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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所屬書籍: 浴血羅霄

  無線電隊到宿營地就趕快架電台和省委同紅軍總司令部聯絡。但只通了四十五分鐘的報就停止了。

  電台是三瓦特,機器小,便於行動,大家都很重視,設隊長和報務員各一人,四個挑夫,六個監護兵,何觀是隊長,還有一個指導員兼監護班班長。

  何觀放下耳機,到郭楚松那裡,向他說:「沒有電了。」

  「剛才同哪裡聯絡了?」

  「同省委。」

  「把電池取出來晒晒罷?」

  「前幾天已經曬過了,再曬也不行。」

  「找參謀長,請他把手電筒的電池收些來。」

  「收過一次了……」

  沒有電池,電台是塊廢鐵。大家都非常著急。何觀急中生智,說:「我去問問朱理容。看他有沒有辦法搞到電池。」

  大家都說:「快去快去!」

  朱理容挑了幾天行軍鍋之後就復職了,還到一團一營當營長。一營駐地離電台不遠,何觀找到朱理容,把困難說了一遍,又說:「朱營長,大家都說看你的了!」

  「沒得問題。」朱理容答應得十分乾脆,就象他答應請別人的客一樣。「你回去吧,晚上給你。」

  何觀有點懷疑地看看他。

  「走吧,我晚上給你。」朱理容好象有絕對把握。

  這次,朱理容可不是吹牛,因為他知道洪再疇喜歡夜間走動,有時是查鋪查哨,有時是到朋友那裡去閑談,他的電筒歷來不缺電池,不過他不肯借給別人。關鍵時刻,他不會不拿出來吧。

  朱理容正想去找洪再疇。洪再疇卻先來了。洪再疇一見朱理容,說:「正要找你呢。」

  「我也要找你。」

  「去,到那邊去說。」洪再疇指著不遠處的一片不落葉的樹林。

  朱理容說:「什麼保密的事?還值得到那邊去說?」

  「走吧。」洪再疇拉他一把,「現在是春天,不冷不熱,那邊空氣多好呀。」

  「前面沒有什麼情況吧?」

  「沒有什麼大的情況,只聽說前面三十里地方有湖南保安旅的一個營。」

  「是嗎?」朱理容有點驚訝地說,「要注意。」

  洪再疇往前面觀察一陣,等了一下,說:「咱們走前幾步去看看。」他一面說一面向前走了,朱理容跟在他身後。

  洪再疇拖長聲音說:「這兩三天我們損失多大!下級幹部和戰士莫說了,就是你們的朱團長也犧牲了,二團政治委員受了重傷,還有三團政治委員也犧牲了,死都沒有關係,連屍首都沒有拉下來啊!」

  是啊,這幾天的仗打得太激烈了。朱理容心想。

  洪再疇又說:「後面是追敵,向西走是粵漢鐵路,離長沙、洞庭湖不遠了,北面是沒鹽吃的地方,南面是瀏陽河,老朱,你說到哪裡去?」

  「不大要緊吧?」朱理容似乎感到他思想有問題,有點驚訝地問道。

  「是不大要緊。」洪再疇用嚴肅面帶譏諷的口氣回答說。

  「上級有辦法的。我看,我們從前還不是碰到過好多次危險,最後都克服了,我們在秦山在九宮山都是這樣嘛!」朱理容又補充了一句。

  「辦法!」洪再疇的口氣沉重而帶感嘆。

  朱理容感到問題嚴重了。只聽洪再疇又說:「老朱,這裡沒有別人,我看咱們不妨……」

  洪再疇不往下說,而是看朱理容怎樣表態。他認為朱理容會聽他的,跟他一塊走。

  朱理容這時才有所警覺,莫非洪再疇想拉自己「開小差」?他試探著問:「那麼怎麼好呢?」

  他沒有作聲,等了一下,說:「這一帶的地形我熟悉,朝哪裡走都不是路。你是知道我的心的,難道我願意離開革命嗎?我在革命隊伍里吃空飯也有五六年,什麼事都見過,什麼苦也吃過,但是現在有什麼辦法呢?……」

  「洪營長,你這麼說……你說現在沒有辦法,那麼,你的辦法怎樣,難道要脫離革命?」

  「不。」洪再疇一口否認,「我只是說現在沒有辦法,怎麼願意脫離革命?」

  朱理容從他的言論和行動,逐步認識到事情極端嚴重了,為了挽救他,堅定地說:「總會有辦法。如果脫離革命,等於出賣自己的光榮歷史。」他一面說一面鼓起眼睛去窺察他的臉色,為了防止意外,他還輕輕地把槍取出來。

  「啊!哪能這麼說!本來我是不願離隊的,但現在根本沒有出路,我們留在這裡也不過多死兩個人罷了!你仔細想想,難道多死幾個人就是革命嗎?難道回去就不能革命嗎?」洪再疇相信朱理容即便不同意,也不至拉住他,就裝著誠懇而又直率的態度說,「老朱,我們也是幾年的朋友了,有兩支駁殼槍,走到哪裡都可以革命,都有飯吃。我們另找條路吧!」

  「老洪,你說……」朱理容問道,「革命,幾千人一起干好,還是兩個人干好!」

  「當然人多好,不過,現在人多沒飯吃,目標又大。我們有兩支槍,還怕找不到買路錢。」

  「買路錢!」朱理容恍然大悟。

  「洪再疇要逃跑。」朱理容心跳驟然加快。心裡說:真算我看錯了人。洪再疇啊洪再疇,兒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貧。在這支隊伍困難的時候,你要逃跑,你還不如一條忠實的狗。

