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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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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門虛掩著,洪川不曉得去幹什麼了,而石虎卻拐著一條傷腿,非要和石頭一起去守著葉展,醫生說的話只當是耳旁風,那個姚醫生本來還想阻止,可看著孫博易一付習以為常的樣子,他也就把勸阻咽了回去。

何副官被霍長遠領入了書房細談,我下意識地跟著他們走到了書房門口卻站住了腳。霍長遠眼下根本就顧不得我了,率先進了門去,六爺略掃了我一眼就跟了進去。

倒是郭啟松見到我不禁有些驚喜,可現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來和我寒暄,見我不進去,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開口,只能對我安慰地笑了笑,這才轉身進去了。

郭啟松體貼地沒有把門關死,他卻不知道我根本沒有想聽的意思,當我看見何副官如同不認識一般的沖我微笑的時候,我就知道,丹青一定沒有事了,督軍說過,他會和我聯繫的。

如果不曾聽墨陽說起他和督軍偶遇的那段故事,我也許還會認為何副官是不是背離了督軍,可一個在上司最危難潦倒時,仍捨命跟隨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背叛呢。

我自打他們進屋以後,就一直往後退,直到後背碰到了牆,這才緊挨著牆根坐了下來。以前年紀小,覺得督軍就是一個粗豪的軍人,雖然對待丹青總是小心翼翼的。後來聽了墨陽的描述,我又發現他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有真性情的一個漢子。

潔遠曾說過,真愛不是看你付出了多少,而是不管你付出多少,還會捨得放手,督軍在他就要失勢的時候,放開了丹青,放她去找另一個男人。

再後來,火場的驚鴻一現,讓我驚詫於他的勇氣和痴情,可現在何副官的出現,卻讓我不得不想,那個如熊般的男人,到底還有多少是我不曾見過,或者想過的。

忍不住苦笑了出來,這兩年經歷了這麼多事,連我自己都已經失去了不少曾有的天真,而一個曾經擁有權力多年的男人,是不會只靠著勇氣和痴情就能活下來的。現在我擔心的不僅僅是丹青了,督軍,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清朗小姐,給你,」一個細細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看去,居然是小娟,她胡管家的小女兒,長得十分可喜,這宅子里的人都很疼她。去年她過八歲生日的時候,丹青,我還有秀娥都送了禮物給她,那時候,丹青是多麼的開心,因為她和霍長遠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我輕輕地握住了杯溫熱的水,小丫頭挨著我蹲下,一雙大眼睛眯成了月芽,悄聲說,「清朗小姐,你又回來了,可真好,我爹不讓我過來,我悄悄跑來的。」我笑了笑,伸手摸摸她柔軟的頭髮,卻無法回應她單純的欣喜。

「真的,自從你和小姐還有秀娥姐姐都走了之後,這宅子可安靜了,先生難得回來,一回來就到樓上的房間里坐著,也不跟人說話,也沒有客人來了。」小娟眼中閃爍著重逢的喜悅,好像一個寂寞了太久的人,霍家沒有跟她年齡近似的孩子,那時候,只有孩子氣的秀娥會帶著她玩鬧。

我一怔,下意識地問了句,「沒有別人來嗎?那個…」蘇雪晴的名字在嘴邊轉了幾轉,我還是咽了回去。小娟以為我不相信她說的話,用力的沖我點頭,「真的,連潔遠小姐都不來了,只有郭先生來找先生的時候才會過來,可每次也都不在這兒吃飯,總是很快就走了。」

「是嗎…」我輕嘆了一聲,連潔遠也都不來了,「我告訴你個秘密啊,」小娟湊到我耳邊悄聲說,「有一次,一輛車子都開到大門前了,被跟來的先生給攔住了,那裡面坐著個很漂亮的小姐呢,可惜他們回去了,我問爹為什麼他們不進來,可爹罵了我一頓,讓我不許再說了。」

我皺了眉頭,一個漂亮的小姐,還被霍長遠攔了回去,難道是…「咔」,對面書房門輕響了一聲,小娟飛速的站起身來,跑到樓梯後面躲了起來。書房門打了開來,郭啟松率先走了出來,他臉上帶了些思索的表情。

