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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學會1

所屬書籍: 落花時節

    簡宏圖讀書不好,偷雞摸狗的事兒卻很有一套,能將謊話說圓了。他到了萬豪後才給陳昕兒打電話,編了一套理由,以免打草驚蛇:「陳姐啊,我也在萬豪吃飯啊,剛剛送走朋友,你有空下來喝一杯嗎?還是我上去找你?」

    陳昕兒想不到自己躲來躲去,還是沒逃出熟人的眼睛。她驚得凌空跳起來:「宏……宏圖,你在……你等會兒,我立刻下樓。你哥呢?」

    「啊,我哥跟田哥一起呢,我喊他過來?」

    「不用,不用。」為了不讓簡宏圖通報簡宏成,陳昕兒都不敢結束與簡宏圖的通話,一隻手拿手機,一隻手穿外套,還得想出話來跟簡宏圖拉拉雜雜地客套,慌亂中忘了還有免提這種功能。等陳昕兒心急火燎地趕到樓下,都已經跟簡宏圖說到小地瓜的老師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簡宏圖無聊得亂打哈欠,好不容易見到陳昕兒的影子了,就果斷將通話結束。說來也巧,另一個狐朋狗友的電話立刻進來,要他去一處酒吧喝酒,說是想念他了。

    可彼時陳昕兒離簡宏圖還有五十多米。她也看到了簡宏圖,而她更看見簡宏圖又開始打另一個電話,心中一凜,感覺不妙。也不知哪兒來的爆發力,她利箭般地躥過去,一把奪下簡宏圖的手機。

    周圍坐著的顧客都驚呆了,簡宏圖也驚呆了,一時回不過神來:「干……幹嗎……」

    陳昕兒來不及回答,趕緊看手機屏幕,一看不是簡宏成的,才放下心來。她坐到簡宏圖的對面,喘著粗氣擺手不語,尷尬得不知如何解釋。

    簡宏圖拿回手機連忙收起,才想到端的,毫不掩飾地壞笑起來。他可沒田景野和簡宏成二人的度量。簡宏圖揣著明白裝糊塗,笑道:「呸,怕我給我哥打電話吧?哈哈,難道你是瞞著我哥來這兒的?這麼巧讓我逮住?」

    陳昕兒無比尷尬,百忙中只知道板起臉,回道:「別太過分,我的事不是你該管的。」

    可簡宏圖本來就有備而來,一聽這話打到點上了,立刻縱身跳起來,居高臨下地指著陳昕兒大罵:「你算什麼東西!憑你沒名沒分跟我哥生個孩子就想來管我?你只不過是我哥每個月扔十萬塊錢養的婊子,你有資格嗎?別在這兒跟我裝個人樣,我媽把我哥養那麼大,一個月才肯拿我哥五千塊錢,出門打死也不肯住五星級酒店。你呢?只知道扣著我侄子問我哥要錢!你少裝正經,你就是個婊子!」

    陳昕兒被罵蒙了,兩手放在唇邊張口結舌看著簡宏圖,一時不知如何反抗。而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打量著陳昕兒竊竊私語。陳昕兒醒過神來,頓時無地自容,想起身離開。可簡宏圖本就不是個良善的,一把抓住陳昕兒的手臂,拖得她一個踉蹌,大聲命令道:「你給我坐下!我哥麵皮薄,不肯跟你翻臉,我媽早看不慣你了,我來跟你說,我哥不想包你了,你說吧,要多少錢才肯分手?一口價。」

    陳昕兒是秀才遇見兵,驚慌失措之下拿出手機。簡宏圖看見就冷笑:「找我哥是吧?找啊,找啊。我看你敢不敢,婊子!」

    終於有酒店工作人員過來,客氣地介入:「對不起……」

    簡宏圖立刻笑道:「沒事,沒你們事,我這兒解決掉就走。行行行,美女,你一笑我就心軟,我立刻走,立刻走。錢不用找了,多的算小費。」一扭臉,卻是對著陳昕兒劍拔弩張:「你走不走?你不走我陪你留著,我再大聲嚷嚷,總有人認出你。」

    陳昕兒無奈地被簡宏圖拖出去。她試圖掙脫簡宏圖的掌握,簡宏圖卻死死抓住不放,拖著她走出酒店,走到空曠處,才將手一甩,又將陳昕兒摔個踉蹌:「婊子,痛快說,要多少分手錢?我侄子歸簡家,你不許帶走!」

    「我不是婊子!」夜深人靜,周圍空曠,陳昕兒終於吼了出來,眼淚也噴涌而出,「簡宏圖,你胡說!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找你哥。」陳昕兒即使再有計劃,在簡宏圖面前也全線崩潰,只想抓根稻草趕緊突圍出去再說,其他什麼都不顧了。

    簡宏圖一把搶過陳昕兒的手機,不讓她聯絡哥哥:「要不要臉啊?一大把年紀還巴著我哥不放。這幾年你也該撈飽了,怎麼還不滾啊?說,要多少分手費?今天這事兒不解決別想走。」

