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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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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眼,他怎麼會在這兒?!轉念又想起,是督軍告訴丹青領我們到這兒來。落魄的督軍和神秘的南洋老闆……我死活想不通這兩個人之間怎麼會有什麼聯繫。

「你沒事吧?」傅騁溫和地問了我一句,我下意識地一搖頭。「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墨陽低促地問道。傅騁微微一笑,「我都會告訴你們的,你能不能把槍先收起來,小心走火,我可不想為了這個送命。」

墨陽瞪著他不說話,手裡的槍也沒有放下,傅騁好像很無奈地一笑,他剛把手往下放,墨陽就低吼了一聲,「別動,你想幹什麼!」可傅騁只伸手摘下了他那副金絲眼鏡,然後微笑著看著我們。

我不禁愣了一下,摘掉眼鏡之後我覺得他看起來年輕了不少,他的眼珠烏黑,眼型看起來分外熟悉。墨陽看了他半晌,突然回頭瞅了瞅我,手裡的槍慢慢放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墨陽輕聲問了一句,傅騁微微一笑,從衣領深處抽出了一條細細的鏈子,上面好像墜著個金晃晃的配飾。他把這個掛件解了下來,順手扔給了站在他對面的墨陽。

墨陽下意識地一把撈住,然後拿起來看,我從後面只能看見墨陽僵硬的背影,他好像捧了個炸彈似的一動不動。剛想叫他一聲,就聽見他啞聲說,「雲馳。」

雲馳?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啊……」我用手捂住了嘴,傅騁居然是那個早就消失的陸雲馳,我和墨陽的—親舅舅。徐老爺留下的信里確實提到過,在陸雲起的家鄉,生男帶金鎖,生女帶玉佩。可如果只有這個金鎖,我們也許不信,但是他長得跟我和墨陽都有相似之處,尤其是眼睛,我和墨陽最相似的就是眼睛。

「墨陽,清朗,我終於可以這樣叫你們的名字了,」傅騁緩緩地放下了手,表情柔和,眼圈有點發紅。他邁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墨陽的肩膀用力一按。也許墨陽和我一樣,都太過吃驚,反而不知該如何適合,都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傅騁從墨陽手裡拿起那個金鎖又帶了回去,他一歪頭對我說,「清朗,你應該看過你母親寫的那本札記了吧?」他這麼一說,我才開始相信他真的是陸雲馳,那本札記太隱秘了,別人不可能知道,我點了點頭。「你從哪兒進來的,不怕被人發現嗎?」墨陽問,「放心,這樹林里有條很隱秘的路,就連在這兒工作的工人都不知道,平時不讓他們靠近這裡,」陸雲馳一笑。

「那……我母親呢?她現在哪兒?她好嗎?」墨陽的聲音發緊,我的心也立刻揪了起來。陸雲馳的臉色一暗,他放開了手,「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和清朗的父親是否還活著,」墨陽粗喘了一聲,我則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身子一晃。

「你們不要急,讓我慢慢地和你們說好不好,我知道你們有著太多問題想問我,我也一直等待著能告訴你們真相的一天,等得太久了,」陸雲馳一字一句地說道,臉色嚴肅。

墨陽回頭看了我一眼,又點點頭,我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丹青,「那丹青呢?您把她怎麼了。」「放心,我只是讓她睡著了,這個藥性很輕的,畢竟,我要告訴你們的事情跟她沒什麼關係,知道多了對她也沒什麼好處,」陸雲馳對我點點頭。

墨陽把丹青抱了起來,走到一棵大樹前,讓她靠在了樹上。陸雲馳從煙盒裡拿了一支煙叼上,又順手抽了一支給走回來的墨陽,墨陽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卻拒絕了劃著的火柴。

陸雲馳也不在意,自己點好煙抽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後,才緩緩地說了起來。我和墨陽都不自禁地被他帶入了那個充滿了血與淚的回憶中去……

