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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番外II

所屬書籍: 煥羽

  經常來這家書店,是因為它一樓有一塊類似於圖書館閱覽室的區域,架子上的書籍雜誌可以隨意取閱,座椅多且舒適,還提供免費的茶水。我一般白天來,傍晚時分離開,周末則不出現——省得和學生們搶座位。

  也有例外的時候。有幾次,我讀書入迷至困頓,對落地窗外日光的消失渾然不覺,直到某個學生拖曳椅子的聲音把我吵醒,才意識到自己在軟椅中睡著了。醒來時身上會多一條毯子。想來,這才是書店最吸引我的地方:和善,隨意,用心。

  交還毯子時我會和工作人員聊上幾句,一來二去,我和他們就熟了。慢慢地,我知道這家書店是一對高知夫妻的產業,店鋪的所有權屬於從事心臟外科的先生,經營方面則由作家太太說了算。店在寰州,老闆老闆娘一家子卻生活在上海。因老闆就是房東,沒有店租壓力,所以,在運營上,書店不像商場別的鋪子那樣,鉚足勁追求利潤。

  按照書店員工的說法,店裡每年的營收剛好持平。事實上——店長低聲告訴我——老闆夫婦每年還往書店貼錢。

  「這家店其實就是他們的情懷和善心,」提起老闆夫婦,店長滿臉自豪,「我們老闆小時候就住在這邊,據說家裡本來就有這邊的商鋪,老小區拆了改建後,他就把這個大鋪子買下來了;我們老闆娘以前做金融的,還早早就入股了一家淘寶大店,早就財務自由了,他們不差錢。」

  「您看到那邊的』暖島』了嗎?」店長邊說邊指向書店二層的玻璃房,「那其實是心語小屋在這裡的諮詢室,心語小屋您知道吧?創辦人是老闆家的老熟人。這個』暖島』,是專門面向學生的,任何諮詢都免費……您發現沒有,靠近暖島的那半側書架,放的全是教輔書?」

  我點點頭,順著店長的手指,把視線移到挑空的大廳上方,停留在二層原木色圍欄後,常常有學生駐留的書架上。

  「一般來說,像我們這樣的書店,是不賣教輔書的,」店長說,「老闆娘特意在』暖島』外放教輔書,就是為了照顧學生們的心理。」

  「哦?」

  「也可以說是掩護吧,」店長笑了,「給那些想偷偷尋求心理幫助的學生,一個正正噹噹走到這裡的理由。十幾歲的人嘛,自尊強得很,要是被同學發現去了什麼正兒八經的心理諮詢,那可不得了……」

  「哦……」

  「當然了,也有不少學生是光明正大來暖島尋求幫助的,」店長又說,「總之,能幫到他們,我們就高興。」

  「嗯,」望著二層在教輔書前徘徊的那幾個學生背影,我若有所思,「現在中學生有心理問題的多嗎?」

  「不少,」店長看著我,「曹老先生,您是不是老師啊?」

  「做過教師。」

  「哦,我說您看著文雅……一看就是師德高尚的人。」

  我擺擺手說不是,笑得很是慚愧。回到閱讀區,趴在桌上埋頭做題的一個個少男少女,讓我想起了自己當人民教師的那兩個月,發生在當時那所鄉下學校的事。

  店長過譽了,我只是個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

  有時我會和一些年輕人一樣,直接在寬大的台階上坐下讀書,有時,我則在書架間漫無目的地徜徉,就當散步。

  教輔書區域,我也去過,懷著欣慰甚至是感激的心情,輕輕撫過貼在最後一排書架側邊,一個白色箭頭上方的「暖島」二字——誠摯的手寫體。

  誰寫的?真美好。

  箭頭指向的位置是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門,偶爾虛掩,常常緊閉,緊閉時門上會掛著一塊「請勿擾」的牌子。

