它不仅打碎了半边面具还震裂了另外半边,暴露在路明非眼前的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长着斑驳的鳞片和异形的长牙,可它的颅骨结构又酷似人类,看上去像是蟒蛇和人类头骨拼接而成的黑暗艺术品。

    路明非只看了一眼,就用枪柄把那名丢了半边脑袋的黑影砸开,倒地的时候它还在盲目地挥动利爪,全身失控地抽搐着。

    那毫无疑问是一名死侍,这种东西路明非在日本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奥丁用黑袍和银面具把他的手下们包装成了死神的侍从,梦魇中的怪物,可说到底它们就是戴着银面具的死侍,曾经是混血种,堕落之后反而被龙血奴役,成为龙王的侍从。

    什么死神?奥丁根本就是某位龙王!真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但机智如路明非早已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说起来这位龙王真是诡秘,之前遇到的龙王都是些暴力又直率的家伙,连小龙女也不例外……而这只龙王却会冒充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出场,他图什么呢?

    路明非挣扎着起身,剧烈的痛感直冲脑颅,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忽然间想明白了……并不是龙王伪装成了奥丁,而是奥丁根本就是龙王!

    北欧神话中那位与黑龙尼德霍格为敌的主神,其实就是另一位龙王!不!不仅是奥丁!所有的北欧神明都是龙类!秘党从古到今一直误读了北欧神话,混血学者们深信北欧神话是最古老最接近真实历史的神话,从中他们可以找出古代龙族的蛛丝马迹,但他们未曾想到过这个可能性,那就是北欧神话根本不是远古人类写就的,那是龙类书写的历史!

    那些历史跟人类无关!北欧神话中说奥丁早已预知末日的降临,那一日被称为“诸神的黄昏”,世界树将会枯萎,被镇压在下面的黑龙尼德霍格鼓振着双翼腾起在空中,膜翼上挂满了骨骸,它是为复仇而苏醒的,它会毁灭一切,葬送诸神的国度。

    因此奥丁早早地就为决战做准备,他命令瓦尔基里女神们收集英雄们的灵魂放在英灵殿中,任他们纵酒狂欢和格斗,只等末日的那一天,英雄们会协助奥丁对抗苏醒的黑龙。这个故事是真的,但被人类误读了。

    在遥远的古代,可能大地上真的有一座英灵殿,但跟人类的想象完全不同,那座英灵殿并不是为人类英雄准备的,它里面是无数等待复苏的龙类之茧!

    那根本就是一个流淌着黏液和胎血的孵化场!对龙王来说,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人类或者混血种,而是黑王……那是一切恐惧的终极,它曾被残酷地杀死却又誓言归来,它没有盟友甚至没有同伴,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它是一切孤独、仇恨、黑暗的怪异集合体。

    它终将那样归来,遮蔽天空的膜翼缓缓地扫过世界,被那阴影遮蔽的一切都会堕入绝望的深渊!他妈的……他妈的怎么偏偏是在这种地方领悟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呢?简直就像是张三丰真人在南极点领悟出了太极拳的真谛那样,望着茫茫的雪原,无人可以传授。

    这个惊动天地的大秘密只怕是要跟他一起被埋葬在这个尼伯龙根里了,无论他是不是召唤路鸣泽,他自己都无法离开这里。

    他来的时候说要把奥丁留在这里,其实是开玩笑的,奥丁肩头浮着那些绿色的问号,它太过强大,远非路明非能够撼动。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无法越级挑战的敌人,现实里,不是所有热血的男孩都能抱得美人归。

    那么此时此刻他的美人在哪里呢?

    路明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默默地想着,诺诺应该正跟芬格尔收拾行李,准备明天接他出院然后离开这座城市吧?或者她只是把脚翘在书桌上,默默地喝着一罐啤酒,任芬格尔忙来忙去。又或者她在跟芬格尔还有叔叔婶婶吃饭,家宴的方桌上蒸腾着饺子的热气。他们说着告别的话,叔叔又喝醉了,拉着诺诺的手说些不该说的话……真好,真想吃饺子,还想喝加了很多很多白胡椒的酸辣肚丝汤……可他此刻能做的只有紧握枪柄!