在那個火光衝天的夜晚,徐老爺帶著陸雲馳,陸夫人還有剛出生的墨陽,跑回了老家。他自從發現陸雲起摘掉了可以見面的紅布後,就一直偷偷地打聽和觀察著,直到確定陸家出了大事,雖然心急火燎,但他知道不能貿然行事。

再見到陸雲起掛起紅布的夜晚,他緊張又興奮地來到了以前和陸雲起見面的地方。可他沒見到自己的愛人,而是一身狼狽的陸雲馳,驚惶失措的陸夫人,還有哇哇大哭的墨陽。

對於自己心愛女人的遭遇,徐老爺無能為力,因為他不是一個人,除了有家,他還要照顧陸雲馳他們,最起碼能讓陸雲起的犧牲有價值。他連夜帶著陸雲馳他們回了家鄉附近的小鎮,把他們安頓好之後,就按照計劃先帶著墨陽回了家,過一段時間再來接陸雲馳他們。

他們的離開並非一點痕迹都沒留下,沒幾天,陸老爺手下的人已經追蹤了過來,陸雲馳那時雖然年幼,卻也有著姐姐的聰慧和決斷。在他們停留的那個小鎮上,一旦有陌生人出現就會很顯眼,所以陸老爺派來的人一出現,陸雲馳就發覺事情不對,立刻帶著陸夫人逃離了那裡。

再去找徐老爺顯然是不明智的行為,就在陸雲馳煩惱應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陸夫人卻突然一病不起。女兒所經歷的痛苦,一路上擔驚受怕的逃亡,讓這個一直過著平和生活的女人再也忍受不了。陸雲馳雖然偷偷摸摸地請來了大夫,可他還是在一個星期之後,失去了又一個親人。

不能保護姐姐,又失掉母親的痛苦讓陸雲馳也生了一場大病,幸運的是他被救了過來,機緣巧合之下,救他的那個醫生也收留了他這個人,那醫生姓傅。陸雲馳因為長的好,人也聰明,相處的時間長了,最後竟被那個醫生收為了義子,而且一直在供他讀書。

傅醫生雖然只在鄉下行醫,但見過些世面,等陸雲馳年紀大些之後,就支持他去上海讀書。陸雲馳在去上海之前,特意跑到了徐老爺的家鄉一探究竟,他發現墨陽過得很好,而且有二太太照顧之後,才放心地去了上海,去尋找他的姐姐。

陸雲馳一邊在上海讀書,一邊尋找能接觸陸雲起的機會,可直到陸雲起嫁人的那一天,他都沒能成功,畢竟彼此間的身份差距太大了。陸雲馳不甘心,偷偷地跟著陸家送嫁的人一直到了白家,最終被他找到了機會,姐弟倆個人終於在分隔了快五年之後重逢了。

對於陸雲起而言,還能再見到親人無異於恍如夢中,她得知了自己母親已逝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愛人和兒子一切都好,可姐弟倆個連彼此安慰的時間都沒有。為了彼此的安全,只相約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就不再聯繫,之後兩人匆匆分別了。

白允中是白家的獨生子,陸雲馳說,他也是個性情中人。自從見到陸雲起並和她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真的愛上了這個溫婉而又知書達禮的女人。陸雲起心底雖然不能忘懷徐老爺,可也很尊重這個有才學又性情醇厚的男人,兩個人相處甚是和睦。

陸雲馳見到姐姐似乎又獲得了新的幸福,也就安心的回了上海,他畢竟不能在陸雲起身邊久留,因為陸老爺也派了人一直在監視著陸雲起。因為姐弟倆個會面十分匆忙隱蔽,陸雲馳只來得及說出姐姐最想知道的事情,陸雲起卻沒有告訴他,關於秘方的事情。

陸老爺給陸雲起的任務很簡單,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秘方弄到手,然後偷偷地交給他派去的人帶回。頭半年因為陸雲起剛剛嫁過去,陸老爺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因此並沒有催促陸雲起趕緊下手。所以這半年,是陸雲起自離開徐老爺和親人之後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半年之後,陸老爺覺得時機成熟了,因為他派去陸雲起身邊的人都說,白允中和陸雲起感情很好,白家上下也很喜歡這個溫柔謙和的少夫人。他開始在寫給陸雲起的信中,用暗語逼迫她,該動手了。