    女人單獨面對心懷惡意的男人時,基本上都會處於下風。陳昕兒哭著與簡宏圖僵持,卻不肯說話。有酒店裡的一位女客看不過去,悄悄報了警。很快,警燈閃亮著掩了過來。

    在警察的干預下,陳昕兒才得以脫身。但簡宏圖撂下一句話:「只要你還敢纏著我哥,沒完。我明天就上你爸媽家鬧去。告訴你,每個月十萬塊錢拿著燙手,婊子。」

    陳昕兒終於得以逃脫,但顯然,警察處理的態度並不積極,看她的眼光也充滿意味。陳昕兒完全不敢多看,趕緊捂臉回酒店房間。

    反而簡宏圖什麼事兒都沒有,即使被巡警呵斥幾句,依然興奮地罵罵咧咧,高興地回家裡去。等上了車才發現,陳昕兒的手機還在他口袋裡。揣著這隻燙手山芋,簡宏圖稍稍有些犯難,可才剛閃念想著該如何歸還,很快就被好奇壓了回去。對了,那女人手機里會有些什麼呢?他索性抓著手機回家了。

    回家下車,簡宏圖根本顧不得做別的,先打開陳昕兒的手機偷窺,一路興緻盎然地看著手機往家裡走,壓根兒忘了他是瞞著哥哥從後門翻牆出走的事,直等打開門,抬頭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簡宏成。兄弟倆都是一愣。簡宏圖見哥哥悶聲不響地看向他手中的手機,以為簡宏成認識陳昕兒的手機殼,連忙露出四顆牙齒文明地笑。

    可簡宏成熟知這個小弟的性格,知道這笑的背後沒好事。他就盯著簡宏圖不放,卻什麼都不說。

    簡宏圖被盯得心裡發毛,只得眼睛一閉,豁出去了,將手機遞給簡宏成,卻揀了個最不要緊的事兒來說:「很奇怪啊,陳姐手機里只存了幾個人的號碼,除了不到十個親朋好友,其他都是什麼店、什麼服務熱線之類的。」

    簡宏成聽了大驚。陳昕兒的手機怎麼會跑到簡宏圖手裡?但他知道,在弟弟這隻猴子面前露出吃驚,猴子就能立刻順杆子往上爬。他只得壓抑著,接了手機道:「你幹什麼去了?」

    簡宏圖哧溜一下從簡宏成身邊掠過,往樓上躲去:「我睡不著,跑外面溜達軋馬路,正好遇見陳姐,也不知怎的她手機就到我手裡了。我睡了,現在累了。」

    簡宏成完全摸不著頭腦,可也懶得揪簡宏圖下來。他最煩與陳昕兒有關的事,最好別聽到,心想反正明天就會見面,交還便是。

    可簡宏成關機時,想到了簡宏圖剛才說的陳昕兒手機里沒幾個人號碼的那些話,他也忍不住好奇了,打開通訊錄一看,果然。不僅如此,除了那些4S維修、物業之類的服務電話,其他人他都認識,甚至沒有小地瓜國內幼兒園老師們和同學家長們的電話。簡宏成有些詫異,陳昕兒如此封閉?他將手機屏幕又滑到大窗口,可想了想,還是將手機關了,對陳昕兒不再感興趣。

    陳昕兒捂著臉跑回房間,繼續昏天黑地地哭。可很快她就驚悚的一個剎車,滿臉恐懼地發愣了。她又想到簡宏圖罵她的那些話。婊子!她難道真的是婊子?從小綽號「陳規矩」的陳昕兒不禁尖叫出來:「不,我不是!」可她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彷彿面前依然站著窮凶極惡的簡宏圖。只要她膽敢否認,簡宏圖便會撲上來繼續揭發她符合婊子定義的若干證據。而最要命的是,她無法反駁。她唯有一頭扎進被子里,像只鴕鳥一樣地鑽著。黑暗中,卻有清晰的圖像在她眼前一幀幀地回放:簡宏圖對她的不勝厭煩、田景野每次電話的敷衍塞責、寧宥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神經病、簡宏成助理背轉身忍不住流露的輕蔑,以及修律師、雲律師對她居高臨下的打量……原來,他們只是風度好,嘴上不直說而已,但他們的心裡早都拿她當婊子了。

    其實,她自己心裡又何嘗不是這麼想,要不然,那麼多年她迴避什麼?迴避到沒結交新的朋友,迴避到連家都不敢回。

    清晨,太陽還沒升起,可卧室里早光線充足了,媽媽家沒遮光功能的窗帘在初夏的早晨形同虛設,讓人無法再睡懶覺。其實,以往這個時間寧宥也該起床了,一家人的早飯需要她做好,還有雜七雜八的家務事,每天總能讓一個主婦猶如救火隊長一樣地忙到出門上班。可今天是在她媽媽家,媽媽比她更早起床,廚房裡已經傳出輕微的叮噹聲。因此,寧宥可以賴在床上不起來。她也不全是閑著,她在想該如何面對唐家人。

    寧宥對唐叔叔一直信賴,視唐叔叔為全家的大救星、大依靠,無論有沒有爸爸,家裡但凡有難解決的問題,只要唐叔叔一出現,總能迎刃而解。尤其是爸爸犯事後,家中的每一次搬家,都是唐叔叔出力解決,包括最後一次被迫搬家。寧宥被簡宏成拿摩托車強行載到目的地,她臉紅心跳地頭也不敢回,小跑著進村子,回到家裡。並不意外,寧宥看到了唐叔叔,可也撞見尷尬的一幕——一向堅韌的媽媽趴在唐叔叔背後啜泣,而唐叔叔則正用力打包被子。她嚇得都啞了,連忙本能地鑽進旁邊破櫥里,一動不敢動。她聽得清唐叔叔在低聲勸著媽媽。