    S&WM500喷吐着一尺长的枪火,掷刀在雨夜中走着蝴蝶翻飞般的弧线,路明非拖着伤腿,半走半蹭地杀向奥丁,更多的利爪在他身上留下伤痕,要不是穿着楚天骄箱子里的防弹背心,他早就被撕碎了。

    他像一个无望的剌客,想要突破禁卫军的防线去刺杀皇帝,而皇帝高高在上,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左冲右突如狼似虎,但那不过是猛兽最后的凶性,他和皇帝之间是铜墙铁壁。

    视野是血红的,听觉开始模糊,耳边的世界既接近又遥远,他甚至出现了幻听,好像有小人儿在他耳边说停下吧停下吧,就在这里休息吧,你己经很累很累了;又有另外的小人儿说何必呢何苦呢,你只要愿意,它们全都得死,一个不留!

    是啊他是有这个本事的,只要拿出最后的1/4跟路鸣泽交易,局面就会完全逆转,那时候他才是皇帝,奥丁只能是乱党,他路明非所在的地方才是王座,什么奥丁什么死侍,只要敢于靠近王座者,斩立决!

    差不多也到这个时候了,反正最后的1/4眼看也要保不住了,不如拿出去交易,死也要拉着奥丁陪葬对不对?

    可他竟然无法下定决心,那种幽暗的恐惧再度从他心底最深处浮起,第三个小人儿在那里小声地说话……它在说,不不不……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交易!路明非,千万不能交易!那会是铸铁成山无法修改的错误!会是你一生中最悔恨的事!

    S&WM500也耗尽了子弹,路明非将空枪丢向死侍们,左手无力地挥舞着最后一柄掷刀,右手按住额头,他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那个铸铁成山的错误是什么?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再度看到了那一幕,幽暗的教堂深处,黄金的圣枪把苍白的男孩钉死在祭坛的上方,他站在男孩的面前,风尘仆仆,看似早己死去的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瑰丽得让人畏惧,却又带着小猫般依赖你的神情。

    男孩说:“哥哥,你终于来看我啦,你要……握我的手么?”

    而他并未握着男孩的手,他握着黄金圣枪的枪柄,思考着拔与不拔的问题。

    死侍们忽然整齐地退后,路明非周围一片瞬间空了。

    尖锐的啸声从背后传来,那是一只利爪高速撕裂空气带出的声音。

    他被偷袭了,偷袭者的速度极快,而且抓住了他出现幻觉的致命瞬间。

    如果路明非可以回头的话,会发现这名死侍的肩头浮着惊人的数字,攻击、防御、敏捷、生命值都接近完美,这名最强的死侍是刺客型的,一直藏匿在暴风雨中,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一击必杀。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要叹口气,心里放弃了召唤路鸣泽的想法,算了吧,就这样吧,拉奥丁陪葬也没什么意思,他想对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人说别吵啦!吵屁啊!听听这风声,死亡的风声……

    忘记哪本书上看来的,说某个武士的老师跟他说,死一点都不可怕,只是很寂寞。

    当年路明非觉得这话真是装逼装到了极致,可此时此刻他真是觉得有点寂寞,寂寞跟孤独不一样,没那么难受,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暴风雨的方向忽然逆转,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最强死侍飞出去摔了一个狗啃泥!

    一辆红色的比亚迪极速飚来,旋转着停在路明非身边,引擎怒吼,两只大灯亮得像是豹子的眼睹,屁股后面腾腾地冒着尾气。

    穿花格衬衫的糙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那名屁股朝天折断了脊椎的死侍看了一眼,瞬间脸都绿了:“我靠!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他嘴里这么说,却绝无下车扶起死侍来看一眼的想法,掏出一支大口径手枪,冲死侍的脑袋连点三枪,这才吹散枪口的硝烟,吐出嘴里的雪茄烟头,冲路明非一甩头:“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芬格尔,当然是芬格尔,神兵天降般的芬格尔!

