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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所屬書籍: 我不是廢柴

歸到老賈部門一周了,沈琳發現老賈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對付。雖然他把她推倒在地上這件事,讓她一想起來就臉上火辣辣的。但人在職場,能怎麼辦?不高興就一拍桌子翻臉?她已經沒有這個勇氣了。所以和老賈接觸的時候,她總是滿面笑容,好像自己早把那件事忘掉了。老賈對她不冷不熱,這讓她很放心。太冷就是她要失業的表現;太熱?這種油膩的單身老男人熱情地對待一個女人,能有什麼好念頭?
胡海莉走了,人力部只剩沈琳和小北。兩人患難與共,在工作中有商有量,相處起來挺融洽。新一輪招聘開始了,她們開始了在會議室密集招聘的一周。這天沈琳翻著遞來的簡歷,看到上面畢業的學校都不錯,甚至有武大、南大、同濟這樣的名校,不由感到吃驚。她們所在的公司不過是個小文化公司,本輪招聘招的也不過是媒介、策劃、廣告之類的基礎職位,月薪不過萬。怎麼現在就業形勢這麼差,大家不得不降低標準嗎?
其中有個來應聘媒介的女孩,三十歲了,叫鄭雯娜,畢業於某雙一流大學中文系,面試的感覺很好,最主要的是她向沈琳說的一番話,表現出對這份工作的強烈渴望:「我真的非常需要這份工作,我已經找了好幾個月工作了,一直不順利。老公說不行就回家生娃,當全職主婦,可我知道那樣不行。」也許是這種處境引起沈琳的共情,她打算把鄭雯娜力薦給媒介部總監。小北要她慎重,沈琳看她躊躇的模樣,知道她沒說出口的那些話:這女孩已婚未育,犯了人力的大忌。
沈琳翻了翻今天兩人都覺得合適的那些簡歷,苦笑。三十歲以上的人選,她們基本不考慮。三十歲以下,未婚對於男女來說都是常態,但男女又有區別:二十九歲左右的未婚女,心裡充滿婚育未遂的焦灼,怕她不安心工作;已婚已育的,怕她因孩子影響工作;已婚未育的,怕她入職就懷孕,把公司當下崽的安樂窩。而男性則完全沒有這些隱患。
她想起從前自己投簡歷被各種卡的情形,心中不是滋味:「小北,如果對女性有這麼多的忌諱,乾脆以後註明只招男性好了。」
小北忙說:「招聘資料里不敢那麼寫,怕被投訴。不過說實話,姐,我不想招了女員工,後面惹出麻煩來,各部門老大來怪我們。你要知道,他們真的不喜歡招女的,女人太麻煩了。」
沈琳也知道她的擔心有道理,她任職的上一家公司有個總監懷孕了,對待工作開始敷衍。老闆暗示沈琳開掉,她費了多大勁才完成老闆的任務,至今仍記憶深刻。但怎麼能預設所有女性一懷孕就開始不認真工作呢?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沈琳溫和卻堅持:「可是這一批我看了,確實最優秀的還是鄭雯娜,沒理由不要她。」
小北只好同意了。沈琳把鄭雯娜資料給了媒介部總監,他本來很猶豫,為著鄭雯娜三十歲已婚未育,但沈琳再三推薦,他也就面試了鄭雯娜,談完了感覺很不錯,鄭雯娜順利入職。上班之後,她表現非常好,媒介部總監很滿意。有時沈琳經過媒介部,看到鄭雯娜認真工作的樣子,心底總有淡淡的喜悅。
沈琳這頭暫時穩定了,老那這兩天卻又表現得心事重重。她問是不是公司又出了什麼事,老那說沒有,是在為部門的發展犯愁。王總出家之後,秦玲玲開始公司各部門調整,老那部門的職能目前說不好會比原來多還是少。
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刻,當然是寧可忙死,也不要閑死。沈琳又好笑又感慨,打工就是這樣,人人都是老闆手中的一顆棋子。人生啊,每一個艱難時刻都只能自己一秒秒去捱,誰也幫不上誰,親夫妻也如此。不過人到中年,有這種職場的艱難時刻,何其幸運?這證明自己尚在社會體系里,沒被甩出局。這天沈琳忽然想起,昨天是老那的發薪日,他沒有照常把工資上交至她的卡里。她不安起來,開始胡思亂想,難道老那又被追債了,又或者有別的事?她想問他,但他那句「你吃我的喝我的」還在耳畔,她忍住了。心裡一邊不安一邊慶幸,如今她也是有收入的人了,不必把丈夫的錢看得太重。回到家,沈琳看著丈夫,覺得他分外的陌生。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令她意外的是,老那反而跟她要一萬,說姜山最近出了點事,管他借四萬。他把工資借給他,還不夠。原來這就是他沒有上交工資的原因,沈琳心裡一松,又生氣。姜山是個單身漢,掙得又比老那多,憑什麼跟他借錢?老那說掙得多的人花得更多。「少管人家那麼多,趕緊給錢吧。」沈琳嘆,她現在把除了必要開銷外的每一分錢都存了起來。老那平白無故還了一百萬的債務,他們的存款「元氣大傷」。
