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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相親

所屬書籍: 多喜一家人

  家中遭賊, 秀明安裝的監控設備發揮作用,攝像頭清晰拍下小偷的體貌和逃跑方向, 派出所只用兩天便抓到那名流竄作案的竊賊。那晚他一無所獲還被佳音打破腦袋, 被捕後老巢也給一鍋端了,並且追查出另外幾件罪行, 可見報應不爽。

  賽家人遭遇小小虛驚,也算度過一個平安年,節後各自走親訪友, 生活忙碌而安穩。

  貴和和江思媛約在初五上午見面,到了約定的咖啡店,來的卻是她的母親吳若曦女士,申州丈母娘出了名的厲害,經常代替或陪同女兒來相親, 貴和經歷多次已能從容應對。

  這吳女士真如李淑貞描述的, 是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手上戴著鴿子蛋大的鑽戒,衣服和包也是國際大牌,財大氣粗一目了然。態度很文雅, 但問問題絕不客氣,像事先列好審訊條款, 思路連貫不打結, 貴和屁股還沒坐熱乎就被問得喘不過氣。

  “小賽,聽說你是建築設計師,在哪個公司上班啊?”

  “我在萊頓建設, 不知您聽沒聽說過。”

  “聽說過,那是家大公司,我以前也做過房地產生意,對建築行業很熟悉。聽說你父母都去世了?家裡有五兄妹?”

  “我爸去世了,媽媽還在,不過已經很多年沒聯繫了。”

  “也就是說你已經跟你媽媽斷絕關係了是吧?”

  “可以這麼說吧。”

  “你是交大畢業的?是本科學歷嗎,不是成人自考那種吧?”

  “是本科。”

  “你個子好像蠻高的,具體有多高?”

  “去年體檢量是1米85。”

  “能不能站起來讓阿姨瞧瞧?剛才見面太匆忙,都沒看清。”

  貴和見過很多挑剔的申州阿姨,像這樣直接要求檢查身高的還是首例,愣了愣,敵不過對方認真地注視,尷尬起身站到桌邊。

  吳若曦也起身上前以自身為參照核實他的身高,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似在考評一件貨物,最後盯上他的鞋跟。

  “你這鞋不是內增高吧?”

  貴和哭笑不得,心想這阿姨還挺懂門道,大概以前中過這類障眼法,防範心極強。

  揶揄道:“不是,需要脫下來給您檢查嗎?”

  吳若曦忙笑著擺手:“不用不用,小夥子個子高身材好長得也帥氣,蠻好蠻好。”

  二人重回座位,她看他的眼神又慈祥了幾分,可接下來說話更嗆人。

  “對了小賽,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傳染病,或者家族遺傳病史?另外,有嚴重的生理缺陷嗎?比如扁平足、狐臭之類的。方便的話,我想看看你最近的體檢報告,或者請你再做一次全面體檢。”

  貴和難掩囧色:“阿姨,您是招兵辦的嗎?幹嘛問這些啊?”

  吳若曦情知他惱了,忙解釋:“小賽你別誤會,阿姨沒有惡意。既然都起頭了我就直說了吧,你的情況李淑貞都跟我說了,我們家的情況不知道她有沒有告訴你。”

  貴和耐著性子客套:“她大概說了一些。”

  “她怎麼說的?”

  “她說您家經濟條件很好,江小姐本人也很優秀。”

  吳若曦不由得露出財主神氣,讓她引以為傲的是比財富更貴重的獨生女兒。

  “我女兒今年才28歲,已經是她們單位的處長了,專管本市企業所得稅的,平時工作很忙,像相親這種事基本沒時間應付。給她介紹對象的倒多,大部分還跟我們家門當戶對,可她都說不合適。”

  國稅局的企業所得稅處是個肥缺,還擁有很大的晉陞空間,江小姐不到三十就爬到這個職位,今後前途未可限量。貴和暗中鬆了口氣,準備迎接沒有懸念的敗績。

  “她要求這麼高,我這樣的肯定更看不上了,”

  吳若曦否認這一判斷:“不不,我女兒要求並不高,比起一般的申州姑娘,那標準是差遠了,說起來只有四個條件。一是本地戶口,都是一個地方的人沒有地域差異相處起來才容易;二是人品性格好,這條也是為了以後能輕鬆踏實的過日子;三是至少有本科學歷,文化水平相當,溝通才順當;四是相貌身體好,我女兒的照片你看過吧?覺得怎麼樣?”