  這棟商廈的設計,是隔幾層就有一間彩色玻璃房,渾圓外牆凸出主牆體,遠看就像散落在大廈上的彩色氣泡,充滿童趣又別緻。「暖島」有著淺藍色的玻璃外牆,陽光穿透下來,房間內想必是溫軟又晶亮的。

  暖島下方就是書店的閱讀區。一棵蒼勁的古樟在閱讀區外的運河邊永駐,一天中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古樟的樹影都打在最靠近落地窗的那幾張桌椅上。

  我不像年輕人一樣討厭陽光,最喜歡的位置,就是緊靠落地窗的深灰軟沙發。八月是寰州最熱的季節,因陽光猛烈,學生不願靠近落地窗,反其道而行之的我,便在暑期的學生大軍中,僥倖佔據了這把「專屬座椅」。

  八月末的一天,我在落地窗邊坐了會兒,被店長輕聲喊醒,才意識到自己又睡著了。

  「曹老師,不好意思,」店長懷著歉意笑道,「我們老闆突然來電話說待會兒要用閱讀區,我們得把這裡清掃收拾一下。」

  「沒事兒沒事兒……」我擺擺手,站起身,注意到閱讀區內的學生已走了大半。

  「這麼臨時真是抱歉,」店長說,「老闆平時幾乎不出現,這次肯定是有很重要的急事。」

  手中的書還剩三頁,本想今天看完的。我問店長,可否在閱讀區再留十分鐘。她同意了。

  於是我回坐到軟椅上,繼續翻書。學生走光了,工作人員走進來,飛快地擦拭桌子,擺正椅子。他們出去後,閱讀區只剩下我一人,空氣瞬間靜謐。

  我抓緊看完最後三段,起身,正好與一個走進來的女孩四目相對。她約莫十三四歲,碎發齊肩,對我大大方方地微笑致意。那一刻,我驚了,膝蓋一軟,差點喊出聲。

  女孩徑自往前,把手裡的細長花瓶擺在了正對我的長條桌中央。一個男孩隨後走進,往花瓶內插入一支鮮艷欲滴的紅玫瑰。

  「老爸臨時空出半天就從上海趕回來了,本來還以為來接我們倆,」男孩望向落地窗外,輕聲抱怨,「誰知道他是回來看這棵樹?」

  他十六七歲光景,身形修長,面如冠玉,極為帥氣。

  女孩笑了:「媽媽說,她第一次看見爸爸,就是今天的日期,在這棵樹下。」

  「難怪,」男孩無奈地聳肩搖頭,「太膩歪了,受不了……」

  「紀念日第一,順便接我們倆,」女孩拍了拍男孩的肩以示安慰,「有這樣的爸媽,就認了吧,哥。」

  她的臉明艷異常,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和我記憶深處的那個女孩重疊了。幾乎一模一樣,不是嗎?

  但肯定不是同一個人。眼前的這個女孩看著清澈簡單,不像多年前的那個女學生,笑得再開朗,眼底仍有散不去的和她年齡不符的哀怨。

  許是因為我的目光令女孩有些不自在,她警惕地轉過身,牽了牽男孩的衣袖,兩人一塊走出了閱讀區。

  我把書放回架上,也走了出去。

  我想和店長聊聊,她卻一直望向書店大門,心不在焉。幾分鐘後,門口出現一對男女,她喜悅地奔了過去。

  男女都很出眾,踏進來就像小石子掉進了水潭,在書店的員工及人流中激起了小小的漣漪。待他們進入閱讀區後,店長歸位,我問:「你們老闆娘是不是姓喬?叫喬青羽?」

  「是,」店長有些吃驚,「您怎麼知道?她很低調,發表作品,從不用自己的照片和真名。」

  「我看到她的樣子,及她的女兒,就知道了。」

  說話間我又把視線投向了不遠處的男孩女孩——他倆沒跟著父母一塊兒進去。

  「好神奇,」店長驚嘆,「曹老師,莫非她是您的學生?」

  我諱莫如深地笑了笑,看著在書架旁墊腳拿書的女孩,不再言語。喬白羽笑著流淚的遙遠模樣在頭腦中逐漸清晰,太讓人心疼了,我失了神。

  時隔多年,她妹妹特意辦了這個幫助學生的「暖島」,應該和她有關吧?