「我手裡只有兩萬,都給他了,這個月家裡花什麼?」沈琳說。老那道:「那給一萬吧。鐵哥們兒,不幫不行。」
沈琳轉給他五千,說馬上孩子的補習班要續費,不能借給姜山太多。老那沒吭聲。
一天上班中午,表哥沈志國突然來找沈琳吃中午飯,說在這附近辦事,順便來看看沈琳。沈琳問你不是和志成在給那雋裝修嗎?沈志國欲言又止,最後說裝修一直是李曉悅盯著的,但這兩天她突然不來了,有什麼事給她打電話,她都讓給那雋打。可那雋非常忙,就說讓他們看著裝。
「這怎麼看著裝?人家浴具送來了,問安哪兒,花灑高度怎麼樣,我擅自做主了,回頭他們要是不滿意怎麼辦?」
沈志國說:他估摸著小兩口吵架了。沈琳一聽有點煩,這是要請她出面說和的意思?她自己弟弟的事還沒整明白呢,哪有工夫關心小叔子的事?不過她不想拒絕,含糊地說會給那雋打電話問問情況。沈志國一邊吃著,一邊抬頭偶爾看著沈琳,表情很奇怪,像是有話要說。沈琳忍不住了,讓他有什麼事都說出來。
「琳琳,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前天白天,我去買膨脹螺絲,看見那偉開著車,停在一家洗浴中心門口。我去完建材城,買完東西特地繞回來看了看,兩個小時了,那偉的車還停在那裡。」
沈琳不動聲色「哦」了一聲,心卻沉了下去。
沈志國接著說:「大家都知道嘛,有的洗浴中心掛羊頭賣狗肉,但有的倒也是正經做生意的,說不好哈哈哈。」他怕誤會老那,遠遠地盯著他的車。一會兒老那出來了,一個人出來的。他開上車,去了另一條街,來到一家KTV門口後停了車走了進去。工作日大白天去唱歌,這也奇怪。剛做了大保健,轉身又去KTV,更可疑。不管怎麼樣,他覺得有義務告訴沈琳這些事。沈琳笑道:「謝謝表哥,我老公在營銷部之前,是王總的辦公室主任,在公司一直搞接待,都是些迎來送往的事,所以他去這些地方是為了公務。你多想了。」沈家出了個沈磊,已經夠丟臉的了,不能再輸一城。無論再怎麼心亂如麻,此刻都要撐住。
沈志國半信半疑,又做出釋然模樣,道:「那就好。那最好。我是怕你吃虧。」
沈琳加班,回到家九點。老那已經在家,神情無異樣。但她知道,她的婚姻又出問題了。不,也許問題早就存在,在她當全職主婦的漫長的五年里,問題一點點發酵,直至壯大成吃掉她婚姻的怪物。那一百萬債務就是證明,搞不好借給姜山的五萬根本就是假的。
他已經調到營銷部很久了,王總也出家很久了,早就不用他接待客戶了。所以他白天縱情聲色,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他真的出軌了,或者染上了什麼不可言說的惡習?也許那一百萬債務也是假的,是他與對方聯合起來騙她的,搞不好真的就是毒資,或者賭債。
一早上,沈琳心不在焉。一會兒手機簡訊響了,是她辦的中石化加油卡的簡訊,上面寫著「您本次消費三百塊錢,餘額一千七」。是老那充了加油卡,又加了油。
他到底要開車去哪裡?跟誰見面?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疲乏的婚姻,集團副總,開著輛嶄新的寶馬,不出軌很多人都奇怪呢。
沈琳想請半天假,跑到老那公司,假裝辦事路過,看看他在不在。或者回家瞅個空當查一下他的手機。但下一刻她心灰意冷,老那想離就離吧。不,等她在公司再站穩一點腳跟,多攢點錢,她會跟他離婚。他到底幹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她點開網頁,在搜索框里鍵入「離婚官司怎麼打」,出來了一溜廣告。她繼續鍵入「離婚怎樣不吃虧」,出來一堆攻略。點開看,無非是怎樣趁伴侶無知覺時轉移財產,收集對對方不利的證據,其中最麻煩的就是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她看得心驚肉跳,心煩意亂,一時又覺得自己可笑。老那到底做了什麼呢?只因表哥前來學舌,她就開始把事情想到如此糟糕的境地?
