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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落花時節 > 第41章 律師函1

第41章 律師函1

所屬書籍: 落花時節

    田景野站在樹蔭下等陳昕兒來。此時小區已經鬧騰起來了,正是上班時間,一波一波的人流向小區外走,顯得逆流進小區的都卓爾不群得很。可此時進小區的不是清早買菜回來的大媽,就是……田景野見到一個人騎電動車進小區,車上載著一個藍色塑料筐,裡面都是快遞。正好此人被出門的車子擋住,停在田景野面前,田景野就搭訕了一句:「這麼早就來送?」

    「天熱,不是早上送,就是傍晚送,中午吃不消,會中暑。」快遞員說。

    田景野連忙點頭,表示贊同。快遞員很快就見縫插針地走了。田景野看到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停到他面前,陳昕兒從裡面鑽出來。田景野笑眯眯地趴在車窗上,將車費結了,起身道:「我們進去?」

    田景野沒聽到迴音,扭頭見陳昕兒打量著小區,就問:「還認識嗎?老小區了。」

    陳昕兒疑惑地道:「好像……寧宥家在這兒。不過讀高中時他們租房住。」

    田景野前面帶路:「對。我找寧宥媽媽有些事,她不認識我,不肯開門,但她知道你,我趕緊請你來幫忙。我已經給你們老總打電話了,等會兒我送你去上班。」

    陳昕兒一聽就站住了,若有所思地看著田景野問:「寧宥的事?」

    田景野立刻警惕起來,字斟句酌地道:「寧宥拜託我做的事。你只要露個面,讓寧阿姨認可我是寧宥同學就行。」

    陳昕兒信了,但她反而止步,可又有點兒心虛,不敢面對田景野,扭開臉去不自然地道:「對不起,田景野,我有個要求——只要簡宏成答應我三天內讓我見到小地瓜,我就跟你去。」

    田景野大驚:「陳昕兒,都是同學,這麼要挾不大好吧?」

    陳昕兒依然扭著臉不看田景野,強自鎮定地道:「你該不會因為幫助我很多,就希望我隨叫隨到吧?」

    田景野道:「你不要擠對我,明顯是你願意幫我的,但一聽說是寧宥的事,立刻提出條件。我只問你,拿一個幫過你很多忙的老同學家的要緊事來要挾以換取自己的利益,這樣好嗎?」

    陳昕兒咬牙沉默了會兒,道:「我也知道這樣做沒良心,可我有什麼辦法?小地瓜是我兒子,我只有小地瓜一個兒子,我有什麼辦法?要簡宏成低頭,只有寧宥,換你也不行。我只有委屈寧宥。」

    田景野道:「所以你委屈寧宥這麼多年,還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你憑什麼?算了,你忙。」田景野自己走了。

    陳昕兒大聲道:「田景野,你也有兒子,你老婆不讓你看他,你怎麼想?你難過嗎?你挖空心思想過辦法嗎?」

    陳昕兒的話正正地戳中田景野的心,她哪知道昨晚田景野前妻挾持他兒子試圖換取什麼,她心急了就找最順手的稻草抓。

    田景野停下來,但沒轉身,只扭頭道:「陳昕兒,你苦,你就可以百無禁忌了嗎?你走吧。」

    田景野說完又走了,一點兒沒有停下與陳昕兒商量扯皮的意思。可陳昕兒挂念小地瓜到了極點,怎麼肯放棄眼前唯一的機會?她追上去,道:「你一個人回去,不怕寧宥媽不認你?」

    田景野理都沒理,繼續往前。他想不到陳昕兒能變得良心都不要了。

    陳昕兒急了,頓足大叫:「你們怎麼都偏心她?為什麼?」

    田景野站住了,回過頭來,嚴肅地看了陳昕兒一會兒,走幾步來到她面前,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去看過我嗎?沒有。但寧宥在最開始我最接受不了的時候,每隔一周去看我、開導我一次,此後幾乎每個月去看我一次,替我排解心理積鬱。等我出來後,我遇到很多人翻臉不認人,也有人虛情假意地關心得讓我反感自卑。我消沉過一段時間,甚至涮自己尋開心,別人都看見我嘻嘻哈哈的,以為我沒事。又是寧宥,堅決不許我糟蹋自己。她拿我當弟弟,當小孩一樣地強行改變我的形象,讓我不得不從心裡振作起來,跟上表面形象的改變。你那時呢?你只會一個個電話追著我,要我辦你的事,你可曾想過我當時的糟糕心態?寧宥關心我,我當然關心寧宥,我有良心。我的良心還表現在,你即使不關心我,我也關心你,不顧我好朋友簡宏成的反對。可現在呢?我只是請求你幫一個小小的忙,車馬費我出,你請假時間不扣錢,你只需要到場一下。你怎麼對我?」田景野搖頭,說完話又走了。