    「從今以後,你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波折。你兩個孩子都有出息,以後都是奔著名牌大學去的,農村戶口對他們不是問題了。我這回就偷個懶,不替他們遷了。你以後只要好好開計程車掙錢,再辛苦兩年,把我替你搞定的營運證歸你名下的那輛車買下,我再替你找個公司掛靠那輛車,大概到時候正好是宥宥上大學,孩子們的學費你就不用愁了。到時候你還可以雇兩個人幫你開車,不用再這麼辛苦。哭吧,好好哭,我在這兒呢,你想哭多久就多久……這回市郊租的房子是我委託朋友在他轄區找的,放心,那兒安全,房東也實在,你想住幾年就住幾年,想什麼時候搬就什麼時候搬,完全隨便你,不用再提心弔膽的。回到市區我更幫得到你。簡家那邊吧,我已經親自過去一趟打了招呼。他們老頭子倒是拎得清,他們那女兒是個渾不吝的,我當場放話給她了,她只要還有點兒腦袋,應該不敢再來騷擾你們。」

    「你又不聲不響全都替我想到了,做好了。」

    「嗯。」唐英傑悶了會兒,才道,「我不替你想,還有誰幫你?你想想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這麼快又要走?」

    「你剛才趕我的啊,說是宥宥搭的末班車大概六點二十分到啊,別讓她碰到我啊,小姑娘已經懂事,會看臉色了啊……這會兒又不趕我了?還有不到二十分鐘了。」

    「唉,她好像知道了什麼,現在不肯跟我說心裡話,避著我。小姑娘長大了,心眼兒也多起來了。前個星期我出門,她忽然走過來替我扣上胸口一粒扣子,嚴肅得嚇我一跳,我就知道壞事了……」

    「啊,你穿竹葉襯衣那天?哦……」唐英傑的聲音不知不覺軟了下來。

    而外面的寧宥更不敢動彈了,她聽到了令她難堪的聲音。忽然,她想到剛才她也是趴在簡宏成背上,那幾乎令她窒息的一段路程和最後與簡宏成魂飛魄散的對視。她頓時覺得自己好臟,渾身都臟,很是不堪。她暗暗地使勁揉擦自己的手,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彷彿如此才能搓掉與簡宏成的不當接觸,彷彿如此也能洗清媽媽與唐英傑的關係。

    很快,唐英傑匆匆走了,趕在六點二十分寧宥回家之前離開。寧宥一看見唐英傑轉彎就跳出來躥進家門,不料,觸目卻是媽媽嘟著殷紅的唇,眼波欲流地對著鏡子發獃。寧宥一聲不吭,虎著臉站在媽媽身後生氣,直到媽媽終於回過神來看見她。媽媽嚇出一聲尖叫。

    那一夜,媽媽連晚飯都忘了做給她吃,搶什麼一樣地連夜忙碌,將破破爛爛的家什塞滿一夏利車,摸黑問路搬到租來的新家。搬完後,寧蕙兒都不敢看女兒的眼睛,只張羅出一張床,便扔下女兒鎖上門,不要命地開夜班車去了。

    寧宥在陌生的屋子裡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夜。到了清早,媽媽還沒回來,寧宥賭氣地跑去一中將寧恕叫來一起收拾屋子。收拾到中午,門口響起敲門聲。寧恕不知,歡快地跳過去開門,以為是媽媽回來了,卻見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那女人看上去皮膚比媽媽的嫩得多,可是沒媽媽長得好,有點兒太正氣,像個一本正經的老師。

    那個一本正經的老師一樣的女人是唐英傑的妻子。她不肯進門,就站在門口心平氣和地教育了寧宥一個小時:什麼叫羞恥,什麼叫尊嚴。從一聽說女人是唐英傑老婆始,寧宥便心虛地等待挨罵、挨打,還絞盡腦汁地先一步將寧恕打發出去買釘子,想不到是一頓嚴肅的教育。

    直到寧蕙兒收工回家來吃中飯睡覺。女人回過身,站得筆挺,正氣凜然地迎著寧蕙兒,嚴厲地道:「你的女兒是好孩子,她懂得羞恥。你真不如她。好自為之。」

    女人不吵不鬧,說完就走了,留下屋裡、屋外兩個寧家的女子無地自容。

    而寧恕雖然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拿著一包釘子回來時,從媽媽和姐姐的神色中讀懂了什麼。他慢慢地縮回屋子,好多天不肯搭理媽媽。

    也從此,唐英傑從寧家絕跡。

    將郝聿懷扔在新華書店後,車上只剩寧家母子三個,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寧恕默默地開著車,似乎很冷靜的樣子。可一車都是能開車的,誰都感覺得到他在幾個紅燈前踩了急剎,顯然是走神了。但沒人吱聲,他們一直沉默地到醫院,走進住院大樓,搭上電梯,走出電梯。

