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花看半開，酒喝微醺

在南城老五火鍋店裡，章鵬和健哥正擼胳膊挽袖子蹲在凳子上，滿臉冒汗地涮著鍋子。
健哥一口氣吹了半瓶啤酒，打了一個長長的響嗝。
「舒坦……」健哥靠在凳子上說：「人生得意須盡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啊，鵬子，今天的效果怎麼樣？」健哥問。
「不錯不錯！」章鵬一個勁地點頭。「就你那一味葯一下去，我靠，立馬見效，哈哈哈哈……」章鵬得意起來。「你是沒看見啊，給那小子尿的啊，那場面，宏偉啊！波瀾壯闊……」
健哥吃了一口涮肉。「呵呵，那場面到不用你細說，我在學校里沒少見。但說實話，這招有點損陰壞德，不咋地。你呀，就是贏了靠的也不是君子之謀，而是小人之計。」健哥說。
「嗨，這話不能這麼說。」章鵬擦了擦滿頭的汗水。「這叫兵不厭詐，對待好人固然這麼做不對，但對待流氓就無所謂了，就算是玩陰的直奔下三路，也算是因材施教。」章鵬挺有理。
「呵呵，因材施教。」健哥樂了。「你不覺得，咱倆更流氓嗎？」此話一出，倆人都樂了。
正在這時候，健哥的手機響了。「喂，什麼？啊，對不起，他去世了。」健哥回答完乾淨利索地掛了電話。
「誰啊？誰去世了？」章鵬詫異。
「呵呵，嗨，一個打錯電話的，今天第三次的，老問過找一下李永貴經理，你說他煩不煩啊，我就索性告訴李永貴去世了，省的再耽誤咱涮了，哈哈。」健哥一臉壞樣，根本不像個大夫。
「哈哈，是，有時候就老碰見這種事。」章鵬興趣也起來了。「我有一次也是，接了一個打錯的電話，叫我王書記，問禮物放在哪，我當時立馬就回答，你把禮物放在會議室吧，我一會讓人拿，對方一聽都傻了，愣了半天才問，放會議室？會不會太惹眼？哈哈。」章鵬大笑。
「那禮物肯定不是好來路，估計是一行賄的。」健哥也笑。「但你小子也夠壞的，你讓人把這東西放在會議室，這不等著讓人穿幫呢嗎？」
「這叫給他們一個自首的機會，哈哈。」章鵬回答。
「呵呵，反正以後再碰見打錯電話的，找女的就說她正洗澡呢，找男的就說他正打麻將呢，之後一關機，就出故事了。」健哥壞笑著說。
「你就壞吧，比我還流氓。」章鵬說搖頭。
在某餐廳的另一處飯桌上，邢科長和老范也在推杯換盞。
這倆老哥們認識快十年了，相互都幫著對方辦過一些事，但相同的是這些事大都是順水推舟或就坡下驢，很少有逆水行舟搭上自己真關係的。
邢科長和老范碰了一下杯，輕輕抿了一口酒。「哎，這武樹啊，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邢科長搖頭。
「這話怎麼講？」老范抬眼。
「呵呵，就說著優秀派出所吧，本來評選也是分局人口處的事，咱們跟著那也就是畫幾個勾罷了，結果這武樹啊還就認定了，前兩天跟我說什麼？說咱們幾個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呵呵，這是什麼話啊。」邢科長笑了。
「呵呵，花看半開，酒喝微醺，意猶未盡最好。幹事不能幹絕，這樣誰也不會舒服啊。」老范一張嘴就是詩詞。
「可不是嗎。」邢科長點頭。「其實這種評選啊，提拔的，個人努力雖然重要，但所佔的因素還是很小的，這不是有那麼一句老話說的嗎？進了班子沒進圈子等於沒進班子，進了圈子沒進班子等於進了班子啊，真正的決定因素啊，在上面。」邢科長說著用手往上指了指。
