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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所屬書籍: 餘生有涯

秦南送走葉思北,??就開車折回家中,這時候,張勇坐在楊齊羽屋子裡,??楊夫人帶著孩子到操場溜圈,楊齊羽低著頭。

「那時候,??我剛工作,秦南是我帶的第一班學生。他是個留守兒童,??從小就是爺爺帶他長大,打小在學校里混,沒考上高中,??他爹就拿了所有積蓄,??給他買了這個高中上。我記得他那時候很瘦,??不太愛說話,在班上跟著一群城裡的小夥子瞎混,??上課睡覺,或者就逃課打遊戲,??期初我特別不喜歡這個孩子,經常教育他,好幾次想把他退學了,他爸和他爺爺就來學校里求,??有次還跪在我面前,我於心不忍,就把他留下來。後來有一天,他突然來問我,說自己讀書還有沒有希望,??我和他說沒有人沒希望,你以後來我家裡,??我給你補課。」

「當時我就是看在他爹太慘的份上,看他有心讀書,我就教。他底子太差,從小沒怎麼讀書,腦子也轉不過彎來,每天努力很久,成績也沒有太大提高。來我這裡上課,經常是傷痕纍纍的,後來我搞明白,他不想和那些兄弟混了,人家就打他。」

「其實我不太理解,」楊齊羽搖頭,「這些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後來呢?」

「後來我和他混熟了,就很照顧他,我問他為什麼突然改變性子,他說,以前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們是垃圾,註定他們父親一樣,讀不好書,讀了也沒用,在學校里混到年紀,就出去打工,但他其實不這麼想,他心裡總想是不是可以試一試,又害怕失敗,所以乾脆試都不試。」

「但他看隔壁班有個女孩子,他在校門口看見過她父母罵她,也聽見過別人笑她,可她一直堅持讀書,從來沒受過任何干擾。他就想,自己也可以試一試。」

「那個人是葉思北?」

張勇詢問,楊齊羽點頭:「當時葉思北在重點班,和秦南的教室剛好對著。秦南做窗戶邊,葉思北也是,我就經常看見秦南看著葉思北。」

聽到這話,張勇不解:「我還以為他們感情一般,我認識秦南三年,基本沒從他口裡聽過葉思北的事情,第一次聽就是離婚。」

「所以你好奇?」

楊齊羽給張勇倒茶,張勇點頭,玩笑開口:「他刻意隱瞞自己過做過的事兒,萬一是背著什麼案子呢?我可是個刑警,基本敏感還是要有的。」

「這你放心,秦南沒有案子,而他對思北……不算愛情。」

張勇端著茶杯的動作頓了頓,楊齊羽繼續平靜開口:「他和思北沒接觸過幾次,幾乎沒有正面說過話,我問過他,是不是喜歡葉思北這姑娘,他和我說,喜歡談不上,只是因為一件事他做不到,葉思北讓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很希望葉思北能活得好,因為葉思北活得好,他才會覺得這個世界是真的可以通過努力,改變點什麼,他有能力,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

「然後到了高二結束,那時候他成績上來了一些,再繼續努力下去,他可能也可以考個三本,或者差一點的二本。」

「但是呢?」張勇繼續詢問,楊齊羽停下生,他手裡抱著杯子,回憶起什麼,「他父親死了。」

***??***

「沒錄音。」

葉念文把正面朝上放在桌上,按亮屏幕,又把口袋掏得趕緊,安撫對面坐下的趙楚楚:「你放心。」

趙楚楚看了一眼他的動作,轉眼看向桌上還溫著的蜂蜜柚子茶,這是以前她一貫喝的飲品,每一次,葉念文就會提前幫她點好。

這個細節讓她頓了頓,她垂下眼眸,伸手握住茶杯,感受茶杯的溫度從冰冷的手掌傳遞上去,聲音很輕:「來問你姐的事兒吧?」

「來問你的事兒。」

葉念文平靜看著她,比起以往,趙楚楚憔悴了很多,他心裡有些發酸,低頭喝了一口水;「之前都只問過你我姐的事兒,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好嗎?」

趙楚楚握著杯子,她說不出話,低著頭,好久:「你這句話問得太晚了。你知道嗎,」趙楚楚抬起頭,她看向葉念文,「其實我等這句話等了好久。但該來時候沒來,現在有沒有,也無所謂了。」

「我不信任你,你不信任我,」趙楚楚控制住語調,「不要再問我什麼了。」

「一面是善,一面是惡,最後她倒在哪裡,就看這個世界在怎麼推她。」

「你想怎麼推她?」

張勇的話響在葉念文耳中,他凝視著面前這個人,終於出聲:「楚楚,你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你可以當我是個壞人。」

