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禁足思過（4）
藥王洞恰在山中半山腰，霧靄也流淌在山林，靈氣十足，藥王洞山上的草木樹木長勢明顯好於其他地方。
十三也不知道天天在扶雲殿門口等誰，連神尊的葯都要靈汐來藥王谷拿。她拎著葯籃子來到藥王洞外，恰好看到面色陰沉元老夫人拄著拐杖正從藥王洞走出。
葯童還親自送她出來，態度恭敬：「元老夫人慢走！」元老夫人點了點頭，御風離開。
看到小葯童正要關門，靈汐趕緊上前：「仙童且慢。」
小葯童探出頭來，態度溫和：「這位仙子何事？」
「小仙是扶雲殿的仙娥，特來為我家神尊取葯，還請仙童通報一聲。」
小葯童一聽到扶雲殿三個字，臉色大變，整個人又縮了回去，有些尷尬：「我、我家藥王遠遊了，仙子想取葯，下次再來吧。」
連話都沒待說完，連忙把門關上。
「喂！」那門差點碰到靈汐的鼻尖，她愕然站在原地，看看空空的葯籃又瞅了瞅緊閉的大門，一時間不知所措，她轉過身，正見
青瑤站在她身後正看著她。
靈汐嫣然一笑，連忙上前拉住青瑤的手：「師姐，你在這就好了，我來……」
青瑤打斷她的撒嬌，聲音清冷：「你這兩天躲哪去了？」
「我……」
青瑤冷聲訓斥：「師父到處找你，你不知道嗎？」
靈汐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鼻尖，羞赫：「我有事嘛。」
青瑤冷聲一哼：「你能有什麼事？」
靈汐昂義凌然：「我來給我家神尊取葯，可是那葯童謊稱藥王遠遊，不肯給我，真是可惡！」
「一個小葯童哪有這麼大的膽子，他既然敢這麼說，那就不是謊稱。」青瑤冷冷看了她一眼，開口。
靈汐一愣，「啊？什麼意思？」
青瑤也不理會小師妹的問話，疾步向藥王洞走去，靈汐眼珠一轉，緊緊跟在她一旁。
「就是這個意思，這裡的事你不要再管了，立刻回桃林去，免得師父擔心。」青瑤一揮手，藥王洞門敞開，那小葯童站在一旁，看到靈汐微微一愣，連忙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小葯童沖著青瑤面色溫和：「青瑤醫仙。」
青瑤點了點頭，而靈汐看到這一幕，瞪了小葯童一眼，跟著青瑤進去，還一直喊著師姐：「師姐！師姐！」
青瑤轉身看向靈汐，面色清冷：「你沒聽懂我的話嗎？」
「聽懂了。聽懂了。」靈汐頭如搗蒜。
青瑤語氣淡淡：「那你還站在這不走？」
靈汐沖著自己的師姐眨了眨眼，遞過空空的葯籃，「我來取葯，葯還沒拿到呢。」
青瑤看著跟自己撒嬌的小師妹，輕嘆了一口氣：「這麼跟你說吧，藥王是元家老夫人的胞弟。」
靈汐微微一愣，想起了剛剛見過的那個面色陰沉、手持拐杖的老夫人，那位老夫人對神尊有天大的敵意。
「明白了嗎？」青瑤直直的看著自己的師妹。
靈汐點了點頭。藥王肯定是幫自己的胞姐！
靈汐又沖著青瑤歪頭一笑，「但我是你親師妹，從小一起長大的，不比親姐弟遠吧？」
青瑤瞪她一眼，自顧自的忙手中的各種藥材，不再理會她。
靈汐跟前跟後的討好，甚至開始說起了小時候的事，還扯出了承宴。
青瑤終於不耐煩了，將手中的東西一把拍在案上，冷冷的說：「戰神當眾燒了誅邪戰將的戰報，等於公開承認五萬年前的那場戰事與他有關，十萬天兵，你知道他們的親族有多少嗎？戰神此舉，等於公開與半數天族為敵，我藥王洞現在想置身事外，不合理嗎？」
靈汐滿不在乎一笑：「神尊定是有苦衷的。」
青瑤看著單純的小師妹，「你憑什麼這樣說？」
「我、我就是相信他。」靈汐拍胸大聲說道。
青瑤冷笑一聲：「你靈汐是何人啊？天族主君？上清天尊？昆崙山西王母還是青丘諸神？你相信他又有何用？誰會相信你？」
青瑤的聲聲逼問讓靈汐退後了兩步，很快，她仰起頭，低聲說道：「別人可以不信，但我認為至少師姐你，是會相信我的。」
青瑤聞言有些動容，嘆了口氣，神情緩和：「就算我相信你，也並沒有什麼用。凡人尚且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活了五萬歲，這點事理還看不清嗎？如果戰神真的是另有苦衷，那在他決定承擔此事掩蓋真相之前，就應該已經想好接下來會面對什麼了。他都不擔心，你又跟著著急什麼呢？」
靈汐低著頭，沉默不語。