「呵呵，喝酒喝酒。嗨，小有小計謀，大有大智慧，上面琢磨人，底下琢磨事，分工不同，分工不同。」老范看邢科長說話越發有所指，想岔開話題。
「恩，話是這麼說，但又有幾個人甘願一輩子琢磨事兒呢？」邢科長接著說：「中國人啊就是這樣，從老祖宗就開始，動不動就想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呵呵，都不想動手，都琢磨著動嘴呢，結果呢？大都沒理解這句話的真諦，其實要想讓檣櫓灰飛煙滅啊，就必須學會能時刻保持談笑的姿態，但這談笑二字啊，可就深了去了啊，如何談笑？如何在各種情況中談笑？呵呵。」邢科長笑。
「呵呵，是啊，這談笑啊，才是真正深藏不漏、處事不驚的大智慧啊，善窺探，敢爭奪，會應付，能揣摩。能做好這幾點的人不多啊。」老范說。
「呵呵，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邢科長看著老范說。
「我……」老范詫異。「我可不是，差遠了，差遠了，呵呵。」老范覺得邢科長快挑開真實話題了。
「開玩笑開玩笑。」邢科長與老范碰杯。「我問你一件事。」邢科長壓低聲音說：「那幾封舉報信的事……」
老范抬眼看著他，知道這頓飯就是為了這句話來的。
健哥是喝美了，又要了兩瓶啤酒，他號稱在網路上註冊的用戶名叫「沒有魔法的魔鬼」，聽這名字就顯出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悲哀。
「我說鵬子，你就為了那麼一個壓根不愛你的姑娘，值得嗎？」健哥說。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兒。」章鵬放下瓶子。「這是責任啊，健哥，我得為她負責啊！」章鵬有點激動。「你說人家好好的一大姑娘就讓我這樣給那什麼了！哎，我得為她負責，為她負責！」章鵬喝酒不少，舌頭有點發軟。
「呵呵，為她負責，為她負責，聽這話怎麼樣我想起斯里蘭卡猛虎組織或者是阿富汗塔利班來了，動不動就為什麼什麼負責，人家用你負責嗎？人家想讓你負責嗎？」健哥直言不諱。
「這……」章鵬語塞。「不管他願不願意，我也不能讓她老跟剛子那幫流氓混在一起。」章鵬說：「我知道她其實是一個好女孩，現在這麼得糟踐自己，根本就是在報復我。」章鵬有點激動。
「就因為她是第一次，就是個好女孩？」健哥搖頭。「我告訴你章鵬，現在這一睜眼就全是假的，吃的大米白吧，是摻了熒光粉的；吃的菜鮮艷吧，是染過顏色的；得病了開的葯不少，但都是高了幾十倍價格還不一定最有療效的；看的報紙、新聞、網上信息熱鬧吧，沒幾條是真的，連天氣預報都沒幾天準的，這除了月份牌上的日子是真的以外，其他的你都別信。」健哥說：「說句兄弟你不愛聽的，現在百十來塊錢就修補個處女膜，這……」
「你打住，打住。」章鵬不愛聽了。「是，我承認你說的這些，但邱阡不是這樣的女孩。」章鵬確定地說。
「呵呵……」健哥看章鵬一臉的認真，搖了搖頭。「青春是打開就合不上的書，人生是踏上就回不了頭的路，愛情是扔出就收不回的賭注。愛情啊，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啊，沒有對錯，沒有輸贏，只有心碎和眼淚。」健哥又不知是從那踅摸出的話。「鵬子，我看你是愛上她了。」健哥說。
「愛……我不知道……」章鵬搖了搖頭。「我只是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要讓她儘早離開那些流氓。」章鵬信誓旦旦。
