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林中初遇（4）
窗外樹葉被風吹動，沙沙作響，蟬鳴聲不絕於耳，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
這廂，林少海和林默單獨在書房，林少海想知道林默對提親的看法，他坐在在椅子上，林默站在林少海對面低著頭，盯著地面，似乎要將地面灼燒出一個洞來。
林少海見林默一直不說話，伸出手，在林默眼前晃晃，林默立刻抬起頭來，看向林少海。
林少海：「阿默，你願意嫁給宋公子嗎？」
林默咬著嘴唇，不說話。
自古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林少海心中還是極其看重林默的想法：「這是你的婚事，雖說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可是爹爹也想聽聽你作何感想。」
林默想了想，手語道：「他們為什麼選我？不選妹妹？我的耳朵聽不見。」
林少海點頭：「自然是因為阿默漂亮又懂事，你宋伯伯和宋伯母喜歡你呀。這世間上每個人都不完美，你雖不能說不能聽，但你善良孝順，又聰明懂事，你書讀得好，若是個男子，都可以去參加科舉，你還通醫理，會炮製藥材，刺繡女工無一不精，廚藝比於嫂都好。你會的這些，綻兒都不會，只比你多了雙耳朵，你為什麼覺得，你宋伯伯會選你妹妹而不選你？」
林默聽見這些話，忍不住心生感激。
林少海摸了摸林默的發頂：「今天這事，我沒跟你商量，就直接答應你宋伯伯了，是因為爹爹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爹爹知道你的好，但其他人未必知道，這世上的人，大多還是淺薄的，爹爹不放心把你交到一個不懂得欣賞你的家庭。你宋伯伯是看著你長大的，宋伯母也是好相處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喜歡你，不是因為可憐你，也不是因為爹爹的緣故，是真心喜歡你，才來求親的，這一點很重要。」
林默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心裡暖暖的。
林少海循循善誘：「宋子玉那孩子，品性也不錯。你不記得他了嗎？小時候你們見過面的，他大你五歲，這些年一直在外求學，學問是很好的，聽說還懂武藝。」
林默搖了搖頭，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久遠，她腦海里尋不到宋公子的任何蛛絲馬跡。
林少海：「爹爹還是有私心的，希望你能嫁的近一點，爹爹能經常看到你。但是如果你不願意，爹爹可以去和宋家說，所以你怎麼想的，你告訴爹爹，不要怕。」
林默想了想，紅著臉打手語的動作都慢了些：「都聽爹爹的。」
清晨，第一縷灑了下來，院落的老桃樹上的桃花敗了又開，地面上的花瓣化作粉色的薄毯，一直蔓延到院落的小路上，庭院里桃樹邊上立著幾個遮光曬晾架，晾架上放著中藥。
忽然一隻貓跳過草藥架，葯架上的葯倒掉，藥材全部混在一起。
林默走了出來見狀也不惱怒，看著地上散落的藥材，眉毛微微皺，地上散落的藥材正是天花粉和山藥，這兩味藥材因為相隔較近，相接的部分已經混淆難辨。
林默拾起一片天花粉，用鼻子聞了聞，微微一笑，放於左側的中藥里，又拿起一片聞了聞，放在右邊中藥里，分辨藥材的事情她做了十餘載，早已經遊刃有餘。
林少海手持醫書，邊走邊看，忽然看見林默在分辨藥材，微微一愣，將醫書隨手一卷，好奇的走上前去，他看著林默精準無錯的挑揀中藥，先是詫異，而後讚賞的點頭。
林默終於挑完中藥，心滿意足的看著葯架，笑呵呵的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站在身後的林少海，不由得嚇了一跳。
林默手語：「爹，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少海寵溺的笑：「你這丫頭，在自家還有什麼怕的，爹看你分葯可有一會了，嗯，分的不錯，快跟爹說說，阿默是如何將天花粉和山藥區分開來的？這兩種藥材相像，連許多藥房先生，都不如咱家阿默分的清楚呢。」
林默手語：「樣子是很相像，但是仔細看還有區別的，而且天花粉微微發苦，山藥卻有酸味，所以女兒看一看，聞一聞也就知道了。」
林少海意外，決定考一考林默，隨手拾起葯架上的蒼朮：「嗯，沒錯，那阿默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默看了片刻，而後微微皺眉，湊上前一聞頓時眉開眼笑的比劃「是蒼朮！」
林少海又拾起另一種中藥：「你看這個，它叫魚腥草，是一種很常見的藥材，味辛而性寒涼，歸肺經。」
林默好奇的湊上來聞了聞，放在嘴裡嚼了嚼，頓時一臉嫌棄的伸出舌頭，一副作嘔的樣。
林少海開懷大笑：「阿默可別小瞧這魚腥草，它能清熱解毒、消腫療瘡、清熱止痢，好處頗多，像這等不起眼的草藥，咱家附近的山上還有很多，都是老祖宗留給咱們的瑰寶，阿默不但要能知善用，還要一代代的傳下去，來來來，再看看這邊。」
和煦的陽光照著林家庭院，一老一少其樂融融。
太陽高懸，已是晌午，到了林默採藥時間，她背著竹筐，手持鐮刀，從林間小屋出來，踏上山間小路，小路兩側是布滿青苔的鵝卵石，再往深處走，碧綠的灌木叢布滿斜坡，有不知名的花朵盛開其中。
林默爬上斜坡在灌木叢當中尋覓，手上拿著一本醫書進行對照，她的手在灌木叢當中翻了翻，挖出一顆草藥，根據形色辨認，而後抖凈根莖上的土，放置在背後的竹筐中。