    陳昕兒跟了上去:「田景野,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為了我孩子啊,我孩子沒了。」

    田景野頭也不回地道:「你是人,你兒子是人,別人都不是人。」

    陳昕兒道:「求你幫幫我。」

    田景野道:「幫你夠多了,以我們的關係,我已經做得很多了。」

    「最後一次!」

    田景野哼了一聲,根本不想把這話當話。

    陳昕兒見田景野不反駁了,以為有機會了,連忙又跟進一句:「好人有好報。」

    「你?哈。」田景野依然不理陳昕兒。不過,這回他已經熟門熟路,說話間已經走到寧蕙兒家樓梯口。

    寧蕙兒又聽到敲門聲。她看看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半個小時,以為又是剛才那個自稱是寧宥同學的人,便欣然起身,準備辨認是不是有陳昕兒。可她才走兩步,門外卻大喊一聲:「快遞。」這一下,寧蕙兒的警惕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兒。這麼巧?今早怎麼門庭若市了?她走過去,先看一眼門鏡旁邊貼的接快遞須知,然後打開油瓶蓋一看,果然穿著很像快遞員,才緊張地問:「哪裡寄來的?誰寄的?收件人電話多少?」

    外面的快遞員無奈地照著寧蕙兒的問題讀了一遍:「上海,寧……有?電話是8363××××。」

    又是女兒的?剛才那個男人也號稱是寧宥的同學,現在快遞也來自寧宥,為什麼這麼巧?尤其是,這兩件事,寧宥都沒打電話過來提起。寧蕙兒很想不接快遞,可又擔心快遞里萬一有什麼要緊的東西。

    外面的快遞員等急了,道:「喂,快簽字,我一車快遞都還在樓下呢,萬一被人偷了,我可賠不起。」

    寧蕙兒終於下定決心,掏出鑰匙,抓起旁邊早備下的一把剪刀和一把幾乎一尺長的雪亮廚師刀,毅然開門出去。

    外面,快遞員一看見正對著他的雪亮刀尖,嚇得往後退了三步,背頂住對面人家的門,才停住。

    快遞員害怕,寧蕙兒倒是安心了一點兒。她將家門關上,防止別人衝進門,壯著膽子道:「我看看裡面是什麼,你再走。」

    快遞員小心地道:「你看,快點。」

    寧蕙兒揮動鋒利的刀子將箱子拆開,見裡面只有一串兩把鑰匙和一封信。寧蕙兒疑惑,立刻拆信來看。

    「媽媽:當您看見信的時候,我和灰灰已經到美國了。我們將在美國度過一個暑假,我學習,灰灰跟我參觀大學校園。怕您擔心,我早已提前幾天拜託寧恕跟媽媽說明此事,希望寧恕已經傳達到……」

    快遞員急了:「大媽,你快點兒啊,簽字後再看信也來得及啊……喂,你怎麼了?喂……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寧蕙兒眼前越來越模糊,她只覺得渾身無力,身邊似乎有人在喊,但她沒力氣看了,軟軟地擦著樓梯扶手倒了下去。

    田景野走上第一級樓梯,回頭嚴厲地看著陳昕兒。陳昕兒已經跟來了,可在樓梯前,還是猶豫了。上去,她就會失去這個最好的機會。而那天兒子在電話里撕心裂肺的哭聲卻扯住了她的兩條腿,讓她無法動彈。她恍惚著站住,懇求地看著田景野,希望田景野妥協。田景野等了會兒,臉上大為失望,回頭再往上走,不再理陳昕兒。而此時,樓道里傳來快遞員的喊叫聲。田景野大驚,下意識地感覺是寧宥的媽媽出事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躥上去,果然見寧宥家門口,一個快遞員扶著一個老太太在焦急。

    田景野一看老太太已經人事不省,便立刻打電話叫急救車,然後才問快遞員:「怎麼回事?是這個門的嗎?」田景野順手將老太太接住。

    快遞員忙道:「跟我無關,這大媽打開快遞看信才幾秒鐘,就昏倒了。」

    田景野扶著寧蕙兒,道:「你拿信給我看。」

    快遞員撿起飄走的信,放到田景野眼前。田景野只看到兩行,就自言自語地道:「壞了,快遞到早了。小哥,麻煩你幫我一起扶大媽下去。」

    陳昕兒聽到不對勁,猶豫了會兒,磨蹭了會兒,也悄悄跟了上來,才走到這一層的樓梯拐角,就見田景野目光如刀子一樣地射過來,刺得她渾身一個哆嗦。

    但田景野沒空搭理陳昕兒,他對快遞員道:「沒你的事,多謝你扶住老太太。」他騰出一隻手來摸出皮夾,抽兩百元給快遞員,「謝謝你幫我一起把人扛下去等救護車,我們抓緊時間。」