  聽貴和誇“很漂亮”,她神氣更足了。

  “一般女孩兒相親那照片不但化濃妝還P得變形,我女兒很實在,都給別人看原始的證件照,她本人比照片上還好看呢。”

  “是是,我想像得到。”

  “我女兒很能容讓的,就是這點要求嚴格,一定要找跟她模樣登對的,說這樣以後生出來的孩子才好看。這條不容易找,但你絕對能達標,聽李淑貞說你品行好、性格好,那這四條就全齊了。”

  貴和以為她對他的了解還不夠全面,提醒:“那個,阿姨,淑貞阿姨跟您說過嗎?我經濟條件不怎麼好,只有一套50多平米的小公寓,還欠了幾百萬房貸,每個月月供三萬多,工資大部分都用來還貸了,基本上是個月光族,以後養家糊口可能有點困難。”

  哪知吳若曦根本不在意:“她都說了,我們家不在乎這個。結婚以後婚房都是現成的,北古那個百花東苑你知道吧?我和我先生十年前就在那兒買了一棟聯排,就是給孩子結婚準備的。裝修費也不用你掏一分錢,都由我們家出。你要是能和我女兒談成,等結了婚,生了孩子,你的那個房貸我們一次性幫你全結清了,不過嘛,產權證上得加上我女兒的名字,這樣才公平,你說是吧?”

  優厚的條件必然要求相應的代價,貴和瞧出門道,直率發問:“我想問一下,您家其實是想招上門女婿嗎?”

  吳若曦試探性地笑著:“可以這麼說吧。剛好你不是獨生子女,你父母又不在了,你家裡應該不會在乎吧?”

  貴和順便再試試水深:“那生了孩子是不是得隨您家的姓啊?”

  “是啊,你們家不靠你傳宗接代,這點應該也沒問題吧。”

  見他乾笑不言,吳若曦主動出擊:“我女兒工作忙,每次都讓我替她把關,我覺得通過她才同意見面。但這次情況特殊,一是李淑貞很殷勤,去她們單位找了她好幾次,她不想讓人家白忙活;二是她看了你的照片又聽李淑貞詳細講了你的情況,也很感興趣。今天本想親自來,可她們局裡臨時召開重大工作會議,中午才散會,說到時正好過來跟你一起吃個飯,聊一聊。”

  貴和覺得這流程像皇帝選妃,不能直接表達不適,委婉地提出質疑:“江小姐為什麼不看重男方的經濟條件呢?這跟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樣啊。”

  吳若曦又自豪誇耀:“是這樣的,我女兒很有上進心,讀書工作都比別人強,也立志要干一番大事業。她說如果照一般的婚姻模式,婚後丈夫要求她把重心轉移到家庭,她的夢想就沒法實現了。所以想找個事業心沒那麼重,但很顧家的男人,讓她能安心工作,又不用為家裡的事操心。我們家這方面條件不錯,女婿就是不上班也能過得豐衣足食,唯一的職責就是好好照顧家庭,別的都沒要求。”

  情況已經很明確了,這家需要的是一頭漂亮的種馬和一個賢惠的家庭主夫,有骨氣的男人都很難接受。

  貴和決定撤退,磨蹭一會兒假裝收到信息,滿臉歉意地說:“阿姨,不好意思,我有個生意夥伴找我談業務,今天我可能要先失陪了。”

  他邊說邊起身,表明離去的決心。

  吳若曦驚訝不悅:“可我女兒就快來了,你能不能再等等?”

  “這個……估計等不了了,那邊催得挺緊。”

  貴婦的臉打霜似的冷了,露出不識抬舉的鄙夷目光,輕蔑地與他道別。

  貴和自以為逃脫一劫,快速駕車離去,尋思回家如何應付大哥和李淑貞的責難。車即將離開市區時,他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

  “請問是賽貴和先生嗎?”

