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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所屬書籍: 失落在記憶里的人

  書上說,記憶的基本過程也可簡單的分成「記」和「憶」的過程,「記」包括識記、保持。「憶」包括回憶和再認。

  沈鐸現在要做的就是再認。他首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時他愛著一個美術系的女生,那個女生總是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背著畫板走過他的窗前,如同所有午後飄過頭頂的雲,帶起一縷縷的憂愁。沈鐸猜她一定不是學油畫的,否則裙子上為何沒有染上過油彩,又為何整個人都純凈得讓人不忍觸碰?

  他以前總是偷偷跟蹤女生到畫室,卻發現她坐在畫室里什麼都不畫,只是靠著窗子削鉛筆,削得極其認真、極其做作,如果換作現在,沈鐸一定能立刻嗅到她周身散發出的「綠茶」氣息。但那時的沈鐸還不能明辨,他還沒有如今獵犬般的嗅覺,他只是逆著光,看著風拂過她的頭髮,便覺得這就是女神了,這就是青春里最美的畫面,四處洋溢著慵懶的荷爾蒙,沒有什麼可以取代。

  沈鐸站在通往畫室的路上,記憶里的一切竟是如此清晰,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散著青澀的味道,所有的感覺都洶湧地撲回來,他似乎又變回了曾經那個情竇初開的男生,像狗一樣追隨著女神的臊味兒匍匐前進。

  女生背著畫板遠遠走來,走得極慢,像升格鏡頭,一步一晃都在勾引人。沈鐸還是沒出息地心臟狂跳,「怦怦、怦怦」,他覺得這聲音吵得他沒臉見人,一個箭步躲進了草叢裡,蹲下身子看著女生的裙擺和細嫩的腳踝從眼前划過,「怦怦、怦怦」的心跳聲更加強烈了,簡直是鑼鼓齊鳴,沈鐸猛地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心跳聲,而是「真愛之聲」。

  沈鐸欣喜若狂,沒想到一擊即中,他剋制住自己的狂喜,從草叢裡鑽出來,悄悄尾隨女生,想著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問問她,為什麼愛自己啊?我們不是沒有說過話嗎?我哪一點吸引了你?在我偷偷在窗前望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回望過我?我是不是也是你青春里美好又特別的存在?

  如果她點頭,如果她這麼深愛著自己,肯定也不會再端著架子,親親、推倒這種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沈鐸想著想著都快有生理反應了,覺得做個記憶副本也挺好的,不但能自由穿梭,還能彌補遺憾,關鍵是觸感和感觸都和活著時一模一樣,還不用負責任,也不怕女生黏著不放,簡直就是個理想國。

  沈鐸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跟著女生來到了畫室門前,剛想要拍一下她的肩膀,然後擺出一個酷一點兒迷人一點兒的姿勢,說「你好」或是「hello」,卻突然發覺氣氛有些異常,這異常來自耳膜,那「怦怦、怦怦」的敲打聲消失了,消失得突然且毫無防備,世界一下子格外安靜,安靜得不真實,像是一瞬間出現的幻覺,高處不勝寒的萬籟俱寂。

  沈鐸把伸出了一半兒的手收了回來,看著女生的背影隨著畫室的門一開一關不見了,他才忽然醒悟,女生並不是最愛自己的人。他被巨大的失落感侵襲,像是被從海水裡撈出來丟進了沙漠,水分的迅速蒸發讓他感覺有點兒冷,也有點兒難過。

  沈鐸回到「病房」里,倒在床上懶得動,卻隱約聽到陳卓在哼歌。

  「喂!喂!遇到什麼開心事兒啦?」沈鐸沖著天花板喊道。

  辦公室里,陳卓的桌子上,喇叭里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陳卓一跳,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很神秘地沖著話筒小聲道:「我下班後要去約會。」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小興奮。