  朱理容氣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片刻,他才說:「真的沒一點出路了嗎?」

  「不知你還留戀什麼?上次你不就犯了那麼點錯嗎,他們就給你停職,罰你挑行軍鍋,還叫拿二三十年鋤頭的朱老大來指揮你這個背駁殼槍的。」洪再疇裝出很氣憤的口氣,「也太看不起人了!」

  「不要扯那些,我看你還是別走。」

  「你這人不識好歹。」

  「你才不識好歹呢!」……

  他倆爭吵起來。吵嚷聲驚動了住在村邊的部隊。丁友山、何雲生等五六個人跑了過來。

  「幹什麼!幹什麼?」

  「他……他……」朱理容一著急,說話都結巴了。

  「快抓住他,他要叛變投敵!」洪再疇來個惡人先告狀。

  「他才要投敵呢!」

  「你叛變!」

  「你投敵!」

  洪再疇說著舉起手槍,丁友山吼一聲:「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槍聲響了,子彈擦著朱理容的頭皮飛過。

  朱理容急了,也舉起了手槍。何雲生奪過朱理容的手槍,丁友山和剛剛聞訊趕來的二團的幾個人,也下了洪再疇的槍。

  他們這時還不了解洪再疇和朱理容衝突的內容,只聽到一個說你叛變,一個說你投敵。在場的人感到問題嚴重。大家一起動手,七手八腳地把他倆捆起來,押著他們到司令部去。

  朱理容邊走邊叫罵:「你這個東西一貫落後。」

  「落後?」洪再疇說,「你以前當過白軍,流氓意識很重,愛發洋財,違反蘇維埃法令,破壞紅軍政治影響。司令指著誰的鼻子罵過,停過誰的職?罰過誰挑行軍鍋?」

  「我以前是當過白軍,那時我才十六歲,在白區被國民黨招募欺騙去的,當了一年多,認識了國民黨反動,就跑回家,又報名當紅軍,自願來的嘛!」

  他們一行人吵吵嚷嚷來到司令部,找到郭楚松。洪再疇大叫:「郭司令,朱理容要逃跑!」

  朱理容也不示弱,說「是他要逃跑,叫我抓住了。」

  郭楚松拎起一盞馬燈走到他倆眼前,照照這個,看看那個。然後突然命令丁友山:「把他倆的衣服脫下來。」

  丁友山一時不知是怎麼回事,忙和戰士們給他倆鬆綁,同時脫掉他們的棉衣。

  「抖一抖。」郭楚松又命令。

  一抖不要緊,洪再疇的棉衣里傳出叮噹響聲。

  郭楚松問他:「洪再疇,你的衣服里有什麼?」

  洪再疇撲通一聲跪下來,說:「司令,我不是想叛變,是想回家看看母親。」

  「啊?」郭楚鬆氣憤地說:「照你說來,你倒是個孝子了,你不想叛變,為什麼要帶槍走?為什麼想拉朱理容同你一起走?」

  洪再疇理屈詞窮,哭喪著臉說,「司令,饒了我吧,饒了我這一次。」

  郭楚松接過棉衣,嘶啦一聲扯開,裡面掉出幾塊銀元和一個金條;「說,還帶了什麼逃跑?」

  「沒有了,郭司令,饒命啊!饒命!」

  郭楚松再不理他,他向丁友山和在場的人說:「把他帶走,嚴格看管,聽候處理。」

  朱理容這才把他找洪再疇要電池的事講出來。郭楚松立即說:「你馬上去搜查。」

  他們很快從洪再疇的行李包袱中找到了幾節新電池,朱理容立即送到何觀手中,電台又開始工作了。

  何觀拿出過去用來鑲電池的小木盒,又拿出隨身用的電台修理工具,把幾節小電池聯接,電力集中,以代替過去要到白區秘密購買或在戰場才能繳獲的AB大筒電池,忽然聽到門外面響了兩槍,他知道是處決企圖叛變的洪再疇,憤激地說:「該死!該死!」

  夜深,除衛兵外,都在睡覺,報務員閉著眼睛用右手不斷地打鍵,機上不斷發出嗒嗒嗒的聲音,這聲音和熟睡的人發出的呼嚕聲交織著。

  一連打了好久,還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只好忍著疲勞繼續呼叫。

  「嗒嗒嗒嗒嗒……」

  「呼呼呼呼呼……」

  又半點鐘,報務員緊張起來,停止打鍵,只剩下呼呼呼的聲音了。他把電報發出後,又收對方的急報。可是天電太大,總是收不下。他沒有辦法,只得向著何觀喊:「台長,台長,台長。」

  何觀突然坐起,急促地說:「什麼?什麼?」

  報務員又叫了他兩聲。何觀揉了幾下眼睛,才從容地問:「怎麼樣了?」

  「天電大,收不下來——有急報。」

  何觀打了幾個呵欠,站起來,走到機器旁邊,說:「我來。」

  他接過耳機掛上,耳鼓裡有不斷的「濟濟濟」的聲音震蕩。他一面聽,一面在收報紙上用阿拉伯字四字一組地記下來。

  記不上幾個字,他的右手指頭又在不斷地打鍵,發出嗒嗒嗒的聲音,打不到幾下,又塗掉些字碼,在旁邊補上新字碼,再按次序寫下來。

  這樣翻來複去,費了比平常多好多倍的精力,才結束同紅軍總司令部的通報。他放下耳機,立即將電報送到司令部。

  電報很快被譯出,上級同意他們的行動方案,命令他們保存有生力量,返回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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