  這是個聲音清脆的年輕女人,一開口就能讓人感受到優雅淡定的氣質。

  貴和納悶這是誰,聽她自我介紹:“你好,賽先生,我是江思媛,剛才跟你見面的吳若曦女士的女兒。”

  他驚訝地靠邊停車,小心回復:“你好你好,江小姐,我剛才突然有急事,沒能跟您見上面,實在抱歉。”

  江思媛態度寬和,之後大方地表明意圖:“請問你今天什麼時候有空呢?我還是想利用這難得的假期跟你見一面,如果方便的話晚上一起吃個飯行嗎?你可以告訴我你的位置,我過去找你。”

  她措辭禮貌而誠懇,貴和若拒絕未免有無禮之嫌,回去更不好交差,被迫接受了邀約。

  晚上六點半,他們在淮山路一家西餐廳見面,吳若曦並非自吹自擂,秀明和淑貞也眼光精到,這江思媛端莊清麗,身材高挑,極挑剔的評委都能給她打個八、九分,是個名副其實的白富美。

  大概受工作陶冶,她的氣質也比一般女人清正大氣,說話一點不怯場,沒有女孩子面對陌生人時的嬌羞靦腆,雍容地朝貴和微笑:“謝謝你能過來,你沒失約我很高興。”

  由於迷路貴和遲到了二十分鐘,預感這女處長不好打發,心裡有些發虛。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我們是平輩,不用那麼在意禮節。”

  她看他的樣子像個和藹的領導,他以為她會打打官腔,對方卻來了個快人快語。

  “中午是真的急著談生意才離開的嗎?不會是被我媽媽的話嚇到了吧?”

  “啊,不是。”

  “你不用慌張,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媽媽一年到頭都在幫我考核相親對象,耐性已經越來越差了,見面也顧不上委婉,有些話說得太直接常常把人嚇跑。”

  “還好,還好。”

  貴和尷笑喝水,突然感覺自己是個被審查對象。

  審問馬上開始了。

  “你比照片上看起來還年輕,真的有三十歲嗎?”

  “四月就滿三十了,你看起來也很年輕,好像還是在校學生。”

  “謝謝,這話真叫人舒心。聽說你是萊頓建設的?你們財務部的經理好像姓牛是吧?”

  “對,叫牛凱文。”

  “是,是叫這個名兒。”

  她負責管理企業所得稅,想必常和各大公司的財務總監打交道,貴和猜牛經理平時一定沒少向她拍馬屁,不禁心生敬意,感嘆同人不同命,像這種出身富貴又少年得志的人上輩子都積了大德。

  想著便順口誇獎:“聽說你已經是處長了,這麼年輕真難得啊。”

  “還行吧,我讀書早,19歲本科畢業,22歲研究生畢業,直接考進了國稅局,到現在已經整整6年了。”

  江思媛謙遜得全無造作,是個經得住大場面的能人。

  他的讚美又真誠了不少:“很少見到你這麼優秀的女孩子。”

  “優秀的女人很多,我的女同學和女朋友們都很優秀,可是很多女人由於家庭的緣故不得不犧牲事業,所以才在職業上落後於男人,這是很令人惋惜的現象,你覺得呢?”

  “是,女人的工作能力不比男人差,有的還遠遠強過男人。”

  他想到郝質華,嘴角微微露笑,讓他標緻的面容平添可愛,勾起了江思媛的笑容。

  “聽你這麼說我更高興了,有些男人封建思想深厚,骨子裡瞧不起女人,覺得女人的智商才能都不如男人,只適合幹家務生孩子,一輩子躲在男人身後,我就遇到過這樣的人,包括有的男同事,總愛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

  “什麼問題啊?”

  “他們喜歡問我‘你什麼時候結婚呢?怎麼還不結呢?再不結就生不出孩子了。工作這麼辛苦,還不如回家做全職太太,你家又不缺錢,幹嘛整天熬夜加班?’,每次聽到這些我都無話可說,因為跟這種人沒法交流。”

  貴和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高等生物的自負,距離感更強了,諂笑:“看得出你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孩子。”

  江思媛泰然承認:“還好吧,從政是我從小的夢想,我考公務員是希望能在仕途上有所作為,並不是圖這個職業穩定。”

  “你想有什麼作為呢?”

