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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午餐聚会

午餐聚会

上一次和苍鹭面谈后,蛤蟆心里很难过。把“挑剔型父母”的概念用在其他人尤其是老獐身上,他能想得通。可用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一直在自我批评甚至自我惩罚,蛤蟆就很不安。

与此同时,他也觉察到自身的变化——他的内心深处多了几分力量。他发现自己能更理性地思考那些让人情绪翻腾或是感到害怕的想法。当客观地检视自己时,他情绪波动没那么大了,这使得他能更好地理解自己,从而学到东西。然而从理性角度讲,他总觉得还有一些未解的疑团。

他了解了自己在“适应型儿童状态”里待了多久,也开始明白他真的会批判和惩罚自己,正如小时候父母对他做的一样,这甚至是在满足他的需求。他想起苍鹭所谓的“共谋”——“偷偷地或无意识地配合别人”。一个人能同自己共谋来谴责自己吗?而且不自知,连潜意识也没能察觉到?

蛤蟆很难应对这些想法,尤其当这一切还涉及他自己。它们在脑海里掠过,如影子般难以捕捉和窥探。再往前走是哪儿?苍鹭不断强调要理解和学习,可这条路最终通向哪儿?和苍鹭面谈到现在,这是蛤蟆第一次产生困惑,不知咨询还会持续多久。

可同时,蛤蟆自觉精力充沛了些。有一天早上,他发现自己沿着花园小径走向没有水的船坞,那里面存放着几条单人赛艇。他一一査看,有一条小船状况还不错。他把船拖到河边,取来船桨,小心地爬了进去,开始轻缓地划向河的上游。他划得很不赖,以前总会把水溅到身上,但这次他有意地控制住了。过了一会儿蛤蟆便返航了,虽然爬出船时腰酸背痛、气喘吁吁,但心情很好。他自言自语道:“真开心,值得为这个喝一杯!”于是便去喝了杯啤酒。

这周快结束时,他收到了河鼠和鼹鼠的午餐邀请。自从他抑郁以来,他们都不来打扰他,原因有几个:首先,蛤蟆先前的样子让他们有些尴尬,也有些不知所措。其次,和所有生病或受伤的动物一样,蛤蟆只想离开人群一个人待着,而且他也明确示意了。

不过,现在不同了。头一个不同就是天气变好了,阳光每天都在变得更温暖。还有在河岸上上下下的船只都涂上了颜色,还刷了清漆,为夏天做好准备。消息传开了,蛤蟆驾船重返河上,气色还不错呢。不过最主要还是因为河鼠和鼹鼠想念他了,所以邀请他共进午餐。

蛤蟆沿着河岸去河鼠家的路上时感到非常敏锐,仿佛卸下了习惯已久的盔甲。他的各种感官,尤其是视力,似乎格外敏锐。草木的颜色分外鲜艳,以前怎么没发现绿色的层次这么丰富。他能感受到外界万物的存在了,对四周环境也非常敏感。他发现自己边走边检视着内心的感受,就像飞行员升空前检査设备一样仔细。虽然对老友重逢稍有担心,但他大体上心情还不错。他心想:“如果苍鹭拿情绪温度计测量我的感受,我会说给自己打个8分。”

蛤蟆到了,朋友们特别热烈地欢迎他,给他坐靠近壁炉的最佳座椅(室内还是很阴冷),靈鼠还把靠垫围着蛤蟆放了一圈,确保他坐得舒服。

“噢,蛤蟆,见到你真太好了。”鼹鼠说,“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是,我们很担心。”河鼠的语气很生硬,他不像鼹鼠那么情感外露,“我们当然想你了,来点儿雪莉酒?”

蛤蟆端着一小杯雪莉酒,试着慢慢小口抿。他永远也搞不懂这么小的杯子怎么一直有人用。他一般都喝白兰地加苏打水,在家喝雪莉酒时,他用的可是红酒杯。

“你们怎么样,老兄们?你们俩气色都很好。河岸有什么新鲜事儿吗?有我不知道的吗?”

