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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嗨!元首!

所屬書籍: 地鐵2035

阿爾喬姆和荷馬坐最後一班塑料瓶筏子離開了花卉大馬路站。萊約克也在筏子上,很開心這麼快就和阿爾喬姆他們見面了。那個鼻子上有痣的納粹中士說自己叫迪特瑪。另外兩個穿黑色制服的人在劃著槳。很快花卉大馬路站就變得像一個隧道盡頭的硬幣一樣小,過會兒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空氣中散發著霉味。船槳拍打著水面,水面上漂浮著汽油和垃圾。水下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在遊動,阿爾喬姆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不明生物。以前這裡沒有這種怪物,以前也不可能有。輻射帶來了一些扭曲噁心的生物。

“你知道紅線的先鋒部隊都是什麼人嗎?”那個中士說,“他們把變種人編進先鋒部隊,他們把變種人組建成先頭部隊。紅線訓練而且武裝變種人。那裡有三隻手兩個頭的變種人,還有得了癌症的變種人,他們逐漸靠近我們的國境,越來越近。。。紅線知道變種人憎恨我們,所以在整個地鐵里招募他們。我們的偵察兵說紅線在斯利堅斯克大街站設置了一個檢查站,切斷了連接引水管站的路。檢查站的指揮官穿了全身的防護。你甚至無法區分是紅線在指揮變種人,還是變種人在指揮紅線。我覺得是時候了。紅線想要消滅我們。他們在策劃著什麼。。。”

阿爾喬姆假裝在聽,心裡在想其他事。最重要的是第四帝國不能有人認出他來。阿爾喬姆曾經在普希金站的居民面前被宣判絞刑。特維爾站的監獄守衛一定不能認出他。能從監獄逃跑的人並不多,他們會忘了兩年前阿爾喬姆的越獄嗎?

“呃?潛行者?”迪特瑪抓住了阿爾喬姆的手臂。

“怎麼了?”

“你負責哪塊區域?我是說,在地面上你在哪兒活動?”

“我。。。主要在圖書館,阿爾巴特站附近。以前我到地面上為婆羅門搜集書籍。”

荷馬撓著母雞的肩膀,視線越過眾人落向遠方:他們沒時間把雞賣掉或者吃掉它,所以雞還活著。

“不錯的區域。”迪特瑪看著阿爾喬姆,手電筒的光不時從臉上閃過,“你對獵人商行站和劇院站那一帶熟悉嗎?”

“我去過那裡,”阿爾喬姆謹慎地回答。

“你為什麼為婆羅門工作?”

“我喜歡讀書。”

“很好!”迪特瑪開心地說,“很好!帝國需要你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的人呢?”萊約克問。

“帝國需要各種各樣的人。”迪特瑪朝他眨眨眼,“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他們到了。

地下河碰到了一個大壩。兩邊的河岸上堆滿了沙袋。筏子撞上沙袋停了下來。大壩大概有隧道的一半高,一個發電機連接著水壩上轉動的輪子。到處都可以看見國旗:紅底白圈,三根觸手組成的萬字形,代表了契訶夫,特維爾和普希金三個站。當然,很久以前他們就改了這三個站的名字。他們把契訶夫站改名為瓦格納站,普希金站改名為席勒站,特維站也被改名了,帝國有自己的偶像。

他們跳上了河岸,中士和守衛交換了一下納粹式的行禮。阿爾喬姆一行人注意到中央軌道控制室就在站台上,以前那裡的工作人員也都穿黑色的制服。

守衛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行李,當然找到了所有東西:包括步槍和無線電。中士出來救場了,他和守衛耳語了幾句,對阿爾喬姆笑笑,邊境守衛一下子放鬆了許多。

但他們還沒有進入車站本身。

他們找到了一個人行通道,門口有路障和守衛。

“先要做醫學檢查,”迪特瑪興奮地說,“鋼鐵軍團不招收弱者。你們得臨時上交你們的裝備——包括那隻雞。”

他們把行李都留在守衛那裡。

裡面是個鋪滿地磚的房間,充斥了消毒水的味道。屋子裡有一張沙發,還有一個戴了無菌口罩的醫生站在裡面。房間盡頭還有兩扇門。中士陪他們一起走進去,自己坐上一個高腳凳。醫生用渾濁的,橄欖色的眼睛對著阿爾喬姆一行人微笑。他帶著口音說,“好吧,誰先來?”