「清朗?你…」他一出門就看見我正盤腿坐在地上看著他,忍不住喃喃叫了我一聲。我還來不及說話,跟在他後面走出來的六爺也看到了我,他眉頭一挑,臉上閃過一絲好笑。可聽見郭啟松直呼我的名字,他笑容一斂,淡淡掃了他一眼。

「清朗,你怎麼坐在這兒呀?」霍長遠微笑著問了一句,「幹嗎不進去?」他的心情顯然不錯,看來聽到應該是好消息,我忍不住看了他身旁的何副官一眼。何副官依然是畢恭畢敬的樣子,他也恰到好處的看了我一眼,就如同任何一個毫無關係的人所做的表現一樣。

我和他目光一碰,也不敢多看,生怕自己露了什麼馬腳,天曉得何大副官剛才說了些什麼。沒見到丹青安好之前,就算何副官說他是天神下凡,我也得幫他兜著。

我只對六爺一笑,「腿麻了,站不起來了,」六爺什麼也沒說,就走到了我跟前。我把手伸了出去,指望他拉我一把,「哎…」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六爺居然一把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我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霍處長,我先去看看葉展,何老闆,就麻煩你送了,」六爺溫和的跟霍長遠說了一句,又對何副官一點頭,抱著我轉身就走。霍長遠愣了愣,然後才「啊」了一聲,郭啟松臉色有些古怪,可還是沖我禮貌的一點頭,何副官卻是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頭去。

我知道自己臉紅了,可六爺身上溫暖的氣息還是讓我情不自禁的靠了過去,至於身後那三個表情各異的男人怎麼想,我已經不去想了。今天實在是經歷了太多,現在能和六爺靠的這麼緊,我突然覺得很安全也很放鬆。

走了一會兒,「你姐姐有下落了」一個低低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我迅速抬起頭看向他,六爺對我微微一笑,「還以為你沉得住氣了呢,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停留在郊外的一處人家。」「郊外?」我重複了一句,「嗯」六爺一點頭,停下腳步,抱著我坐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那個何老闆做的是種花的買賣,他在郊外有很大一片地,種植各種花卉,前段時間有一對男女高價租了他家的空餘房子,那個男的說,是為了讓自己的妻子好好休養,才找的郊外空氣好,又安靜的地方,」六爺嘴角一抿,「聽這位何老闆的描述,應該是你姐姐和那個督軍沒錯。」

「那現在人呢,還在那兒嗎?」我著急的問了一句,六爺一搖頭,「現在不在,好像你姐姐身子很弱,那個男人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帶著她去看一個老中醫,那個何老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的是哪兒,應該過幾天他們就會回來了。」

「身體很弱…」我喉頭一陣哽咽,丹青的身體向來很好,都是因為之前那段自我放縱的生活,才毀了她的身體。「清朗,你放心,你姐姐不會有事的,我相信那個男人,一直都對她很好。」六爺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我勉強點了點頭,好不好的只有見到了才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轉而我又想起了何副官,「那個何,何老闆,他為什麼會來告訴霍先生這些?」六爺輕吁了口氣,「據他自己說,他不常進城來,這也是偶爾聽朋友談起,喔,他那個朋友是郭啟松的一個下屬,所以覺得事情不對,這才托他的朋友給郭啟松帶了個話,然後…」六爺一抿嘴角,「然後你就知道了。」

我皺了眉頭,「你們相信他說的話?」「唔,應該沒錯吧,」六爺揉了揉太陽穴,「郭啟松為人向來謹慎,應該已經查過他了,不然不會把他帶到霍長遠跟前的,更何況,他對徐丹青的描述毫無差錯,不過,我還是會讓人再細查一下他,他自己說他老家在山東,來上海有幾年了,只是不常在這邊兒。」

一年多,那也就是說,督軍救了墨陽之後,就來到了上海,他一直都在我們身旁…我心裡感覺怪怪的。「好了」六爺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樑,「別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他說的是真是假,過不了幾天我們就知道了,不管怎麼說,這總比沒有消息好。」「嗯」我點點頭,又說,「對不起啊。」