  「哦,約會啊,怎麼樣?有把握嗎?」沈鐸懶洋洋地問道。

  「把握?什麼把握?」陳卓不懂。

  「就是上床的把握啊!笨死了。」沈鐸語氣有些厭煩。

  「她能答應出來和我吃晚飯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約了好久了,不敢想太多的。」陳卓說得老老實實。

  「不敢想太多就是已經想過嘍?她能答應出來吃晚飯,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兒了,加油,看好你哦!」沈鐸說得心不在焉。

  「說實話我挺緊張的,見到她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教我兩招兒唄。」陳卓老實地坐下,拿出筆準備做筆記。

  「女生要是對你有興趣,你說什麼她都喜歡聽,反之……」

  沈鐸話還沒說完,陳卓就打斷了:「那怎麼才能讓她對我有興趣?」

  「這個嘛,比較複雜,差不多需要五堂課才能講完……」

  陳卓又打斷了沈鐸的話:「先給我講一下重點,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陳卓看了一下手錶,距離下班還有10分鐘,距離約會還有2小時。

  「重中之重當然是形象啦,看你總打斷我說話,就知道長得不怎麼樣!」沈鐸純粹是為了發泄不滿,但也包含了幾分推測。

  「我覺得自己長得還可以,就是有點兒胖。」陳卓心虛地說道,又側過臉看了看玻璃門上的自己,改口道:「比較胖。」

  「其實呢,胖瘦帥丑都不是最重要的,被女人認為有型才是重中之重,即使你不帥氣,但你仍然可以被女人認為有型,因為女人認為的有型和你是否帥氣完全沒有關係,所以你要做的是為自己設計一個合適的形象,至少是精心打扮吧,你認為自己的形象合適嗎?」說到泡妞兒,沈鐸恢復了老師的本色,喋喋不休。

  「我覺得挺合適的。」陳卓又照了照玻璃門,今天他特意穿了灰色的西服,還扎了領帶。

  「不要自己覺得,去問問你身邊的人。」如果「病房」里有指甲刀,沈鐸真想一邊修指甲一邊和陳卓說話。

  陳卓起身推門出去,看到艾檸正好走過來:「嗨,艾檸,好巧!」

  「巧什麼巧啊!樓上洗手間壞了,我下來用一下洗手間。」艾檸說著往洗手間方向走。

  「那個,你覺得我今天的打扮怎麼樣?」陳卓叫住艾檸。

  艾檸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卓,露出憐憫的表情,但後來變成了一個安慰的微笑:「很好啊,很適合你。」

  陳卓很是滿足,剛要說謝謝,艾檸卻補充道:「但是你穿成這樣我是不會和你約會的,你知道的,我比較喜歡衣服合體一點兒,你的西服……太大。」艾檸做了一個很大的手勢,不等陳卓反應便轉身離開。

  陳卓低頭打量了一下衣服,失落地回到座位上,沈鐸聽到聲音說道:「怎麼樣?肯定沒得到讚賞吧?」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那我要怎麼辦?」陳卓完全是求救的語氣,「第一次約會,不想搞砸,幫幫我。」

  「這個嗎……如果我能看到你就好了。」沈鐸在「病房」里來回踱著步子。「這樣吧,你去萬樹街131號,找一個叫安娜的造型師,提我的名字,他會替你搞定一切的。」

  「這個安娜不會也是你曾經泡過的妞兒吧?」陳卓邊說邊記下地址。

  「安娜是個男的。」沈鐸不耐煩地回答道。

  「哦。」陳卓認真地記下,「可是聽起來真像女的。」陳卓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

  陳卓坐在萬樹街131號的椅子上,終於有一面乾淨的鏡子能看清自己,油光滿面,頭髮打結,鬍子拉碴,他皺了皺眉頭,確認就算自己是女的也不會愛上這樣男人,他的肩膀開始塌陷,縮在椅子里,自信心無需強撐,一下子潰散得稀里嘩啦,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個時刻,自己擊敗了自己。