“我先來!”交易員已經迫不及待了。

“除了內褲外的衣服都脫了。你做過入伍檢查嗎?”

醫生戴上橡膠手套,檢查萊約克的身體,檢查他的喉嚨,讓他露出牙齒。然後戴上聽診器讓他做深呼吸。

“現在我們脫下內褲。拉下來,拉下來。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哈,你這兒是什麼?”

“什麼?”萊約克有些緊張。

“這裡,左邊的睾丸這裡,我覺得。。。你感覺到了嗎?”

“像那樣。。。當然,我感覺到了。”

“已經相當後期了。”

“好吧,但。。。醫生。。。我“跳舞”跳得很好!”交易員抱怨道,“所以我沒事,這不影響我。”

“如果這不影響你,那就好。穿上衣服,兄弟,你可以走了,走右邊那扇門。”

萊約克穿上衣服,醫生在紙上寫下了一些字。中士看了點點頭。

“歡迎。”

交易員向荷馬和阿爾喬姆擠擠眼——祝你們身體健康——然後溜進了右邊的門。那裡有一些向下的樓梯。

“好,現在該你了,兄弟。”

他在對荷馬說話。

老頭走上前一步。他轉過頭看阿爾喬姆:誰知道這裡的醫學檢查是什麼標準?阿爾喬姆的視線沒有離開荷馬,他沒有拋棄這個老傢伙。一瞬間荷馬覺得這一切似曾相識。醫生撓了一下他的喉嚨,荷馬開始咳嗽,醫生仔細地看著。

荷馬把自己油膩的外套脫下來疊好放在腳邊。他又脫下毛衣,然後脫下他那件臟背心。他就這樣全身赤裸地站在那裡,身形瘦弱,頭頂已經禿了許多。

“好。。。我們來看一下脖子。。。甲狀腺。。。臉頰下面。。。”醫生的手摸著荷馬的脖子,”很好。。。沒有腫塊。我們來檢查氣他地方。“

他蹲下來,要求荷馬脫下內褲,然後檢查他的下體。

“我沒看到任何腫瘤。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是嗎?你從不去地面,只喝過濾乾淨的水,是嗎?”醫生有些驚訝地問,“恭喜!我希望自己老了也能像你一樣健康。。。穿上衣服吧。”

醫生在紙上寫下了一些字,把紙塞給了荷馬。

“走左邊的門。”

荷馬一下子迷惑了。他們沒有急著穿上外套,環視左右找中士,中士才是那個掌權的人。

“為什麼老頭要走左邊?”阿爾喬姆替荷馬問出了問題。

“因為你的老頭身體非常健康,”醫生回答,“看下記錄。”

“正常。適合服役和移民。”荷馬拿著記錄讀了出來。

“適合移民。他們在找有沒有腫瘤。如果有呢?”

“右邊的門通向哪裡?”

迪特瑪知道他們在問自己,但他只是微笑著。

“啊!那個年輕人被送去做更詳細的檢查了。我們還不清楚他腫瘤的情況。有專家會進一步檢查的。走吧,老頭,別在這兒閑逛。我得檢查你的孫子了。”醫生有些不耐煩地解釋。

荷馬猶豫地走向左邊的門,還不想和阿爾喬姆分開。阿爾喬姆心想,現在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還能幫老頭出頭嗎?就像我之前那樣?