六爺微微一怔,「對不起什麼?」「今天晚上…」我低了頭,只感覺到六爺的手輕輕撫過了我的頭髮,「傻丫頭,那只是個…」他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石頭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六爺,七爺清醒了!」

三個日夜瞬間即逝,霍先生和六爺都派了人埋伏在了何記花圃的附近,等待著丹青和督軍的出現。我們第二天一早,就在醫生允許的情況下,萬分小心的帶著葉展回了家,雖然他的傷勢不應該再移動,可留在霍長遠那裡,也許更危險。

我已經知道,霍長遠私下和六爺有著一個什麼協定,六爺沒細說,我也沒問。可面子上他還是不能和蘇國華翻臉,聽六爺說,他問霍先生關於蘇雪晴有身孕的事情的時候,霍長遠只冷冷的笑了一下。

陸仁慶第二天中午就氣急敗壞的來到了六爺的家,他和六爺關在書房裡密談了半天,又去看了葉展,出門時只臉色鐵青的說了一句,「抓住那小子,給我剝了他的皮。」我猜他在說那個叛徒,大叔他們一回來,就開始追查。

丹青的消息我也沒敢告訴秀娥,一來只要沒看到人,就不能確定,二來,何副官提到的人里,並沒有張嬤,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跟秀娥講。好在秀娥看到石頭受了傷,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有細細追究那天晚上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這天中午,我正在廚房裡吩咐廚子給葉展熬粥,「清朗,你果然在這兒,」秀娥一拐一拐的朝我走了來,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巧的籃子沖我搖晃著,「七爺最喜歡吃核桃了,我們做核桃粥好不好?一會兒就可以給他送去了。」

「喔,好呀」我伸手接過籃子又扶著她坐下,開始敲核桃皮,把核桃仁撿起來交給廚娘後,就和秀娥靠在一起發楞。「清朗,你這幾天也不愛說話,是不是那天晚上出了什麼大事,石頭和老虎都受傷了,七爺傷都沒好就出去了,你們…」秀娥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她擔心的看著我。

我努力地笑了笑「沒事呀,你別瞎想,啊,粥好了,我們快拿過去吧,涼了就不好吃了,」正好廚娘把粥做好了,我趕忙打斷她,起身拿了個托盤放好,再領著秀娥慢慢的走向葉展的房間。

秀娥扁著嘴跟著我走,她了解我的脾氣,見我不想說,也就沒再追問。剛走到廚房和客廳連接的走廊,外面的花園裡傳來一陣喧嘩聲,我停了下來,看見一些人正在搬運些花木什麼的。

「這是幹什麼?」我回頭問了秀娥一聲,秀娥搖了搖頭,「不知道,看樣子好象要種花。」「種花?」我眨眨眼,「秀娥,清朗,你們在這兒啊,」石頭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我轉回身去還來不及說話,秀娥已經急性子的問,「石頭,這是要幹什麼?」石頭一笑,「這不是馬上就初夏了嗎,院子里花木該補種了,找的是何記花圃,清朗知道的。」

秀娥不明所以的看向我「你知道?」,我猛地想了起來,為了掩人耳目,六爺他們故意派人假做去挑選花木,當時我心裡只能苦笑,真不知道是誰去掩誰的耳目。

石頭接過了我手裡的粥,「六爺就在那邊呢,你去看看吧」說完給我做了個眼色,然後扶著秀娥就走,也不管秀娥「哎哎」的叫著。我猜可能是丹青那邊有了消息,就趕忙往花園走去。

剛走到花園邊,就看見洪川跟六爺站在不遠處,我只能看見他們的側臉,旁邊還站著一個看起來挺健壯的男人。大叔他們一直在追查那晚遇襲的事情,而洪川則被派去郊外,盯著那個何記花圃。

洪川朗聲說「何老闆說,按日子也就是明後天的事了,我先回來跟您說一聲。」「嗯,千萬小心,把人給安全的帶回來是最重要的」六爺沉聲吩咐。

「我曉得」,洪川利落的應了聲,又說,「那這些花木?」「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就種上吧,錢,照數給。」六爺隨意的說了一句,然後就從花園的另一邊轉身走了,他並沒有注意到我。