  鏡子里出現了另一個男人,身材魁梧,胳膊上都是文身,剃著光頭,臉上還有刀疤,他搖晃著站在了陳卓的身後,按著手指的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你是?」陳卓有些害怕。

  「安娜。」光頭男坦然地說道。

  陳卓想笑,但透過鏡子看到這個叫安娜的男人正盯著自己看,似乎只要他敢笑,安娜就會扭斷他的脖子,陳卓活生生把笑容憋了回去:「你好,是沈鐸推薦我來的。」

  「嗯?他不是死了嗎?」安娜疑惑地問道,表情全都是你敢耍我?

  陳卓突然意識到安娜的腦容量應該聽不懂記憶副本的解釋,便說謊道:「是死之前推薦我來的。」

  「哦,還算他有良心,他曾經搶走了我的女朋友,但我也要感謝他,讓我找到了真愛。」安娜說著叫了一個女生出來給陳卓乾洗頭髮,一個大胸的女生手裡拿著洗髮水不情願地走過來,站在身後卻先和安娜接了一個漫長的吻。

  「這就是你的新女朋友吧?」陳卓討好地問道。

  「她是我妹妹。」安娜說著雙手下意識地按了按陳卓的肩膀,卻立馬又嫌棄地拿開了,邊拍著手邊往裡面走,裡屋走出來一個同樣光頭的男人,安娜沖他說道:「親愛的,給我找兩套這個死胖子能穿的衣服,快點兒,別他媽磨磨蹭蹭的!」

  陳卓和安娜妹妹的目光在鏡子里對視了一下,陳卓硬扯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安娜妹妹翻了一個白眼:「我是不會和你上床的。」然後利落地點了一根煙。

  陳卓在這一刻是有點兒想逃走的,但安娜妹妹已經把洗髮水擠在了他的頭上,一隻手隨意地揉著他的頭髮,另一隻手夾著煙,時不時地抽兩口,陳卓的眼睛始終不敢離開她夾著煙的那隻手,怕她一時出錯,把煙揉在自己頭上。

  他在心裡不停地埋怨著沈鐸給自己推薦的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過懷疑沈鐸故意在玩兒自己,可這些邪惡的小情緒都沒來得及揮發,他所擔心的一切也沒有發生,他在胡思亂想、心不在焉和提心弔膽時,時間已不經意地滑過,他已看到了結果,也否定了之前的猜疑,感覺很滿意。

  煥然一新的陳卓也沒在店裡多待,感謝了安娜和他妹妹後也著實付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錢,他隱隱地覺得心疼,可又認為這錢花得值。

  他走在街上,覺得天色都明亮了起來,萬物蔥蘢,風景鮮艷,他腳步輕快,身子輕盈,想旋轉,想跳舞,如同戀愛已經開始的美妙。他路過商場,站在玻璃櫥窗前,夕陽投射過來金黃,他已有些認不出玻璃里映出的自己,背頭、休閑褲、格子衫,十足的英倫范兒,他把一縷耷拉下來的頭髮捋上去,他需要再次確認,又在櫥窗前轉了幾下,後知後覺地感嘆著原來這就叫作有型,自己都快愛上自己了。他又想了一些該去辦張健身卡減減肥之類的事情後才猛然驚覺,看了一眼時間,慌忙地沿著街道奔跑起來。

  那因奔跑帶動起來的空氣,都是愉悅的味道。

  遲到了兩分鐘,不算遲到,可以歸進手錶誤差的範疇內,陳卓在餐廳門前深呼吸了幾下,把剛才奔跑的喘息撫平,又從面前路過的服務生托盤裡拿了張餐巾紙,把臉頰和脖子上的汗擦掉,看了兩眼能反光的物體,才算找回信心。