他聽到了門打開的吱吱聲。

左邊門的後面是一條石頭鋪的小道,被塗上了綠色。小道里擠滿了志願者,都是上身赤裸,一個穿制服的小鬍子拿著一個電動理髮剪把每個人的頭髮都剃掉。

“別緊張!”中士說。

荷馬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正常人的隊伍。阿爾喬姆放心了一些。

“好,現在輪到你了,年輕人。你是一個潛行者?”

“是的”,阿爾喬姆摸摸後腦勺,那裡已經開始有些禿了。

“你在冒險,我的兄弟!好,咳嗽聲聽上去不太妙。讓我看看你的背部,你覺得冷嗎?你有肺結核嗎?做深呼吸。”

“你覺得我吸的氣夠多了嗎?”阿爾喬姆擠出了一點笑容。

“你會加入我們嗎?”

中士和阿爾喬姆心中都一緊。

“什麼意思?”

“嗯。。。作為一個潛行者。你知道地表輻射並沒有下降。你的同事們常常在四十歲以前就。。。別擔心,別那麼緊張。沒事,放輕鬆,脖子,很好,喉嚨,呃。。。”

脖子那裡,有人得了甲狀腺癌,一種最常見的輻射疾病,有些人脖子上會長腫瘤,有些人沒什麼癥狀但一個月就死了,有些人長著腫瘤也能活到很老。

如果醫生檢查出了什麼呢?萬一他要是說:只剩六個月了。醫生說的對,這種事在潛行者身上太常見了。

“你們有什麼更詳細的檢查?做X光?”

“那也太過了,我也想搞一台X光。。。不,我們沒有這種設備。轉過去。現在看來一切都好。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胃,不要收腹,沒有必要。”

又軟又冷的橡膠手套划過了皮膚,在肝和腸的位置做檢查。

“我摸不到任何腫瘤。我們來檢查一下下體。你覺得怎麼樣?你還用它們嗎?”

“比你用的多。”

“你是個潛行者,所以我要問。這一行不錯。好,我看不到明顯的異常。起來吧。你應該待在地鐵里,兄弟,像其他所有人一樣。但你還是上去,也許下次我們得送你去做詳細檢查了。”

“他們檢查那個年輕人要花多久?”

阿爾喬姆忍不住想去聽一下:右邊門的後面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安靜。

那個年輕人有沒有被照X光關阿爾喬姆什麼事嗎?阿爾喬姆自己也不知道。

重要的是和荷馬一起或者離開這個鬼地方。在紅線進攻前去劇院站。只要走一站就可以了。離目標還有一步。至於萊約克,他想和變種人作戰,先讓他證明自己不是變種人吧,蠢貨。

“多久。。。需要多久就是多久,”醫生若有所思地回答,遞給阿爾喬姆一張許可,“在這種情況下,兄弟,我們也不知道。”

迪特瑪驕傲地環顧四周。

“歡迎來到達爾文站!以前叫特維爾站。以前你們來過這裡嗎?”

“沒有,從沒來過。”

阿爾喬姆感覺嗓子有點癢。

“可惜了,這個車站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

這話沒錯,阿爾喬姆已經認不出特維爾站了。

兩年前拱門下面全是金屬柵欄圍成的監獄。牢房裡關的都是從鄰站抓來的非俄羅斯人。兩年前阿爾喬姆在其中一間牢房裡待過,計算著距離明早處決的時間,想要在最後一刻呼吸思考一下。

“我們把車站重新改造了。”

牢房已經沒有了,天花板上沒有煙熏出來的污漬,地上沒有了犯人身上流出的膿液。所有髒東西都被清理乾淨了,遺忘了。

現在站台上已經沒有了關人的牢房,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個整潔乾淨而且編了號的商鋪,就像是一個假日集市。商鋪周圍擠滿了人,大家看上去開心而祥和。有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晃蕩著雙腿,爸爸正在選購東西。商鋪里還放著音樂。