洪川扭頭跟那個人說,「老孟,那你就帶人開始弄吧,我去拿錢,去去就來,不過跟你的人說,只能在這兒活動,別亂走,明白嗎?」「是,您放心呢,夥計們都懂規矩的」一個低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很恭敬。

洪川以點頭,轉身就走,我正想著要不要跟上去,背對著我的那個男人一回身,目光剛好和我對了個正著。「啊」,我大大的倒吸了口氣,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我認為會深深隱藏起來的男人,就這樣大剌剌的出現在我眼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督軍大步向我走了過來,在我跟前站定,彎下腰去,在外人看來,他很恭敬的在給我行禮,可沒人聽得見他正微笑著說,「清朗,我說過,回頭我會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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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軍看起來瘦了不少,雖然健壯,卻不是以前那種壯碩的身形了。看著我愣怔的樣子,他好象很開心似的咧大了嘴,這個有些模糊印象的笑容突然讓我反應了過來,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夢。

「啊,督…」我張了張嘴,想叫督軍又覺得不合適,督軍沖我一擺手,「別那麼叫我了,我早就不是什麼□□的督軍了,你叫我孟大哥吧,現在我姓孟。」說著他沖我擠了擠眼。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督軍從來都對我很客氣,但極少交談,他身上有一種很豪放的軍人氣概,和霍長遠的儒將風格大相徑庭,雖然這種氣質一直被丹青詬病為粗野,並且冷淡相對。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看似粗豪的男人,也是上過學堂,念過書的,他出身貧寒,能走到這一步,都是拿自己的命拼來的。

這會兒看著督軍輕鬆頑皮的樣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作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對,只能幹笑了下。督軍探頭往四周看看,悄聲說,「清朗,你跟我來。」說完轉身就往花園深處走去,我一愣,張嘴想叫他又怕別人聽見,只能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越走我越吃驚,督軍明顯對這裡很熟悉,左穿右轉的毫不遲疑。六爺這座宅第以前在上海很有名,就是因為花園設計的好,林木花草錯落有致,曲徑通幽的。

當初這所宅院的主人特別喜歡蘇杭花園景緻,後來因為經濟上的困難無法負擔,才賣了這所房子。六爺圖個安靜,就買了這個宅院,他接手以後,雖然對花園什麼的沒多大興趣,但是留下來的老園丁依然勤勤懇懇的收拾著這個園子。

走在前面的督軍腳步突然一停,四下打量了一下,回身沖我一笑,「這兒還挺安靜的。」我在離他有段距離的地方站住了腳,他看我停住,就想往我這邊靠近些,我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眼,邁出的腳步一滯,順勢就坐在了草地上,對著我微笑。我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多少有些失禮,就對他抱歉的笑笑,但是依然站在原地不動。

督軍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會兒,「怎麼,怕我傷害你?」我搖了搖頭,「不怕。」他笑著搓了搓自己滿是胡茬兒的下巴,「那你躲我那麼遠,很久沒見生疏了?」我扯了扯嘴角,「我們以前也不熟。」

督軍明顯的一愣,顯然想不到我這樣直白的就說了出來,他笑容一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就面無表情的盯著我看。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襲上心頭,我捏緊了拳頭,只覺得自己手指冰涼。

我沒有故意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但也沒有移開眼光,就在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兩眼發直的盯著他一輩子的時候,督軍突然笑了起來,搖頭喃喃說了句,「看來子明說得對,你比你姐姐還倔強,以前我還真沒看出來。」

看他彷彿在自言自語,我也沒有接下茬,督軍突然把腿一盤,兩隻手撐在膝上,笑眯眯的說,「你長大了啊,有十七歲了吧,那時候你還是個很安靜的小女孩,體貼卻沉默寡言,不像丹青,就算憤怒,也是光彩照人的…」他頓了頓,臉上帶了些回憶的表情。

看他一副陷入回憶無法自拔似的樣子,我等了又等,可一肚子的問題讓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嗯哼,」我輕咳了一聲,督軍濃眉一揚,看向我,「丹青她到底怎麼樣了,她身體好嗎,何副…何老闆說她定期去看中醫,她到底…」我問題還沒有問完,看見督軍似笑非笑的樣子,我下意識的閉上了嘴。