“没有多少,”鼹鼠答道,“你知道冬天这里的样子。哪儿都安静得很,今年特别冷,我们都不怎么出门。”鼹鼠停了一下说,“不过你注意到什么没有,蛤蟆兄?我花了好多时间装修了屋子。你喜欢这壁纸吗?这可是威廉-莫里斯(十九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设计师之一,工艺美术运动发起人。)的设计,叫’柳梢头‘。”

蛤蟆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子确实和他上次所见的大不一样了。壁纸的图案是漩涡状的棕色细柳条,上面画满绿色和黄色的柳叶。靈鼠把墙壁连同天花板都粉刷了一遍,摆上橡木老家具,再加上生着火的壁炉,整个屋子让人觉得踏实舒适,朴素而实用。

“好极了,”蛤蟆说,“你干得多好啊,鼹鼠。我真希望蛤蟆庄园能有这屋子的一半精致。”他开始觉得有些丧气。

“好了,”河鼠插话了,“来吃午饭吧!就是我们这儿没什么大餐。我们过得不讲究。”

鼹鼠正要加一句“不像你在蛤蟆庄园的日子”,可他瞧见蛤蟆的神情,便沉默了。

午餐是家常菜,却很可口。河鼠做了洋葱浓汤,撒上烤面包丁。接下来还有斯蒂尔顿奶酪、新鲜脆面包、黄油和酸黄瓜。餐后他们还吃了一盘上好的考克斯黄苹果,配上一大罐咕嘟冒泡的啤酒。

很快,他们放松下来,蛤蟆开始觉得自在起来,几乎变回了从前的自己。他说笑起河鼠的趣事儿,公平起见,也讲了自己的滑稽事儿。鼹鼠随后问他最近有没有见到老獾。“我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呃,也是怪了,他前两天刚来过我家。”蛤蟆答道。

“去你家!”河鼠叫起来,“老天!他一定心心念念想着你,蛤蟆。我从没听说老獵以前拜访过谁。”

“好吧,不是你说的那样。”蛤蟆于是说了獾来访的经过,还说了獾怎么让他辞去校董一职以便取而代之。

蛤蟆话音刚落,鼹鼠便叫道:“我惊呆了!真做得出来啊!獾有很多优点,精力也十分充沛,可他有时也太自大了。真是过分!”

“是啊,”河鼠表示同意,“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最后的决定呢。”

“我没说吗?呃,我想了很久,甚至还和苍鹭商量了。”

“就是你的心理咨询师吗?”鼹鼠插嘴说,“你们谈得怎么样?”

“噢,还不错。”蛤蟆接着说,“我想好了要辞职,我觉得没法儿和老獾再对着干。他那么强势,那么确信自己是对的。可转念我又想,为什么呀?为啥我就得同意他的想法?为啥我就不能按我的想法去做?老实说,我很生他的气。”

“那你去找老獾告诉他你的决定了吗?”鼹鼠饶有兴致地问。

“没有,我没去找他,”蛤蟆说,“我觉得如果见到他,我准会输。我的确很幼稚,我承认,确实是这样。所以我给他留了张便条,告诉他经过再三思考,我不会辞职,因为我身体好多了。如果他愿意,可以等到九月董事会重选时毛遂自荐,到时再见分晓。”

“做得好,鉴于当时的情形,我觉得你处理得非常好。”河鼠由衷地说。“是啊,你做得对,”鼹鼠表示同意,“要是让我来说的话,这次是蛤蟆你赢了。”

“你们真这么想吗?”蛤蟆问,他感到一阵奇怪的舒畅。“完事儿后我累瘫了,好像打完了一场我不想打的仗。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过去了……希望如此。”他低声加了一句。

又聊了一会儿后,蛤蟆说他得回家了。河鼠和鼹鼠提出陪他回去,他们也正好锻炼一下。三人就这样走回蛤蟆庄园,蛤蟆谢过了午餐,他们还约定不久后再相聚。

“要不下次打桥牌?”河鼠提了个建议,他打得一手好牌,还教会了鼹鼠桥牌的基本规则。

“我们三缺一呢。”鼹鼠说。

“别叫老獾。”蛤蟆强硬地说。

“不会,我想的是水獭。”河鼠说,“我们先想想,到时联系。”

“再见。”说完他们便离开了。

回家途中,鼹鼠问河鼠:“好了,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河鼠正想着别的事儿。

“当然是怎么看蛤蟆了。你不觉得他有所变化吗?”