阿爾喬姆忍不住想揉揉眼睛。

他想找到那個當年放絞架的地方。。。他找不到。

“整個帝國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中士說,“在黨的宗旨改變後。。。我們進行一場改革。我們已經是一個不搞極端主義的現代化國家了。”

人群里只有少數穿黑色制服的人,他們的出現並不礙眼。以前牆上的那些宣揚種族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海報都消失了。唯一還保留著的標語上寫著“健康的精神,健康的身體”。現實確實是這樣,車站裡有各種膚色的人,不只是有俄羅斯白人。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衣著整潔得體,契訶夫(瓦格納)站也一樣。人群中沒人在咳嗽,沒人脖子上長了腫瘤。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像是精挑細選過的:兩條手臂,兩條腿,臉頰紅通通得像塞瓦斯托波爾站的番茄。

“這裡就像是你說的極地曙光城。”阿爾喬姆轉過去對荷馬說。

老頭緊跟在阿爾喬姆後面,玩弄著自己的鬍子,注意力都在自己的那本書上。荷馬一手抱著母雞,筆記插在口袋裡。迪特瑪把阿爾喬姆的無線電,步槍和防護服都還給他了,但拒絕歸還其它東西。

”那裡,在那個老辦公室里是一個醫院。當然是免費的。所有公民每年都有兩次免費體檢。兒童每三個月就有一次免費體檢!你們要去看一下嗎?“

”不用了,謝謝,“阿爾喬姆說,”我剛被醫生檢查過。”

“明白!好的,我們。。。看這裡。”

軌道旁邊有一排吊車,軌道上擠滿了軌道車,像是來朝聖的一樣。

“達爾文站是我們主要的交易站。”迪特瑪驕傲地說,“與漢莎的貿易額特別巨大,而且一直在增長。我覺得在這個艱難動蕩的年代,所有的文明勢力都應該團結起來。”

阿爾喬姆點點頭。

迪特瑪想要什麼?為什麼阿爾喬姆不用像其他志願者一樣剃光頭?為什麼每次阿爾喬姆提到要和荷馬在一起,迪特瑪就打哈哈?為什麼一個普通的志願兵會被帶領著參觀整個車站?

在這個艱難,動蕩的時候。

“那裡的隧道通向劇院站。”

阿爾喬姆想拋下一切衝過去。

“這裡是最不安分的邊境。我們正在加強防禦,一隻老鼠也溜不進來。抱歉,我們現在不走那個方向。”

現在怎麼辦?他們該怎麼去劇院站?母雞撲騰著翅膀叫了兩聲:荷馬把她抱得太緊了,差點把她掐死了。但母雞沒有跑掉。阿爾喬姆覺得自己就像那隻母雞,他還能去哪兒呢?

“看那邊,那裡有一個蠟燭作坊,地鐵里很少見的。這裡是我們的裁縫們,他們能做出上好的襪子,關節疼的人都想買。還有什麼?我們走這條路,去宿舍區。”

兩個自動扶梯向下通往普希金(席勒)站。他們一行人走下黑色的階梯,進入一條人行通道:通道的兩邊都是小房子,房子之間有銅製的電燈,照亮了大理石地板。這裡甚至有一個學校,課間鈴聲一響,乾淨健康的孩子就跑出教室,他們圍到阿爾喬姆身邊。

“我們進去看看?”

老師名叫伊利亞-斯特帕諾維奇。他帶大家參觀了教室:牆上掛著一幅元首的鉛筆畫,他長相嚴肅。牆上還有一幅帝國的地圖,旁邊有一個紅線的小人在做鍛煉。

“阿爾喬姆是一個有思想的朋友,他作為志願者加入鋼鐵軍團。”迪特瑪開始介紹,“這位是。。。”

“荷馬。”

“有趣的名字!”伊利亞-斯特帕諾維奇摘下眼鏡,揉著鼻子,“你是俄羅斯人嗎?”

“伊利亞-斯特帕諾維奇!”迪特瑪拉長了嗓子,“現在這還重要嗎?”