  “短期來說,我想在四十歲以前升到理想的職位,擁有較高的施政權,以便施展抱負。長遠來看,我想成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為國民大眾謀福祉,引導國家邁向更光明的前景。”

  她神態認真,沒有誇口胡謅的意味,還很具說服力,讓人相信她確實擁有這樣的才幹。

  這已經不是階層階級的差異了,貴和自認這輩子都到不了這一境界,不能想像和這種需要仰視的人共同生活,雙方正在相親的現狀也顯得荒誕不經了。

  “你真了不起。”

  看出他已詞窮情怯,江思媛鎮靜地打圓場。

  “謝謝你沒有嘲笑我,這些話我一般不對人說,因為你看起來特別溫柔善良我才放心地說出來。”

  “你過獎了。”

  “上午我媽媽提的那些條件你認為很苛刻嗎?”

  “啊?”

  “一開始就提入贅一般人都會接受不了,不過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不妨試著和我接觸一段時間,也算給彼此一個機會,行嗎?”

  “這個……”

  “我對你印象很好,很想深入了解,請考慮一下再答覆我吧。”

  貴和彷彿向火的雪人滋滋冒汗,終於找到見面以來那怪異感覺的由來。這江小姐外表看去是個無懈可擊的美女,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像個精明強悍的腹黑男。他知道在職場上叱吒風雲的女人,凡是靠真才實學上位的必然被男人同化,否則怎能在激烈的競爭中PK掉男對手。以前他覺得郝質華沒什麼女人味,現在有了江思媛做對比,才發現她那不受閱歷浸染的率真多麼難得,如同一把強大的保護傘,能遮風擋雨,又不用擔心被算計利用。

  可惜受年差阻礙,他沒有追求她的資格。

  當晚他向家人彙報了相親過程,江思媛竟贏得女人們的一致好評。

  千金笑道:“我怎麼覺得你遇上霸道女總裁了,這個江小姐感覺很帥氣啊,換了我當場就答應了。”

  珍珠也向他稱賀:“是啊,要是把你們的性別互換一下就是標準的言情小說戲碼。三叔,看來你真的時來運轉了,想想看,你以前遇到的都是些嫌貧愛富的女人,丈母娘都要求你全款買大房子,房產證加老婆的名,每個月工資全部上交,還要替女方家養小舅子。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只看人不看錢的人家啊。”

  貴和是杯燒不開的水,溫度保持在室溫以下。

  “我寧願遇到那種挑三撿四嫌貧愛富的人家,也不想見這種把我當小白臉對待的,你們不知道那吳太太多過分,就差把我剝光檢查了,那樣子像在挑配種的牲口,哪兒像找女婿啊。”

  他回想當時情形,受辱感強烈。美帆卻怨他小氣:“說句公道話,男方家挑兒媳婦都是這樣的,從腳指頭挑到頭髮絲,個子矮了胖了,長得不好看,身體有缺陷,有傳染病和遺傳病都不行,怕會影響下一代。怎麼同樣的事放在女人身上都覺得正常,換成男人你們就受不了了。”

  珍珠用力點頭:“就是就是,如今不是男女平等嗎?女人嫁到婆家天經地義,男的入贅就不行嗎?感情好,孩子跟誰姓不都一樣。”

  秀明剛到家,走進客廳見他們湊做一堆議論,便上前詢問。

  貴和就等他回家告狀,悶悶不樂說:“大哥,那江家找的是上門女婿,想讓我入贅到他們家,以後生了孩子跟他們姓。”

  這當然不符合秀明的觀念,驚訝失望道:“怎麼會這樣呢?那哪兒成啊。”

  貴和拿到尚方寶劍,一下子來了精神,向眾人聲明:“你們聽聽大哥的意思,我就說不可能,我堂堂男子漢怎麼能去倒插門!”

  千金企圖說服秀明:“大哥,倒插門也沒什麼不好,你沒聽他說,那江小姐很能幹又有志氣,是很好的結婚對象。”

  貴和怕她得逞,急聲駁斥:“拉倒吧,聽她的口氣,是想找個家庭主夫,輔佐她闖事業,我不是那塊料。”

  “讓你找個家庭主婦型的,你說養活不起,找個事業型的,你又不想伺候人家,那要怎樣才順你心啊?”