    寧恕走出電梯後,就搶在媽媽和姐姐前面,壓著兩個人走。他雖然沒說什麼,但後面兩個女人都清楚,現在這個家中最小的想要保護兩個比他大的。她們也任寧恕走在前面。三個人很快到了病房門口。這是兩人一間的病房,雖然是周末,病房裡卻冷冷清清。兩張病床上各躺一個病人,病床邊各有一個家屬陪著。寧家三口看清,裡面那張病床上躺的正是瘦得變了形的唐英傑,旁邊木凳上坐著打瞌睡的則是他妻子。

    眼前情景,讓寧家三口都鬆了口氣。大家都是做好了大周末的唐家子女親戚在,見面可能免不了衝突的準備。寧恕這才趕緊讓開,放媽媽先行。

    寧蕙兒躡手躡腳地進去,可兩眼百無聊賴盯著吊針的唐英傑立刻察覺到了動靜,兩眼依然銳利地掃過來。反而唐妻沉沉睡著,毫無察覺。等唐英傑看清來者是誰,輕輕地喲了一聲,試圖坐起,可又起不來,顯然某個身體部位不對勁。寧蕙兒連忙大跨步過去,抬臂虛虛一按,讓唐英傑別動,然後手臂卻是一個轉彎,輕輕搭在唐妻肩上,輕柔地俯身道:「阿姐,醒著嗎?」

    唐妻本來就是陪護,不敢熟睡的,稍微風吹草動便驚醒過來,抬頭先看一眼吊針的水還滿著,才留意到有人來探望了。等她看清是寧蕙兒,不禁稍稍讓開身子,不願與寧蕙兒太親密:「喲,你們來了?」她起身,順勢看看寧宥和寧恕:「兩個孩子也來了?來,坐,坐,年輕人自己搬椅子坐。」唐妻將她的凳子讓給寧蕙兒,自己坐床沿,忍不住細細打量寧蕙兒的臉。

    寧蕙兒心裡早尷尬極了,可又得裝沒事人一般,坐下後,兩隻眼睛在唐英傑和唐妻之間打轉。雖說是來探病,目光卻不便在唐英傑臉上多滯留幾分鐘,她賠笑著對唐妻道:「看上去老唐還精神的,倒是阿姐你累得臉色都變了。我們本該早點兒過來的,只是兩個孩子也都說要來探望唐叔叔,要湊齊了一起來。老唐還好嗎?」

    唐英傑聽了,微笑著看看寧家姐弟,但只簡單地道:「還好。」

    唐妻客氣地道:「真是有心了,謝謝,謝謝。聽說你倆孩子都在外地工作?看上去日子過得都很好啊。」

    寧蕙兒沖唐英傑微笑一下,卻趕緊回答唐妻的問題:「老大在上海,老二在北京,小日子都過得還行,不用我替他們操心。還好,還好,過來看一眼我才稍微放下心來。這些水果……我們也不知道老唐能不能吃,還有這些小菜是我早上剛做的,還是老大提醒我醫院伙食差,讓給唐阿姨帶點清淡又下飯的菜……」

    寧宥越過寒暄的媽媽,側身進去床頭,微笑道:「唐叔叔好,我是寧宥。」她試圖與唐英傑沒打吊針的左手握一下,可她的雙手伸過去,唐英傑的左手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心中詫異,但沒表露,若無其事地將手收了回來。

    唐英傑輕鬆地道:「中風啊,半邊身子癱了,幸好癱的是左邊。」

    寧蕙兒再也裝不下去了,撇下唐妻,扭頭看向唐英傑。這意味著年輕時生龍活虎的人,以後得靠輪椅生活了。她一時說不出話來。還是寧宥道:「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且往後配合康復治療,聽說都能恢復行動能力,別擔心。」

    寧蕙兒等著女兒說完,上身才微微前傾,一隻手伸過去放到病床左側護欄上,恰恰與唐英傑的左手一拳之遙。她看著唐英傑道:「會好的,保重。」說完,她輕輕拍兩下護欄,才起身從自己背的大包里掏出一捆拿報紙包著的堅硬物,輕輕放到床沿:「當年老唐幫我們那麼多,我們感恩在心,這些小意思請收下。來醫院看過,我們放心不少。老唐你休息,不打擾了。」

    唐英傑堅決地道:「錢?拿回去,什麼意思?你們一家三口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錢不要,我醫藥費有報銷。」

    寧宥笑道:「唐叔叔,您又不在位了,難道還怕我們行賄您?這只是我們的一點點小心意,沒法報答您當年對我們的幫助,您收下吧。」

    唐妻一個人難敵寧家三個,沒法將錢塞回,只得掂著一包錢對唐英傑道:「老唐,你自己看著吊針,我跟老寧外面說句話。」

    寧蕙兒連忙與唐英傑擺擺手告別,與唐妻一起出去。這會兒,寧恕才走過去跟唐英傑的左手握握,沒說什麼,也擺手再見。

    一干人走到外面,唐妻對寧蕙兒道:「我們借一步單獨說幾句話?」

    寧蕙兒微笑道:「不了,我們看了老唐就走,不好意思。」

    唐妻連忙道:「是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不,我們。」

    寧蕙兒這才答應跟上。兩人快走到拐角處時,寧恕看似莽撞地喊了一聲:「差不多就在那兒說吧,我們聽不見的。」

    唐妻回頭看寧恕一眼,感喟:「你家倆孩子都好,很護著你,你老了有靠山了。」

    寧蕙兒微笑不語。

    唐妻沉默了會兒,道:「本來不該請人通知你,現在害得你還拿來這麼多錢。只是……老唐中風倒下那天,我忙前忙後一整天沒睡,第二天就便血了。本來沒當回事,以為是累的,只抽空去一下內科,想不到被醫生叫去做胃鏡,結果不大好,活檢出來是惡性,需要立刻開刀。我一個人想了一夜,託人打聽到你,知道你還一個人住著,想……」