    快遞員見田景野講道理,當然非常配合,當即收起快遞里的鑰匙和信,塞進田景野口袋,與田景野一起將寧蕙兒扛下樓。經過驚呆的陳昕兒身邊時,田景野怒喝一聲「讓開」,然後頂開陳昕兒,急急衝下樓去。

    陳昕兒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下樓梯,但她再也不敢說什麼了,默默在後面跟上。

    寧恕幾乎是保持著一個姿勢,蜷在派出所的木沙發上睡了一整晚,動都沒動一下。警察見他無害,也就隨他便了。可過了早上八點,他的手機就開始不斷叫喚,停止了又叫,不依不饒的樣子。一早上班就開始忙碌的警察被吵得煩死,只好推醒寧恕。可寧恕慵懶地、長長地「嗯」一聲,轉個身,繼續睡。警察無奈地道:「不用上班的嗎?」

    一聽見「上班」兩個字,寧恕不由自主地一骨碌坐起來,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警察。

    警察無奈地道:「快看手機,都叫十分鐘了。」

    寧恕睡得四肢無力,好不容易才翻出一直叫喚的手機,但一看見顯示是來自田景野,他毫不猶豫地按掉了。他側身雙腳落地,捂住臉還魂。他其實還想睡,可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救護車上的田景野兩眼看著醫生搶救,耳朵忙著聽手機里的反應。可寧恕的手機打了又打,一直沒人接聽,最後一次,居然被掛斷。田景野不禁怒斥一聲,只好改用簡訊。

    一直乖乖坐一邊的陳昕兒此時才有機會說話:「趕緊給寧宥打電話。」

    田景野眼皮都不抬:「看看再說。」

    陳昕兒道:「萬一有個好歹,你擔不起。」

    田景野將簡訊打完,發給寧恕:「你媽暈倒急救立刻去中心醫院。」他打得急,標點符號都沒打。然後田景野抬起眼看陳昕兒一眼:「要是沒延誤那幾分鐘,要是趕在快遞前,寧宥媽就不會出事。」他說完,任憑陳昕兒再怎麼動作、怎麼說話,都不再搭理陳昕兒。

    陳昕兒的臉一直紅到脖子。

    寧恕好不容易回過魂來,聽得手機有簡訊提醒,打開來一看,一下子跳了起來,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蘇醒了。他趕緊給田景野打電話,手機剛一接通,他就聽見救護車的呼嘯聲:「田……田哥,我在派出所,我立刻去醫院。怎麼回事?」

    「你媽在快遞員面前暈倒了。正好我受你姐之託去找你媽。目前在急救車上。你直接去中心醫院吧。」

    「我媽要緊嗎?」

    「不知道,還在昏迷。」

    「田哥,拜託你。」寧恕說完,立刻一躍而起,操起拎包,就直奔中心醫院,跑出派出所才發現附近完全陌生,這兒不知是什麼地方。他趕緊手機定位一下,查到中心醫院離這兒不遠,便索性掄起兩條長腿,飛奔過去。

    簡宏成將寧宥母子送到機場,又殷勤地送進候機廳。郝聿懷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以前司機叔叔送的時候也幫拎行李,一直送到託運行李的地方,但寧宥不斷給簡宏成使眼色,讓他趕緊告辭。簡宏成怎麼肯?

    郝聿懷看見廁所就跑去了。寧宥這才開口,跟簡宏成道:「謝謝你,你這麼忙,趕緊回去吧。」

    簡宏成笑道:「你問都不問就答應我,這麼信任我,我怎麼能不把你們送入關?」

    寧宥心裡有千言萬語來解釋為什麼如此信任,可都沒說出來,只微微一笑,低下頭去。

    簡宏成也不禁微笑了,凝視著寧宥,什麼話都不想說了。多年等待,終於等來這一刻,他不想破壞這美好至極的氣氛。

    可寧宥的手機擊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寧宥拿出手機一看,公司來的電話。她不滿地嘀咕一聲,接起電話,那邊卻不是工作電話,而是告訴她,有陌生人來公司,說是找郝青林老婆,來人情緒激動,顯然來者不善。寧宥鬱悶地結束通話,斜睨簡宏成一眼。