趙楚楚果斷回答,葉念文沉吟片刻,他從衣服里拿出那枚竊聽器拍在桌上,趙楚楚平靜看著那枚竊聽器,沒有任何意外。

「壞人不會說自己是壞人,說自己是壞人,是因為有良知在譴責。」

趙楚楚聽著這句話,紅了眼眶,葉念文當著她的面,關上了竊聽器。

「你和我說一次實話。」

「你要什麼實話?」

「那一天,」葉念文神色平穩,「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楚楚扭過頭,她不想看葉念文:「我說了,你也不會懂。」

葉念文沒回聲,他凝視她,他第一次這麼仔細去觀察她,那一刻,他看見她的膽怯,她的掙扎,她的猶豫。

「我可能不會懂,」他聲音有些啞,「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趙楚楚一愣,葉念文重複了她曾經讓他說的話。

「葉念文,永遠喜歡趙楚楚。」

趙楚楚咬緊唇,她看著葉念文,眼淚倏忽落下來。

「那天晚上,」她不由自主抬手,抱緊了自己,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彷彿在說一件天大的醜聞,「我照顧姐,酒局快結束的時候,范建成說,他去給我和姐倒杯水,然後他去了小包間。」

葉念文並不意外,他在其他證人嘴裡聽見過這件事,他看著趙楚楚:「然後呢?」

「他去了一會兒,我覺得渴,就自己過去了,然後我就看見他拿著一瓶葯,旁邊是他倒好的水,我就問他,這是什麼,他和我說,醒酒藥。」

這話說出來後,趙楚楚手指慢慢放鬆,她垂下眼眸:「我沒多想,就走過去把葯拿走,我說我喂她。范建成想說什麼,但我沒給他機會,端著水就走了。」

「所以葯是你喂的?」

葉念文克制著情緒,他不敢驚擾趙楚楚,他隱約明白,趙楚楚為什麼不敢說出來。

眼淚從趙楚楚眼中大顆大顆落下,她看著葉念文,剋制著哭腔,顫抖著:「我把葯餵給了姐。」

葉念文看著她,趙楚楚每一句話都說得異常艱難:「然後,我送她走,我和她說,讓她回家打電話給我。等十二點,她給我發了信息,我就睡了。」

「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出來?」

葉念文垂眸看著自己的交握的手,趙楚楚低著頭:「如果我說出來,我還能好好生活下去嗎?」

「是我害了她,我害怕,我愧疚,我自責,」趙楚楚頓了頓,「可是我不想毀了我的生活。」

「所以,當時,我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趙楚楚抬起頭看葉念文:「我不說出實情,但我是最後見過她的人,我替她撒謊,我幫她把范建成送到監獄去。這樣,我可以遮掩我自己的罪行,我也可以幫她。」

「只是我沒有想過,」趙楚楚勉強撐起一個笑容,「無論我怎樣遮掩,解釋,那一天,只要受害人不是我,這就已經是我的罪過。」

「我看著網上質問我的一切,我的衣著,我的打扮,我過往情史,我的所有。」

「葉念文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懷疑著自己,」趙楚楚抬起手,指著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做銷售是不是對的,我不知道自己穿著是不是對的,我也不知道我初中談戀愛是不是就那麼罪不可赦。所有人都說我錯,可我覺得我沒錯,所以我一直在抗爭,但我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是我錯了,我不該的。」

「我已經犯了很多錯了,如果,讓大家知道,是我把葯給你姐……」

趙楚楚顫抖著唇:「我害怕。」

「不會有人信我,不會有人覺得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們只是覺得我大意把她放在車上,就能把我罵成這樣,如果他們知道是我做的,我不敢想他們會說什麼。」

「可是,」葉念文聲音艱澀:「葯是你給她的,你的確大意了。」

「那我該去死嗎?!」趙楚楚驟然提聲,她尖叫著,「我給了她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罪無可赦了嗎?!」「你該作證啊!」葉念文盯著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你不該藏著這件事,如果你作了證,這個案子不會輸!」

趙楚楚聽到這話,她看著葉念文,片刻後,她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不想告訴你這些嗎?」

葉念文愣了愣,趙楚楚聲音平靜:「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會說這些。」

「這些話我聽太多了,是,我一開始沒作證,我害怕,後面看見,我只是把葉姐落在車上就要被罵成這個樣子時,你知道我內心是什麼感受嗎?」

趙楚楚抬起手,她指在自己胸口:「我很慶幸。」

「如果當一個好人,比當一個壞人,過得更加凄慘,那我願意當一個壞人。」

「趙楚楚,」葉念文不可置信,「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會啊,」趙楚楚看著葉念文,她眼淚落下來,「所以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嗎?我等了多久,你和我說一聲,楚楚我信你,楚楚你是個好人,只要你和我說一聲,我可能就可以走下去了。可你沒有。」