    寧蕙兒聽到這兒,立刻擺手阻止唐妻說下去:「阿姐,這麼大事,你還是先跟家裡人好好商量。我一外人,不便多聽,也不便多嘴。抱歉,抱歉。」說完,寧蕙兒便離開唐妻,立刻拉上兒女回去了。

    唐妻愣了,想不到寧蕙兒連話都不讓她講完就走。她怔怔地看著一家三口的背影一會兒,深深嘆一口氣,回去病房,才發現忘了將錢塞回給寧家。

    寧家姐弟倒是覺得單獨談話肯定沒什麼好話,因此什麼都不問,帶著老娘上車。寧蕙兒卻一上車就開口道:「我本來還以為老唐是快要死了,他們家才會特意託人找到我,讓我去看一趟,否則怎麼都不應該通知我啊。真想不到。」

    寧宥問:「怎麼了?那包錢有十萬元吧,你心意也盡到了。」

    寧蕙兒搖頭:「老唐老婆給我出了個大難題。老唐中風半身不遂,她剛查出胃癌,要立即開刀,看樣子連老唐都還被瞞著不知道。她找到我,是想把老唐託付給我。我不等她開口,就截住她話頭了。我不敢聽。好了,這件事就過去了。你們別問,我也不想再提。」

    姐弟倆都是目瞪口呆。寧恕自然是不敢多問,趕緊開車離開。

    寧宥見她媽一路板著臉嘆氣,知道媽媽良心在鬥爭呢。她怕媽媽心裡鬥爭出心事來,便以毒攻毒,扔出個大炸彈把媽媽擊暈再說:「乾脆大事小事一起解決吧。昨晚寧恕說了,他絕不放棄對簡家的報復,打算報復到底。媽,我看你明天跟我回上海去,省得待這兒被簡家人傷到。而且我那兒也非常需要你替我管住灰灰,我不想再麻煩郝青林爸媽了,打算採取措施逐步遠離郝家。灰灰還小,靠我一個人不夠。行嗎?媽,我那兒非常需要你,答應我吧。」

    寧蕙兒果然被擊暈,盯著兒子的後腦勺看了許久,忽然厲聲道:「你們知道我最恨誰嗎?你們的爸!要不是他沒頭腦搶什麼先進表現,就不會落下一身病,拖累全家人。要不是他沒頭腦衝動殺人,我們不會落得東躲西藏、日子難過,到今天還對人低三下四。寧恕,你不是想報復嗎?行,你給我找你死鬼爸去,找他去,我支持你,你敢不敢?」

    寧恕完全沒想到媽媽會將爸爸扯上,而且火氣如此之大。他不敢出聲,將車子穩穩停到書店停車場,才道:「媽,消消氣,灰灰很快上來,讓灰灰看見不好。」

    寧蕙兒扭頭對寧宥道:「你下車去找你兒子,等到中午再回家吃飯。我們先走,我回家管教我兒子。」

    寧宥趕緊下車。但寧蕙兒拉下車窗又追出一句:「宥宥,我不會跟你去上海,我知道你是好意解脫我。」

    寧宥聞言,忙握住媽媽的手,道:「媽,這麼多年最難的時候都走過來了,你一直一個人不聲不響撐著這個家,怎麼忽然爆了呢?」

    寧蕙兒被女兒一撫慰,淚珠子骨碌碌滾了下來,哭著道:「我吃了半輩子的苦,只想輕輕鬆鬆過完下半輩子,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你們誰都別想讓我再過苦日子,我再也不要過苦日子了……」

    寧宥握著媽媽的手,兩眼看向寧恕,嚴厲地問:「聽見沒有?」

    寧恕一時手足無措了,看著啼哭的媽媽,他心裡開始有些動搖。

    簡宏成用一整天的時間研究寧恕。除了調查公司的朋友臨時湊出來的資料,他還上網搜索,甚至來到寧恕工作的公司。見玻璃門開著,有幾個人在裡面工作,他便自說自話推門進去,四處遊走之後,停留在一張規劃圖前,背著手細看。

    寧恕的同事聽到開門聲就看到簡宏成,見此人完全無視大家的存在,自說自話到令人髮指,終於有人站出來了,問簡宏成:「先生,請問你找誰?」

    簡宏成將目光從規劃圖移到站出來的男員工臉上,仔細打量一下,又看一眼辦公室里的其他人,才微笑道:「找寧恕。他不在嗎?」

    男員工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哦,寧總下午才過來。你是不是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留張字條?」

    簡宏成將目光在一位對他的到來反應是「關我屁事」的男員工臉上停留了一下,再度微笑道:「好,我打電話給他。」說完,他大搖大擺地從來的地方走出去。以他用人、識人的眼光,他很清楚那個「關我屁事」的員工對公司的認同感薄弱,屬於容易被收買的人。