「呵呵，所以你明知道這些什麼比試啊，其實都是她故意設計讓你出醜的，你還硬著頭皮陪她玩？」健哥問。
「是。」章鵬點頭。「我要讓那個剛子輸得心服口服，我要讓邱阡再沒有借口，我要拯救她。」章鵬一臉正氣，再無得瑟。
「哎，我說鵬子，我今天酒喝多了，瞎說啊。」健哥看著章鵬說：「這人啊，就有的時候老想拿自己當上帝，老想拯救別人，我覺得這麼想就不對。你別以警察有多了不起，都是血肉之軀，放古代不也就是一捕快嗎，《水滸》看過嗎？拿水火棍站縣衙門兩旁的那個。所以說啊，你別總操著上帝的心，趕著捕快的事，兄弟啊，這感情和拯救，是一定要分開的。」健哥說的不無道理。
「呵呵，捕快。」章鵬被這個比喻逗樂了。「大哥啊，你說那捕快都是有現職的，起碼得是個副科級幹部吧，像我這樣的，頂多是個衙門門口戳紅纓槍的，這胸前的衣服上還得綉個「勇＇。」
「哈哈哈，鵬子啊，你這人吧，最大的優點就是相當的媚俗，但是我喜歡。」健哥仰頭對瓶吹起來。
「健哥，那我問問你，有沒有辦法能提高酒量啊？」章鵬問。「提高酒量？你想幹嘛？」健哥反問。
「呵呵，後天啊，就是第二個比試了，說比酒量。您看給出出主意唄。」章鵬說。
「酒量……這個沒有太好的方法……」健哥仰頭了想。「鵬子，你們一共幾次比試呢？」他問。
「一共三次。」章鵬回答。
「恩，那第一次你贏了，第三次你預計能贏嗎？」健哥問。章鵬笑了笑點頭。「第三次沒問題。」
「恩……」健哥也點頭。「這喝酒吧，我是不建議你硬拼的，這玩意平時聊天消遣還行，要真是到時努著勁拼著命干，很容易出事，我看這樣，你就來個田忌賽馬的招數。」健哥眼睛發光。
「田忌賽馬？」章鵬不解。
「呵呵，說白了吧，你就為了給第三次的比試攢勁，故意輸掉這場比試。但你要記住啊，一定不能不喝，也不能表現出要輸的樣子，一定要裝作努力但實際泄力，最好是……」健哥埋伏筆地說。
「最好是逗著讓他喝死，而我自己沒事。」章鵬笑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健哥一臉壞樣。「這才叫欲擒故縱、拋磚引玉、以逸待勞、聲東擊西啊。」好傢夥，健哥這一肚子的計策啊。
老范猶豫了一下，他知道，雖然大家說的都是官話，明著聊天暗著套虛實，但一旦對方把話給挑明了，自己也就不能再繼續躲閃了。但老范自然是不會指名道姓說出來是誰的，按規矩，他還是得接著讓邢科長猜啞謎，這樣就算他分析出了是誰，責任也算不到自己頭上。這中國的說話藝術，太複雜了。
「呵呵，說簡單些，這幾封匿名舉報信，舉報的是南壩河派出所老靳幾年前的一個事，分局已經在查了，還有西場營派出所的萬國慶也被舉報了，也是陳年老賬。」老范搖頭。「這競聘啊、任職啊，一要提拔幹部，經常會出這樣的事，但別看就這幾頁紙，有時還真能影響到幹部的前途和命運，哎，這人心不古啊，暗箭傷人。」「那愛民路的武樹有沒有被舉報？」邢科長停頓了一下問。
「呵呵，他倒是沒有。」老范回答。「但是現在這事吧，不是說誰沒有被舉報，就是誰舉報的別人，有的時候寫匿名信的人，是會連自己都舉報了的啊，呵呵……」老范今天這一晚上了，就說了這一句真心話。
「是啊……其實這仕途啊，不是猴兒爬桿嗎？底下往上看的全都是屁股，上面往下看的卻都是笑臉。」邢科長感嘆。
「呵呵，你是參悟透了啊。」老范點頭。「但有句不該說的話，我還得說一句，英雄不問出處，消息莫問來路，老邢，剛才這些話可不是從我這裡聽來的啊。」老范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