她取笑自己,卻又立刻想,如果真的離婚了,是把房子和孩子都要到手,要老那滾蛋,還是賣房,孩子一人一個呢?光想到這裡,她的鼻子就開始發酸,心痛。正發怔間,突然媒介部一個員工走過來,敲敲她的工位:「沈琳,我們總監讓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沈琳到了媒介部總監的辦公室里,發現鄭雯娜也在。媒介部總監把門關上,瞪著鄭雯娜,鄭雯娜低著頭不語。氣氛非常凝重。
沈琳正不知發生什麼事,媒介部總監問:「沈琳,你組織她們這一批新員工入職體檢時,沒查出鄭雯娜懷孕嗎?」
沈琳嚇了一大跳:「沒有呀,體檢報告不是和個人簡歷一起送給您過目了嗎?」
媒介部總監冷笑道:「所以那麼巧?入職一個月之後她懷孕了,查出來時發現已經五十天了。」
鄭雯娜抬起頭,臉色蒼白:「我面試那會兒,的確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沈琳訥訥道:「一般來說,剛懷上十幾二十天的,的確查不出來。」
媒介部總監哼了一聲:「自己避沒避孕,是不是想要孩子,也不知道嗎?懷孕難道是一次就中嗎?你老公好槍法!」
鄭雯娜辯解道:「總監、沈姐,的確是意外懷上的。我敢發誓不是故意的,不會影響接下來的工作,你們就放心吧。」
媒介部總監道:「不是放不放心,你去看看我們部門,七個人,五個女的,現在已經有三個懷孕的,你叫我接下來的工作怎麼安排?」
鄭雯娜表情謙卑卻堅持:「您安排我加班,我絕沒意見。」
媒介部總監不耐煩地揮揮手,讓鄭雯娜走。她走了之後,他告訴沈琳,鄭雯娜這兩天在洗手間嘔吐,同事發現了,告訴他,他才知有異,把她叫來問,這才知道她已經懷孕了。
沈琳雖覺得鄭雯娜一入職就懷孕不地道,讓她非常惱火,卻也覺得媒介部總監有點小題大做。世界上要是沒有女人懷孕,人類不就絕種了?社會鋪天蓋地對女人催婚催育,可到了現實生活中,女性生育的困境又無人來解決,是要叫孕婦去死嗎?如果職場全部不招女性,招聘廣告上就要敢標明。問題又不敢,問題只招男性也招不夠自己想要用的人才。
媒介部總監道:「我要跟老闆談一談了,從今天起,公司再也不要招女員工了。」
沈琳不以為然道:「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媒介部總監嚴厲道:「鄭雯娜從現在起就是公司的大爺了,你知道吧?但凡她有任何不測,磕著碰著,公司都吃不了兜著走。前年有個女員工在單位流產了,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大勁兒才把這個事兒擺平的嗎?」
他憤憤踱著步:「媒介這個崗位是要經常外出拜訪媒體和搞活動的,現在你叫我怎麼安排她?你真多餘,當初那麼多男的,為什麼偏偏留下她?」沈琳道:「真不行,辭退她就是了,就說試用期發現不符合崗位要求。這也有法可依。」
他道:「沒錯,所以到時候你就去打官司吧。一天天纏死你!」
沈琳低著頭離開他的辦公室。路過茶水間時,見鄭雯娜捧了杯水坐在沙發上發獃,心裡不知什麼滋味。她走過,在鄭雯娜身邊坐下。那一瞬間,她感覺到鄭雯娜散發出一種戒備的氣息。她微微驚訝,旋即又理解,她可是人力。
沈琳還沒開口,鄭雯娜口氣強硬,先下手為強地說:「沈琳姐,公司不能無故辭退懷孕員工,勞動法里可都寫著呢。」
她這套強硬為何剛才不敢對媒介部總監?莫非欺負自己無職位?或者因為自己是個女性?「鄭雯娜,當初你面試的時候,表現得非常想要這份工作,為什麼要這麼快懷孕呢?」
鄭雯娜似笑非笑:「我想要這份工作,和我懷孕有什麼關係呢?我要工作權,就必須被剝奪生育權嗎?」