  -

  喬青羽和她先生走出閱讀區時,夕陽已經落下,我仍在書店一樓徘徊。一家四口一起踏上書店二樓,我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那個……請等一下!」

  回頭看到是我,男孩一下子把女孩擋在了身後——許是因為我方才看女孩太多次了吧,他把我當成不懷好意的老頭了。男孩的這個舉動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一聲不吭地往前走了兩步,把妻子兒女都擋在身後,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滿了警覺和懷疑。

  我頓時覺得很難堪。

  男人側後方,喬青羽的眉眼和喬白羽相似,看著我的目光里沒有審視,比男人柔和許多。

  對上她的視線,我問是否能跟她說幾句話。

  「可以啊。」她很爽快。

  她跟著我走到一側,男人沒跟過來,和子女留在書架邊等待,關切的目光時不時瞄向我們。

  「那個……」我一下子不知道怎麼開口,「您有個姐姐叫喬白羽,對吧?」

  她吃驚地眨了眨眼:「是。」

  我點點頭:「我以前教過她。」

  「您是姐姐的老師?」她聲音很輕,邊說邊捂住了胸口。

  「實習老師,」我笑了笑,「三十多年前,我在里方鄉待了兩個月,那個時候她剛讀初二。」

  「初二……」她重複道,瞳孔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沉思。

  「對,我教英語,是她班裡的實習班主任。」

  突然間喬青羽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像是被什麼話堵住了,不便開口。

  我能猜出她在顧忌什麼,主動說:「您家裡,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喬勁睿?

  喬青羽緩緩點了下頭,神色嚴肅起來。

  「那個……有件事其實我一直想告訴喬白羽的家人,就是……」

  在喬青羽深邃而凝重的眼眸中,我閉了閉眼,撕開塵封多年的記憶,回到那個暴雨傾盆的午後。

  我第一次看見喬白羽的日子。

  -

  去里方鄉做實習教師那年我二十四歲,是一個兩次考研失敗的落魄師範生。到達里方鄉中心學校的那天,空中填滿了烏雲,隨時會下雨。我被分配到初二2班。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時,我注意到教室中間有個座位空著,便問是不是有同學沒來。

  「喬白羽肚子痛,」一個男生笑嘻嘻地回答我,「女生嘛。」

  「女人。」另一個男生指正。不少男同學咯咯笑,教室里充斥著青春期男生的無知和下流。

  我點點頭,沒再多問,介紹完自己後就回到了宿舍。一般來說,年輕男老師很容易和男學生打成一片,可我對和學生搞好關係沒有什麼興趣。一方面我排斥他們的野蠻,另一方面,反正我只待兩個月,盡好本分就行,不必費力培養什麼師生關係。

  所以,自由活動的第一天下午,別的實習老師都主動積極地留在了各個班級,我卻自在地去學校周邊閑逛了。

  里方鄉中心學校位於兩座地勢平緩的矮山之間,校門外是狹窄的鄉間公路,與公路平行的,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我先沿著河朝上游的方向走,拐過一個彎後,看見一段石階通往學校的後山,就掉頭往山上走。爬了大概百來步,又拐彎,一個深綠色的水庫驀然出現在眼前。

  我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不僅是因為這豁然開朗的風景,還因為水庫邊有個身穿白裙的倩影。

  雖隔得遠,看不清女孩的臉,但我仍能感覺出那女孩美得不像話。一個過於美麗的女孩出現在空寂無人的山裡,這場景讓我有點毛骨悚然,不敢再向前。不過,就在我打算轉身離去時,女孩注意到我的出現,像是被嚇到一般,自己先跑開了。