陸雲起表面上雖然過得平靜,但她心底一直很不安,翁姑雖然已仙逝,但白家上下都對她都很好,白允中又對她柔情以待。家裡家外的事情,都很尊重她的意見,她怎麼能下手去竊取對於白家人來說,如同命根子一樣的秘方。

一邊是陸老爺不斷地逼迫,另一邊是自己已經慢慢接受的白家人,就在這個時候,她又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如同她有了墨陽時一樣,孩子總能讓她堅強,她再三思量之後,告訴了白允中她懷孕的消息,同時也說出了陸老爺交給她的任務。

白允中自然震驚萬分,自己的愛妻居然還有著這樣的過往和目的,可因為對妻子的深愛和對未出世孩子的感情,讓白允中做了一個決定。他讓陸雲起儘可能的拖延時間,他則悄悄地變賣著自己的產業,以備不測。

陸雲起早就想到,以陸老爺的為人,他決不會放過知道太多秘密的自己,還有知道秘方的白家人。既然白家人能把秘方給他,說不定日後也能由別人得了去,秘方如果知道的人太多,也就不值錢了。

陸雲起在陸老爺下了最後通牒的時候,把白允中寫的秘方交給了陸老爺,但是其中改了一樣最重要的成分。如果陸老爺只冶煉一般的鋼鐵,那這個秘方毫無問題,但如果想要煉製一些特殊用途的鋼鐵,沒有這個成分,是做不到的。

得到這個秘方的陸老爺自然欣喜若狂,他滿口答應,以後再也不來打擾陸雲起。陸老爺很快就去做了試驗,初步煉出來鋼鐵果然質量不錯,和以前經白家人冶煉加工的成品沒什麼不同。對於陸老爺而言,他想要的終於得到了,有些人就應該消失了。

白允中和陸雲起趁著陸老爺剛得到秘方,忙於驗證的功夫,鐵工廠迅速低價轉讓給了一個外地客商。祖宅則交給了一位遠房親戚代為管理,只說要去陸雲起的家鄉住一段日子,然後就悄無聲息地帶著還不滿一歲的孩子離開了故鄉,那個孩子就是你,雲清朗,或者說,應該是白清朗。

敘述到這兒,陸雲馳停了下來,他重新又點了一支煙,對我笑說,「清朗,你的名字是你父親給你取的,他希望你的生活能永遠的明快清朗,沒有陰霾。」我沒說話,心裡的滋味難以言喻,母親,父親,這些名詞似乎離我很遙遠的樣子,看不見摸不到,可又從心底里眷戀。

「後來呢?出了什麼事?」沉默不語的墨陽突然問道,「為什麼清朗會被送到了徐家?」陸雲馳閉了閉眼,「自從和大姐見面之後,我就沒再接到她的消息,因為我們曾經約定,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在我大學讀到第二年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大姐很詳細地敘述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包括她在陸家的生活和那本札記,」他看了我一眼。

「大姐說他們躲了起來,信中也沒有留下詳細的地址,可我實在忍不住擔心,也很想告訴她關於你的近況,所以就按著信中的一些線索找了過去。」說到這兒,陸雲馳對墨陽微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在我離開中國去香港之前,我每年都會去看你一次,」墨陽一愣。

「可等我千辛萬苦找到他們的時候,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鎮上的人說,是因為半夜裡有土匪歹人尋上門,不但搶劫,還殺人放火,基本上就沒有人……沒有人逃了出來,」陸雲馳的聲音變得暗啞,墨陽臉色變得鐵青,他緊握的雙拳上青筋暴起。我努力大睜著雙眼,眼淚不停的滑落,可我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