    簡宏成覺得不對勁,問:「怎麼回事?」

    「郝青林主動找司法機關交代了新問題,時機把握得那麼好,一是差點攔住我出國進修,二是拖延協議……在當時的時間。現在第三波來了,大概是被他交代的問題所牽連的人去我公司鬧我的。幸好,我比預期早走幾天,本意是帶灰灰玩幾天,沒想到避禍了,要不然不知什麼下場。」

    「這麼卑鄙。你別擔心,回去我找人再給你家安一道門。呵呵,鑰匙我收著,這樣你回來時只能第一個通知我了。」

    寧宥哭笑不得,一眼瞥見兒子蹦出來,忙道:「我兒子來了,別亂說了。」

    「書帶著嗎?」

    「沒看過的都帶著。」

    「回來交流。還早,不急著進去。灰灰,等會兒飛機上盡量睡覺,養足精神,順便開始倒時差,等下落地時還是白天,有很多事要做,你要保證有清醒的腦袋幫助你媽。」

    「Yes,Sir.」郝聿懷顯然對出門這事很激動,但他蹦跳著,走到簡宏成身邊,與簡宏成比高低。很遺憾,他只比簡宏成矮一點兒。

    簡宏成很是鬱悶,又沒法推開小孩子。這看得寧宥笑轉了身。簡宏成道:「我還沒吃早餐,要到那邊吃點兒。灰灰也去吃點兒?飛機上的飯菜難吃極了。你們現在進去太早了,哪兒都是等,不如吃著等。」

    郝聿懷現在是簡宏成的粉絲,非常輕易地就踴躍響應了,自作主張地與簡宏成一起去吃飯。寧宥也只能笑著跟過去。

    田景野站在急診室門口,眼睛45度角朝上,看著天花板與牆壁相接的那條線,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看一眼旁邊絞著手、自知理虧的陳昕兒。

    陳昕兒心裡知道這事鬧大了,她在其中做了不小的錯事。而此時,可以拿來逼迫田景野聯絡簡宏成的條件也已消失。陳昕兒腦袋清楚起來,意識到自己的無良。她試圖彌補,可田景野現在的臉色讓她感到害怕。她想來想去,只好還是拿寧宥作法。她看著田景野的臉色,小心地道:「快給寧宥打電話啊。」

    田景野理都不理。

    陳昕兒等半天沒迴音,只好又小心地道:「要不,我發條簡訊給寧宥?」

    田景野非常不願搭理陳昕兒,可此時只能開口說話:「寧宥去美國了。」

    陳昕兒又沒了辦法,站在邊上,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於是,她看到有個男人疾奔而來,這個男人隱約有絲熟悉的感覺:「這是寧宥的弟弟寧恕嗎?」

    田景野身形未動,只是將眼睛溜了過去。他見來人果然是寧恕。寧恕左顴骨有塊青紫,臉皮泛油,頭髮毛糙,衣衫不整,眼角似乎還掛著眼屎。田景野聯想到剛才在電話里寧恕說他在派出所,估計此人昨晚不知出什麼事了。但他沒打算問,只是斜睨著寧恕不語。

    寧恕跑到田景野面前,累得氣喘吁吁,直不起腰來。他雙手支在大腿上,攢足中氣才問出一句:「田哥,在裡面?」

    田景野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拿下巴指指他面前的門。

    寧恕看了會兒門,緩過氣來,即使記得田景野早已與他劃清界限了,可還是只能逮住田景野問:「田哥,我媽蘇醒沒?」

    田景野看寧恕一眼,立刻轉身朝剛才寧恕來處大步走去:「陸院長?我是田景野,病人朋友,謝謝您來。病人這兩個月有過兩次輕度腦出血。」

    陸副院長正是田景野找朋友請來給寧宥媽媽治病的專科專家,他與田景野握握手,誠懇地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別急。」

    寧恕在邊上看著,身為真正的病人家屬,他完全插不上嘴。等陸副院長進去急診室,寧恕還看著那門,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眼底下晃,低頭一看,是兩張紙和一串鑰匙。

    田景野道:「我預交五千塊錢的收據,你立刻還錢給我。這封信和一串鑰匙是我在你媽昏倒現場發現的,我認為你媽昏迷與快遞員無關,已經打發他走了。」

    寧恕拿了田景野遞來的東西,先掏錢包將五千元交給田景野,然後看那封信,還沒看完兩行,他臉上已經變色了。

    田景野見此,扭頭對陳昕兒道:「你可以走了。」

    陳昕兒不知田景野此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猶豫地看向寧恕,跟寧恕道:「有什麼需要跟我聯繫,我是你姐同學陳昕兒。」