  美帆罕見地支持小姑子的意見,直言責怪他:“既然條件有限就該量體裁衣啊,想要老婆獨立自主不拖後腿,又要任勞任怨操持家務,哪有這麼好的事。”

  貴和苦惱不迭:“你們不懂,我要是和那個江小姐好上就成了吃軟飯的,處處都得看她的臉色,多半還要為她犧牲事業,這點打死我也做不到。”

  這話更惹惱二嫂:“很多女人都為自己的老公犧牲了事業,我也是為了替你二哥生孩子才隱退了三四年,荒廢了演藝的黃金期。為什麼同樣的事你們男人做起來就這麼難呢?你問問大嫂,她如果不是為了操持這個家,現在也會有不錯的工作,說不定幹得比大哥還出色呢。”

  弟妹的話令秀明窘迫,也犯了佳音的忌諱,她連忙笑著否定:“幹嘛拿我做比方,我不是幹事業的料。”

  旁人並未察覺她的苦衷,千金自從聽了丈夫的解析,對大哥嫉賢妒能一事不滿,一心想為大嫂正名,故意大聲說:“大嫂你就別謙虛了,等我學成手藝我們一塊兒開店,到時再讓這些人看看你的本事。”

  佳音不看也知道丈夫的反應,讓她們把關注點轉向貴和。

  貴和怕成眾矢之的,坦白自身難處:“我不是不願為家庭犧牲,可我也有我的夢想啊,希望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奮鬥。”

  他說這話時有種強烈的既視感,猛然想起這是郝質華曾提過的擇偶標準,以前他對另一半沒概念,只覺得見過的相親對象都不如意,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這時脫口道出標準,自己也深感驚訝。

  珍珠反應敏捷,立時接話:“這麼說來,你們郝所就合適啊,找她不就行了。”

  千金拍掌湊上來:“是啊,你們郝所肯定跟你志同道合,你乾脆找她得了。”

  貴和的臉迅速充血,慌忙調頭撒氣:“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妹妹緊咬不放:“你又沒表白,怎麼知道她看不上你。”

  侄女也來提供要命選項:“還是說你表白過,被拒絕了?”

  他的定力被壓成薯片,又薄又脆,眼看快碎,咆哮一聲:“你們煩死了!”,一溜煙逃回樓上。

  心裡被一個人填滿,身邊的世界就變得空曠無邊,他無心干任何事,躺在床上天馬行空地幻想,播放與郝質華有關的種種回憶。

  思念放大了孤獨,他宛如一片隕石漂浮在無垠的太空,渴望引力的羈絆,猶豫良久,拿起手機給郝質華髮微信。

  “郝所,春節過得愉快嗎?有沒有出去旅行啊?”

  等待漫長而煎熬,半小時比半年還要久,幾乎害他白了頭髮才等來兩個字的回信。

  “沒有。”

  他領會了一字千金的含義,遠比撿到2000塊高興,因為這兩個字能幫他順利開啟談話。

  “都在家待著嗎?在幹什麼呢?”

  郝質華的回復當真變快了。

  “一個朋友托我設計一座倉庫,這兩天都在畫圖紙。”

  “需要幫忙嗎?”

  “謝謝,已經搞定了。”

  “您明天有空嗎?能不能出來陪我聊聊天。”

  提出邀約,他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又懸起一塊更大的,假如被拒絕,定會被這大石頭砸得眼冒金星。

  大約感覺突然,郝質華先問原因。

  “怎麼了?”

  他考慮再三,選了最可能被接受的借口。

  “我今天跟人相親,有些不順心。”

  “你不是很有經驗嗎?遇到打擊也能輕鬆承受了吧。”

  “不是,這次情況特殊,總之您能出來嗎?”