「我根本就不相信什麼土匪歹人的鬼話,趁著半夜想去那裡再一探究竟,可我在那兒看見了一個人,」陸雲馳掐滅了手中的煙,他彷彿陷入了那夜的回憶中,「陸風揚,陸風揚,雖然天色漆黑,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陸雲馳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牙齒咬得「喀喀」直響,他好像在全力剋制著自己的憤怒和痛苦,我忍不住伸手輕輕碰觸了他一下。他手臂一僵,慢慢地放鬆了下來,看著我,然後幫我擦了一下眼淚,「你和你母親一樣,清朗,善良又溫柔,」他微笑著說,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可表情已經緩和了很多。

「我很高興我像她,」聽我這麼說,陸雲馳欣慰地點了點頭,他又看向墨陽,「你也像你的母親,一樣的熱情,堅持。」墨陽扯了個很勉強的笑容,「是嗎,那後來呢?」

「後來……我躲在一旁看著,陸風揚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他轉身走了之後,我才跑回了旅店,」說到這兒,陸雲馳眉頭微皺,「那天離得遠,陸風揚對著燒塌的房子說了幾句話,我聽得很模糊,只聽到了幾個字,他說,跑,怎樣,幾次。」

我和墨陽對視了一眼,這幾個字聯繫到一起會是什麼意思呢,「是說我媽他們跑了好幾次,最後終於被逮到了,還是說這次他們又跑了?」墨陽皺眉問。

陸雲馳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也不知道,我寧願相信是後者,但這個問題只有陸風揚能夠回答了,不過他和他父親都因為缺德事做得太多,死得早,我想,也許陸仁慶會知道真相。」

想起陸仁慶,我忍不住說了句,「陸仁慶好像也在追查關於……」我頓了下才說,「關於母親的事。」「唔,我知道,」我全神貫注地看著他。陸雲馳冷冷一笑,「那個秘方不是有缺陷嗎,陸家如果一直冶煉普通精鋼也就夠了,可涉及到特殊用鋼鐵的冶煉,他們沒有那個秘方根本就辦不到,而最賺錢的就是這一塊。」

「當初陸老爺得到秘方之後,拿去做實驗前後也要小半個月,白允中給的秘方里,少的就是這最後一步的成分。可等他發現的時候,大姐他們已經逃走了,陸老爺他們可能沒想到,大姐會把實情告訴白允中,他們以為白家家業不小,就算想跑拖累也多,因此失算了,」陸雲馳哼了一聲。

「所以您再也沒有我母親她們的消息了,」墨陽表情凝重,陸雲馳點了點頭,「在那後來,我又回去探視你,突然發現清朗出現在那裡,我真的很吃驚,也許這是大姐早就想到的結果,所以她才給我去了那封信,說明一切,就像她留給陸城的札記一樣。」

陸雲馳對墨陽說,「你父親確實是個男人,他真心的愛著你的母親,所以他接受了清朗,而且對她很好。」徐老爺冷漠消瘦的臉龐頓時從我眼前一閃而過,這個看似無情冷漠的男人,內心深處卻埋藏著比誰都執著的情感。

「之後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大姐她們的下落直到現在,我之所以會去了香港,完全是跟我的妻子有關,她出生在香港,她的父親在南洋經營生意,她母親的老家卻在上海,我們也是在讀書時認識的,我岳父只重視人品能力,對出身並不看重,對了,你們還有兩個表妹,一個表弟,他們現在都在香港讀書,」陸雲馳簡短的說了一下自己的家人,他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看得出,他的家庭很幸福。

「希望以後有機會見面,」墨陽禮貌的點了下頭,又問,「陸仁慶為什麼要和您合作?還有,督軍和您是什麼關係。」陸雲馳一笑,「我雖然去了香港,但只要有時間就會回來看望你們,偶然間認識了吳孟舉,那時他還不是督軍,他妻子的娘家跟我有生意來往,我也……」他一挑眉頭,「資助了他不少金錢,其實跟他交往,也是為了你們和徐家,畢竟他握有軍權,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可以照應著點。」

說到這兒,陸雲馳突然看了眼依然在昏睡著的丹青,帶些歉意地說「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對徐丹青一直抱有那樣的心思,會藉機提出那樣的要求,而且,你父親竟然答應了。」「我爹是不是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墨陽問。