    寧恕一聽,就將眼睛從信紙上挪開,翻出名片交給陳昕兒:「謝謝,你也給我個聯繫方式。」

    田景野毫不猶豫地搶走寧恕的名片,三下五除二地撕成渣渣:「你們兩個不必聯絡。陳昕兒,你再不走,我火了。」

    陳昕兒一下子清楚起來,趕緊轉身就走。

    陳昕兒身後,是田景野冷冷看著寧恕一語不發。

    寧恕怒視田景野,卻無法開口說一句話,裡面老媽情況不明,主治醫生是田景野所請的,他現在什麼都捏在田景野手裡。他只好憋住氣,繼續看信。寧恕的手在顫抖。

    寧宥的手機又響了,依然是公司同事打來的:「寧總,來人查知你真的去了美國,他們就走了。沒有暴力,沒有出格行為,公司也沒有任何損失,您請放心。」

    寧宥忙謝謝,一邊按掉通話,一邊跟簡宏成道:「去我公司鬧的人走了,看樣子還算溫和。」

    簡宏成「噢」了一聲,拿起他的手機打出一個電話:「對,是我。你拿上一天一夜吃的去一個地方管著,有人要是有野蠻動作,你阻止就行,不要動武。地址我立刻發給你。」他說完,將手機遞給寧宥,「這個號碼,你發一下你家地址。」

    寧宥接了簡宏成的手機,卻放在桌上,先忙著將自己的手機關了:「愛誰誰呢,等一下上了飛機,眼不見心不煩。要真砸了我的門,我上天入地也要追他們索賠。你不用派人去。」

    「說什麼氣話呢。」但簡宏成也沒勉強,隨手拿回手機。

    郝聿懷聽得摸不著頭腦,終於能插上嘴了,忙問:「怎麼回事?」

    「你爸……」

    「你老公!」郝聿懷飛快地糾正。

    寧宥尷尬地一笑,道:「他交代的新問題可能牽扯到其他人,其他人的家屬惱了,就找他的家屬要說法。幸好我們決定早走一步。」

    郝聿懷聽得瞪大雙眼:「可萬一他們真砸了我們家門呢?我們得好幾天不在家啊。」

    寧宥心說,到底是孩子,看不到關鍵問題,即使她已經提示了。她平靜地道:「有物業。真砸了正好索賠,重新裝修。」然後她對簡宏成道,「我們先辦登機去了,這邊麻煩事太多,我只想趕緊逃避。」

    簡宏成也只能無奈地道:「行,去吧。」

    郝聿懷道:「等我吃完這些,好嗎?不能浪費。」

    簡宏成趁機招呼寧宥耳語:「剛才也注意到你在田景野的事上跟你兒子避重就輕,有必要粉飾太平嗎?挺好的孩子,別養出一個不懂事的,了解一些人間煙火沒什麼大礙。」

    寧宥一愣:「不懂事的?」她與簡宏成拉開半米距離,看了他一會兒,卻還是點頭道,「有數了。」

    郝聿懷看著,心裡有些狐疑升了上來。

    田景野眼看著寧恕臉色鐵青,將手中的這封信狠狠捏成一團。他沒說話,依然抱臂朝天花板與牆壁的接縫處看著,但心裡知道寧恕想什麼了,估計肯定是埋怨寧宥寄信害死老娘。但等寧恕拿出手機撥號時,田景野開口了:「打你姐姐電話?她已經飛美國了。」

    寧恕抬頭看向田景野,冷冷地道:「即使已經在美國,也應該讓她知道她乾的好事。」

    田景野道:「你一邊顴骨青腫了,看樣子我應該給你另一邊顴骨一拳頭。你說的是人話嗎?你為什麼不早通知你媽?你媽為什麼看到這種信都能暈倒?到底是誰幹的好事?」

    寧恕道:「跟你無關。」

    田景野道:「跟寧宥有關,就是跟我有關!你任意妄為,把你媽綁架在火山上,你明知火山噴發,卻不轉移你媽。因為你知道綁架你媽就是綁架寧宥,綁架寧宥就是綁住其他人的手腳,你卑鄙無恥至極。你再敢推卸責任,我就揍你個渾身青腫。你給我記住。」