    中午,簡宏成在大樓門廳逮住「關我屁事」的男員工,直截了當地對那男員工道:「我們做筆交易,高價。旁邊茶室包廂說話。」

    那男員工一愣,下意識地看看周圍,但只稍微想了想,便跟簡宏成一起走了。

    下一步,簡宏成單槍匹馬聯繫阿才哥面談。他與簡敏敏第一次來時一樣,沒帶一個人,再加上今天是周六,大廈里冷冷清清,人員寥寥,腳步下去都有回聲。因此,簡宏成估計自己要是跟阿才哥談崩挨揍的話,哀號再響也不大可能有人聽見。他只好看看電梯里已經修好的攝像頭,心說:要是談崩,這隻攝像頭很快又得壞掉。

    連阿才哥公司所在樓層也冷清,辦公室里幾乎沒其他員工。還是阿才哥自己迎出來,熱情地與簡宏成握手寒暄:「聽說你公司以後要搬來上海?」阿才哥臉上雖然笑容滿面,當面劈來的第一句話就分量十足。

    「阿才哥行動迅速,這麼快就把鄙人的老底全挖出來了。不過,我敢肯定,這消息絕不可能是寧恕跟你說的。寧恕不會告訴你我有多少經濟實力。」

    阿才哥想不到簡宏成的回答也是單刀直入。他若無其事地笑道:「哦,小寧,你也認識?來,請坐,你喜歡喝什麼茶?我現在改喝普洱,減肥,呵呵。」

    「隨便,隨便,吃喝方面我是教不會的大外行。」簡宏成坐下,打量阿才哥的辦公室,見又是紅木傢具又是字畫條幅的,顯得很是風雅富貴,倒是符合阿才哥的身份。「那個,公司搬來上海吧,一方面是從集團發展來看,需要增加江浙滬公司的權重,因此近期把上海公司升級一下,形成與深圳總部並列的一個極;另一方面呢,你也知道的嘛,作為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納稅大戶,總得偶爾跟地方上的領導撒撒嬌,鬧個分手什麼的,希望領導手指縫裡漏出幾條政策來用用。上海那公司就是隨時可以拿來撒嬌用一下的備胎啊,呵呵。」

    簡宏成說得很坦然,一點兒不怕阿才哥知道,當然還添油加醋,抬升自己的實力。說完了這些,他看著阿才哥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寧恕也肯定不會告訴你。」

    阿才哥被簡宏成鬧得摸不著頭腦。他給簡宏成倒茶的手竟是在半空停留了半天。他只顧著盯住簡宏成的眼睛,卻忘了手中茶壺的茶一直在流,杯子早已被注滿,茶水溢出,泛濫了一桌。等他醒悟過來,連忙將手收回,鎮定自若地問:「你跟小寧這麼熟悉?」

    「我跟他豈止是熟悉,我們兩家是兩代人的交情,兩代人你死我活的交情,最終呢,以兩家父親的早逝暫時告一段落。」簡宏成喝掉阿才哥剛替他倒的茶水,「好茶,香。茶好不好,我這外行人只知道拿嘴喝一口,嘗一下。就好像……啊,昨天,當我摸索到事情裡面有寧恕的影子,我立刻醒悟了。我跟你阿才哥無冤無仇,事情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一定是有誰在其中誤導著你我,引導著我們朝對立衝突,不怕事情鬧大,就怕事情鬧不大的地步發展。我就想,不管我跟你之間有什麼誤會啊、衝突啊、眼睛瞪來瞪去啊,那都是些小事,我得跟你直接溝通,不要通過什麼中間人,我們面對面說。就像這麼端起茶杯喝一口,事情很容易搞清楚。這件借錢的事其實很簡單,我姐跟張立新鬧矛盾,張立新到你這兒借筆錢跑路了,把債留給我姐。按說我跟我姐的關係不怎麼樣,可再不怎麼樣,我媽還活著,她會命令我必須管我姐的事。還有抵押在你手裡的商場房地產,那是我簡家的祖產,我不能不管。回到眼下的借款,看了合同後我就知道,對不死不活的新力集團是個解決不了的難題,但對我不是問題。時間一到,最終肯定是我掏錢,還債,取回商場。關鍵的一條是,我一定會這麼做。不管我們姐弟關係如何,不管我姐怎麼阻止我插手她的事,我必須、一定、只能這麼做,因為眾所周知,商場是我家的祖產。而大家所不知的是,我爸的死與商場有關,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看著商場落入他人之手的。這方面,不知道寧恕是怎麼跟你編派的。」

    阿才哥聽著,臉色越來越臭,聽到最後,眼睛都瞪出來了。他想了好一會兒,道:「這筆錢,我是受足你們簡家的騙,吃足你們的苦頭,我很生氣啦。」

    「呵呵,有那麼超值的商場抵押在你手裡,你不算太提心弔膽。只是無論過程如何,熟悉我的人都清楚,結局只有一個,我掏錢還債,你,阿才哥,無論你怎麼折騰,只拿得到合同約定的錢。」

    阿才哥怒道:「折騰我這麼多天,我咽不下這口氣啦。你當我是誰!」

    「咱們正本清源,騙你掏錢的是張立新,誤導你想入非非的不知是誰,但都與我無關,我是個平白無故掏錢還債的最大冤大頭。我今天來只不過是把話說說透。阿才哥,你別瞎忙了,沒用。」

