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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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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媽!」余知惠蓬頭垢面,一把抱住了容太太的腿,嚎啕大哭,「姨媽我冤枉呀!我沒有勾引姨夫!是姨夫自己喝醉了,抓著我叫什麼青芝,把我當成了別人。我推不開他。你要是沒來,我現在都已經咬舌頭死了!姨母,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呀!」

容太太又愣住了。容定坤對孟青芝念念不忘,找情人都愛照著她的樣子。他要是喝醉了酒,把余知惠錯當孟青芝也不是沒可能。

容太太望向容定坤。容定坤避開了她的目光,等於默認了。容太太一陣天旋地轉,推開余知惠,又要去找容定坤拚命。

「容定坤你不是人!你發酒瘋找別人去,怎麼連外甥女都下得了手!外面那麼多賓客,你還要不要臉?」

「即然知道外面還有賓客,你這麼鬧是想怎麼樣?」容定坤倉促地躲閃。

容太太哭著捶打他:「你連外甥女都睡得,我鬧不得?容定坤,我要和你離婚!我黃淑君丟不起這個臉!」

大姨太太急忙道:「太太,您別衝動呀。」

余知惠抹了一把淚,凄楚地抬起臉,「姨媽,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在了,您也能和姨夫好好過,我家裡人也不用被我拖累了。」

說罷,就一頭朝牆壁撞去。

女人們尖叫聲中,一個聽差的眼疾手快,飛身撲了過去,將余知惠撲倒在了地毯上。大姨太太趕緊去將余知惠抱住,生怕她再尋短見。

「讓我死了吧!」余知惠在大姨太太懷裡拚命掙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出了這樣的事,我還有什麼未來?倒不如死了乾淨。」

「我苦命的小姑子呀!」一聲尖銳的大叫,余家大嫂像一隻受驚的山雞一樣撲了進來,一把抱住余知惠。余知惠正哭得深情並茂,冷不丁被嫂子打斷,一臉晦氣掩飾都掩飾不住。

「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呀?這讓你以後還怎麼嫁人呀?容老闆,我們小姑子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容定坤面色鐵青,冷哼了一聲:「我還沒破她的身子。」

余知惠惱羞得面孔幾乎滴血,這一刻,她是真的有點想咬舌自盡算了。

「容老闆說得輕鬆。」余家大嫂尖聲道,「這樣鬧出來,知惠還怎麼活?我們余家雖然沒錢,可也是詩禮人家。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容定坤冷笑道:「詩禮人家的小姐會在別人家喝醉?你丈夫欠的錢可都還清了?」

容大嫂噎住。余知惠二話不說,推開大姨太太,砰地一聲把酒杯砸了,捏著濕淋淋的玻璃片往脖子上抹。

大姨太太和余大嫂嚇得魂不附體,一個抱人,一個抓手。

「不要攔我!」余知惠聲嘶力竭地哭喊,「背著勾引姨夫敲砸勒索的名聲,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死了倒死乾淨!」

楊秀成就在女人們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聲中走了進來。他狠狠地一把奪下余知惠手裡的玻璃片,轉身吩咐聽差的:「都出去,關門!」

聽差還有一絲猶豫。楊秀成爆發一聲厲喝:「沒聽到我的話?出去!」

眾人都被他這架勢嚇住了,女人們也暫時停止了哭鬧。

余知惠淚流滿面,不敢抬頭看楊秀成,伏在大姨太太的懷裡失聲痛哭。

楊秀成問余大嫂:「余太太是怎麼知道這裡出事了的?」

余大嫂有些怕他陰鬱冰冷的樣子,訕訕道:「是有一位先生來找我,說知惠被人欺負了。」

楊秀成皺眉問:「是那位來晚了的孟先生?」

余大嫂連連點頭:「就是那個長得特別俊的……」

楊秀成看了一眼埋頭哭泣的余知惠,腳步僵硬地走道容定坤面前,低聲說:「應當說孟緒安設計了您。只是……」

「只是也要他自己上鉤!」容太太尖聲道。

「你夠了!」容定坤瞪了容太太一眼,對余知惠道,「你和孟緒安說了什麼?」

「他就是取笑了我,說我裙子是借來的。」余知惠反應過來,「姨夫你覺得我聯合他算計你?」

「冤枉人喲!」余家大嫂又呼天搶地,「我們怎麼會做得出這種事?容老闆你是男人,不能把所有的禍都往女人身上推。」

「我看他能呢。」容太太譏笑。

「老爺,」楊秀成說,「先將她們兩個送回家把。」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余大嫂立刻嚷道,「我們知惠這麼清清白白的姑娘,給老爺你欺負了去,再怎麼也都要有個說法。」