“這是個綽號,”荷馬說,“迪特瑪也許真名叫迪米特里,是不?”

“我以前是叫迪米特里,”中士笑了,“你怎麼會叫荷馬的?”

“不過是大家都嘲笑我,我想寫一本歷史書。一本關於我們時代的歷史書。”

“太棒了!”伊利亞摸著鬍子,“請來我家坐一坐,喝喝茶。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妻子可以給你做一頓晚飯,如果你餓了的話。”

“我們會來的!會來的!”迪特瑪很開心,“你家的茶有多濃?”

“就像我們對祖國的愛一樣濃!”伊利亞笑著,露出了發黃的牙齒,“我們家住在通道的盡頭,正對著吉普賽人住的地方。”

“我們都享受福利分房!”迪特瑪伸出手指向上,“多虧元首的關心。”

宿舍區漂亮得就像是櫥窗展覽:走廊地上鋪滿了厚厚的地毯,牆上掛著各種畫和日曆。一路上他們碰到穿圍裙的婦女,穿工作服的男人,還有某家廚房裡飄出的燉蘑菇的香味。突然拐角後有一個小孩嘻嘻哈哈地騎著三輪小車沖了出來。

“這簡直比發現火星生命還不可意思。”阿爾喬姆感嘆道。

“你看到了吧?外面的人還醜化我們。”中士朝阿爾喬姆笑笑。

前往席勒站的人行通道被磚牆堵死了。迪特瑪說席勒站在施工,今天沒法去參觀。他們又逛了一會兒,中士始終跟著他們,沒有給阿爾喬姆和荷馬私下交流的機會,他們只能猜測對方的想法。

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們敲響了老師家的門。

在門口一個深色頭髮,棕色眼睛的年輕婦女迎接了他們。她的腹部已經隆起。

“我叫娜琳。”她自我介紹道。

迪特瑪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香檳酒瓶子,裡面裝了一些不明液體,高興地送給了女主人。

“可惜你不能嘗一嘗!”迪特瑪朝娜琳眨眨眼,“我打賭你懷的一定是個男孩。我母親告訴我:肚子圓圓的是男孩,肚子梨形的是女孩。”

“要真是男孩就好了。”她微笑著,“可以給國家做貢獻。”

“男孩可以成為國家的保衛者。”迪特瑪笑了。

“進來吧。伊利亞馬上就來。你可以去廁所洗個手。”

他們家裡真的有私人的廁所。就像地面上那些公寓一樣。廁所里有一個人坐的馬桶,而不是一個洞。廁所里還有陶瓷的洗臉池,地上鋪了木地板。牆上還掛了一個厚厚的毯子。

“太漂亮了!”迪特瑪說。

“那裡有一個地方漏風。。。”女主人遞給他一塊毛巾,同時解釋道,“我們用地毯來隔掉冷風。”

他們決定把荷馬的雞鎖在廁所里,他們還在地上撒了些食物碎屑喂那隻母雞。

男主人回來了,好奇地看著荷馬。他邀請大家進到一個舒適的小房間,讓大家在一張摺疊沙發上坐下,擦擦手,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他們家秘制的茶。

“你在帝國感覺如何?”

“這裡很不錯,”荷馬承認道。

“地鐵里其他人還用我們來嚇唬孩子,是嗎?”伊利亞推了一下眼鏡,笑著說,“我們見證了這裡巨大的改變!特別是在元首的新年致辭以後。!”他轉向那副鉛筆畫的元首像,它和教室里掛的那副一模一樣。“沒關係,讓他們來親眼看一看。漢莎的社會保障都不如第四帝國。另外,我們已經擴大了移民接受配額。他們在重建席勒站。”

“是為了擴充鋼鐵軍團嗎?”