青瑤想到那天在扶雲殿師傅的執著與肅穆的神情，勸道：「扶雲殿已是一方泥潭，你還是早早回桃林為妙。師父雖沒明說為何要將你拘在桃林之中，但我觀他言行，定有因果。我們神族壽命漫長，人人都有說不得的私密，戰神如此，師父也如此，你只是一介小仙，做你能做的事，不要逆大勢，自保為上。」她說完，從一個匣子里拿出一個青玉的瓷瓶交給靈汐，「這是戰神的葯，我只有這些。我人在藥王洞，聽藥王的差遣，藥王在此事上既已有了章程，我便不能違逆。你將這葯帶回去，然後速速離開天宮，回桃林去吧。」
靈汐接過瓷瓶，情緒有些低落。她拿著瓷瓶向外走，走了一半又回過頭來，神情很是認真：「師姐，瘟神依照天書下凡布疫，為的是萬物均衡，六界太平。這是大勢，天族人人皆知。為何師姐你卻要逆天而行，總是偷偷下凡行醫施藥，救人性命？」
青瑤一怔。
只聽靈汐清脆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說得對，我只是一個小仙，沒能力左右大勢，也沒資格去探究別人的私密。但有一點我可以做，我可以表達態度。不是支持別人，是支持自己，支持自己相信的正義。」
她說完，燦然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多謝師姐的葯，我走啦！」
靈汐離開後，青瑤呆愣了片刻，嘆了口氣，從書架的最上面抽出一本書細細看了起來。書名正是《寒凍疾方》，隨手翻開一頁，書中畫著一朵花，旁邊的小字標註「閻辛花」。青瑤垂眸，痴痴的看著這幾個字，思緒飛的很遠。
靈汐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讓師姐想到了什麼，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但是握著手心的那瓶葯，面色還是有些僵硬。
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花煙在藥王洞門外焦慮不安的等，心頭一暖。
花煙急忙迎上來，擔心的問：「靈汐，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沒什麼事吧？」
「能有什麼事呀，給。」靈汐從袖口掏出一青玉的瓷瓶，遞給花煙：「神尊的葯。」
花煙接過，凝眉：「就這麼點？這才是幾天的量？」
「有就不錯了。」靈汐硬是擠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花煙聯想到這幾天扶雲殿的門庭冷落，就連供給其他的洞府敷衍起來，花煙氣憤不已：「這群勢利小人！」
關於藥王與元老夫人的關係，靈汐也不想說那麼多，勸道：「算了，先用著，回去也別聲張，十三若知道又要嚷的盡人皆知，神尊聽了心裡該不舒服了。」
花煙悶悶的點點頭，神情沮喪。
靈汐見狀，拍了一下花煙的肩膀，笑道：「別這樣，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藥王洞一家會煉藥，你先回去，我要回桃林一趟，神尊若問起我，就說我偷跑出去玩了。」
花煙見靈汐有了辦法，也微微一笑：「神尊才不會問你呢，神尊好像在閉關修鍊，已經好幾日沒露面了。」
「總之穩住十三，瞞住神尊，等我回來。」靈汐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再三的囑咐一遍，花煙點頭後，靈汐才離開。
而此時的扶雲殿內，光線昏暗。火盆放在當中，火苗已十分微弱，九宸在榻上盤膝而坐，閉目靜修，眉頭微微蹙起，眉梢已帶上一點寒霜。但是他顧不得這些，依舊雙手結印，神思很快脫離身軀！神思離開扶雲殿穿過層層的雲霧，直奔幽都山！
幽都山內，一片黑霧籠罩，無窮無盡，一路向前，盡頭出現一朵閉合的黑蓮，在黑霧之中閃爍著幽光，像是蟄伏的猛獸，安靜，又危險。
九宸神思緩緩靠近，像是接近獵物的獵人。突然黑蓮綻放，黑色的光芒大盛，金色的神思瞬間被黑芒攻擊，不得不退走。
失敗了！
九宸猛地醒來，如遭重創，臉色蒼白，唇色發白，面部的寒霜更甚，冷意甚至開始向全身蔓延。他不得不，再次運功調息，驅散寒氣。
許久以後，九宸慢慢睜開了雙眸，扶雲殿上無燼木依舊在燃燒著，他盯著跳動的火苗，眉頭緊蹙，薄唇輕抿：幽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