    「你……」寧恕氣得渾身發抖,可他懂形勢,說什麼都不敢在此時發作,只能也學田景野兩眼朝天,看天花板,胸口呼哧呼哧地亂喘。

    陸副院長從急診門裡走出來,拉田景野到一邊說話。寧恕見了,趕緊跟過去,都不怕田景野拿眼睛白他。

    但護士同時推插著呼吸器的寧蕙兒出來,大叫:「家屬呢?家屬呢?」田景野看見,立刻命令寧恕:「你推去啊,愣著幹嗎?」

    寧恕無奈,只好與護士一起推媽媽去做CT。

    田景野連忙扭頭對陸副院長道:「就是這親兒子闖禍害的他媽。」

    陸副院長看著田景野道:「你是病人朋友,可能不方便拿主意。而這位兒子看樣子不上道,病人還有沒有其他可靠的近親?必須立刻通知。我估計今天要做手術。等CT結果出來,我們再商量手術方案。」

    田景野聽了一愣,問:「很嚴重?有沒有生命危險?」

    「初步看很嚴重,不排除有生命危險。」

    田景野千恩萬謝,送走陸副院長,不等陸副院長走遠,已經摸出電話找寧宥的號碼了。此刻,他不能不通知寧宥了。可是撥號過去,那邊關機。這下田景野只能看天發獃,想主意了。

    簡宏成終於被寧宥勸離,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地告辭離開。下到停車場,還沒等他看見車子,被他叫來接他的司機已經看見他了,站起來沖他揮手。簡宏成連忙走過去,還沒走到車裡,田景野的電話進來了。田景野招呼都沒有,急匆匆地道:「你在上海的土豪朋友多,趕緊群發簡訊給你的土豪朋友,問有沒有現在在浦東機場的,寧宥媽腦出血,問題很嚴重,她必須立刻回家,決定手術。我也繼續找其他土豪朋友想辦法。」

    簡宏成一聽,就往回跑:「我就在,我剛與她分別。你等著。」

    幸虧最近簡宏成在跑步機上減肥,此刻跑得跟風一樣,鑽進電梯後還忍不住兩腳亂蹬,恨不得能飛出電梯。

    寧宥剛剛排隊等到託運行李。她專註地檢視著手中的票證,而郝聿懷東張西望,一眼看見飛跑而來的簡宏成。郝聿懷忙讓媽媽看。寧宥一看就急了,這渾蛋可別跟她鬧深情款款、十八相送,以她現在的身份,不能接受。她看看兒子,只能趕緊主動迎上去,滿心腹誹:他也太衝動了。

    但簡宏成見面就大聲道:「快,別登機了,你媽嚴重腦出血,田景野來電通知,要做手術。你拿我手機給田景野打電話。」

    寧宥大驚,一隻手伸出去要電話,一隻手不斷招呼兒子。郝聿懷連忙推行李過來。簡宏成將電話撥通,交給寧宥,自己過去接上郝聿懷,跟郝聿懷解釋怎麼回事。

    田景野道:「其實你媽昏迷是在七點四十,急救車送到醫院是八點多點兒,現在送去做CT。我本來自作主張,想著如果你媽只是卧床休養幾天,就不通知你了,但剛剛醫生說開刀可能性很大。你弟弟完全靠不住,昨晚可能還在派出所過夜了,臉上一大塊烏青,我看你必須回來。其他情況路上跟你講,你先找車出發,快。」

    寧宥將手機交還簡宏成,道:「徵用你的車子。你自己打車回去。」

    簡宏成拉起行李往電梯走:「司機也給你。」

    「不用,你忙你的。」

    「是真司機,不是我。我本來一個人懶得認路開車回去,叫司機來機場等我,送走你們後讓司機接我回公司。現在索性連司機帶車都交給你,我打車回去。我這邊還有幾件要緊事處理,回頭也得回去一趟,處理我姐母子那些事,我們那邊見。」

    「怎麼謝你才好?」

    「趕緊打開你的手機,方便隨時聯絡。」簡宏成一語雙關。

    郝聿懷拿出自己的手機道:「我手機一直開著,你們以後找不到我媽,可以找我。我等下上車存一下你和田叔叔的號碼,回頭髮簡訊給你,你得加我哦。」

    寧宥急得手腳發軟,她早就擔心這一天了。媽媽第一次暈倒時,醫生已經提醒過她,所以她處處小心,以免刺激媽媽。不知今天什麼原因刺激到媽媽了。而手術?那不是嚴重到……她趕緊拿剛剛打開的手機搜腦出血,她早已看過好幾篇有關腦出血的科普文章了,可此時她想多了解一些。幸好有簡宏成在旁邊主導,她可以放心不管兒子,不管腳下的路,只關心媽媽的病情。