“那是一個原因。你無法想像地鐵里有多少志願者來投奔我們。許多人拖家帶口地過來。這個月我們學校就多了兩個新同學。我得承認:拋棄民族主義是一個天才的主意。而且非常勇敢!你可以想像廢棄民族主義會有多少人反對嗎?有來自公眾和黨代表會的反對。還要考慮這麼多年傳統的政策。過去一個世紀里各個國家都採取民族主義。元首在所有黨代表前提出的時候真是太有魄力了!你以為黨代表大會裡都是些傀儡嗎?當然不是。當時有許多代表反對。有些反對的代表資歷比元首還老!元首在這種情況下力排眾議廢棄了民族主義。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崇敬他。”

“致元首!”迪特瑪舉起酒杯站了起來。

連娜琳都喝了一小口酒。

現在不喝酒會搞得很尷尬,荷馬和阿爾喬姆都喝了。

“為什麼要假裝不說呢?是元首給了娜琳和我相遇的機會。。。”伊利亞溫柔地摸著妻子的手,“元首許可了跨種族婚姻。。。娜琳以前住在綠線的帕維列茨站上,那裡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去過那裡,”阿爾喬姆說,“那裡的氣密門是壞的,是嗎?各種各樣的怪物都從地面上爬下來。我記得。。。那裡有很多病人。。因為輻射。。。”

“我們從沒有病人,”娜琳生氣地說,“你講的都是無稽之談。”

阿爾喬姆不說話了。

“我們正見證著歷史!”伊利亞拉著妻子的手,開心地高聲說,“現在正是你寫那本歷史書的時候!你知道。。。畢竟我也教學生帝國的歷史。從希特勒的第三帝國到我們現在。我一直琢磨著要寫一本教材。為什麼不寫關於我們地鐵的內容呢?現在你要和我競爭了。”他笑了出來,“讓我們喝一杯?致那些不理解為什麼我們要寫歷史書的人!致那些嘲笑我們的蠢貨!我們的後代會從我們的歷史書里學到所有東西的!”

荷馬眨眨眼,但還是幹了一杯。

但阿爾喬姆在偷偷地觀察娜琳。她沒在吃東西;她也沒在聽大家說話。她的手臂護著腹部,保護那個未出生的男孩。

“真的,你為什麼不寫呢?伊利亞?”迪特瑪被教師的熱情感染了,問道,“我可以和我的上司談一談,我們有一個出版社,是嗎?我們出版了軍隊的訓練手冊,為什麼不印本書呢?”

“你說真的?”教師臉都紅了。

“當然了!教育小孩是及其重要的任務!”

“及其重要!”

“教材非常重要,不是嗎?”

“教材是基礎,非常重要。”

“就拿我們和紅線的衝突做例子。他們把我們宣傳得十惡不赦。。。你也許已經見識過了。”迪特瑪對荷馬說,“但還是有很多人相信那些宣傳!他們相信那些宣傳,不敢到帝國來。”

“他們全靠想像!”伊利亞接著說,“他們都沒來過帝國,就靠想像寫那些宣傳。他們向後代灌輸了一堆垃圾,全是胡扯。”

“那你會教小孩什麼?”荷馬忍不住問。

“真相!我會教他們真相!”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的真相,不是嗎?”老頭說,“就連紅線也是,如果那麼多人都相信他們。。。”

“在紅線真相已經被宣傳所取代,”迪特瑪插嘴說,“那裡的人人平等只是假象。。。我來告訴你,變種人已經掌控了紅線,他們在給普通人洗腦,他們教唆普通人來對抗我們。他們正在準備戰爭!”

“他們都吃不飽肚子,可憐的人。你覺得讓他們相信一件事情有多難?你覺得他們有精力去區分真相和謊言嗎?”伊利亞說,“他們不願承認第四帝國已經是地鐵里最文明的社會典範。他們想用那些集中營和焚屍爐的故事來嚇唬你們。”

娜琳把手放到嘴邊,像是怕說漏了嘴,然後站起來迅速走開了。伊利亞都沒有注意到,但阿爾喬姆注意到了。

“那你在書里會提到變種人嗎?”荷馬問。

“他們有什麼好寫的?”

