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魂斷昆吾（2）
雲風低著頭，眼睛時不時瞟著九宸，心裡想著昨晚的計劃，面露掙扎，半晌，終於上前一步：「啟稟天君，臣以為天雷真君說的有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已經確定此女與魔君破禁有關，就無需再拖延下去。」
雲風此言一出，司命、開陽、含章三人，全都驚訝的看著他，天雷真君也一臉驚愕，不可置信的盯著雲風。
靈汐不解的看著雲風，對他的話難以置信，她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背叛，可她又不相信，這是往日那個與自己相熟的雲風說出來的。
天君看向：「九宸呢？」
靈汐慌張，連忙看著九宸，期待他能夠為自己正名。
九宸緩緩開口：「臣……附議天雷真君。」
靈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雙眼，似乎沒聽清楚。
天雷真君一臉懵：「呃？戰神剛才說什麼？」
靈汐難以置信：「神尊……神尊你說什麼？」
九宸面向天君：「臣附議天雷真君，為絕魔族之念，罪仙靈汐應……斬立決！」
九宸的聲音在靈汐的耳中如雷鳴般清晰，靈汐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茫然的望著九宸，不敢相信九宸說的話。
諸仙嘩然。
天雷真君匪夷所思，對戰神的變卦感到疑惑：「戰神你……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九宸面對天雷真君，淡淡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本尊之所以要力保她，是因為魔族餘孽行蹤詭秘，又較為分散，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本尊欲將魔族餘孽一網打擊，必須以靈汐為餌……」
大殿似乎突然安靜了，靈汐的耳中只剩下九宸的聲音，她怔怔的望著九宸面色淡漠的侃侃而談。靈汐來不及悲痛、震驚，只有茫然，心如死灰的就這樣獃獃望著九宸，連何時流淚滿面都不自知。
九宸的聲音漸漸在靈汐的耳中消失，她仍癱跪在地，木然看著九宸似在說服諸仙，直至被兩名天兵架起拖走，她仍無反應，只見九宸離她越來越遠。
九宸似在嚴詞厲色的呵斥元瞳。
元瞳驚惶跪地，向天君叩首。
就連九宸都想讓她死，天君似乎贊成九宸的話，也沒有繼續審問她，任由天兵架著靈汐將她送入鎖妖塔。
靈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縮到牢房最裡面，抱膝而坐，她腦海中閃過九宸對她說過的話。
「靈汐，你雖身懷魔氣，但並非不可挽回。你信我，我會幫你。」
「靈汐，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你可以選擇你自己的命運。甚至決定這四海八荒的命運，包括、我的命運。」
靈汐淚水不自覺的滾落：「都是假的……你們都騙我……」強烈的耳鳴聲響起，她看看四周，耳朵已經聽不見，終於這完全失去的耳識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靈汐崩潰，眼淚落下。
天宮大殿上的審問一結束，九宸就立刻趕到鎖妖塔外，上前想要進入。
守塔天兵惶恐的攔住九宸的去路：「神尊，天君有令，明日就是桃林靈汐的行刑之日，在這之前，不許任何人進入塔中。」
九宸聞言停住腳步，看著夜色中越發顯得高大的鎖妖塔，沉默著，半晌之後，九宸開口：「靈汐……」
聲音穿透牢房直達靈汐所在，靈汐並沒有抬頭，沒有任何反應。
禍斗四處查看：「誰？什麼人在說話？」
九宸繼續道：「靈汐，你膽子一向膽子很小，今日定是怕極了吧，你不要怕，今日大殿上只是權宜之計，本尊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明日……明日你要吃些苦頭，但之後本尊會送你離開，也會除去你身上的魔氣，一切都會好起來。」
靈汐撿起長生結，又拿出火精，默默看著。
九宸聲音沉穩有力：「紫雲台守將被殺一事，已經查明是元瞳所為，她自會受到懲處，但是青瑤違背天條救你，也會有所懲戒，你不要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靈汐無知無覺。
九宸思索片刻：「此事過後，本尊會閉關，或許……會很久很久，待你重回天宮也無法見到本尊……明日紫雲台之上，你不要怕，咳咳……」