    阿才哥大力將小巧的紫砂杯拍到桌上,碎裂聲與一聲悶哼混合在一起,異常和諧。

    簡宏成不等阿才哥回答,道:「這件事,我算吃進一個悶虧,白掏一筆大錢。有心人看到我活生生吞下這種結果,已經該得意到晚上睡不著了。只是對不起阿才哥你,害你受到牽連。這是我不大公開用的名片,老兄,我們不打不成交,以後去深圳,我來接待。」

    「啊,客氣,客氣,想不到認識一個兄弟。田景野是我最真心交的朋友,小田的最好朋友,一定也是最值得真心交的朋友。」

    簡宏成不管阿才哥是否言不由衷,呵呵笑著與阿才哥擁抱,握手,告別。

    簡宏成走後,阿才哥進一步摔了非常寶貝的紫砂茶壺。他是個不肯忍的人,當即一個電話打給寧恕:「寧大總經理,借錢給新力集團那事,你是不是借我的拳頭幫你做什麼好事啊?」

    寧恕大驚,不顧家裡一屋子的人都在身邊,忙道:「怎麼可能?阿才哥,我立刻見面跟你說。」

    「不用見面啦。還想拿我當白痴耍啊?」

    阿才哥掛了電話,但最後呼哧呼哧生氣的聲音直直衝入寧恕的耳朵,聽得寧恕臉色大變。

    寧宥一聽「阿才哥」,眼睛便橫向寧恕。見寧恕神色慌亂地放下手機,她就道:「改口還來得及。」

    寧恕見一屋子裡連郝聿懷都盯著他,等他反悔的樣子,一時吞不下這口氣,直接拒絕了:「不,不放棄。我去趟公司拿資料。媽,我中飯不吃了。」

    寧蕙兒既然一早上已經將話挑明,這會兒也不遮遮掩掩了:「你放不放隨你,只要別連累我。」

    寧恕沒吱聲,走了。寧宥的眼睛轉向媽媽,寧蕙兒也正好看向寧宥。兩人對視著,卻是郝聿懷說話:「為什麼會連累外婆?」

    「拳頭長眼睛呢,專門挑最弱的人下手。」寧宥看著媽媽,堅決地道,「媽,明天跟我回上海。」

    寧蕙兒嘆道:「我怎麼能走掉,我怎麼走得掉啊?宥宥,你別管了,你自己的事情還沒完呢。」

    「我會讓人盯著寧恕。你要不跟我走,我想辦法麻翻你,也得帶你走。這兒事情太多,你別勉強自己應付。」

    「不能走。你別勸了,我走不掉的。」

    寧宥看著媽媽,頭痛欲裂。若換作是郝聿懷正跟人纏鬥,她又何嘗肯走開?可憐天下父母心,她自己做媽之後對媽媽的理解更深。

    寧恕到公司打開保險箱,取出這些日子針對簡宏圖收集的資料。那個主動問簡宏成來幹什麼的男同事進來報告,有這麼樣貌的一個男人來找過寧恕。寧恕一聽,正是簡宏成。簡宏成來這兒又想幹什麼?寧恕蹲在保險箱前面好久,才拿起資料出去,跟同事說下午有事不過來了。已經加班了半天的同事敢怒而不敢言。

    可寧恕走到樓下才想起,這些資料沒整理過,要如何才能跟阿才哥說清楚呢?難道邊說邊整理?他只得反身往回走,關在辦公室里緊鑼密鼓地整理。本來說好一起加班的,同事因此攢了一上午的工作過來請示,寧恕都拍著腦袋沒多想就給回復,搞得同事心裡很是嘀咕。幸好小童心知替代無望,索性放棄競爭,趁滯留此地時機去周邊遊玩,沒看見這一幕,也就不可能向上通風報信。外放的諸侯總是可以為所欲為點兒的。

    簡宏成辦完自己的私事後,便與剛飛來的助理會合,與助理陪來的客人見面。簡宏成想省事,會議室也放在萬豪,以便自己的事情沒結束的話,可以兩邊躥。

    下午五點一到,簡宏成的電話便熱鬧起來,都是先到包廂的同學一聽說他也在,高興地先打電話問長問短。簡宏成這邊與客戶的談話完全沒法進行下去。

    田景野打著電話一路走進飯廳包廂。他特意來得早一步,試圖先跟曹老師或者陳昕兒單獨談談。可他進來便發現,雖然裡面已經到了三個同學,曹老師與陳昕兒都還沒來。他便與同學招呼一下,繼續自己的業務電話了。好不容易扯淡結束,他連忙從角落鑽出來,給陳昕兒打電話,一邊撥,一邊與其他同學道:「等下陳昕兒也會來,雖然大家多年沒見了,最好別問長問短嚇到她。」

    一位同學瞭然地道:「書記跟班長過來?好多年沒見她了。他們的孩子帶來沒有?這回兩人算是第一次一起回老家吧。喲,今天的飯局難道他們才是真正的幕後?是不是準備宣布希么消息?」