「我無數次想過,想站出來,為葉姐作證,」趙楚楚含淚看著他,抓緊了衣襟,「可每一次,你,周邊人,網路,都讓我感覺,我作證就是在毀了我自己。我唯一一次感覺,自己可以站出來的時候,就是葉姐說,我是個好人那一刻。」

「那一刻,我才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勇氣,去承認我做過什麼。然後,就是在剛才,你說你喜歡我,我是個好人。」

趙楚楚笑,但片刻,她又有些失落:「可惜,你還是騙我。」

「你為什麼非要別人承認你的才站出來呢?」葉念文聽著她的話,難以理解,「你錯了,你彌補,認罰不是應該嗎?!」

趙楚楚聽到這話,她慢慢冷靜下來。

她看著葉念文,有種徹底放棄自己的麻木。

「葉念文,」趙楚楚聲音很輕,「把我當個人吧。」

「不是所有『應該』,人就會去做,你口號喊得這麼漂亮,那麼當初,」趙楚楚湊近他,「你姐更應該報警啊,你為什麼不讓她去報呢?」

「你也是個人,不是嗎?」

***??***

「那時候高二剛結束,他考得還不錯,」在張勇耳機里葉念文聲音斷了的片刻,楊齊羽看著窗戶外落在窗台上的鳥雀,說起當年。

張勇心知葉念文是不打算讓自己知道這段對話,他乾脆就放寬心,等著葉念文回來商量。

畢竟,這是葉思北的案子,葉念文不可能不利於葉思北。

他乾脆端起茶杯,靠在沙發上,聽楊齊羽說往事。

「放假前,我讓他拿成績單回去給他爸看看,他還和我說,他爸不會管的,只要不煩他爸媽,他爸媽不會在意他。」

「然後就是那個暑假,他突然在半夜給了我一個電話,他在電話里什麼都沒說,一直哭,最後哭嚎著和我說一句,他對不起他爸,他該死。」

「我去找了他爺爺,才知道他爸死的事情,」楊齊羽想著過去,有幾分傷感,「之後聽說他們村裡鬧得很厲害,去工地堵了很久,他爸額棺材一直放在工地門口,他想把棺材抬回去,覺得鬧歸鬧,至少讓他爸先入土為安,但沒能成功,他媽打了他,讓叔伯把他拉回去關上。」

「他們太過分了,」張勇皺起眉頭,「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吧?」

「十七八歲吧,」楊齊羽喝了口茶,「他打小沒人管,他媽對他其實也沒多大感情,也就他爺爺管管他,但他爺爺人老了,當時的情況,護不住他太多。」

「後來賠錢了嗎?」

「賠了,五十萬,」楊齊羽嘲諷笑了笑,「我聽說村裡專門還開了個會,把這錢分了分,最後落到他們娘兩手裡的,好像十萬都沒有。他爹下葬的時候,我去看過他,棺材埋下去的時候,他跪在地上,一直不肯走。看著讓人覺得特別難受。後來高三剛開學,就聽說他媽跑了,他就坐在教室里,一天天的發獃,書也不讀,事兒也不幹,沒幾天,他就來問我,說葉思北怎麼沒來上學,我替他打聽了一下,聽說她爸媽不讓來,想讓她去打工。」

張勇喝茶的動作頓了頓,他皺起眉頭:「葉家怎麼能這樣呢?」

「家裡錢不夠,」楊齊羽搖頭,「見多了,也是常事。」

「那後來呢?」

「後來,秦南當天回去,過了第二天,他來和我說,他要退學。他說他爺爺年紀大了,他就算考上大學,還得花錢,也考不上什麼好大學,他出去學門技術,就可以早點照顧他爺爺。」

「他媽留了他兩萬塊,他不要了,讓我去找葉思北家裡做工作,他這兩萬塊,他全捐給葉思北。」

張勇愣愣看著楊齊羽:「他這樣做,他現在不後悔嗎?」

楊齊羽笑了笑:「後悔啊。」

說著,他給自己倒茶:「在他把錢放在我桌子上,自己背著書包走出學校的時候,我就勸他留下來。我追著他,和他說他會後悔的,結果他頭也不回。」

「後來,過了好多年,有一天他回來看我,他把茶葉放在桌上,和我說,楊老師,我見到葉思北了。」

楊齊羽抬眼看向張勇,楊齊羽轉頭看向牆上的照片:「他說,我後悔了。」

「他後悔什麼?」張勇皺眉,「覺得自己該把書讀下去?」

「張警官,你是不是以為,秦南把錢給葉思北,是因為他喜歡她?」

張勇沒回答,他的確這樣以為,但是,楊齊羽這麼問,他卻有些不敢開口。

楊齊羽搖頭:「其實秦南給完錢後,很多年裡,他只給葉思北打過幾個電話,每一個電話,都是在他撐不下去的時候。」

「秦南從小有很深的自厭情緒,你知道十幾年前,南城郊區有一個留守兒童群體自殺案件嗎?就是一個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一起弔死在家裡。」