    簡宏成與司機一起幫忙將行李照老樣子放好,而後親自給寧宥開門。寧宥眼睛從手機上挪開,定睛看了簡宏成一會兒,嘆一聲氣,坐進車裡。簡宏成趴車窗上道:「如果有事需要我,隨時來電。」然後他招呼司機走到稍遠處,輕聲吩咐,「我女朋友,你一定給我照顧好。」他掏空腰包,只留下一百塊,其餘的都交給司機路上用。

    寧宥伸出腦袋,往兩人那邊瞧,看見這一幕,不禁又嘆氣。不知簡宏成心裡是什麼滋味,如此努力救助殺父仇人的老婆。和解,退讓,談何容易?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做到?司機回來後,立刻啟動車子出發,寧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與簡宏成握一握,可簡宏成剛將皮夾揣回口袋,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快速伸出去的手掌迅速靠近到與寧宥不到一尺距離時,便越離越遠,他心中大大地失落。

    寧宥呆坐了會兒,升上車窗,打電話給田景野,問怎麼回事。田景野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寧宥聽得感慨萬分,跟田景野道:「連自家親人那一環都掉鏈子,那麼陳昕兒耽誤的那些時間根本不能算事。有時候只能想想那是命,命該如此。」

    田景野正要說,見寧恕推著媽媽回來。他就問:「要不要跟寧恕說話?」

    寧宥不由得搖頭,又立刻意識到這是打電話,田景野可看不見她搖頭,忙道:「不想理他。昨天已經跟他表明了態度,從此做路人。」

    田景野嘆息著收線,看著被留在急診室門外的寧恕道:「CT結果怎樣?」

    寧恕搖頭:「還得等會兒。」

    「多久?」

    寧恕被問住,手足無措。

    田景野低聲罵了一句,不再理會寧恕,回頭抓住一個剛出來的護士,詢問CT後的程序。寧恕只能在後面跟著,再被田景野罵,也只能跟著。他現在腦袋一團亂麻,反應完全追不上田景野的速度,唯有跟著。

    可財務老周偏偏此時來電:「寧總,車子還在你那兒嗎?我們要立刻去銀行了啊。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寧恕一聽,才想起昨天傍晚發生的事,他臉上的汗就多了:「你用我的。昨晚我出車禍,車子還在銀座精舍的地下車庫,你派個人去處理一下,保險之外的錢我自理。我現在沒法脫身,我媽暈倒送急救了。」

    老周本來還心想怎麼愣頭青一個,一聽寧恕媽媽送急救,立刻表示理解,但還是問:「會議室等你的那些人怎麼辦?是不是都讓他們回去?」

    寧恕不禁發了會兒呆,他今天手頭全是工作啊,而且他今早還約好去規劃局演示他加班做出來的提高容積率的粗略布局。別的事還能拖一拖,唯獨這件事完全由不得他,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寧恕臉上的汗更密了:「老周,會議室的先讓他們回去,我今天完全不可能有時間了。」

    田景野在一邊冷冷地道:「剛才陸院長說,會手術。」

    寧恕一愣,看了田景野兩眼,又果斷地跟老周道:「剛通知,要手術。公司那邊你替我照看一下。」寧恕結束通話,擦了擦臉上的汗,抬頭想了會兒,問田景野:「大概什麼時候手術?」他見田景野眼睛一橫,忙又放軟語調道:「田哥,大概什麼時候手術?」

    田景野道:「剛才護士不是說了嗎?起碼下午。」

    寧恕看一眼手錶,立刻道:「田哥,這兒拜託你,我得立刻趕去做件事,下午手術前一定到。」寧恕一邊說,一邊雙腳開動走了。

    「什麼?」田景野大驚,完全想不到寧恕會來這一招,等他醒悟過來,立刻趕過去追寧恕。可寧恕跑得太快了,又起步早,田景野追幾步就知道追不上了,只得止步,又回到急診室門口。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老娘等著做手術,兒子竟然能把老娘扔給外人,自己走掉。要是此時寧蕙兒醒來看見這一幕,還不得再一口氣接不上來,一頭栽倒?這種人真是沒治了。

    車子進入高速公路服務區,車加油,人休息。

    寧宥看著加油站前長長的車隊,對無法赴美而滿臉失望的兒子道:「我想到要打個電話,你跟我過去,還是自個兒在車子里待著?」

    郝聿懷卻道:「外婆不是不讓你管她嗎?她不是說有你弟管著就夠了嗎?她不是生氣你多管閑事嗎?你幹嗎不聽話呢?」

    寧宥簡直是無言以對,她為媽媽的病心神不寧,因此,沉吟良久才能道:「明理負責的人有時候就得對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為不計前嫌,比如我現在想起要電話通知一下你爺爺、奶奶。」