  他幫過郝質華大忙,這點要求不難實現,第二天兩人在市內一家烤肉店碰面,地方是郝質華挑的,想請他吃頓好的舒緩心情。

  再好的美食也入不了貴和的眼,他看到她就捨不得移開視線,一面還得小心遮掩。

  “郝所,您頭髮好像長長了。”

  “是嗎?才幾天不見不至於長這麼快吧。”

  “您留長發一定很好看。”

  “長發打理起來太麻煩,還會多耗費很多洗頭髮的時間。”

  郝質華幫他烤制食物,稍事閑聊後以長輩的口味進行開導。

  “說吧,這次遇上了什麼樣的相親對象?讓你這個老江湖也吃不消了。”

  “您別取笑我啊,哪有我這種連戰連敗的老江湖。”

  聽他述說始末,郝質華對江小姐的評價和賽家女人們雷同。

  “這江小姐很不錯啊,我很欣賞這種有獨立人格和遠大抱負的女孩子,今後肯定是個人物。”

  貴和嘴角向下撇:“她倒是人格獨立,抱負遠大,可要求另一半放棄抱負依附她,這就太強人所難了。”

  “這要看各人的想法,相親是雙向選擇,你覺得不合適明確拒絕就行了,沒必要苦惱。不過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因為經濟壓力大才不談戀愛不結婚,如果這個江小姐你也不滿意,那你究竟想找個什麼樣的對象呢?”

  “我……我覺得她這種矯枉過正了。”

  “又不是訂做衣服,哪能找到那麼合適的。其實我很理解她的想法,現代婚姻不用講求男強女弱,或者男主外女主內,如果能遇到正直寬容又顧家的男人,我也可以接受江小姐的模式,讓老公管家,我負責賺錢。”

  貴和像個幹校對的編輯,在喜歡的書里發現了錯漏,趕緊挑出來。

  “您上次不是說您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人和您一塊兒奮鬥嗎?”

  郝質華一怔而笑:“那種太難找了,說成大海撈針也不過為。”

  憧憬和現實是兩碼事,她幾乎不抱期望。

  貴和卻想法反轉,希望她能正視一下眼前的可能性,緊張暗示:“也不一定,興許不注意就碰上了呢。”

  這暗示被郝質華當成了安慰,向他莞爾致謝:“但願吧,希望老天能給我這種好運。”

  貴和十分沮喪,但並不泄氣,目前這樣的相處就能帶來幸福,他近期的願望就是延長相處時間,邀她下午去看電影。

  郝質華奇怪:“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她認為像他這種長袖善舞的青年身邊應該不缺玩伴,怎會找一個無趣的老大姐作陪。

  他伶俐地找借口:“是挺多,但只有我一隻單身狗,和他們待一塊兒感覺彆扭。”

  “原來是這樣,跟我這個同是單身狗的人在一起不會讓你產生心理落差。”

  “嘿嘿,您也一樣啊,單身狗就該抱團取暖。”

  “你想看什麼電影?”

  “恐怖片。”

  貴和選這個題材純粹出於心機,看恐怖片是男人公認的把妹利器,驚心的恐怖氛圍會瓦解女人的矜持,讓她們惶恐無助地倒向身邊的同伴。

  可這利器對郝質華不適用,影院內的女人們驚叫連連,獨她麻木不仁,甚至在最緊張的橋段打起哈欠。

  “郝所您不害怕嗎?”

  “都是假的,有什麼可怕的。”

  “您膽子真大。”

  “你怕嗎?膽子真夠小的。”

  貴和不甘落空,逆向實施計劃,等再出現刺激場面便故作恐悚地驚叫,側身靠住郝質華肩頭,抓住她的衣服抵禦推搡。

  “你幹什麼?”

  “我、我害怕!”

  “真是小孩子,快起來!”

  “您別推我,我真的很怕。”

  想到他怕鬼的弱點,郝質華難辨真假,忍到鏡頭轉換,拍拍他的腦袋說:“好了,過去了。”

  貴和小弱雞似的爬起來,曬出勾兌好的羞慚難堪,等時機再現,又原封不動重啟招數,郝質華吃了責任心的虧,領了這趟差事就得勉力堅持,不知不覺被這壞小子佔了便宜。

  散場後她恨鐵不成鋼地數落:“真不明白那電影有什麼好怕的,你還大呼小叫,比演員反應還誇張。”

  貴和沾沾自喜,繼續扮豬吃老虎。

  “又不止我一人那樣,很多人都在尖叫啊。”

  “人家都是小姑娘,你一個大小夥子跟著咿里哇啦亂叫不覺得丟臉?”