“如果我理解的對的話,帝國是在和他們作戰嗎?。。。還是說。。。”

“是的,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伊利亞確認道。

“但怎麼打?打得情況如何?”

“戰爭殘酷無情!”迪特瑪說。

“那你們拿抓到的變種人怎麼辦?”

 

“這很重要嗎?好吧,我們把他們送去做矯正勞動。”伊利亞皺了皺眉頭。

“你是說變異可以通過勞動來矯正?那癌症呢?”

“什麼?”

“癌症。從我聽到的介紹來看,元首把癌症等同於基因變異。我很好奇,什麼樣的勞動可以改造基因?”

“如果你真感興趣的話,”迪特瑪笑著說,“我們可以讓你感受一下,但估計你的手會受不了那些鋤頭,到時估計連筆也握不住了。”

“那你的歷史教科書可就缺了一部分。”

“是我感覺到了嗎?你同情變種人?”伊利亞問,“你要把他們描繪成金髮小天使嗎?元首已經把一切都解釋得非常清楚了:如果我們讓那些畜生繼續繁衍,下一代的人類就會不適合生存。你真的想讓他們污染我們的血緣嗎?你想讓的小孩長出兩個頭?這就是你要的嗎?”

“在這個該死的地鐵里任何人都可能生出兩個頭的小孩!”荷馬站起來,大叫到,“可憐病態的小孩。你的小孩說不定也會長出兩個頭——你打算怎麼辦?”

伊利亞-斯特帕諾維奇沒有回答。

荷馬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喘著粗氣。在一邊的阿爾喬姆突然意識到這個老頭比他勇敢多了,阿爾喬姆感覺自己要殺幾個人才能體現出同樣的勇敢。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我們可敬的歷史學家都寫了些什麼?”迪特瑪斜過身子,熟練地把荷馬的筆記本從他手裡拿了過來。

阿爾喬姆跳了起來,但迪特瑪把手放到了槍套上。

“坐下!”

“別鬧了!”老頭說。

娜琳跑了進來,她的面容有些扭曲,眼睛閃著亮光。沒人敢在屋子裡和迪特瑪打架:一顆流彈可能打中任何人。

娜琳受到了驚嚇,緊緊地靠著她丈夫。

“大家都沒事,親愛的。”

“伊利亞,說說的意見!”迪特瑪一手放在槍套上,一手把筆記本遞給教師。

“非常榮幸,”伊利亞笑笑,“讓我們從頭看起。‘他們周二周三都沒有回來,到了約定的周四也沒有回來’,嗯,都是手寫的。。。‘第一班的崗哨正在值班’,這是什麼鬼?你寫東西都不加標點符號嗎?好吧,到這裡都是一些文學敘述。我們來看看中間部分。。。‘沒勁。。。沒勁。。。’哦,天才的荷馬只是寫一些無聊的東西,像一隻花蝴蝶一樣!你敢信嗎?我們的荷馬用了一個破折號!真是厲害啊,我看你寫的東西頭都要炸了。你是怎麼描繪自己的呢,同事?看這裡。。。。‘面對著一隊殺手,她倔強地說:我需要一個奇蹟。’哦,不!太傷心了。接下來呢?。。。‘有水開始流到地上,牆已經破了個洞,有人在嚎叫。她大喊:下雨了!’啊,所以她把漏水和下雨搞混了,真浪漫。”(譯註:此處荷馬的筆記上皆為地鐵2034的故事。)

荷馬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阿爾喬姆緊盯著迪特瑪的槍套。

“好吧,我已經知道你的故事是講什麼的了,我們來看看結尾吧。。。‘這裡已經是一團糟,荷馬沒有在圖拉站找到薩沙的屍體。’還有呢?就這樣結束了?你又用第三人稱描寫自己了,不錯!還給你,拿著!”,伊利亞合上筆記本,“書里沒有反動內容,都是一些矯揉造作的廢話。”

“操你大爺,”荷馬用褲子擦擦筆記本,放進了口袋。

“得了吧!先學學怎麼改正病句!然後你可以繼續你的《伊利亞特》。你叫自己荷馬,但估計沒人會信你有那本事。”(譯註:《伊利亞特》是古希臘重要文學作品,與《奧德賽》齊名。常被認為是荷馬的作品。)

“滾一邊去,”荷馬還是那麼固執。

“憑什麼?這本書有一半的篇幅都是關於你自己的!這是什麼她媽的故事?已經沒有地方容得下故事了!”