“我同意。”河鼠说,“不过具体哪儿变了不好说。”

“他更会倾听了,”鼹鼠回答,“这是关键。他开始懂得倾听,而且看上去是真的能听进我们的话。以前,你连一句话都说不完,他就来插嘴。说心里话,他看上去更友善、更平和,没以前那么烦人了。”

“是的,我明白你说的。”河鼠附议道,“他过去常常犯浑,总爱自吹自擂。我想这次崩溃(他们都用’崩溃’这词来形容蛤蟆的状况)倒是治了治他的毛病。不过,听他说老獾的事儿,我还是吃了一惊。蛤蟆过去是绝不敢反抗老獾的。他变化真大!”

“我也这么看。”鼹鼠说,“可是,”他又怅然若失地加了一句,“我觉得蛤蟆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第十—章

蛤蟆先生的选择

“今天你感觉怎么样?”苍鹭问。本周的咨询面谈又开始了。蛤蟆不仅对这一问早有准备,还很迫切地想作答。

“我感觉好多了,我明显比过去感到快乐,精力也充沛了许多。”他告诉苍鹭他又开始下水划船,以及和两个朋友共进午餐的经过。

“好极了,不过蛤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

停了好一会儿,蛤蟆回答:“我不确定。要了解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是很难的。不过,我明显感到更有力量了,这很难解释。有时那种熟悉的情绪还是会来,我会悲伤,会觉得自己没价值。那种情绪还藏在我心里某个角落,可再也不会占据整个心房。我似乎能把它赶到角落里,不再被它牵着鼻子走。”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很显然,你的自我洞察力和情商都在提升。但我想问你个问题。”苍鹭凝神看着蛤蟆,“你刚才回答我问题时,处于什么自我状态?”

蛤蟆想了想说:“呃,肯定不是’父母自我状态‘,但我知道我也不在’儿童自我状态’。”他停了一下,接着说:“近来我一直在想,应该还存在另一种自我状态,让你既不会表现得像父母,也不会感觉像孩子。在这个自我状态里,你更像个大人,更像当下的自己,不知道这么讲是否说得通。”

“完全说得通。”苍鹭的语气满怀热切,“确实有这么个状态。而你已经自己发现了,非常棒!”

“是吗?”蛤蟆有些惊讶地问,“它叫什么?大人状态?”

“倒不是,我们称它为‘成人状态’。加上它,就形成了自我状态的三位一体,分别是父母、成人、儿童状态。这个三位一体也代表了人格的结构。我们可以简单地画个图。”他拿起蜡笔,刚要在挂纸板上画时,蛤蟆打断了他。“

让我来好吗?我知道怎么画。“蛤蟆画的如下所示:

“关于‘成人状态’,你能再说说吗?”蛤蟆问。

“’成人自我状态1’指我们用理性而不是情绪化的方式来行事。它让我们能应对此时此地正在发生的现实状况。”苍鹭回答。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在这个状态下,我们能计划、考虑、决定、行动,我们能理性而合理地行事。处于这个状态时,我们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能为自己所用,而不再被脑子里父母过去的声音所驱使,也不会被童年的情绪所围困。相反,我们能思考当下的状况,基于事实来决定要怎么做。”“

那么,是不是说,这个‘成人状态’比其他两个状态更重要?”

“并不是这样。”苍鹭答道,“在成功的人生里,这三种状态都是必需的。它们已经演化了千百年,所以每一种状态肯定都很重要,都对生存有价值。不过,我们可以说的是,’成人状态’有它的特殊重要性。”

蛤蟆听得相当专注。

苍鹭继续说:“只有在’成人自我状态’里,才能学到关于自我的新知识。”

停顿了许久,蛤蟆说:“你确定吗,苍鹭?我在’儿童状态‘里就学不到东西吗?”

“是的,我认为不行。在’儿童状态’时,你会体验到童年的感受,好的坏的都有。你会再现过去的情形,再次体验过去的情绪,可你学不到任何新的东西。”

“我明白了,那处在‘父母自我状态’呢?难道也学不到什么吗?”