「我原本以為他不知道,可他把關於你身世的那個匣子交給了吳孟舉,我就猜想,也許他知道些了什麼,只是沒有說破而已,而且我也沒想到他那個原配心腸如此狠毒,等我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陸雲馳嘆息了一聲。

墨陽的眼睛頓時一紅,陸雲馳很感嘆似的搖了搖頭,「出事那段時間我人在香港,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變了,吳孟舉敗落了,你不見蹤影,徐丹青竟然帶著清朗跑去了上海,而她偏偏又認識了陸城,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命運喜歡捉弄人,繞了一大圈,大家還是碰了頭。」

聽他提到六爺的名字,我心裡緊張了一下,陸雲馳好像感覺到了似的,對我笑了一下,「清朗,陸城是個不錯的男人,你很有眼光,你媽當初也很喜歡他,如果知道你們兩個在一起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我輕聲說了句,雖然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聽到他這樣讚賞六爺,我還是很高興。陸雲馳一指周圍,「其實這家花圃也是我出錢開的,吳孟舉是想有個退路,而我則是因為這樣可以離陸家近點,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我也能最快的知道,可沒想到最後倒真成了吳孟舉的藏身之所,」陸雲馳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

「你故意跟陸仁慶扯上關係,恐怕沒那麼單純吧?」墨陽淡淡地說了一句。「哼哼,那當然,我一直在尋找機會,現在機會送上門來了,你說我會放過嗎?」陸雲馳雖然在笑,可他眼底毫無笑意,「這麼說,他找你應該是為了什麼冶煉的事情吧,」墨陽目光炯然地看著他。

陸雲馳點點頭,「沒錯,因為他想接一個大訂單,要大量的提供特殊用途的鋼鐵,在中國,能冶煉出這樣鋼鐵的廠子太少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洋人所開,或者從國外進口。」「難道您可以做到嗎?我是說可以生產那個什麼特殊用途的鋼材?」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我當然不能,」陸雲馳笑了起來,我一愣,「我家裡做的最多的是橡膠生意,我只是告訴他,我可以而已。」「陸仁慶那樣精明的人會相信你嗎?如果他沒看到成品的話,」墨陽懷疑地問了一句。

「他當然不信,可等我拿出秘方之後他自然就信了,」陸雲馳神秘地一笑,「你有那張秘方?!我媽給你的嗎?」墨陽瞪大了眼。陸雲馳一搖頭,「我沒有,」墨陽聳起眉頭,還沒等他開口,陸雲馳指著我一笑,「她有。」

「啊?!」「你說什麼?!」我和墨陽同時開口,又對看了一眼,我用力搖了搖頭,「我,我真的不知道什麼秘方,沒人跟我說過啊,真的,真不知道什麼秘方……」我著急地解釋道。

「清朗,我相信你不知道,你別急呀,」墨陽走到我身旁安慰地抱了我一下。「清朗,你是不是有一塊玉佩,那應該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陸雲馳插了一句。我從墨陽懷中抬起頭來,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胸口,然後點頭。

「能給我看看嗎?」陸雲馳溫和地說,我看了墨陽一眼,見他點頭,我掏出玉佩,解開了掛鉤,把還帶著體溫的玉佩交給了墨陽。墨陽先仔細地看了一遍之後,才走過去交給了陸雲馳。

陸雲馳很小心地接了過去,他摩挲著這塊玉佩,臉上浮現了一種近乎於懷念的表情。就在墨陽忍不住開口向說話的時候,陸雲馳從口袋裡拿出了一件類似於針一樣細長的東西,輕巧的在玉佩上撥弄了兩下,「喀」的一聲,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帶了十七年的玉佩竟然分成了兩半。

墨陽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陸雲馳微笑著說,「清朗,你應該沒這麼吃驚吧,既然你能看見那本札記,那就證明你是從那兩個懷錶里拿出來的鑰匙,只是原理差不多。」我說不出話來,只能僵硬的看著他。