沈琳原本同情鄭雯娜,此時怒了:「工作和生育之間的矛盾,你自己心裡非常清楚,不用狡辯。職場女性就是因為你們這種人,才備受歧視。」
鄭雯娜冷笑道:「如果我真的想蹭公司的福利,就會等到試用期過了之後再懷,不是嗎?」
沈琳一下子被問住了。
「我再問一句,如果不是在試用期懷孕,而是入職半年、一年甚至兩年以後,我就不受歧視了嗎?子宮是原罪,你不知道嗎?」鄭雯娜咄咄逼問。沈琳啞口無語,鄭雯娜又委屈又憤怒:「你們這些前浪,自己生完孩子了,在公司站穩腳跟了,一轉手就把閘門關了,我們這幫後浪只能拍死在防浪堤上。我不會求你對同類慈悲一點,我也一定不會主動離開。你們想開除我,我會把官司打到底。」
沈琳一天心情低落。下班前,她突然被老賈叫到辦公室。他的表情非常難看:「沈琳,鑒於你在公司這幾個月的表現,我認為你不符合人力經理這個崗位的要求,一會兒去辦一下離職手續。今天周五,周一不用來了。」
晴天霹靂!沈琳一時沒反應過來,屋裡一片安靜。老賈那雙陷在油臉上的小眼睛閃爍不定,一臉戒備,準備和她開撕。她意識到了,他早就想抓她的小辮子,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機,而她,自投羅網。
她想問為什麼,想憤怒爭辯,想謙卑哀求,然而被老賈推倒的那屈辱瞬間湧上心頭。她說:「你們沒有提前通知。」
老賈道:「補一個月工資,連同本月工資一起打你卡里。不服你可以起訴,但是我明確告訴你,你不會贏。」
一個月工資,她要的就是這個。起訴未見得不會贏,但是算了,勞神費力。
沈琳平靜道:「我接受。」
沈琳辦完離職手續,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盡量抵抗著心底陣陣發冷的空虛。小北愕然地看著她,沈琳告訴她自己被辭掉了。小北掩上辦公室的門,小聲道:「我聽說老賈和行政部一個新來的女孩好上了,估計他想讓她來管人力這一塊。」
沈琳笑了笑,她沒有心情去探究老賈辭掉她背後複雜的成因。小北嘆了口氣:「這麼小的公司,搞得烏煙瘴氣的。我也不想待了。」
小北幫著她收拾東西。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一個中號塑料袋就裝下全部東西了。沈琳才來了幾個月,還沒來得及與公司生出血肉的瓜葛藤蔓。一個人在一家公司待久了,工位就像家一樣,才會在工位上養綠植,擺加濕器,一點點置辦小玩意兒比如可愛的滑鼠墊、水杯墊等。難道一開始就預感到不會在這裡待很久,所以這麼喜愛建設周遭環境的自己,才讓工位這樣素凈嗎?這也有好處,這樣走的時候不會難捨,只當它是短暫的路過。手機響了,居然是老那。沈琳大感意外。
「老婆,我路過你們公司,想著你快下班了,就來接你。」
聽著老那的聲音,沈琳特別想哭,眼睛熱熱的。她假裝輕鬆,笑道:「喲,為什麼今天對我這麼好?」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啊,你忘了嗎?一會兒咱們在外面吃個飯。」沈琳的輕鬆變成了興高采烈,是發自內心的:「好。」
沈琳走出寫字樓時,正是下班的高峰。同事們陸續走出樓,老那坐在寶馬車裡,叭叭按著喇叭。沈琳快步向車走去。這一刻,她看到路過的老賈、小北以及鄭雯娜等人羨慕嫉妒的眼神。是的,夜幕降臨,她被開除了。她是四十歲的失業女人,而且餘生她可能再也找不到白領的工作了,但她是有老公養、有五十萬寶馬坐的家境富足的女人。
沈琳昂首坐上副座,問老那:「吃什麼?」老那道:「牛排家。」
啊,正是如此!她在這座城市有根基,來上班,不過是打發無聊時間而已。所以她剛剛失業,但敢去昂貴的牛排家。