“我认为答案还是‘不行’,但原因不同。当你处在’父母状态’时,基本上你不是在挑剔就是在教育别人。不管是哪种,你都在用言行重复从父母那里学来的观念和价值观,你会想证明给别人看,让别人接受你的观念和价值观。这种确信无疑的状态,就没法给新知识和新理念留出一席之地。旧的思想主宰着你,这就是为什么单靠争论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只会让人更固执己见。”

沉默片刻后,蛤蟆问:“所以你是说只有当我处在‘成人自我状态’,才能更好地了解自我?”

“是的,我想你说对了。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你才能思考当下的事情,评估自己的行为,或者倾听别人对你的看法而不马上驳斥,当然这一点很难做到。”

“那为什么我觉得学东西很难?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不直接带我进入‘成人状态’,然后告诉我怎么做?这能省下我多少时间啊。”

“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是认真的,假定你是认真的,我会这么回答你:其一,没人能强迫别人进入他们的‘成人状态’。你只能鼓励他们,就像我一直在鼓励你一样。但我没法强迫你,只有你自己能决定要怎么做。”苍鹭停下来,凝神看着蛤蟆。

“其二呢?”蛤蟆很快问道,想缓解逐渐积累的压力。

“其二,我不’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咨询的主要目标是让你能自己找到答案。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协助你,但只有你自己能做决定。”

“是的,这点我发现了,”蛤蟆缓缓地说,“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苍鹭想了一下说:“难,是因为这个过程需要艰辛的努力和刻意的思考。我们在另外两种状态时,像父母或儿童一样行事,几乎不需要去思考,因为我们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就好像在演戏一样。”

“你说的意思是?”蛤蟆很喜欢业余舞台表演。

“就好像出演一个我们最喜欢、最了解的角色,台词和动作都烂熟于心。比方说,有个角色叫‘生气鬼’o’生气鬼’很懂该怎么表达愤怒。遇到适合他演的剧目,他能一字不差地说出台词,而且他经常遇到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很奇怪?他能不假思索地切换到愤怒的语调和音高,自动筛选出合适的用词,他的整个姿态都在表达愤怒。总之,他演的’生气鬼’接近完美,而关键在于,甚至都不用动脑子!就好像为了这场演出他排练了一辈子,而频繁地出演这个角色也使得他每一次表演都更传神。”

蛤蟆的神情很是忧虑。“你是说愤怒的人是故意愤怒的吗?”他问,“他们选择了这个角色?”

“当然,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片刻后,蛤蟆说:“呃,也可能是有人让他们生气。”

“你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蛤蟆,值得我们仔细想一想。我认为没有人能’让‘我们产生什么感受,除非他们用蛮力胁迫你。说到底,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感受。我们’选择’了愤怒,我们’选择’了悲伤。”

“噢,得了吧!”蛤蟆打断了苍鹭,“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选择’去感受悲伤或痛苦。这完全说不通。”

“我知道,这听上去不太可能,但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一个人怎么能进入你的脑袋,强迫你产生任何情绪?那才是真的不可能。别人或许会影响或说服你,可最后,是你自己在决定要选择什么样的感受。”

蛤蟆看上去很困惑:“你是说人们的痛苦和折磨都是自找的?我实在不能相信。”

“我同意,要接受这一点很难。”苍鹭说。“要我说,真这样才见鬼了。”蛤蟆压低嗓音嘟嚷着。

显然,苍鹭没有听见。“也许‘选择’这个词不太恰当,我们选择怎么感受,和选择再吃块巧克力是两码事儿。但我们做这些选择时都是无意识的,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条件反射是什么?”蛤蟆问。

“条件反射是一种针对特定刺激物的自动反应。你一定听说过巴甫洛夫的著名实验。实验里的狗听到铃响就会流口水,因为他们学会了把铃声和喂食关联在一起。可怜的狗自从习惯了这个关联后便无法控制,变成了一种自动反应。”

“你把腿交叉时,医生敲击你膝盖,脚就会自动弹起来。我猜这和你说的意思差不多吧,你没法儿不让脚弹起来。”

“正是这样,”苍鹭热切地回应,“这个例子完美地表达了我的意思。只不过我们要讨论的是情绪化的行为。以往的经历教会我们在相似情境下不经大脑就能自动做出反应,可以说,就像实验里的狗一样,我们无法避免这种反应。”

“可这不就是我一直在说的吗?”蛤蟆插嘴说,“如果我们无法避免这么做,那就不是我们的错。你不能怪我得了抑郁,这对我没有帮助。”他停了一下,“而且非常不公平。”

苍鹭沉默了许久,这让蛤蟆非常不自在。接着,苍鹭说:“那么,蛤蟆,你这段时间的不快乐,该去怪谁?是谁让你情绪那么坏?”