「呵呵,」他輕笑了一聲,「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主動問我這些,你都不知道,你剛才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跟那位六爺可真像,好像天塌下來一塊,也只是給他擦鞋用的。」我眉頭一皺,不喜歡他用那種口氣說六爺,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也許是近朱者赤吧。」

「哈哈,說得真好,」督軍聞言笑了起來,不知怎的,他的笑聲聽起來,彷彿帶了幾分落寞,頓時讓我的怒氣淡了些許。「你姐姐身體是有點弱,這些日子,我確實是在帶她去看一位老中醫,那個大夫說,她思緒過甚,憂結於心,血脈不暢,需要靜養,」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下,聲音暗啞了起來,「當然,更重要的,心病還需心藥醫。」

「所以,你肯放她回來了,」我忍不住接了一句,可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不太恰當,不免有些尷尬。督軍卻只苦笑了一下,「我不是那個心藥,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她…」他沒有說下去,可我明白他的意思,丹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我再了解不過了。

「那她,願意回來?」我輕聲問了句,督軍用力的抹了把臉,低聲說「自從我帶她回去,她一句話也不跟我說,讓吃就吃,讓喝就喝,有一次,我的脾氣也上來了,想要跟她…那樣,」說著他看了我一眼,聲音壓得極低。哪樣?我怔了怔,看著督軍那有些僵硬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了過來,臉猛地一熱,接著心就冷了下去,那樣驕傲的丹青,她怎麼受得了…

「可她根本就不反抗,」督軍顯然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冷冷的一笑,「她那無所謂的樣子,好像我就是一個…」剩下的話,他生生地咽了回去,放在膝上的拳頭握得青筋暴起。我情不自禁的想,丹青的冷漠表現一定深深傷害了他的心,或者,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吧。

「可就是這樣的丹青,聽到那姓霍的那小子的消息,居然會哭,她以為我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在乎我知不知道,」督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所以,我問她,要不要回去,她只說了一個字,要。那是這些天,她第一次跟我說話。」

我微微張大了嘴,丹青到底想要幹什麼?督軍做了個手勢,「你別那副表情,我也不知道丹青究竟想要幹什麼,我們之間是有個約定,不過,我不會告訴你,過幾天,你自己問她吧,如果她願意說的話。」我想了又想,終究還是問出了口,「你真的願意讓她走?」

督軍咧嘴一笑,「我能放她第一次,就能放她第二次,」聽他這麼說,我心裡不禁有些感動,可沒等我說話,督軍又豎起一根手指對我搖了搖,「小姑娘,別這麼看著我,能放就能收,我吳某人可不是什麼聖人,我要丹青的人,更要她的心,從她十五歲那年就想要。」

看著他極自信的笑容,我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心底的話脫口而出,「那你還讓她和霍先生在一起?」督軍一挑眉頭,緩緩地說了句,「丹青的自尊心和虛榮心都很強,既然她需要做個美夢,我就成全她,那個姓霍的是很能幹,長得也好看,可惜他出身太好,所以顧慮就多。」

他邊說邊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印著些許汗鹼的布衫,「不像我,白手起家,本來就什麼都沒有,最多也就是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放得下,佛經里不是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嗎。」說完督軍咧嘴沖我一笑,雪白的牙齒反射著微光,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了,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丹青最親近的人,我知道丹青對你多少有一點羨慕或者嫉妒,」聽他這麼說,我下意識的就想反駁,督軍沖我擺擺手,「你不用說什麼,我要說得的不是這個,而是丹青心裡一直有你,除了你們的姐妹之情,你就象是那個曾經天真純潔的她,她一直在竭力的保護著你,所以,我希望你也繼續這樣保護著她,就象你一直做的那樣。」

說到這兒,督軍突然一笑,「清朗,說真的,你的運氣確實不錯,怨不得丹青有那點心事。那個陸城看起來對你很好,我打聽過,在這燈紅酒綠的大上海,他也一直是潔身自好的,作為一個男人,這沒什麼,可作為一個有權有錢的男人,這很難得。」

我扯了扯嘴角,「說得沒錯,我的好運氣就是能碰到個好男人。」督軍眨了眨眼,臉色略變,可最後對於我的嘲諷只是無奈的一抹臉。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了張信紙樣的東西對著我一晃,我的心猛跳了下,忍不住問了句,「丹青給我的?」