    路明非从未想过这条废柴也能有如此拉风的出场方式,如狼似虎狂野不羁,牛通之气充塞天地。

    路明非根本不开车门,而是拖着伤腿翮上车顶,这间隙里芬格尔继续点射为他争取时间,那时候才察觉这家伙其实魁梧有力,小臂粗得跟小牛腿似的,这么高的射速下枪口都不带跳的。

    “快开车!”路明非大吼,“你他妈的怎么来了?”比亚迪咆哮着加速,顶着七八名死侍向前冲。

    芬格尔开车的彪悍程度并不亚于路明非开着迈巴赫碾压死侍,果然是一个宿舍里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芬格尔干脆用枪柄敲碎了挡风玻璃,一边连连开枪一边哭丧着脸说话,“我正帮婶婶下饺子呢,医院忽然打电话来说你不见了,急得我赶紧去医院,饺子就吃了四个……”

    “别提饺子的事情了好吗?我还一个没吃上呢!还有别一口一个婶婶了好吗?那是我婶婶,跟兄台你有关系吗?”路明非死死地抓着车顶的行李架,比亚迪在死侍群中走着妖异的S路线,东撞撞西撞撞,寻找空隙。

    “所以我就来找你啊,我是真心不知道你这么忙,要是知道你这么忙你就先忙着,我继续回去吃饺子了!”芬格尔打空了手枪立刻摸出冲锋枪来,一刻不闲着。

    “别想跟我面前耍花招!早就觉得你有问题!”路明非在风雨中吼着说话,“谁都不帮我就你主动跳出来帮我,你什么时候这么有义气了?EVA那么强大,你就能躲过她的搜捕?还有,你就算知道我从医院里跑掉,怎么立刻就能找到这里来?老实交代!看在大家都快要挂掉的分上,别遮遮掩掩了!还有还有,你什么时候枪法那么好了?”

    “尼玛竟然不相信兄弟!”芬格尔委屈地爆了一名死侍的脑袋,“老子当年也是从A级降下来的好么?老子当年也是射击科目满分好么?你还真以为我一辈子都是F级啊?找你还不容易么?你以为我在你师姐衣服里塞了GPS定位器不会在你衣服里也塞一个?我看你的信号出现在高速公路上以为你想偷偷跑路呢,就想把你逮回去,谁知道你在这里打死侍,要知道我绝对不来!你倒嫌弃我够义气!我冤不冤啊?”

    “这么说来你还很有理啦?”路明非没好气地说,“那你从哪里摸出这么多枪来的……说着说着你又摸出手雷来了……我靠你手雷扔远点行不行?你在车里很安全我可在车顶上呢!”

    比亚迪吼叫着从手雷的硝烟和烈火中驶过,芬格尔岂止射击科目满分,驾驶科目应该也是满分,单侧车轮悬空,用车身帮路明非挡掉了弹片。

    “你从哪里搞来那么多枪的?我还没问你呢!”芬格尔吐掉嘴里的手雷拉环,“我还看见了你丢在那边的长矛火箭筒!”

    “说来话长……”

    “那我也说来话长!”

    沉默了几秒钟芬格尔忽然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吧好吧,跟你说也没关系!是副校长让我想办法跟着你的!他说元老会一定会通缉你,没人帮你你根本跑不出欧洲,更别说找到楚子航了。这些装备自然也是那个老家伙塞给我的,连我们从马耳他飞来中国的一路上都是老家伙在罩着,不过老家伙应该是暴露了,好些日子联系不上了。”

    “副校长也相信师兄是存在的?”路明非心里温暖。

    “他不是很确定,不过他说就算你是发了疯也不能不管你,没准你真是校长的私生子呢!”

    “我靠!”