她含笑看著丈夫:「好,牛排家。」
三里屯牛排家,富麗堂皇,一串串裝飾性的小燈點綴得整個餐館流光溢彩,一派繁華。這個時間除非提前預訂,不然要排號,老那真是有心了。坐在餐桌邊,沈琳點著菜,悲喜交加。老那還記得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這證明他把她放心上,她自己都忘了呢。退一萬步說,老那出軌了,要攤牌,也不會那麼殘忍地選結婚紀念日。所以這一餐,安全歡愉。
不過看著菜單,每一道菜都那麼貴,沈琳又難過起來。在這裡想吃好了,兩人怎麼也要上千。這個價格,不是她一個失業的人可以承受得起的。老那問她怎麼不點,她一再躊躇,說太貴了。老那把菜單拿過去,叫來服務員,一二三點完菜,居然還要了瓶紅酒,說待會兒找代駕,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必須有酒。沈琳想阻止,但一種卑微感令她作罷。他才是掙錢養家的人,他都不在意,她就聽他的吧。
牛排肉汁豐盈,紅酒醇厚酸甘。店裡滿座,杯觥交錯之聲不絕於耳。大家都好有錢啊。說經濟不好,哪裡來的錢,可以這樣一道道進口的菜吃下去,一杯杯進口的酒喝下去?沈琳環視周圍,這一張張笑臉,哪一張是強顏歡笑,哪一張是真的愜意?別人看她,不也覺得她過得富足嗎?也許打破這表面的繁榮,那內里都是經不起追問的。何必追問?今朝有酒今朝醉。
夫妻好幾年沒有單獨出來吃飯了。老那喝得有點多,神情沒有了這段時間的心事重重,換成了鬆弛。王總出家後,他神經一直緊繃,難為他了。沈琳不求他能高升,甚至那誘人的期權也可以不要,只求他能安安穩穩地在公司幹下去。
她托著腮看著他,他快四十一歲了,眼角已有細細的魚尾紋,兩鬢有零星白髮。曾經分明的五官線條變得柔和,帶著中年人的臃腫,卻也顯出滄桑的穩重。她看著他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膛,心中湧起一陣感激和愛慕。怎麼能亂懷疑呢?他們攜手走過十二年婚姻,生了兩個孩子,彼此之間早已血肉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是多好的老公啊,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對她言聽計從,掙了錢全給她,任由她支配,對她娘家人像對待自己親人一樣,這已足夠抵消那句「你吃我的喝我的」的惡狠狠。他是她的依靠,她的全部,她一切的一切。
沈琳舉杯:「來,老公,我敬你一杯。」老那道:「理由是什麼?」
沈琳道:「這麼多年,你辛苦了。」
沈琳感覺老那的眼睛濕潤了,因為那裡發著光。他笑了笑,舉杯和她碰了一下。她一瞬間很想哭,很想把失業的消息告訴他,又一想,這麼開心的時刻,不該給他添堵。
兩人一飲而盡,老那又給彼此倒了一杯,舉杯道:「老婆,我也敬你一杯。」
沈琳笑道:「敬酒的理由是什麼?」
老那道:「今天是我們結婚十二周年的紀念日,也是我失業一個月的紀念日。接下來這個家就要靠你了。」
沈琳傻眼了。
老那把一杯酒全倒進嘴裡,喝到最後一口,那酒在嘴裡一點一點往下咽,一點一點,像是在咽下生活難以言說的苦楚,又像是拖延著即將到來的天崩地裂。喝完了,他不敢直視沈琳,頭微偏,看著桌角的紅酒瓶,喉結一動一動的,卻沒有組織出能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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