督軍搖了搖頭,他有些惡作劇似的笑著,「你除了丹青,就不關心別人了嗎?」別人?我一愣,難道?!忍不住邁前一步,嘴巴張了又張,可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破碎,「墨陽?」

督軍一笑,點點頭,然後對我一伸手,我卻沒有過去接,「墨陽跟你在一起?」他一搖頭,「徐墨陽應該跟你說了當初我們相遇的事情吧?」我點點頭,督軍嘿嘿一笑,「那家花圃是我在上海早就置辦的產業,我告訴過他,本來就想著送你們來上海,只不過沒想到,中間插了個霍長遠,繞了個彎子,可最後你們還是來了這兒,哼。」

「至於你哥哥的事情,你就更得去問他自己了,我只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停留的地方,至於他幹什麼,我不知道,不過他現在也不在上海,好像在北平,其他的,你自己看信吧。」督軍大咧咧的說了一句。

我心裡堵得難受,墨陽自從那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當初聽他和六爺的那番談話,隱約能猜到他在幹什麼,可是後來丹青的自我放逐,還是讓我對他有了些怨恨。可現在看到這封信,我才發現,我還是那麼的擔心他,希望他一切平安。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伸手拿過了那張薄薄的紙,卻沒有勇氣打開看。督軍看著我突然說了句,「你哥哥是條漢子,」我苦笑了下,「他也這樣形容過您。」督軍微微一笑,「是嗎?」我點點頭,「是啊,我記得很清楚,因為男人這麼說的時候,都是在給女人所經受的痛苦找理由。」

這回輪到督軍苦笑,他伸手好像想安慰的拍拍我,可想了想,又縮了回去,只跟我說,「看來你那個洋學堂也沒有白上啊,能說出這些個道理了。」我毫不意外他知道我上學的事,關於我和丹青,應該沒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吧。

「您會一直留在上海嗎?」我輕聲問了句,不管他做了什麼,他對丹青的那份心意應該沒錯,所以我一直都對他很客氣。督軍一點頭,「當然,我留在這兒固然是為了丹青,但還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

既然他很早就能在這裡置辦產業,自然會有別的想法,也許是東山再起,也許…我搖了搖頭,我不管他想幹什麼,能與丹青和墨陽平安的團聚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論他們兩個做了什麼。

想到團聚兩個字,我突然想起張嬤,「張嬤呢,她是不是在丹青身邊」,我飛快地問了句。看著督軍點頭,我大大的鬆了口氣,總算是有了個沒有什麼附加條件的好消息,「謝謝您,」我真誠的道了聲謝。

聽我這麼說,督軍皺了皺眉頭,「清朗,你不要這麼客氣,我說過了,你叫我孟大哥就好,以後見面的日子還多著。」我瞪著他看,什麼意思,他以後還要常在這裡出現不成?

看我臉上掛滿了你不要命了的表情,他悠然自得的一笑,「放心,霍長遠或許想要我的命,可丹青不會告訴他我是誰的,子明對於我的描述,也會把他和那個姓郭的小子引向另一個方向。」他摸著下巴對我一笑,「今天碰到我的事,你會告訴他嗎?」

「六爺嗎?我會,」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督軍挑了挑眉頭,「為什麼?我以為你會保密。」我看著他,認真地說,「你說過,我的運氣不錯,碰到了個好男人,可要跟這個好男人過一輩子,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彼此信任,所以我不會瞞著他,任何事。」

督軍眯了眼,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自失的一笑,我微皺了眉頭,「怎麼,覺得我很天真嗎?」「不是,」他搖了搖頭,然後沖著我說了一句,「你果然很有福氣啊。」

他什麼意思?誇獎我嗎?正想著開口客氣一下,身後突然傳來了六爺平靜的聲音,「謝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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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人,今天的菜上來了,大人們表著急,夜本來就不是說一兩個人的故事,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和將來,請容偶一一道來,或許傷痛,但希望永存啊,嘿嘿^0^—最近一直都晚睡早起的某金留

ps。周末晚上繼續更新,不是周六就是周日!汗,偶爾廢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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