    “可我真没想过这趟任务有那么危险,我的义气值都有些不够用了!”芬格尔猛踩刹车,比亚迪猛地停住了,引擎还在轰轰地吼着,但他们逃离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

    数不清的死侍从高架路下面爬了上来,就像恶鬼们从深渊中爬出来似的,部分死侍的背后张开了细骨支撑的膜翼,悬浮在暴风雨中,天空和地面都被它们占满,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它们那近似婴儿哭泣的嘶叫。

    “别逃了,”路明非半跪在车顶上,“逃不掉的。”

    “是你叫我快开车的!现在又说逃不掉的!”芬格尔丢掉空枪,狠狠地拍了拍方向盘。

    “我的意思是让你开车冲向奥丁那边,”路明非觉得自己真是酷毙了,他的声音那么清晰,他的眼神那么宁静,像是在说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既然来了地狱,还想轻易地走掉么?”

    “玩命啊?那东西真是两个废柴能挑战的么?”芬格尔叹口气。

    “对不起啊师兄,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玩命的亊情不该拖上兄弟,”路明非拍起头,遥望着光焰中的奥丁,风雨拍打着他的脸,“可既然己经来了……你能帮我幵车么?一直一直往前开,不要减速更不要掉头。”

    “撞过去?”

    “嗯,撞过去。”路明非说,“那家伙的面前似乎有一层空气屏障,必须突破那层屏障才能伤到他。如果你能冲开空气屏障,我也许有一点点机会。”

    “好。”

    “我靠!答应得太干脆利索了吧?以你的风格不该哭丧着脸嚷嚷好一通说什么老子这条命还要用来泡全古巴的妞,没想到竟然折在你这个没胸没屁股的男孩子身上之类的贱话,然后再开车猛冲过去么?”路明非倒是有些惊讶。

    “老子当然会帮你,否则老子为什么要接副校长的活儿呢?”芬格尔说,“就算你没用又憋屈,就算你没钱又虚荣,就算要你请我喝顿酒你都啰里啰唆……可我不帮你帮谁呢?你是我的兄弟,我也没用又憋屈,我也没钱又虚荣,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败狗和败狗,怎么能不走同样的路?所以,走着。”

    他给自己点上一支新的雪茄,轻轻地吐出一口青烟,这时候他抽雪茄的姿态一点都不像个古巴农民,他点燃火柴的手很稳,火光照亮他的脸时竟然有贵公子般的孤单。

    路明非低下头,隔着天窗看到了这一幕,心说输了,真心输了,他的故作镇静跟芬格尔还是没法比,芬格尔吐出那口青烟,挂挡踩油门,酷到没朋友。

    那份酷劲真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说我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人生,爱过一些人,恨过一些人,有过光辉的时刻,也曾像败狗一样被所有人踩踏,去过很远的地方,也曾把自己困在囚笼里,没什么遗憾,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去死一死了。

    比亚迪狂吼着加速,鬼知道这台小车怎么能发出这种超级跑车般的声音,它不再迂回,笔直地冲向奥丁。

    路明非心里惊呼说大哥你这未免太英雄了点吧?这样子我们根本就冲不到奥丁身边好吧,它们光用身体都能塞住你的去路!这时车灯下的挡板下滑,探出了黑漆漆的枪管,枪响了,炸笛似的,车身两侧喷出无数的黄铜弹充!那竞然是两门M134Minigun加特林重机枪!在美国空军这东西基本都是装在轻型直升机上用的,可它们竞然被装在了一台小小的比亚迪上。

    路明非还在惊讶于黑两门加特林重机枪的时候,两发近程火箱带着白烟直直地飞向奥丁,在死侍群中生生地炸开一个缺口,车里的芬格尔还在狂扔手雷。

    一时间路明非都懵了,这真是比亚迪么?这是一辆轻型装甲车吧?还有那狂轰滥炸的风格,没跑了,卡塞尔学院装备部的风格,难怪这辆小车能像迈巴赫那样顶着成群的死侍横冲贏撞,因为它是装备部的作品,装备部能把手机改造成手雷,把比亚迪改成装甲车有什么难的。

    他忽然觉得有点温暖,原来不是整个卡塞尔学院都放弃了他,至少还有副校长、芬格尔和装备部的神经病们……不过装备部的神经病很可能是想借用他们这些快死的家伙测试一些新武器的性能,所以这辆车没准在跑到极速的时候会变成一颗超级炸弹什么的……不过那样也好,这个时候有一颗超级炸弹在身边也不错!