  石階到水庫就終止了,女孩在水庫另一側的山路上蹣跚,明顯沒怎麼爬過山。我反應過來,罵了自己一聲膽小,繼續朝水庫走去。

  「喂!」我朝她喊,「要下雨了!山上路滑危險!」

  女孩停下了,轉過身,一手還提著裙子,像是怕裙擺被弄髒似的。

  我走到水庫邊,她方才站過的位置,看見水邊的一塊石頭上刻有兩個名字:喬勁睿,喬白羽。

  名字中間是一顆愛心。

  看來,這女孩很可能失戀了。

  「你就是喬白羽?」我有些不確定地問——因為,這女孩個子高挑,身形曼妙,有種攝人心魄的大美人氣質,看著不太像十三四歲的初中生。

  遠遠地,女孩點了點頭。

  「我是新來的老師,你不要怕,」我朝她喊,「山裡危險,快回學校吧。」

  她慢慢下山,朝我走了過來,也不看我,只盯著我身側的那塊石頭。為減輕她的心理負擔,我故作輕鬆地朝她笑道:「放心啦,老師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靠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臉雖明艷卻稚嫩,明顯就是個初中生。

  突然她看向我,莞爾一笑:「謝謝老師。」

  「我姓曹,英語老師,你的實習班主任,」我說,指了指天空,「馬上下雨了,跟我回學校吧。」

  她卻在石頭上坐下了,姿勢就像蹲在了地上。

  「曹老師,」她抬頭望著我,「喬勁睿是我的哥哥。我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

  我聽清楚了,心裡不可置信,便假裝沒聽清一樣誇張地問了句:「啊?」

  遠方傳來雷聲,喬白羽側過頭,望著暗綠色的平靜水面,呢喃了四個字:「天理難容。」

  「要下雨了,」我有點著急,「有心事,回學校再慢慢消化。」

  「曹老師,您會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嗎?」

  「不會。」

  她看起來安心了。幾秒後,她站了起來,問我能否先走,她過幾分鐘就回學校。

  我奇怪地問為什麼。

  「你跟我走一起,會被人說的。」

  「老師和學生,不能一起走路?」

  「我是不自愛的骯髒女生。」

  我微微意外,也有點憤怒:「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能看輕自己。」

  她沉默了兩秒,說:「老師,其實,我是想方便一下,需要您迴避……」

  這我就沒法了,只好先走一步,踏上石階,拐下山脊,在看不見她的地方等待。雷聲漸近,我看了看手機,五分鐘了,她還沒來。

  六分鐘了,還沒出現。

  頭頂響起一個驚雷。我突然明白過來,慌了神,掉頭,拔腿朝水庫跑去。

  雨點砸了下來,視野里全然不見喬白羽的蹤影。緊接著,在水庫正中,喬白羽的腦袋浮出水面,雙手在不斷掙扎。

  我大吼一聲,飛奔過去跳進水裡,拼了命游向她。

  把她拖到岸上幾乎耗盡了我的所有力氣。喬白羽平躺著,一動不動,胸腔平靜,已經沒了呼吸。

  想也沒想,我開始按壓她的胸部,扒開她的嘴,一次次地做人工呼吸。大雨中我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就在我崩潰絕望之際,她的胸腔劇烈地起伏了一下,醒了。

  醒來後她也不看我,就望著天,蒼白的嘴角彎起,像在淺笑,眼眶卻紅紅的,令人心碎。我不忍多看,起身把她背下山,背回了學校。

  本以為救了她就解決了問題,誰想回學校後,產生了更多的問題。在父母和校長面前,喬白羽說自己是不小心掉進水裡的,恰好被我救起。在眾人面前,顧及到她的自尊,我沒說出自己的疑慮。

  幾天後學生中瘋傳的我和她之間的「親密接觸」越來越誇張,我便專程找她,質問她為什麼要說謊。

  「我沒有故意跳下去。」她看著我,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讓我幫你保守秘密,」我說,「你就得說真話。」