  在走到預定餐桌的一小段距離里,他想著一定要幽默地開場,可又沒想好該怎麼開場,這讓他再次緊張了起來。但還好,還沒等他的緊張全鋪展開,他便看到預定好的餐桌邊空無一人。在那一瞬間他有些失落,卻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他坐下,要了一杯水,慢慢地喝著,這是等待的姿態。等待可以讓一個人越來越興奮,越來越緊張,越來越焦急,越來越失望,陳卓在經歷了這麼一遭情緒的四季轉變後,剩下的只有疑惑了,問號一直在心裡晃,為什麼不來?為什麼沒來?主觀的、客觀的通通都想了一遍,算來算去都不是好消息,他都有些絕望了。

  餐廳也不給他時間再等了,收銀員在吧台里把零錢撥弄得嘩啦嘩啦響,他這才想起來該打個電話詢問一下,他撥通了手機,對方很久才接,像是在隔空展示猶豫,卻只有一句:「對不起,我忘了。」聲音是不容責怪的疲憊。他關心:「怎麼了?沒事兒吧?」是真的關心,不是轉個彎兒質問。

  「沒事兒的,我累了,先睡了,晚安。」對方說了晚安,陳卓都出了餐廳站在大街上了還覺得溫暖,這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似乎就能聞到剛在陽光下曬過的被子的味道,似乎一整個晚上的等待也都是應該的,此刻餓著肚子站在清冷的街頭也是命運的眷顧。

  陳卓沒有細琢磨這心境轉變里自己的卑微,正如同在對方那裡不曾有過的尊貴,沒有對比便不會有的失落。於是這一晚他最後一丁點兒遺憾,只剩下她沒看到自己這麼精心的打扮,真是可惜了。陳卓心裡輕微埋怨著,在街上散漫地走,路過滿街的熱鬧,路過夜裡的涼,路過街邊的小吃店,買了一杯熱巧克力,捧在手中有了暖意,落到胃裡有了真實的滿足感,找對方向,朝家走去。

  沈鐸也沒有閑著,他穿梭回剛畢業的時間點,那時他在一家出版社做銷售,年中公司開總結會,聚餐過後大家又跑去KTV唱歌喝酒。沈鐸喝得已經有些暈了,抱著靠枕聽一個女人在唱歌,那個女人是部門經理的情人,很應景地在唱一首情歌:「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一群知情的人在底下鬼鬼祟祟地笑,可那個女人卻越唱越動情,唱到最後號啕大哭,扔下麥克風一頭扎進部門經理的懷裡,部門經理抬著兩隻手不知該往哪兒放,說:「哎?我可沒碰你啊!你快起來,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壓力大,但別哭啊!」他盡量想撇清二人的關係,可女人就是不起來,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一個短髮的姑娘衝到了前面,拿起麥克風自我介紹,說是編輯部的實習生,要敬各位前輩一杯。平時個個周吳鄭王的前輩們來了興緻,說這小姑娘真懂事兒,以後肯定混得不差,紛紛和她喝酒,還藉機摸摸她光滑的小臉蛋。

  部門經理的情人不哭了,覺得風頭被搶了,從經理懷裡爬起來,端著酒杯也要和短髮小姑娘喝,嘴上說著小姑娘好好乾,以後肯定大有作為,心裡想著的是撕爛你的臉,讓你搶老娘風頭。

  短髮小姑娘喝酒也算勇猛,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都不猶豫一下,她說我最不喜歡矯情的人,哭個屁啊!起來high!經理情人臉上掛不住,在她耳邊小聲說「high你媽」,說完就走了。

  短髮姑娘沒聽清,追著問你說什麼?被關上的門擋了回來,撓著頭尷尬地呵呵一笑,接著和大家碰杯。再一輪過後,她明顯是醉了,都站不穩了,還拿著麥克風在嘶吼,唱什麼「讓我在雪地上撒點兒野」,沈鐸一聽這歌他會唱啊,就拿起另一個麥克風,和她一起唱。女生聽到有人摻合進來了,更來了興緻,拉著沈鐸邊唱邊跳,後來歌曲唱完了,她放舞曲在那兒蹦,像嗑了葯似的,蹦得披頭散髮,把其他的同事都蹦走了,包廂里就剩下她和沈鐸兩個人。