「我父親,也就是你們的外公,他的手很巧,喜歡製作一些精巧的玩意,這點我很像他,大姐的玉佩和我的金鎖都是他親自做的,而那兩塊懷錶還有那個盒子,則是出自我的手,是我送給姐姐的,」陸雲馳邊說邊從玉佩里掏出了一張摺疊起來,但很輕薄的紙。」

「這就那個秘方嗎?」墨陽低聲問,他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顫抖,陸雲馳神情凝重地一點頭,「是啊,這就是那張讓咱們家破人亡的秘方。」一剎那間,我幾乎感覺墨陽要撲上去,撕爛了那張紙,可他只是站在原地,粗重地喘了幾口氣。

墨陽看著陸雲馳把復原的玉佩交還給了我,「你想怎麼做?你又要我怎麼做?」他語氣森寒地問,陸雲馳看了一下手錶,「這個先不提,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多點了,如果時間太長,我怕霍長遠還有陸城會起疑心,而且徐丹青的藥力也快過了。」

「我今天來見你們主要是想告訴你們應該知道的真相,還有,我要用這個秘方引陸仁慶上鉤,所以,墨陽最近你不要找我,你和清朗的身份特殊,很可能會引起陸仁慶的懷疑,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去找你的,明白了嗎?」陸雲馳嚴肅地說。「那……好吧,」墨陽遲疑地應了一句。

「我知道,我今天說的這些,你們很難馬上接受,我也不是為了讓你們叫一聲舅舅,才特意告訴你們這些往事的,而是因為有些事情很危險,並且已經涉及到了你們,我才不得不說的,」陸雲馳拍了一下墨陽的肩膀,又對我溫和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陸仁慶想接的訂單是誰的嗎?」墨陽突然問了一句,陸雲馳神色一正,「是蘇國華,而且他們不是第一次交易了。」「什麼?!這怎麼可能?」我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這蘇國華想要幹什麼,一邊插手六爺的麵粉廠,一邊還要和陸仁慶做生意。

陸雲馳一搖頭,「我的消息來源不會有問題,出面的人是蘇國華,而真正的買主是他背後的……」「日本人,對吧,」墨陽冷冷地接了一句,「咱們和日本人早晚會有一戰,現在最需要的,一是糧食,二是鋼鐵,陸仁慶接了訂單就形同於賣國,誰都知道蘇國華就是日本人的走狗。」

我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如果陸仁慶真的這麼幹了,那他置一直與日本人爭鬥不休的六爺還有葉展於何地。怪不得他不讓六爺阻止蘇國華開麵粉廠,怪不得他不讓六爺插手鋼廠事務,怪不得貨船進港的事情他不聞不問,他自己就做著日本人的生意,賺昧心錢。

「陸仁慶和他父親還有祖父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眼中只有利益,沒有其他,」陸雲馳的目光冰冷。「其實日本人在自己國內出產的鋼材質量更好,但是通過海運從本國來補充這些物資,又太浪費時間和金錢,不如在中國境內直接採買省時省力。」

「製造這些特殊用鋼鐵,上海兵工署下屬鋼廠做得到,有一家是英國人開的也可以製造,現在但凡有點血性的商人,都聯合起來抵制日商,或者不敢和日本人做交易,而且最近這些緊俏物資價格飛漲,我想陸仁慶敢頂風而上,是想趁機大撈一筆,發國難財。」說完之後,陸雲馳好像一吐心中塊壘般長長出了口氣.