  “您覺得丟臉嗎?”

  “是夠丟臉的。”

  聽到負、面、評、價,他擔心弄巧成拙,忙重塑形象:“您別誤會,其實我膽子沒那麼小,要是遇上危險肯定奮不顧身衝上去保護您。”

  郝質華並沒生氣鄙視,笑道:“你不用著急,我以後不會在你女朋友面前揭短的。心情好點了嗎?是不是該回家了?”

  他還不想放手,想得隴望蜀佔據她的晚飯時間,聽她說答應母親回家吃飯,失望立刻劈頭蓋臉而下,只能請求送她去車站。

  過年期間乘客稀少,郝質華上車揀了個靠窗的座位,落座後漫不經心看向窗外,貴和佇立凝望的身影躍入眼帘,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睛裡含著不舍,蘊著怨情。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這種文藝片男主角的神氣看她,錯覺與疑惑給視野蒙上一層霧氣,再一定睛那人已跳入車廂,隨著巴士啟動的搖晃踉踉蹌蹌靠近,跌坐在她身邊。

  “你幹什麼?”

  “我還是很無聊,不想一個人呆著,陪您坐車回家吧。”

  “很遠的,要坐13站地。”

  “沒事。”

  郝質華處理不了他沒頭沒緒的任性,當做幼稚來包容,貴和守著她,心疼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強烈羨慕她身上的手錶、拉鏈和紐扣,希望取代它們牢牢追隨她。他偷瞄她的側臉,像御膳房的廚師隨時備好熱騰騰的笑,可她開始專心回復微信信息,沒有多餘的精力給他。這讓他產生被冷落的失落感,彷彿在玻璃窗外眺望鮮花的小蜜蜂,身體靜止不動,心在嗡嗡地兜著圈子。

  不久他的鬼機靈再度激活了,閉上眼睛假寐,藉助車廂的晃動,腦袋自然地擱在她的肩頭。

  她不得不重新正視他的存在,輕輕托起他的頭挪開,可不到半分鐘,別有用心的人又靠上來,還附帶上身體的重量。

  黏人的麻煩令她煩躁,想強行叫醒他,扭頭看到他光滑的額頭、長長的睫毛和蔥管般流暢的鼻樑,每道線條都賞心悅目,纏住她的心神。

  美色好像薄荷糖,無論男女嚼著都爽口,男人們會對美女見色起意,女人也會對俊男心猿意馬。郝質華比較正直,心跳幅度只在一瞬間稍稍增大,壓住了反感,滋生了縱容。

  算了,靠一下也無所謂,隨他去吧。

  車終會到站,貴和的小心機不得不收場,下車後難為情地笑著道歉:“對不起,我昨晚沒睡好,在車上搖著搖著就犯困了。”

  郝質華以為他對自己沒防備才會有各種孩子氣的表現,決定以更誠摯的友誼來回報,溫和笑道:“現在睡醒了吧,快回家吧。”

  見他欲言又止,便說:“你不會還想讓我陪你吧,心情這麼差就多找幾個朋友出來玩,可我得回家了。”

  貴和預感再放任依戀將會忍不住暴露心跡,忍痛與之揮別,走向街對面的站台。

  郝質華目送他走過斑馬線,胸中忽然飄過一縷遊絲般的牽掛,恰似雨線似斷似續。她明白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剋制地轉身離去,剛好錯過了對方拋來的視線。

  吃飯時林惠無意中發現她左肩上粘著一根十幾厘米長的髮絲,質地柔軟,微微的自然蜷曲,還帶著一點深棕色澤,和女兒的發質區別明顯。

  她伸手摘下來問:“質華,這頭髮不是你的吧。”

  郝質華仔細一看,有些尷尬:“哦,大概是同事的。”

  “你剛剛出去見同事了?男的女的?”

  “男的。”

  “他怎麼把頭髮沾你身上了,是哪個男同事啊?”