    他死死地盯着光焰中的奥丁,瞳孔被映得闪闪发亮,他脱去风衣丢在狂风里,再把西装也脱掉,露出了捆在背后的黑鞘长刀。

    这也是从楚天骄的秘密小屋里找到的,刀铭“村雨”。

    在这个没有楚子航的世界里,“村雨”当然就没人继承了,也不会在对大地与山之王的那一役中折断,所以它仍然静静地等候在楚天骄的小屋里,像是等人唤醒的睡美人。

    找到这柄刀的时候,路明非开心得好像和故人重逢。路明非拔刀出鞘,刀弧美得像是少女新画的眉,镜子般的刀面上反射出层层叠叠的火光,奥丁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好似一座被放置在火焰中的雕像。

    “自毁模式启动,倒计时开始,10、9、8……”比亚迪里传出单调的女声。

    路明非心说我就知道这东西会变成炸弹!我就知道!

    “祝你好运了师弟!”芬格尔吼完这句,从副驾驶座上抓起一支霰弹枪,撞开车门跳了出去,落地一边翻滚一边开枪,阻击包围上来的死侍。

    路明非深呼吸,全身骨骼爆出淸脆的响声,所有的疼痛都被抛在脑后。

    他做好了最后的准备,独自面对人生中最危险的敌人,此刻爆炸声连连,硝烟味刺鼻,从天到地都是诡异的哭声,他却觉得世界寂寥。

    他的手指缓缓掠过村雨,在镜面般的刀身中凝视自己的眼睛:“不要死!路明非……不要死!”

    “4、3、2……”路明非缓缓下蹲,骤然起跳,比亚迪和空气障壁碰撞,剧烈爆炸。

    冲击波冲天而起,夹杂着火焰,路明非从极高处落下,落向奥丁的头顶,村雨切断风雨!

    机会只有一瞬。

    奥丁的空气障壁强大到可以屏蔽子弹和火箭弹,但在火箭弹爆炸的瞬间,路明非曾看见奥丁的身影扭曲了。

    透过喷气式发动机的尾流去看东西的时候有相似的效果,平静的空气被剧烈地扰动,那种扰动令光线偏转。换而言之,空气障壁并不是不可撼动的,火箭弹己经撼动了它,只不过它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瞬间就重新稳定下来。

    路明非要的就是那个瞬间,哪怕只有一秒零点几秒。

    空气障壁在一场剧烈的爆炸中交得脆弱,他趁机突破,把刀砍在奥丁的头顶。

    火焰灼烧着他,空气障壁破碎的瞬间释放出惊人的高速气流,利刃般切割着他,但“不要死”的言灵同时也在玩命地修复着他的身体,从跃起到落下,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他流血又愈合,愈合又流血。

    他狮子般吼叫,心里想着很多年前的男人,他也做过类似的事,他咆哮着跃起在空中,挥刀杀神,那一刻他的背影灿烂得像是焰火。

    奥丁,你是否还记得那个跳起来砍你的、名叫楚天骄的男人?往事重演,你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恐惧?路明非整个人是血红的,但他真的穿透了空气障壁!