她就這樣一直貓著腰在茂密的樹叢中到處打量，忽然看到遠處的一片草藥，會心一笑。不遠處，九宸負手而立，站在樹林望著林默，一陣清爽的風拂過他的臉頰，不經意的掠起他的鬢角的長髮。
林默馱著竹筐吃力的直起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回頭看了眼竹筐，看著竹筐里滿滿當當的藥材，露出欣慰的笑容。
做完這一切後，林默滿載而歸，收拾器具準備下山，正經過樹林旁，突然一群鳥雀被驚飛，林默嚇了一跳往後一退，誰知一不小心被獵戶放的捕獵工具擦傷腳，頓時一屁股坐了下來，難以起身。
屁股甫一接觸地面，身體周圍便出現一個大網，將她拉住，直線向上拉去，林默心生不詳，她口不能喊，耳不能聽，不知如何求救。
在暗處的九宸安耐不住飛身而出，圈套陡然鬆開，林默毫無防備的下墜，九宸見機抱著林默緩緩落地。
林默驚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盯著九宸，四目相對，九宸的眼神里包含著複雜的情緒，悔恨、欣喜、憂慮……
林默的額頭就在九宸的鼻息之下，他的嘴唇幾乎要碰上了，心裡忍不住生出一些異樣的情緒。
九宸單手抱著林默，兩人還在凝視著，林默終於察覺到不妥，猛地眨了眨眼，她連忙掙扎開九宸的懷抱。
九宸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林默感激的打著手語：「謝謝。」
九宸一愣：「不用謝。」
林默一愣，手語：「你看得懂手語？」
九宸打量著林默，舊舊的衣裳，但漿洗的乾淨，和靈汐一模一樣的臉，卻多了幾分怯怯的謹慎。
九宸柔聲道：「你長大了。」
林默聽出這話中有話，莫非他們認識？她不由的道：「你是一直守護我的神仙嗎？」
林默想了又想，突然林少海的話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林少海那時說著：「你不記得他了嗎？小時候你們見過面的，他大你五歲，這些年一直在外求學，學問是很好的，聽說還懂武藝。」
林默點了點頭，手飛快的滑動：「你是……宋家公子？」
九宸顧不上回答林默，只是看著林默的腳：「你的腳受傷了。」
林默後知後覺，立刻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清理腳上擦傷。
靜立在側的九宸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被反噬的開始有寒冰出現，沿著指尖一直蔓延，為了不讓林默看見，他立即轉身施法將其壓制下去，慢慢地，他回頭看著林默的腳緩緩蹲下：「不需要上藥嗎？」
林默手語：「沒事，小傷，不要緊。」
九宸定了定神：「你……」
林默在地上寫字『阿默』，她指了指兩個字，又指了指自己。
九宸對照著念了一遍：「阿……默……」
林默羞澀的點了點頭，手語道：「宋公子為什麼會在這？」
九宸當然是一直在跟著她，只不過不能說實話，他說道：「湊巧而已，我看時間不早了，你腳也受傷了，我送你回去吧。」
林默正要推辭一下，不料九宸突然湊過來背起林默就走。這時，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天邊烏雲壓頂，似乎在預示一場大雨將近。
九宸背著林默走在靜謐的林間小路上，林默靠在九宸背上，看著他的背影，心想原來宋公子長這樣啊，似乎比想像中的更加俊美。
一陣疾風吹過，樹枝搖曳，小路上塵土飛揚，大雨毫無預兆的下了起來，林默伸出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亭子示意九宸去那避雨。
九宸明白，背著林默走向涼亭，到了地方動作輕柔的將林默放下，兩人尋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九宸目光直白的打量著林默，那張和靈汐一模一樣的臉，不禁牽動著當年他和靈汐發生的種種。
林默見他一直看自己，有些害羞的手語：「你淋濕了。」她從懷裡拿出一塊手帕，遞給九宸，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九宸的手，微微一愣，有電流從指尖躍過，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樣碰過他的指尖，她下意識的手語：「你的手好涼，我給你診個脈。」
外面雨絲紛飛，兩人亭中，林間安靜異常，只能聽到雨聲滴答，半晌，林默驚訝的抬起頭來，滿臉疑惑：「怎麼摸不到脈，也感覺不到心跳呢？
九宸正色道：「你看錯了。」
林默皺著眉，很是不解，聞言就又要去拉九宸的手，九宸立刻退後一步，林默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頓時紅了。
九宸見林默畏縮的樣子，有些不忍：「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林默看著九宸，神色又漸漸緩和下來。
外面的雨越來越小，雲彩散開，就要晴了，林默仰頭看著天，臉上帶著笑，笑容美好，看起來安寧又純凈。
九宸側著臉怔怔的看著她，當年靈汐的笑容也是這般，雲層散開，太陽露出來，林默一喜，笑的更加美，九宸抬頭看了看天手指輕輕一動，一道神光閃過，烏雲又立刻遮住了太陽，雨水大了起來。
林默一愣。
九宸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還得下一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