  母親的疑惑是她必須躲避的紅線,於是撒謊:“我們所里的,您不認識。”

  “多大年紀?”

  “三十多吧。”

  林惠捕到了苗頭,不敢掉以輕心,正色告誡:“你有事可別瞞著媽,媽比你有眼光,能幫你出主意。”

  她莫名地心虛,強笑道:“您別瞎想了,沒那回事。千萬別告訴爸啊,不然他又該緊張了。”

  她堅信情緒只是受荷爾蒙影響出現些許異常振幅,並不是什麼大事,晚上外出慢跑了一小時,回家後已自在如初,收到貴和的微信也回復得很輕鬆。

  “郝所,今天謝謝您陪了我那麼久。”

  “不用客氣,後天就上班了,儘快打起精神吧。”

  貴和卻為如何再回復絞盡腦汁並以放棄告終,對話框里的字句增增刪刪,彷彿永遠完不成的拼圖遊戲,缺少最關鍵的一塊;又像註定失敗的航線,無功而返,因為盡處沒有接納船隊的碼頭。

  撐到上班的當天,他早早來到辦公室,見到郝質華便送上醞釀已久的特供笑容。郝質華也以微笑做答,可她的笑是餐館裡的套餐,人手一盒,沒有不同。

  貴和略感失望,等到中午再去爭取特殊待遇,約她一塊兒吃午飯,怎奈她收到岳歆的傳喚,只用一句“改天”發落他。

  開局不利,他甚為傷感,乘電梯時意外地與江思媛重逢。

  “賽工,真巧啊。”

  “江小姐,你怎麼來了。”

  江思媛是來辦事的,萊頓的財務總監牛凱文正隨侍一旁,國稅局的人登門說明公司的稅務出了狀況,貴和猜他們避稅手段不嚴謹,被揪了小辮子,估計得費些心思打點。

  牛凱文見江思媛向他問好,忙打聽:“賽工認識江處長?”

  貴和含糊應了一聲,不太想讓這個女人介入他的關係網。江思媛態度較為明朗,主動邀他共進午餐。

  牛凱文忙說:“對對,我正想請江處長吃飯呢,賽工你要幫我招待客人。”

  江思媛拒絕第三者加入:“牛經理您別客氣,按規定我不能接受您的款待,賽工,我們隨便找個餐廳吃頓便飯吧,我請客。”

  “那怎麼好意思,你大老遠來,應該我辦招待。”

  貴和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伴著這片柳蔭心情更陰鬱了。走出公司大樓,走到街邊,岳歆的座駕正好經過,見到江思媛忙命司機踩剎車,親自下車問候。

  “江處長,真對不起,今天我恰好有急事,招呼不周還請您見諒。”

  有他的謙恭做陪襯,江思媛儼然首長的氣度,笑道:“岳董您別客氣,我是來辦公事的,不用把我當成客人。”

  岳歆打個哈哈,轉頭問貴和:“你認識江處長?”

  他的車一出現,貴和的注意力就飛向車窗內,一眼接一眼偷瞄郝質華,答話也慢了半拍。

  岳歆吩咐他好好招待貴賓,回頭向他彙報。

  他壓力倍增,笑容微苦。

  “我明白,您放心。”

  這細微的情緒也被江思媛覺察到了,她詼諧地對岳歆說:“岳董您別這樣,賽工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因為我讓他有壓力。”

  酷似撐腰的說法耐人尋味,車開動後岳歆向郝質華稱笑:“這賽貴和人脈夠廣啊,居然跟國稅局的處長是朋友。”

  郝質華回頭看看那對並肩而行的男女,微笑道:“那好像是他的相親對象。”

  “是嗎?”

  “前天聽他提過,應該就是這位江處長。”

  “這小子行啊,我看江處長很喜歡他,八成有戲。”

  “有可能吧。”

  郝質華附和著,又不自覺地回望一眼,心裡湧起無家可歸的惆悵,如同小孩子被人拿走了一件中意的玩具,雖不到忍痛割愛的程度,那份依依不捨也完整得難以迴避了。

  看來真的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幸好那江小姐及時出現,錯誤的情緒應該能得到有效遏制。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多喜一家人 > 第67章 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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