  「不管我掉下去還是跳下去,」她說,看著我的眼裡都是恨,「你都不該救我。」

  「為什麼?」

  「我說了我是骯髒的,」她冷冷地說,「老師,您碰了我,您也髒了。」

  荒唐。

  我已經從學生和同事那裡聽到了關於喬白羽的風言風語。她父母帶著弟弟妹妹在順雲,就留下她一人在鄉下。據說她初一就去醫院打了胎,以胃疼為由,半個學期沒上體育課。想到她寫下的名字及「哥哥」的稱謂,我的額頭冒出冷汗。

  「老師願意幫你,」我告訴她,「如果你哥哥真欺負你的話……」

  「我哥哥沒有欺負我,」她斷然否決,「曹老師,您應該離我遠一點。」

  我堅守著自己對她的承諾,沒告訴任何人她寫下的名字。我知道這種事說出來對一個山村女孩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永遠擺脫不了的千夫指。

  同時,我總想和她交流交流。中學生自殺不是小事,我感覺自己作為老師,有義務幫助她走出心中陰霾。

  可她總是躲著我。

  找她不成,次數多了,同事看我的眼神有變,好像我被喬白羽迷惑了似的,校長還專門找我談了話。

  學生中則流傳著喬白羽喜歡上我的謠言,原因是班裡男生對我不滿,她為我說了幾句話,說我是好人。

  我從未被人這樣議論過,心中煩躁難安。末了,我只好斬斷了與她溝通的念頭,對這朵帶刺的玫瑰從此敬而遠之。

  剛被稱「老師」就惹上了這不光彩的事,以至於我對自己的能力和未來的教師生涯產生了嚴重懷疑。兩個月實習期一到,我逃離里方鄉,並向聘用我的學校提交了辭呈。

  因為我是個怯懦的人,連一個想自殺的被欺凌的女孩都幫不上,擔不起「人民教師」這四個字的份量。

  -

  面對喬青羽,我問出了纏繞自己多年的疑問,就是當年喬白羽到底有沒有被那個「哥哥」傷害。

  「老師,您知道姐姐後來還是走了嗎?」

  「我聽說了,」我說,「二十歲的時候,急性闌尾炎,可惜啊。」

  喬青羽愣了愣,緩緩搖了搖頭。

  「她用自己選擇的方式,離開了。」

  仔細回味著這句話,我明白了。

  「也就說她還是……」

  「對。」喬青羽輕聲打斷我,「是我堂哥把她毀了。」

  愧疚如山倒下來,我深吸了幾口氣,半晌才喃喃:「早知道,當初我應該……」

  「您已經救過姐姐了,」喬青羽柔聲細語,「況且,她在您面前,並沒承認自己跳水庫,對不對?」

  「那,」我有些忐忑地問道,「您不相信我說的嗎?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那只有天上的雲知道了。」

  「我相信啊,」她淡淡地笑了笑,「世上沒有純粹的突然。」

  沉默半晌,她又說:「曹老師,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看到暖島,我很感慨,」我說,「您是有大愛之人。哎,可惜啊,那麼美麗的生命……對了,希望沒冒犯到您,但我覺得您的女兒,跟喬白羽很像。」

  「是,」喬青羽臉色亮了一些,回頭望了望書架邊等待她的家人,「我覺得,我女兒是命運對我最大的恩賜。」

  我點頭表示認同。

  「她的名字是喬鳶,」頓了頓,喬青羽又說,「鳶,就是鷹的意思。」

  多好的名字。

  她再次謝了我,邀請我以後多來店裡,並和我告別,加入了一直等在不遠處的家人。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尤其是女孩的背影,我心裡感慨萬千。

  有時,世界就是這麼奇妙,不是嗎?

  在這家人溫暖有力的庇護下,不遠處那位像極了喬白羽的女孩,定會長出堅韌的翅膀,擁有自由快樂的燦爛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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