    另一同學道:「剛才跟班長通電話,他嘴巴倒是嚴實,竟然一句口風都沒透。」

    田景野笑道:「看看,看看,我才說一句,你們問了多少句啊。要不是我先過來放個風,等會兒陳昕兒進門,還不讓你們嚇跑?其實班長也蒙在鼓裡,是我昨晚上應酬看到陳昕兒,當時跟你們想到一塊兒去了,以為今晚實際上是簡大款請客。可後來一想,飯局放萬豪倒是簡大款的風格,但藏著掖著不是簡大款的風格。打電話一問,果然問出蹊蹺,班長完全不知書記的行蹤。這麼想想,這飯局可能是陳昕兒一個人的主意了。陳昕兒藏著掖著,總有她的原因,跟她藏著掖著這麼多年不見同學的原因估計差不多。我想著呢,陳昕兒既然肯露面,我們也得給她創造個寬鬆環境,鼓勵她以後多出來走走。大家有什麼問題,忍著點兒,別嚇到她,你們看呢?尤其是個人私生活方面的問題。唉,其實我也一肚子的疑問啊,可是班長什麼都不肯說。」

    同學道:「讓你一說,我更好奇了。這可怎麼辦呢?我想去會議室揪班長了。大家都快點兒來啊,別拖拖拉拉了。」

    又一同學道:「完了,完了,我本來就急性子,田景野,你應該什麼都別說的,應該當場桌底下踢我兩腳不讓我問。」

    最後一位石破天驚地道:「這要是寧宥也在……」

    田景野笑道:「寧宥還真在,就是這麼巧,她今天回娘家。不過,她聽說班長在,就自動隱身。怪了,陳昕兒的手機一直關機。難道她今晚不來了?不來也好,這一屋子全是狼。」

    「怎麼可以?田景野,你是不是存心吊我們胃口?再不行,我給班長打電話要人。」

    田景野搖頭:「嘖嘖,顯然我剛才的預防針白打了。做人別這樣嘛,你們想想,書記這麼多年不見我們,總有緣故的,別光顧著八卦,多想想她的難處,多點兒同情,行嗎?等會兒見面,平常心點兒,好不好嗎?阿胖,你看你眼睛亮得可以當燈泡了,交桃花運了嗎?」

    又有同學進來,於是大家交流陳昕兒今天將到場的勁爆消息,紛紛猜測她以曹老師的名義組織這場飯局是什麼意思。田景野讓大家頭腦風暴,但只要大家太興奮了,他就針對性提醒一下,務必保證別讓陳昕兒太尷尬。一中出來的天之驕子太多,中途落魄到底的人很少,只有有限幾個人才能體會到連同學都不敢見的心虛。田景野雖然煩陳昕兒,可他是真能體會到那心虛。他當初坐牢出來,最怕見到熟人,尤其怕熟人同情他、問候他,他當然也不敢見同學。可因為需要找生計,他才不得不勉強自己再度走進社會。

    終於有人想起來:「曹老師也還沒來呢,會不會乘公交來?哎呀,我昨晚都忘了問一下。」

    另有人笑道:「急什麼啊,既然班長在,他肯定會安排好曹老師的接送,曹老師兒子都沒他周到。」

    果然,一會兒,簡宏成電話田景野:「曹老師大概再有十分鐘就到,你們可以坐下來了。我等曹老師到了就過來。陳昕兒到了沒有?」

    「奇怪,陳昕兒關機,難道……」

    「她手機在我手裡。她沒退房,我讓助理查了。應該會來。」

    眾人看著田景野張口結舌的表情,都問怎麼回事。田景野心裡狠罵兩聲「臭渣男」,才道:「我也得死忍了,跟你們一起死忍著不八卦。大家入座,曹老師快到了。還真讓你們猜到,班長派車子去接曹老師了。」

    陳昕兒的手機被簡宏圖搶走,她只好待在屋裡用賓館座機與曹老師聯絡。終於獲知曹老師快到了,她連忙戴上碩大墨鏡,像個需要掩人耳目的明星一樣下樓,到門口接曹老師。她是可以單獨一個人去飯廳的,可她一想到沒個頭鎮壓著同學們的七嘴八舌,她就頭痛。她必須跟曹老師一起進包廂。她已經跟曹老師談過,屆時曹老師會替她擋著。

    陳昕兒幾乎是低著頭走到大門口。她的眼睛完全忙不過來,一邊得看著簡宏成車子的到來,一邊得留意會不會有同學忽然冒出來,她得躲避。幸好,運氣不錯,這短短几分鐘內沒見到同學。曹老師從車門鑽出來的剎那,陳昕兒心頭一顆石頭落地。她搶上去扶住曹老師,由衷地高興道:「曹老師,可等到您了。」

    曹老師笑道:「沒老呢,不用扶。我說我騎自行車過來就行,簡宏成一定要派車去接我。他啊……」曹老師一說起簡宏成就很開心,像說到自己寶貝兒子,都忘了陳昕兒似乎要解決與簡宏成的矛盾。曹老師到底是有點兒老了。

    「大家都到了嗎?」

    陳昕兒含糊地道:「都等著曹老師呢。我們這就上去?」

    曹老師進門四處打量:「這麼豪華,包廂有保底消費嗎?很貴吧?」

    「還好。也是難得跟同學碰一面的,費用還吃得消。」

    有曹老師在,陳昕兒心裡的底氣足了許多。她幾乎是貼著曹老師走,陪曹老師來到包廂。可即使有曹老師在,走到包廂門口,陳昕兒還是心跳急促,深深呼吸。曹老師看見,很貼心地道:「你跟在我後面就是了,放心,沒人說閑話,你總是太小心。」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落花時節 > 第15章 同學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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