    村雨直落,萨摩示现流中的“狮子示现”,路明非曾经见过源稚生用这一刀,当真是觉得一只猛狮握着刀从天而降。

    直到此刻奥丁才抬起头来看向空中,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人类竟然能挥刀冲到他的御座前,他举起了昆古尼尔,不是投掷,而是格挡。

    村雨和昆古尼尔撞击,居然只是发出“嚓”的微声。

    在北欧神话中,昆古尼尔之所以具备“投出必中”、“倒推因果”这样的特殊效果,是因为它的枪杆是用世界树的枝条制成的,可在村雨的刀刃前,这神圣的世界树枝条竟然轻易地分断了。

    路明非和奥丁擦肩闪过,路明非落地,跌跌撞撞地前奔几步,勉强站住了。

    奥丁仍是端坐在马背上,所有的死侍都停下了动作,扭头看来,八足神马“斯莱普尼斯”也老实了,不再喷吐雷电,铁蹄踏地。

    风雨依旧肆虐,可一切忽然就静下来了,静得像是天地初开,万籁俱寂。

    暴雨冲刷着村雨,却根本洗不掉刀上的黑血,那血黏稠得像是石油。但村雨自己渗出的清水洗过,黑血就融在其中了,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如浓酸那样冒出袅袅白烟。

    这一幕匪夷所思,却完美地符合着这柄刀的传说。

    这柄刀名为村雨,是因为它在染血之后会自动渗出雨水把刀刃洗刷干净。

    路明非随手挥刀,刀弧呈完美的半圆,血水呈现扇面状撒开,仿佛武士雨夜杀人,战斗结束,挥刀血振,血打竹林。村雨缓缓地回到了刀鞘中,路明非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八足骏马正缓缓地跪下,马背上的奥丁身体微微倾斜……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奥丁的身体忽然裂开,其中的小半边坍塌下来,黑血四溅!

    路明非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那一刀“狮子示现”能有这么惊人的威力。

    那可是奥丁,北欧神话中的主神,龙王级的怪物,当年楚天骄都没能得手,自己何德何能就把他给摆平了?

    但他立刻意识到某件事不对,奥丁正在死去,他的级别也在迅速地跌落。

    大概是小魔鬼搞的鬼,他看在场所有人肩头都有一排绿色的数字,就像是玩游戏,对手的强弱一目了然。

    但看奥丁他就只能看见一连串的问号,小魔鬼说那是因为奥丁的级别比他离出太多,所以游戏能力中的“侦察”能力就失效了。

    可此刻奥丁的各项能力忽然可以读出来了,跟一名普通的死侍没有太大区别。路明非疾步上前,一把抓下奥丁的银面具,面具下是—张介乎人类和蛇类之间的扭曲面孔,长着斑驳的鳞片,那就只是一名普通的死侍。

    路明非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百分之百肯定这不是奥丁,任何龙王级的目标都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生时带着介乎皇帝和神祗之间的巨大威严,也就是龙威,死去后他们的遗骸都是令人敬畏的,看一眼就会生出膜拜的冲动。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奥丁根本就只是个二流货色,大家都被他那神神鬼鬼的伪装欺骗了?不,这也不可能,二流货色怎么可能伤到校长?二流货色怎么可能在楚天骄的刀下生还?二流货色怎么能驾驭昆古尼尔?那支昆古尼尔也不对,在梦境中这玩意儿出手的瞬间真的是天地变色,带着强烈的死亡意志,仿佛被无数的鬼魂缠绕。这种神器级别的玩意儿怎么一刀就给砍断了?这也未免太假冒伪劣了吧?

    “师弟,看不出你如今功力大进刀术通神啊!”芬格尔跑过来,惊叹地说。

    路明非呆呆地站着,拼命地想,绞尽脑汁地想,他觉得这里面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他猛地抓住芬格尔的衣领,嘴唇颤抖:“师姐呢?你出来的时候,师姐在哪里?师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你师姐说是还要去医院看看苏小研,”芬格尔说,“傍晚就出门去了,一直没回来。”刻骨的恐惧包围了路明非,他整个人如坠冰窖,血液好像都凝结了……奥丁不在这里,这里是引诱他们的陷阱。

    奥丁的目标只是诺诺,现在他去找诺诺了,此刻那位死神骑着八足骏马,风一般地驰骋在这座城市中,去取陈墨瞳的性命。

    命运并非是能轻易被突破的东西,当你觉得你突破了命运的时候,命运只是换成另外一种方式束缚着你,引导你去最终的地方。

    死侍们哭泣着或者说欢笑着,铺天盖地地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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