張勇點頭:「有印象。」

「其中一個孩子,就是秦南的哥哥,他不是獨生子,他哥哥死了之後,他成為的獨生子。」

張勇愣了愣,楊齊羽繼續說:「我也曾經以為,他喜歡葉思北。但後來他告訴我,其實他從來沒從他人生里感覺到快樂過,他每次看未來,就覺得沒有任何期待,他感覺像他父親一樣活下去,沒有意義。而不像他父親一樣活下去,他內心深處,又覺得不可能。是葉思北,給了他掙扎的勇氣。」

「那兩萬塊,是他讀書的錢,也是他的未來,他把這兩萬給了葉思北,其實內心裡,是把葉思北當成了他自己的一個投射,他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希望葉思北做到。而葉思北做到,則變相鼓舞了他,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有新的希望。所以他從我這裡拿了葉思北的電話,這麼多年,他一共就給葉思北打過四次,他和我說,他聽見葉思北在讀書,聽見葉思北的聲音,他就覺得,葉思北能堅持,他也能。」

「他對葉思北是愛情嗎?」楊齊羽笑著搖頭,「如果你這樣理解,你可能很難理解他的行為。」

「他對葉思北不是愛情,」楊齊羽肯定開口,「他對葉思北,是一種信仰。」

張勇呆住,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林楓下午告訴他的話。

秦南告訴她,葉思北有異常情況,買了三張火車票,怕葉思北做傻事,讓林楓跟著。

如果在秦南心中,葉思北是他堅持了那麼多年的信仰,是葉思北給予的他生的希望,葉思北是他對於整個世界希望的投射,葉思北被世界逼到這種絕境的時候,他會坐視不理嗎?

他會讓葉思北受這樣的屈辱嗎?

張勇猛地反應過來,立刻站起身來,打電話給林楓。

而在張勇打電話給林楓前五分鐘,葉思北就接到了秦南的電話。

她看著火車駛入城市,開始降速,葉思北站起身,準備著收拾東西,她手機突然響起來,看了看名字,發現是秦南。

她遲疑了片刻,帶上藍牙耳機,一面收拾東西,一面接了秦南電話。

「喂?」

「不要下站。」

秦南聲音平穩,葉思北頓時僵住了,秦南聲音平穩:「林楓跟在你後面,往g市去,不要停留。」

「你什麼意思?」猛地反應過來,她有些震驚,「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想說的話,我放在你書包里的信里,看完就燒,不要留下痕迹。」

「秦南,」葉思北聽到這話,有些害怕,「你不要做傻事。」

「思北,」秦南低頭,「不要回來,這件事不要和你有任何關係。你答應過我――」

「往g市去,不回頭。」

說完,秦南掛了電話,葉思北冷靜片刻,立刻拿出書包,翻天覆地的找,最終終於在一個夾層中,找到了一封信。

她迅速翻開信件,看見秦南的筆跡。

秦南的字不算好看,但規規整整,每一個字,都能看得清楚。

「思北,展信佳。」

「看到這封信時,你應當已經在火車上,或許快到懷水了。這個決定我做得很艱難,我不懂什麼是愛情,我也不喜歡把人生寄託於他人,所以,到底要不要為了你去殺了范建成,這件事,我想了很久。

可在我們一起站在二中樓頂上,看著整個學校時,我突然做下了決定,在這個世界,你活著,遠比我活著,有著更大的意義。」

「抱歉我對你的欺騙,其實我和你應當是校友,十二年前,我們一起上的二中,你在一班,我在十七班,一頭一尾,剛好就成了鄰居。

你坐在一班第四組第三排,我坐在十七班最後一排,我們兩第一次見面,是下大雨,我沒帶傘,你看見我穿的校服,走到我旁邊,問我要不要傘。

從那以後,我就注意到你,我經常看你讀書,看你放學後還不去吃飯,認真做題,我還在校門口看見你媽罵你,聽見其他同學笑你書獃子,可你從來不為所動。

我出身在村裡,對於父母而言,我的存在,更多似乎只是一種責任和本能,從出身起,我聽得最多的,就是我們這樣的孩子,混一混,到了一個年紀,就出去打工,賺錢,結婚。

這樣的人生讓我感覺無望,可我卻也生不出反抗的勇氣,那時候我遇見你,像是有一個人突然給了一個肯定的聲音,於是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希望你過得好,我好像是無形中,把對這個世界的期盼,都交於了你。」

「後來我父親離開,我後知後覺感受到他的艱難與付出,我更覺得自己是罪人,我離開學校打工,想闖出一番天地,但出了校門,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算不上什麼。

我屈服於這個世界,屈服於規則,多年後,你我再見,其實一開始我有些難過,我遺憾你變成這樣,但我也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我也成現在這幅行屍走肉,又怎麼能強求你?