禍斗看看靈汐，露出恍然之色，而後陰險卑鄙的奸笑：「哎呀呀，好可惜，你聽不見呢。哈哈！」
靈汐握住長生結和火精，掌心中發出溫熱的光亮，她虛弱一笑，沒有什麼希望，也沒有多少恨，好似一切都沒那麼在意了。
鎖妖塔外，九宸說完，咳嗽幾聲，擦去嘴角的血跡，轉身離開，月光下，他的背影疲憊且寂寞，心中念到：靈汐，這一切希望你能明白。
山靈界國師住處，景休獨自坐在居所內，上次見到靈汐，雖只是輕輕一瞥，但是她的模樣和翎月太過於像似，這不得不讓景休想起當年翎月死去的女兒，他的思緒，飄忽到很多年前。
五萬多年前，那個時候的景休只不過八歲，因父親私通魔族這一罪過，以至於他被人瞧不起，經常飽受同歲山靈界少年欺凌，動輒被圍著毆打。
那天如同往常一樣，景休被少年包圍在中央踢打，他抱著頭滿腹絕望，只盼望著毆打結束。
突然有暴喝聲響起，少女翎月怒斥：「住手！」
眾人訕訕的收手。
其中一名少年一臉倔強：「公主，他父親私通魔族，他是罪人的兒子！」
翎月厲聲道：「我父王已經赦免他了，他不是罪人！」
眾人吶吶不再多說，公主畢竟尊貴無人敢得罪，只好紛紛散去。
翎月來到景休身邊，柔聲道：「你沒事吧。」
景休看也沒看翎月，隨意抹了一把鼻子下的血痕，爬起來離開，一身狼狽，也不說話，繞過翎月一個人坐在花園裡。
翎月悄悄跟上來，坐在他身邊，翎月遞出絹布：「我認識你父親，我相信他不會私通魔族。」
景休轉頭詫異的看她，眼底里的警覺逐漸被融化。
翎月自嘲一笑，拍了拍景休的肩膀：「這世上的事，都是不問緣由，只論成敗的，神仙也不例外。」
翎月沉吟：「不管怎樣，活下來就好。」
這一次初見，喚醒了景休渾渾噩噩的心，景休決心一直追隨翎月。
幾百年後，翎月已經成了一名風華絕代的成年女子，也擁有了愛人陌歡，他們時常偷偷月下相見，瞞著山靈界國主，孕育了一個女兒。雖然日子過得也算幸福，卻不得不時常擔心國主發現自己越界的行為，翎月眉心常帶憂慮，紙終究是包不上火。
這天，翎月和往常一樣和陌歡坐在竹屋前相擁，景休神色匆忙趕來：「公主，快跑，國主派人來查找了。」
翎月面容一肅臉色頓時一變，拉起陌歡回頭對景休：「景休，謝謝你。」她匆匆忙忙進入竹屋，將剛出生的女兒抱了出來，思慮幾番，將孩子遞給景休：「你抱著我的女兒快跑，我去引開追兵。」說完，拉著陌歡離去，景休也向不同方向跑開。
沒過多久追兵追上了抱著嬰兒的景休，景休不敵，恰遇神魔大戰山靈界山口崩塌，嬰兒被山石掩埋，他唇角染血，絕望的看著面前的巨石滾落毫無辦法。
景休回到了山靈國，站在翎月面前，面露不忍。
翎月知道父親殘殺她女兒的事情，崩潰的跌坐在地，眼眶通紅，眼淚緩緩落下：「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陌歡……我的孩子……」
此後，翎月一心韜光養晦，決定推翻自己父親的統治，還女兒一個公道！
在景休的幫助下，這一天很快來臨。
山靈界，天息宮大殿上，國主垣渡重傷，手捂在傷口處，臉色慘白站在御階前。
翎月領著群臣，一步步逼近。
翎月冷酷表情：「父皇你累了，該休息了……」
於是，翎月登基那天降臨，她身穿華麗國主服飾，昂然登上大殿最後一階台階，轉身兩手甩袖莊嚴落座，繁複的袖擺在空中划下耀目弧度。
群臣一齊在下方跪拜。
眾人俯首行禮：「參見國主！」
景休站在她御座左側，成了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國師。
回憶結束，景休目光決絕，似乎做了決定，將靈汐一事告訴給翎月。
天息宮殿堂上，翎月正橫陳在榻上，品著茶水，一側的宮人站在她身後輕輕的按壓著她的肩，這些年她一直盡心儘力的管理山靈國，幸得景休輔助，山靈國才有今日起色，比橫渡在政時還要好上三分。
景休匆匆趕來，屏退左右，將自己心中猜測告知翎月。
聽聞此事的翎月猛然站起，厲聲道：「你說什麼！？」
景休將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五萬年前幽都山口，你的孩子，並沒有死。」
翎月惡狠狠的瞪著他，許久，一字一頓的說：「你什麼意思？」
景休心情複雜：「當年神魔大戰，我趕到時，山口崩塌，我以為那孩子活不成了，可是最近我才知道，她並沒有死。」
翎月急切追問：「你知道她在哪？」
景休點點頭。
翎月抓住景休的手腕：「那她在哪？」
景休看著翎月，目光深沉。腦海中回想起與靈汐幾次見面的畫面，最後定格為最後一次時靈汐慌亂之中回頭看他的那個眼神：「我已經查清楚了，她現在在鎖妖塔，很可能要面對天君的刑法！」
翎月暴怒，急切中，化作一道神光徑直而去，石婆婆跟去。
景休站在原地，只覺得命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