“這是一個老的故事,新的不會是那樣。”

“好吧,但願新的故事可以好一些!”迪特瑪突然放開了槍套,拿起了一杯酒,“我們有些小的爭執,但到此為止。敬你的新故事。。。伊利亞,我們對客人有些粗魯了吧?。。。請原諒我們。你漂亮的妻子有些不高興了。我還是挺喜歡伊利亞讀的那些小段的。我不是標點符號的專家,但聽上去還挺流暢的。原諒我們,荷馬-伊萬諾維奇。因為對所有人來說,變種人都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我們都有些緊張。”

“所有人,”教師強調道,把手放在他妻子的肚子上,“你說我孩子有兩個頭。。。實在是太無禮了!”

“我覺得你自己明白,荷馬?你是個明白人,是嗎?”迪特瑪嚴肅地問,“我們是很無禮,但你也是。我們不談這件事了,好嗎?”

“好的。”

荷馬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阿爾喬姆也喝了一杯。

“有煙草嗎?”他問迪特瑪。

“我來請。”

“請去廁所抽煙。”娜琳說。

阿爾喬姆把母雞挪開,把自己鎖在了廁所里,坐在馬桶上,用敵人的煙草卷了一支煙。阿爾喬姆抽著煙,慢慢的把心中的仇恨釋放出來。他想要冷靜一下。

他記起來那條掛在牆上擋風的毯子。

他摸摸毯子,好像一點也不冷,那為什麼要掛那兒?他把手指伸到毯子後面,那裡只是一道普通的牆,而且一點也不冷。那為什麼要掛個毯子呢?

阿爾喬姆迅速地抽完了捲煙,把煙屁股扔到馬桶里,聽門外房間里有沒有出人命。還沒有。迪特瑪還在開心地大笑。

阿爾喬姆站到馬桶上,試著把毯子摘了下來。

他想要找什麼?

後面會有一個小門嗎?像是匹諾曹動畫里那種神奇的小門,可以通往另一個世界?

毯子後面啥都沒有。就是一道光禿禿的水泥磚牆,毯子只是裝飾了一下。

現在阿爾喬姆得把那條又重又厚的毯子掛回去,把那個小環勾到釘子上。他及其不願意這麼做。

阿爾喬姆把前額和臉貼到牆上。這並沒有讓他冷靜下來。

但是。。。

那裡有些東西。。。他在幻想,是嗎?

阿爾喬姆轉過頭把耳朵貼到牆上。

在牆後面,有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他們說話和呻吟的聲音很小,阿爾喬姆幾乎聽不見。雖然牆很厚,但那些聲音還是讓人毛骨悚然。他們停下一會兒,吸一點氣,然後又開始呻吟。他們時而低聲哭泣,時而咳嗽尖叫。就好像是有人被放在油里煮的那種呻吟。

阿爾喬姆的耳朵離開了牆。

牆後面發生了什麼?

席勒站。後面就是通往席勒站的人行通道,不是嗎?現在這裡是死路,因為席勒站在改造。他們把特維爾站那些牢房都搬到普希金站去了,所謂的改革就是如此。

“嗨!潛行者?”迪特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得走了!”

阿爾喬姆趕緊掛好了那張毯子,還好馬桶沒有被踩翻。

他安靜地從馬桶上爬下來。

廁所里一下又變安靜了。

現在又可以安心拉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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