所以我只當我們兩湊合,你是我選擇範圍里最好的人,兩人合適,到了年紀,就該結婚。

可婚後我看見你的軟弱,這像一根刺一樣扎在我的心裡,我開始意識到,你始終是我在這個世界的不一樣。我可以接受別人屈服於命運,我不能接受你。

和你在的每一天,都是雙重的痛苦,我不僅要經歷著生活中雞毛蒜皮的俗世,我還要經歷著內心深處那份少年的期許徹底湮滅所帶來的失望。最終數次和你爭執後,看你完全不顧未來借錢給葉念文時,我冒昧地選擇了離婚,想逃離這種生活。

直到你出事。」

「最初,我可能是出於責任,也可能也是內心深處里,那一份對你受辱的不可接受。可慢慢的,我感受到了,我複雜的感情,或許不僅於此。」

「我也在夜裡無數次問過自己,到底為什麼陪著你,是因為你是我對這個世界希望的投影嗎?」

「但後來,當你問我,我是否愛你時,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從我開始接受你的軟弱,開始了解你,開始和你一起生活,聽你坐在我的摩托車上大聲叫嚷,和我一起看整個城市的燈火時,你不僅僅是我的信仰,你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我付出了所有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其他的人。」

「我希望你過得好,我希望你能享受一切我不曾享受、得到一切我不曾得到的幸福,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期盼和你擁有未來。可我內心深處,又深知我這樣的人,不該和你有未來。」

「思北,很多人以為軟弱的是你,可其實,真正軟弱的是我。」

「我無數次對命運屈服,無數次認可它給予我的未來,而你,無論是過去,現在,你的靈魂深處,從不曾屈從於它。」

「這是我最羨慕、也最熱愛的你。也希望,此後一生,你能懷揣著我無法擁有的世界,幸福生活。」

「這一封遲來的情書,我寫給你,因為我想告訴你。」

「葉思北,其實,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知道,或者不知道,都請你堅信,這個世界,永遠有人愛著你。」

「譬如秦南。」

葉思北看著這封信,她雖然有諸多想不明白,但她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落下眼淚。

火車進入車站,車窗外露出了「懷水」兩個字的車牌,葉思北淚眼婆娑抬頭,看了一眼站外。

火車緩緩停下,周邊人紛紛起身,還沒開門,就開始推攮著往車門過去,一個女人一把抓住葉思北,她拉下口罩,露出林楓的面容。

「張隊找你。」

林楓急急在她耳朵里塞進耳機,葉思北就聽見張勇著急的聲音:「你今天是不是計劃要殺范建成?」

葉思北愣了愣,張勇迅速告訴她:「秦南替你去了,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計劃的?他去哪裡了?!」

葉思北說不出話。

火車到站,人擠人往外涌,外面傳來列車員用廣播喊著的聲音:「懷水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趕緊下車,先下後上!」

「懷水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趕緊下車,先下後上!」

張勇聽葉思北沉默,不由得有些憤怒:「你這時候還怕受牽連嗎?!葉思北你知不知道當年你高三那兩萬是秦南給的?那是他爸的賠償金,用來給他讀書的!他已經把前半輩子給你了,你要他連後半輩子也為你搭上嗎?!」

葉思北怔怔睜著眼,眼淚從眼睛裡落下。

「城郊,蘇明山腳下。」

她剋制著情緒,盡量冷靜開口:「我給你發定位,你再找范建成,讓他今晚不要去賭場。」

說完,葉思北徹底回神,她一把抓過包,擠著人群下火車,同時給張勇發了信息。

等信息發送完畢,她和林楓剛好下火車,一下火車,她抓緊包,朝著自己預定的黑車方向衝去,她鉚足全力,跑得飛快,等到了約定地點,卻發現根本沒有那個黑車司機的影子。

她給司機拚命打電話,對方卻都是忙音,林楓跑到她身後,喘著粗氣:「你幹嘛呢?」

「我定好的司機不見了。」

葉思北有些著急:「我得回去攔著他。」

「他都叫我過來跟著你了,你定的司機他肯定給想辦法退了啊。」

林楓想了想:「我們打出租,趕緊。」

葉思北點頭,兩人攔了一會兒,高價找到一個計程車,趕緊往那個賭場開過去。

葉思北上了車,林楓緊張問她:「你說他會按照你的計划行事嗎?」

「我不知道。」

葉思北捏著拳頭,她讓自己盡量冷靜,她緩了片刻,發了個定位給葉念文後,打電話給葉念文。

葉念文和趙楚楚平靜對視著,手機突然響起來,葉念文看見葉思北的名字,趙楚楚和他都是一愣,趙楚楚坐回去,抬手:「接吧。」

葉念文整理了一下情緒,接過電話,就聽葉思北沙啞的聲音:「我給你發了個定位,你趕緊去這裡找秦南。」

「他怎麼了?」

葉念文直覺不好,葉思北控制著聲音,頓了頓,才開口:「他為我去殺范建成了。」

葉念文猛地睜大眼,他豁然起身:「我……我立刻就去。」

說完,他掛完電話,轉身就往外沖,趙楚楚愣了片刻,趕緊跟上:「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姐夫……」葉念文聲音打顫,「我姐夫……要殺了范建成。」