「別說了!我們回去!」余知惠怒氣沖沖地朝門口走。

容定坤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孟青芝離他而去時的那一幕。也是這樣決絕,脆弱,滿是傷痛。如果自己當時再耐心哄她一下,留她下來。她會不會不去美國,也不會死在那個遠隔重洋的地方?

「等一下!」容定坤沉聲道。

他掏出了支票簿,寫了一張,遞給余知惠。

余知惠咬著唇,面容蒼白,也不接。余大嫂像是盯著肉骨頭的狗,急不可耐地就想替余知惠接過來。容定坤卻是把手一收。

「這是給知惠的。」容定坤面色冷酷,「拿著!你想一輩子穿借來的裙子嗎?」

余知惠狠狠地咬著牙,唰地一把抓過支票,推開門沖了出去。

余大嫂緊跟了過去,一路嚷嚷:「知惠,你年紀小,讓大哥大嫂來幫你管錢呀……」

小沙龍里,剩餘的四個人沉默無言。

楊秀成低聲說:「若沒有什麼事,我就退下了。」

容定坤嘴唇翕動,什麼都沒說出來。他擺了擺手,楊秀成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容太太吃吃笑著:「可惜了一條大好的忠狗。」

容定坤胸膛起伏,粗喘著,猛地一把將檯燈掃落在地上。

楊秀成一口氣走到大廳,站在明亮的燈光下,像個溺水獲救的人一樣大口喘氣。

容芳林挽著一個年輕軍官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過來。楊秀成對他們倆的招呼視若無睹,徑直朝正在同杜蘭馨調情的孟緒安走去。

「孟先生,」楊秀成的語氣冰冷地好似數九隆冬,「容家不歡迎您,還請您儘快離去,以免發生不愉快。」

在杜蘭馨驚愕的目光中,孟緒安好整以暇地放下了酒杯,吻了吻美人的手背。楊秀成擺了擺手,兩名聽差的跟在孟緒安身後,押著他朝大門走去。

這個小小的變動並沒有影響到舞會歡樂的氣氛。樂隊演奏著一首歡樂飛揚的樂曲,年輕人們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個圈,皮鞋踏出整齊劃一地踢踏聲,笑聲和呼哨聲飛揚。

孟緒安從容地從舞池邊上繞過。出門之際,他不經意地回頭一望,壓低了帽檐,繼而轉身投入了外面幽暗冰冷的夜色里。

二樓扶欄邊,身穿青裙的妙齡女郎目送著男人高大的背影被雕花的大門遮去。

樓下的一切都被她收在眼底:惱羞離去的余知惠,強顏歡笑著同賓客寒暄的容家夫婦,溫柔撫慰著楊秀成的杜蘭馨,還有賭氣和別的青年跳舞的容芳林,以及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說笑著吃著點心地容芳樺和馮世勛。

一場舞會,滿池悲歡喜樂。

余知惠氣急敗壞,獨自一人朝容家大門走去。

容嘉上等在門口,把她攔下,輕笑道:「你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呀,惠表姐。」

余知惠氣得啼笑皆非:「怎麼?捨不得姨夫給我的支票?」

容嘉上漠然道:「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或許還不夠清楚。等他想明白他被你利用了,他肯定會報復的。」

余知惠打了一個冷顫,目光閃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找你麻煩的,惠表姐。」容嘉上說,「你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也不會出此下策。我是看在咱們表姐弟一場的份上來提醒你,你最好離開上海。我父親確實惜香憐玉,所以他不會殺女人,但是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余知惠霎時面如土色,眼中充滿了驚恐。