「既然日本人懂得怎麼冶煉那些特殊鋼鐵,他們幹嗎不直接告訴陸仁慶,讓他照做就是了,」我脫口而出,陸雲馳和墨陽都沉默不語。我立刻明白自己問了一個笨問題,日本人怎麼會把自己國家冶煉的核心機密告訴一個中國人,如果這些機密這麼容易就得到,陸老爺也不用對白家窮追不捨了。

「嗯……」丹青突然發出了一聲□□,我微微吃了一驚,陸雲馳看了她一眼,快速地說,「好了,你們不要去找我,我會有辦法聯繫你們的,等我的消息,我先走了,記得,今天的事情要保密。」「呃……」我張了張嘴,「再見,您小心,」舅舅兩個字我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陸雲馳了解的一笑,「清朗,就像你姓雲姓白都沒關係,你就是你,所以稱呼我什麼都無所謂,現在叫傅先生反倒更安全些,我們今天終於相見,我也期待著能夠真正團聚的那一天。」說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墨陽,就毫不猶豫地掉頭離去。

林子里立刻變得悄無聲息,靜得好像連風吹拂過樹葉的聲音都聽不到,我只覺得自己心裡一會兒空落落的,一會兒又堵塞的快要爆炸,終於知道了掩蓋已久的真相,可父母卻依然沒有消息。「清朗,」墨陽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溫暖有力,我回頭看去,他的笑容很淡,充滿了憐惜,又帶著一股力量。

「清朗,別多想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改變,但不論以後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的,」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肩膀,我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嗯。」

「發生什麼事兒了?」丹青□□著說了一句,我們回頭看去,她正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努力想要坐直身體。我和墨陽趕緊跑了過去,「丹青,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頭暈,我頭暈得很,是清朗嗎?出什麼事兒了,剛才我好像被人,被人抓住了,然後……」丹青含糊地說道。

「清朗你看著她,我去弄點水來,」墨陽吩咐了一句,就往林外跑去,我則輕柔地幫丹青揉著太陽穴。沒一會兒,墨陽就跑了回來,他把自己的手帕弄濕了,交給我,好給丹青擦臉,讓她清醒。

「我一出樹林就看見洪川和老虎了,他們就在不遠處守著,」墨陽輕聲說了一句。我看了他一眼,應該是六爺派他們來保護我們的,「沒什麼事吧,」我問,「沒有,我弄了點水,沖他們點點頭,就很鎮定地回來了,他們沒懷疑,」墨陽淡然一笑。

「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了?」丹青語音清晰地問了一句,我看著她清澈有神的目光,知道她已經清醒了過來。「沒事兒,那位督軍大人主要是和我談,又不想讓你聽見,所以下了點葯,讓你睡著了,」墨陽迅速地答了一句。丹青聽他這麼說,又看向我,我點了點頭,盡量保持臉色正常。

丹青看看我,又看看墨陽,沒發現什麼破綻,她臉上掠過一抹怒色,「他想幹什麼,還特地把我弄暈,他和你們說什麼了?」我不知該如何開口,就看著墨陽。墨陽倒也簡單,「沒什麼,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擔心。」

「墨陽!」丹青憤怒地叫了一聲,這是她之前跟墨陽說過的話,「噓,」墨陽捂住了她的嘴,「你想把林子外的人都招來啊。」丹青的胸膛上下起伏著,墨陽一皺眉頭,「丹青,不是哥想瞞著你,我發誓,你不知道對你更好,」說完放開了手。

丹青愣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那清朗呢?她怎麼可以知道,」我苦笑,「姐,有些事情我寧願不知道,不過這事真的和你沒關係,以後慢慢的再告訴你吧。」

丹青與我對視了一會兒,一點頭,「好吧,墨陽,清朗,我相信你們,我現在不問,對了,什麼時間了?」「已經快兩點了,」墨陽說。「是嗎,咱們出來一個多小時了,快回去吧,不然產生懷疑的就不止是我了,」說完,丹青扶著墨陽的手臂站了起來。

剛站直,她就晃了一下,我趕緊伸手扶,就聽見丹青低罵了一聲,「該死的吳孟舉,」我心想這回是真的冤枉大熊督軍了。我們一出樹林沒多遠,洪川他們就走了過來,到了跟前,洪川目光一閃,「清朗小姐,沒事吧?」

我知道他是看見了我紅腫的眼睛,我笑說,「沒事,就是哭了一鼻子,」墨陽和丹青都配合著笑了起來,洪川和石虎相視一笑,跟著我們往回走。剛一進門,潔遠就跑了過來,「清朗,你回來了,你們可真能聊,喲,你眼睛怎麼了,這麼腫?」