聽到這話趙楚楚徹底懵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別怕,我跟你一起去。」

葉念文點頭,他快速結賬,趙楚楚出門去攔車,兩個人趕緊朝著地點趕過去。

葉念文和葉思北都朝著賭場附近趕時,張勇告別楊齊羽,一面往外跑,一面給警隊打電話,大概說清楚情況後,就開始給范建成打電話。

范建成已經和朋友開著車在路上,車裡是吵雜的音樂聲,朋友和他興緻勃勃說著等一下到賭場後要怎麼開賭。

這是范建成徹底的休閑時光,他根本懶得接電話,便直接設置成了靜音。手機一直在亮,他卻毫無知覺。

他手舞足蹈,跟著音樂,用蹩腳的粵語唱著「年月把擁有變作失去,疲倦的雙眼帶著期望~」

張勇打了幾個電話打不通,就到了車邊,開著車一面往賭場去,一面給所有和范建成有關的人打電話。

打公司電話,公司人說他回家。

打趙淑慧電話,趙淑慧說他在公司。

氣得張勇打了好幾次方向盤,只能加速往賭場狂奔。

所有人爭奪秒,秦南多蹲在爛尾樓里,咬著帶的麵包。

匕首被他插在後腰,他手裡拿著一個鐵棍,手邊放著他重新買的防狼噴霧一系列東西。

快到七點,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范建成的車照亮夜色,碾過坑坑窪窪的地面,停在爛尾樓不遠處。

開車的人停下火,他關了音樂,范建成坐在副駕,大大伸了個懶腰,開車的司機笑了一聲:「范哥,走了。」

說著,他推開車門,撐開傘,跨步下車。也就是下車那一瞬,一根鐵棍迎面襲來!

鐵棍在夜色中帶了幾分的光亮,司機反應極快,朝旁邊一歪,但還是被鐵棍狠狠抽翻在地!

「范哥!」

司機痛呼出聲,滾到泥里,也就是這片刻,范建成瞬間反應過來,他打開車門,掉頭就跑。

「叫人!」

范建成大喊著:「快叫人!」

秦南沒理會後面的人,他追著范建成就往爛尾樓里沖。

范建成對這一帶似乎極為熟悉,他一邊跑一邊把東西往秦南身上砸,秦南稍微一擋,就不見了蹤影,秦南追上三樓,三樓空蕩蕩一片,只有一些牆,秦南掃了一眼,就知道範建成就在牆後,他拖著鋼管走過去,范建成躲在牆後,他顫抖著,根本不敢發聲,他抓了一把旁邊的水泥灰,聽見秦南的聲音越來越近。

在秦南腳步到他身前片刻,他一把灰撒過去,秦南早有準備屏氣閉眼,一棍狠狠抽去,瞬間就聽見范建成一聲哀嚎。

秦南退了一步,甩了甩頭,睜開眼睛,發現范建成已經開始踉踉蹌蹌往樓上跑。

秦南提著棍子往上追,范建成看他越來越近,他急促呼吸著,幾乎是要哭出來。

他太清楚了,秦南不是來打他,來簡單報復他。

他是來殺他的,他是來殺了他!

黑暗籠罩著郊野,周邊荒無人煙,范建成在爛尾樓里,內心被惶恐和悔恨塞滿。

他不該找葉思北的麻煩。

他找錯人了,他該找個軟柿子,該找個更聽話、更沒有人管的女人。

或許趙楚楚,也比葉思北更好控制呢?

秦南三步做兩步追在他身後,周邊有了人聲,這給范建成更好的鼓勵,他大聲喊著:「在這裡!我在這裡!」

秦南聽到他叫喚,立刻加快腳步追上他,范建成在高處不斷扔東西,秦南腳步稍緩,後面人就追上來,范建成瘋狂逃向天台,在他上天台那一刻,秦南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范建成嚎叫出聲,也就是這一刻,一根鐵棍狠狠砸到秦南身後!