「惠表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麼辦。」容嘉上讓出了路,「我叫司機送你回家。」

余知惠像患了遊魂症一樣爬上了車。容嘉上體貼地幫她關上車門,說:「有個事想問一下你。你知道為什麼太太將你當做了馮先生嗎?」

余知惠魂不守舍,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因為是馮小姐把姨夫帶過來的吧。」

容嘉上的面容背著光,一片晦澀:「她為什麼把家父帶過去?你們倆商量好的?」

余知惠搖頭,「你們倆之前在隔壁吵架,我都聽見了。她躲到我這兒來,我們倆就說了幾句知心話。她見我醉了,就說找人送我去客房歇息,然後就帶著姨夫來了……」

容嘉上沉默著。余知惠提心弔膽,生怕他會突然發怒。但是容嘉上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敲了敲車窗。司機會意,開動了車。

余知惠驚疑不定地回頭望去,容嘉上筆直挺拔的身影好似一把黝黑的劍,融入進了黑暗裡。

她同容嘉上並不熟,一直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富家少爺,有點小聰明,卻同所有富家子一樣,風流、自私、薄涼。可是剛才,她分明從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簇瘋狂的火焰。那是隨時可以將人吞噬,毀滅一切的瘋狂。

送走了余知惠,容嘉上獨自一人穿過草坪,朝熱鬧的大宅走去。

強勁的夜風竟然將天空中的陰雲掃得一乾二淨,閃爍的繁星布滿了夜空,將天空妝點成了一個巨大的琉璃罩子。

院子里的大銀杏樹黃葉在庭院燈燈照射下猶如燦爛的金箔,映亮了青年俊朗白皙,卻也陰鬱凝重的面容。

容嘉上踩著厚實的落葉,走到了銀杏樹下。

「阿上。」橋本詩織自樹後走出來。她一臉淚痕猶濕,單薄的身子在秋分中瑟瑟發抖。

「怎麼穿著點就出來了?」容嘉上脫了西服外套給她披上,「我送你進去。」

「等等。」橋本詩織拉住了他的手,「我有話和你說。這裡正好沒旁人。」

容嘉上站住。

橋本詩織低頭苦笑,道:「先要恭賀你訂婚之喜。那位杜小姐出身好,又漂亮,我都有點嫉妒她呢。」

容嘉上沒說話。

橋本詩織依舊拉著他的手沒鬆開,道:「我們分別了整整半年,從初春到深秋。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心底一直盼著能和你重逢。如今這局面,雖然和我想的不大一樣,但到底我們倆是重新見面了。感謝天照大神保佑。」

容嘉上嘆了一聲:「詩兒,我們倆現在都過得很好,這不好嗎?」

「好。」橋本詩織咬著唇,含淚道,「我是真的為你開心。不論你是否想念我,是否還喜歡我,只要你能幸福,快樂,我就別無所求了。嘉上,我只想問一句。你曾經,是真的喜歡過我,是嗎?」

容嘉上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橋本詩織破涕為笑:「我這下就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只要你允許我作為你的朋友留在你身邊,讓我可以默默地繼續愛你就好。」

「詩兒,」容嘉上道,「你不用這樣。放棄我,重新找個好男人,不是更好嗎?」

橋本詩織幽幽道:「你不懂我的心。你放心,我不會打攪你的。我們做不成情人,還是可以做朋友的,不是嗎?」

容嘉上到底經驗少,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場合,找不出什麼恰當地話來應對。左思右想一番,最後他也還是只得點了點頭。

「嘉上,你一點都沒變。」橋本詩織溫柔地笑著,優美地轉身離去。

容嘉上暗暗自嘲。

他剛才其實都沒有怎麼在聽橋本詩織說的話。

真是奇怪。他當初對她是那麼全神貫注,會專心聽她說的每一個字。可這才過了多久,他就已經學會屏蔽她的聲音了。

杜蘭馨也好,橋本詩織也罷,在他腦中不過是一個簡化的符號。只有那個女人,像是蔓藤,無孔不入,不知不覺中,已牢牢地攀爬滿了他的心房。

有人走到了二樓的陽台上,憑欄而立。風吹拂著她鬢角的流蘇和身上裹著的洋綢披肩。

容嘉上抬起了頭,同樓上的馮世真隔著紛飛的落葉相望。

庭院燈明亮的光線下,金黃的葉片在風中打著旋兒,翩翩飛舞。它們閃亮著,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光的軌跡,如流螢,似火苗,飄向庭院里的每個角落。

兩人分別被流光包圍,猶如置身兩個決然對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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