    郝聿懷立刻跳下車:「那我跟你去聽。」

    寧宥只好帶兒子找避風避光的僻靜處給郝青林父母打電話。她已經不願再稱呼二老「爸媽」,只好含混略過:「早上好,我是寧宥啊。」

    郝父也只好忽略這聲稱呼,大家都心知肚明:「宥宥啊,上飛機了沒?」

    寧宥道:「有件事很要緊。剛剛有人到我公司找我鬧事,聽同事傳達的意思,應該是郝青林再次舉報後,有哪個被牽涉到的貪官家屬不高興了,試圖找郝青林家屬說說話。郝青林時機找得正好,本來我可能被那些家屬纏住,耽誤行程,好在我臨時決定提前走,才避免被糾纏。但我懷疑那些家屬不會善罷甘休,以前和郝青林都是同單位的同事,他們可能很容易就找到你們的地址,你們這幾天最好出入小心。」

    不僅是郝父,在一邊聽免提對話的郝聿懷也驚了,想不到大人做的事背後還能有其他解讀,不由得抱住媽媽手臂。郝父悶聲了好一會兒,才道:「宥宥,謝謝你不計前嫌地通知我們。但我們老了,不大懂現在的法律法規了,那些家屬所作所為是不是犯法?我們可以怎麼做?我們還是得請教你,希望你不計前嫌。」

    寧宥看看兒子,郝聿懷也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寧宥對著手機道:「一般而言,他們不大會做犯法的事,但他們的糾纏會比較煩,言語會比較刺激人。他們會說他們心疼家人的遭遇,需要找個人說出來出出氣什麼的,你們會覺得很難應對。但我說的是一般而言,難保有人一激動而衝動。我建議你們走避。」

    郝父在那邊感謝,郝聿懷在這邊又聳了聳肩。寧宥結束通話後,與兒子一起回車上,郝聿懷疑惑地問:「媽媽,怎麼判斷自己是不是《東郭先生與狼》裡面的那個東郭先生?」

    寧宥道:「我很痛恨你爺爺總希望我為你爸忍一下委屈,但也理解他。可憐他為了獨子不得不頂著一頭花白頭髮到處道歉。偶爾做做東郭先生,那就做唄,反正只要我樂意,我擔得起就行。」

    郝聿懷問:「外婆那兒呢?」

    寧宥道:「那就更得做了,總得體諒親人有腦子犯糊塗的時候。」

    說著話,田景野的電話又來了。郝聿懷提出要求:「媽媽,我還能旁聽嗎?」

    寧宥眉頭一皺:「聽吧。」她只能又按下免提。

    田景野在那邊激動地大聲道:「你弟居然忙工作去了!居然把你媽扔給我這個外人忙工作去了,居然說下午手術前肯定趕回來。這禽獸!寧宥,你必須徑直來醫院,要不然手術前與家屬討論方案或者要家屬簽字什麼的,就這事我沒法代替你們啊。」

    寧宥目瞪口呆:「田景野,麻煩你替我守著,我雖然知道你事情多得分身乏術,可還是得請求你幫我守著我媽。」

    「這都不用你吩咐。你趕緊趕來。」

    寧宥結束通話後,對郝聿懷道:「你看,關心他人,愛護他人,有可能變成東郭先生,但也會因此遇到田叔叔這樣的好朋友。有好朋友在,即使遇見狼也不怕。」她一邊說,一邊拉著郝聿懷的手趕緊往回走。她看見司機的車子已經排到隊,開始加油了。

    郝聿懷想擺脫媽媽的手,可忽然發現媽媽的手在顫抖,再仔細看媽媽的臉,果然發現媽媽臉上的每塊肌肉都寫滿焦慮。他忍不住道:「媽媽,你的手在抖。」

    寧宥點頭:「我媽媽出事,我當然緊張害怕。」

    「我拉著你。」郝聿懷拉起媽媽往車子那邊跑,小夥子跑步,寧宥哪追得上?但寧宥拚老命也得跟上,她此刻覺得兒子長大了不少。

    寧宥才上車,田景野又一個電話飛奔而來:「寧宥,陸院長找我商談你媽媽手術的方案。現在沒有家屬簽字,我建議電話會議,我先代簽,你來時再補簽,可以嗎?」

    「全權委託。」寧宥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落花時節 > 第41章 律師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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