  沈鐸說姑娘你也別蹦了,腿還要不要了?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姑娘聽不進去話,還在蹦,沈鐸就把舞曲關了,姑娘的身體才安分下來,捋了捋蹦亂的頭髮,往點歌台那兒一坐,拿起麥克風也唱那首歌:「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這姑娘唱著唱著也哭了,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說給沈鐸聽:「我失戀了,我一畢業就失戀了,這歌曲真他媽討厭!」

  沈鐸看著哭得亂七八糟的姑娘,莫名地心動,他走過去扶著姑娘的肩膀,說別唱了,唱情歌療不了傷的。姑娘邊哭邊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全他媽知道,可我就是難受。

  沈鐸把短髮姑娘攙扶出KTV,準備送她回家,姑娘說她家就在附近走路回去就行,掙脫開沈鐸的胳膊,往前走了幾步,東倒西歪的,又坐在了路邊。沈鐸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走過去,說你別逞強了,他蹲下身子,短髮姑娘就很自然地爬上他的背。

  沈鐸掂量了一下,不算沉也不算輕,姑娘笑嘻嘻地把臉頰往他的領口裡埋,沈鐸覺得癢,說你別亂動,姑娘卻乾嘔了兩下,沈鐸說你別吐在我衣服上,我就這麼一套好西服,姑娘說沒事兒,我發工資賠你。沈鐸笑著把姑娘的身體往上顛了顛,就聽到那「怦怦」的「真愛之聲」傳來,沈鐸怕自己聽錯了,就停下腳步,聲音仍舊在持續著,有節奏地叩打著他的耳膜。

  「你叫什麼名字?」沈鐸需要更多信息,問得直白而突兀。

  「嘻嘻。」姑娘在背上發出孩子般的嬉笑,並不回答。

  「我問你話呢?」沈鐸以為她沒聽清。

  「到家門口就告訴你。」姑娘把這當作遊戲。

  沈鐸想著,真是傻,到家門口就由不得你了,既然找到了你,再和你順便做些什麼,也都是理所應當的,這感覺真好,就像是和前任回床一樣沒有罪惡感。

  「怦怦、怦怦」,聲音隨著步伐在減弱。

  沈鐸沉浸在幻想里,忽略了它的存在,只滿眼笑意地看著路燈下夜晚昏黃。

  路燈下,樓道口,姑娘在背上睡著了。

  「哎哎!到家了,幾單元幾樓啊?」沈鐸晃著身體。

  「醒醒!醒醒!再不醒我把你扔地上啦!」沈鐸威脅道。

  「唉,心真他媽大!怎麼一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呢!」沈鐸有一絲惱怒,但隨著這一絲惱怒蔓延開的是一瞬間的不適,怎麼這麼靜,好熟悉的靜,這靜不屬於深夜,不屬於山谷,不屬於緘默,不屬一個人的清晨。

  沈鐸明白了,他又搞錯了,他緩緩地把姑娘從背上放下來,不去想什麼責任,也不再有什麼顧慮,他盯著姑娘,在地上熟睡。

  他一步一步向後退著走路,抬頭去看那夜空,他在那時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和這個世界正常的運轉背離,就算能在記憶里無限制底穿梭,但他已經被拋下,時間在往前走,萬物在向上拔節,人們在尋找新的幸福,哪怕記憶里的人也都在前行,只有自己,一次次底往回憶里退,他沒有未來,過去的再壞也已經是最好的。他終於捕捉到了作為記憶副本的一處悲哀,在這個空曠的凌晨,他燃起憂愁,他再一次迎接自己滿心的失落,他有些怨、有些恨、有些憤怒,他甚至覺得是陳卓在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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