秦南被這一砸往前推了一把,范建成朝著他一腳踹去,秦南抬手一鐵棍,就把范建成砸飛過去,等秦南站穩,十幾個人已經沖了進來,他們把秦南團團圍住,為首的光頭男人帶著根大金鏈子,提著鋼管看著秦南:「到我這裡來鬧事,年輕人你找死啊?」

「我找范建成尋仇,」秦南看著男人身後被人扶起來的范建成,神色平靜,「勞煩大哥讓個路。」

「我好像認識你,」光頭男看著秦南,片刻後,他笑起來,「媳婦兒著日那個是吧?」

聽到這話,眾人哄堂大笑,秦南沒說話,他將左手放進褲兜,往前一步,所有人立刻警覺,鋼管朝著他砸下來,秦南手裡拿了防狼噴霧朝著周邊一陣亂噴,同時手裡的鋼管瘋狂砸過去!

「我他媽只殺范建成!」

秦南大吼出聲,鋼管砸在他身上,他頭上,他瘋了一般揮動鋼管,朝著范建成衝過去。

「讓開!」

「艹!」

樓下隱約有了警笛聲,秦南聽不見聲音,看不見周邊人,鐵棍打在身上也沒了痛覺,他滿眼都是被他逼得步步後退的范建成。

他要殺了他。

無論如何,他都要殺了他。

他頭上被砸出血,身上全是青紫,周邊人聽見警笛聲,全都看向光頭,光頭愣了愣,咬牙:「走。」

說完,所有人立刻跑開,秦南盯著范建成,范建成顫抖著,往後退去。

「秦南,我錯了,我錯了秦南,」范建成見退無可退,他乾脆跪下來,他開始拚命磕頭,「我給你道歉,給葉思北道歉,我去自首,我給你們錢,對不起,對不起……」

秦南沒有出聲,他踩在雨里,血就從落到雨里。

他從後腰緩緩抽出匕首,聲音很輕:「我不信你。」

「我不信法。」

「我,」秦南停在范建成面前,范建成愣愣抬頭,就看見這個被雨水著血水浸透的青年,俯視著他,「只信我自己。」

說著,秦南顫顫巍巍,掏出手機,手機上全是葉思北的電話,秦南笑了笑。

他打開照相機,點了錄像,半蹲在范建成面前,舉起手機:「和葉思北說對不起。」

「對不起,」范建成趕緊點頭,「對不起,葉思北我對不起你,我豬狗不如,我是禽獸,我害了你,害了我自己,害了我全家。」

「說,葉思北沒有陷害你,是你強/奸她。」

「對,對,」范建成點頭,「那天是我□□她,是我給她下藥,我知道她最近缺錢,知道她和你,和你關係不好。我想著她脾氣軟,想著出了這種事,她肯定不敢聲張,就算她敢,為了還貸,為了和你在一起,為了名聲,她也得聽我的。」

秦南聽著這話,他看著他:「你該死。」

「不,不,」范建成搖頭,「我罪不至死的啊,秦南,你冷靜一點,我會賠償你們,我會給你們錢,我會自首,我會給你們道歉,我一時意亂情迷,我只是沒控制好我……」

「控制不好自己?」秦南笑起來,「牲口都能控制一下,你他媽比牲口都牲口。」

「對對對,」范建成點頭,「我牲口,我畜生,秦南,我還有孩子,我媽,我老婆,他們都還要依靠我,你別殺我,我求求你,你別……」

「那可惜了,」秦南按下停止攝像,從微信上發送給葉思北,然後將手機扔到一邊,站起身,低頭俯視著范建成,「我沒有。」

話音剛落,他就朝范建成一刀砍下去!

范建成急急朝旁邊一到,秦南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直接拉扯回來,范建成用了所有力氣,一腳踹向秦南,翻身就往旁邊跑,秦南直接一躍衝上去,一把按住范建成的脖子,直直砸到地上,揚手就刺!

也就是那一瞬間,張勇大喊了一聲:「秦南!」

秦南回過頭,就看見天台全是警察,幾個警察用槍指著他,秦南捏著范建成脖子,將刀抵在范建成脖子上。

他平靜看著張勇:「來得好快。」

「葉思北讓我給你帶話!」

張勇看他要動手,急急叫住他,聽見葉思北的名字,秦南手上一頓,范建成一直在發抖,他不敢動,他和秦南就在天台邊緣,只要再往外一點點,兩個人都可以下去。

他求助看著張勇,張勇喘著粗氣:「我今天去找楊齊羽了,你的過去我都知道了,你對葉思北的感情,我告訴她了。」

張勇故意拖延著時間。

也就是這時,葉思北和林楓終於到了樓下,看見滿地警車,葉思北瘋了一般往上狂奔。

她一面跑,一面看見有記者已經趕了過來,同時,也有拿著□□的人往其他樓跑。

她心跳得飛快,林楓追著葉思北,喘著粗氣囑咐她:「思北,你上去要快一點,警局那邊已經準備了狙擊手,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不會有萬不得已!」