蛤蟆停下来,开始思索。他心里隐约知道,自己正在偏离轨道,可他太激动了,停不下来,也不愿停。“

第一个要怪的就是老獾,然后是河鼠。鼹鼠,多少也得怪。我告诉过你,他们每一个都是怎么可怕地对待我的,当我从……“他停了一下,”当我外出回来的时候。然后你让我看到,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是父母待我的方式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知道他们也许是无心的,可我还是得怪他们。没别人了,我就是要怪他们。我过的是什么糟糕的人生啊。“蛤蟆生着气,落下辛酸的泪水。”不公平,“他说,”一点儿都不公平。“随后他又抽泣起来。

苍鹭静静坐着,这回没有把纸巾盒推给蛤蟆,只是坐着。最终,他说话了,语重心长的样子让蛤蟆立即回过了神。

“蛤蟆,你已经走到十字路口,没法儿再回头了。你要选哪条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蛤蟆边擦眼泪边说,“你说得好像我得做什么选择似的,是吗?”

“是的,选择就是:你还要为自己的不快乐责怪别人多久?”苍鹭答道。

“可你知道剩下的选择是什么,你想让我责怪自己。我不要。”蛤蟆气恼地说。

“这完全不是我要说的选项。责怪是人处在‘儿童自我状态’里做的事情,好像你最喜欢待在那个状态里。但一个处在’成人自我状态’的人,可能会有怎样恰当的做法呢?”

蛤蟆试着让脑子转起来,可他心里满是矛盾的情绪,而他下意识地知道,自己正处在自我探索的重要时刻。“我不确定自己知不知道。”他说。

“相比责怪,负起责任听着如何?”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蛤蟆终于平静地说:“我不确定是否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还包括你自己的情绪,这才是成年人会做的事情。毫无疑问,这很难,但相比于责怪别人,它还真有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就是,你能开始对此行动了。如果你为自己负责,就会认识到你对自己是有自主权的。因此你就知道自己有力量来改变处境,更重要的是,有力量改变你自己。”

“那我的父母呢?我能对他们做什么呢?要怎样做才能弥补我?”

“他们还健在吗?”

“不在了,过世有段时间了。”

“那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苍鹭答道。

“什么呀?”蛤蟆焦急地问。

停顿片刻,苍鹭答:“原谅他们。”

蛤蟆心里的声音冒了出来。他想问苍鹭为什么要原谅父母,是他们让他的人生那么痛苦啊。为什么他就不能以怨报怨,让父母也尝尝他小时候的滋味?他不只对父母生气,也开始对苍鹭生气,苍鹭和父母在他眼前慢慢重合,变成了同一个怨恨对象。他觉得自己的暴怒就快决堤了,要是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让他想杀人。蛤蟆坐在那儿,心跳加速,浑身发烫。然而如往常一样,再激烈的愤怒最终都化为乌有,只留他在疲惫中痛苦悲伤。

很难说苍鹭是否觉察到蛤蟆的情绪起伏。过了一会儿,他温和地说:“我们的时间该到了。”说完,便陪蛤蟆走到前门。

走到门阶上时,蛤蟆转身问咨询师:“苍鹭,你真的想了解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我非常想了解你,而且我也在努力弄明白,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是如何造就了今天的你。”“

这个我知道,可你了解我所经历的一切吗?”

“好,这么说的话,我想我不完全了解。有些事情我知道,尤其是和你童年相关的,但我不清楚你人生的整个经过。你想说给我听听吗?”

“我想,其实我特别想。我想把我的整个人生经历说给你听。我还从没对别人说过。倒不是我的人生有多精彩,实际上很平常,我只是想有个机会把我经历的事儿跟别人说一说,一次就好。这样你就能懂我了。”

“很好,下周的面谈我们就这么办。由你来讲故事——‘蛤蟆的人生故事’,你说我听,如何?”

“那就谢谢你了,再见。”蛤蟆说完便沿着过道向大门走去。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着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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