「我哭過了,」我對她一笑,「沒事兒,」話音未落,秀娥聽到我的聲音,從裡屋跑了出來,一看見我就說,「哎呀,清朗,你……」「哭過了,真不好意思,」我苦笑著說,屋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怎麼,說了什麼傷心事,讓清朗這麼難過,你的臉色也不好,」霍長遠扶住了丹青,輕聲問。「沒什麼,只是太久沒見了,心底話又太多,說不出來的話哭出來就好了,」丹青柔婉一笑。

「你也哭了嗎?」潔遠調皮地問墨陽,墨陽一笑,「我倒想呢,清朗一哭,我就剩下給她擦眼淚的份了,」說完一指自己肩頭留下的那些痕迹,潔遠和秀娥都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朝著一直坐在椅上笑看著我的六爺走了過去,「沒事了吧?」他輕聲問了一句,我搖搖頭,「今天說的一切要保密」方才陸雲馳說過的話在我腦海中響起,「已經沒事了,」我努力地笑著說。

六爺一點頭,他忽然嗅了嗅,「這什麼味道?」我自己也聞了聞,「喔,剛才墨陽在抽煙,大概是煙味吧,」「是啊,還挺香的,」六爺一笑,我跟著笑,「我對香煙沒興趣,對了,七爺和青絲呢?」我轉頭張望了一下,「喔,青絲方才不舒服,我讓葉展送她回去了,」六爺答了一句。

她不舒服?我剛想再問,「陸兄,」霍長遠大步走了過來,我趕緊讓開,六爺站起身來,「今天就這樣,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不用說兩家話,希望今後合作愉快。」六爺伸出手和他一握,「這是自然,長遠兄一身正氣,陸城自然信得過。」我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只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好了很多,不再象以前那樣,彼此知說些客套話,或是場面話。

「清朗,那我帶你姐姐先回去了,歡迎你隨時過來,我定然竭誠招待,」霍長遠低頭對我笑說,看了一眼面帶笑意正沖我點頭示意的丹青,我輕聲說,「好的,霍大哥。」霍長遠登時開心地笑了起來,「好,好。」

「清朗,我先回家去了,你要儘快來看我,還有,我去聯繫萍,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了,大家聚一下好不好,」潔遠走上前來拉住我的手說。潔遠能在陸家住那麼久,雖然是借我的名義,但終究不合適,她也該回去了。

「好的,我們隨時聯繫,」我又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放心吧,我會幫你看著墨陽的,到時你請我吃頓大餐好了。」潔遠的耳朵頓時紅了起來,嬌嗔地瞪了我一眼,又笑了起來,「成交,那你等我電話。」

何副官恭敬的送我們出門,潔遠珍惜最後跟墨陽相處的機會,一直在和他說笑,只是墨陽送她上車的時候,她說了句,「墨陽你身上的煙味怎麼換了,不過這個比你以前抽的好聞多了。」

我嚇了一跳,顧不得張嬤正在跟我說話,趕緊轉頭去看六爺。還好,他正在和霍長遠話別,好像沒聽見潔遠的話,墨陽也趕緊說了兩句別的,把這個話茬兒岔過去了,我悄悄地鬆了口氣。

秀娥依依不捨地跟張嬤告別之後,自覺地上了石頭他們的車,六爺和我還有墨陽坐在了一輛車上。墨陽從上車開始一直看向窗外,好像在想心事,六爺則閉目養神,車子里安靜的很。

陸雲馳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我腦海里不停地迴響,我無法稱他為舅舅,從我有記憶起,父親母親這樣至親的字眼就從未在我的生活中出現過。也許墨陽感覺上比我更容易接受現實,畢竟他擁有徐老爺的父愛。

曾經是那樣的想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父母的情況,可今天陸雲馳所說的話,就像是在我面前推開了一扇叫真相的大門。但是大門背後並不是燈火溫馨的避風港,而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夜上海 > 第47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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