葉思北回頭高吼,隨後就往上跑。

張勇故意放緩語調,說著前情,秦南注視著他,張勇看了一眼周邊,耳機里傳來其他警員的聲音:「狙擊手已就位。」

「她說她放下了,這件事她不放在心上。」

張勇聽見那聲「狙擊手就位」,心裡開始打顫。

「我不信。」

秦南似乎對一切毫無所知,他聲音平靜:「我了解她,她放不下。」

「我已經找到證據了,」張勇繼續勸說,「再給我一點時間,這個案子就可以重審,這次一定會贏,你不用搭上你的下半輩子,你下半輩子,還有很好的人生,葉思北還在等著你,你想沒想過,你要是死了,葉思北怎麼辦?」

聽到這話,秦南笑了笑。

「張勇,這是她人生一個坎。沒有秦南,葉思北生命里還會有其他人,可沒有這份公道,葉思北這一輩子,都會質疑這個世界。」

「那這個公道法律會給你們!」

張勇大吼,秦南搖頭:「我不信。法庭會判他什麼呢?就那麼幾年,可那幾年,怎麼比得上思北的一輩子?」

「那你要怎樣,你要他死,這才是你心裡的公道嗎?!」

「對。」

秦南聲音平穩:「思北得不到的公道,上天不給,我來給。」

「誰要你給!」

葉思北穿著粗氣跨進天台,所有人回頭看過來,秦南愣愣看著葉思北,葉思北紅著眼,重複了一遍:「誰要你給?」

「你過來。」

她朝他伸手,秦南不動,葉思北看著他,明明只是一天不見,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面前這個人,如此陌生,如此熟悉。

她發現,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的,對秦南這個人,有那麼一點點了解。

他的偏執,他的炙熱,他的瘋狂,乃至,他的殘缺。

她看著面前這個人,,朝他試探著走過去。

「秦南,一次強/奸,不會毀掉我的一生。」

「一次敗訴,一次失敗,一次辱罵,都不會毀掉我的一生。」

「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是因為這件事,因為被人辱罵,因為被人嘲笑,所以痛苦,可今天我才意識到,不是的。」

「我之所以害怕,之所以在意,是因為我內心深處,沒有一個聲音肯定著我,我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父母完整的愛,沒有從這個世界上任何人身上,得到過完整的感情,我不夠愛我自己,我不知道我自己有多珍貴。」

她停在秦南面前,趙楚楚和葉念文喘息著怕上來,記者用無人機在高處俯視拍攝著他們。

葉思北看著秦南:「現在我知道了,當我看見你拚命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不值得。」

「秦南,」葉思北沙啞開口,「這件事不會毀了我的一生,它只是我人生很小一個插曲,未來我會有很好的人生,我會有你,會學會怎麼處理好我和我媽、我們家的關係,我會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錯了的地方,我會道歉,而我對的事情,誰都別想打倒我。」

「我被強/奸沒有錯,錯的是□□我的人。」

「我穿什麼,我做什麼工作,我是不是夠謹慎,都沒有錯,誰說我,是誰多嘴。」

「如果有我的□□,我的音頻放在網上,誰傳播,誰聽,誰評論,是他們垃圾。」

「做錯事的人都不覺得丟臉,」葉思北面色認真,「我更不會。」

「敗訴了我再上訴,失敗了我再重來,我已經做好了戰鬥這一生的準備,秦南,」葉思北抬手,她紅著眼,沙啞出聲,「公道不該犧牲為代價,如果犧牲你才能討回來的公道,這不是公道。」

「你已經為我付出了上半生,我承受不起你的下半生。」

「你過來。」

葉思北看著他:「不管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絕望或者黑暗,我們一起改變它。」

「張隊,」張勇聽著耳機里的聲音,「要開槍嗎?」

「聽我的,」張勇壓低聲,「別亂來。」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秦南身上,秦南看著葉思北,他一直不動,葉思北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她甚至不確定,秦南殺范建成,到底是為她,還是為自己心裡那一份執念。

細雨淅淅瀝瀝的下,好久後,秦南慢慢笑起來。

「沒有不可跨越的苦難。」

他聲音很小,可葉思北也聽到了。

她眼裡含著眼淚,卻還是笑起來:「沒有不可度過的絕望。」

秦南慢慢放開刀,趙楚楚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哭聲驚擾了秦南。

秦南站起身,抬起雙手,作出投降姿勢,朝著葉思北往前走。

就在他往前跨出一步時,周邊警察突然湧上,將他按在泥水之中。

葉思北頹然跪倒地上,看著不遠處,被人群按壓著,從泥濘里抬起頭,滿臉是傷的青年。

他看著她,紅著眼眶笑。

葉思北看著他的表情,一面哭,一面笑。

「說好了,」他被拷上手銬,他仰著頭,一直看著葉思北,「我們一起,改變世界。」

這世界或許荒謬不公,但有光明和愛,永懸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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