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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亡者之歌

所屬書籍: 地鐵2033

“那裡沒有秘密人口,從來都沒有。真的,你自己不知道嗎?”

特列加克不悅地大聲說道,阿爾喬姆聽到了他的話。

他們正從任務地往回走,回到基輔站。潛行英雄和特列加克走在其他人後面,興緻勃勃地在討論著什麼。當阿爾喬姆也向後走去想加人他們的談話時,他們卻開始竊竊私語。他只好又回到人群中。小奧列格不想被大人們落在後面,又不願讓他爸爸背著,一直在蹦蹦跳跳地走,高興地抓住他的手.

“我也是一個導彈專家!”他宣布說。

阿爾喬姆驚訝地看著男孩。梅爾尼克把特列加克介紹給他時,男孩一直在場,很可能他偶然間聽到了這個詞。他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嗎?

“可不要告訴任何人!”奧列格急忙補充道,“不允許其他人知道,這是一個秘密。”

“好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阿爾喬姆配合地說。

“這不是什麼恥辱,正好相反,你應該因它而自豪。但是其他人可能出於嫉妒而說你的壞話。”男孩解釋道,儘管阿爾喬姆甚至沒打算要問些什麼。安東就走在前面10步處,照亮著路。男孩朝阿爾喬姆虛弱的身體點點頭,貼在他耳朵上大聲地說:“爸爸說不要告訴任何人,但是你知道如何保守秘密,看這兒,”他從裡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小片布。阿爾喬姆把他的手電筒照向它,是一個舊標籤,厚厚的橡膠物質的圓形,直徑大概7厘米。

它的一面是全黑的,另一面上在深色的背景上畫著三個不易理解的長方形物體交叉的畫像,有一點點像是六角的雪花,就是人們在全俄展覽館站用於裝飾來慶祝新年的那種,其中一個物體向上直立,阿爾喬姆認出它是一個機槍或狙擊手步槍的子彈,底部貼著翅膀。但是他沒有認出另外兩個相同的黃色的東西,它們兩側都有環。神秘的雪花閉合成有風格的花環。就像老式帽章上的那和圓形標籤上的字母。它們褪色了,阿爾喬姆只能看到,“……部隊和軍……,”和寫在圖形下方的單詞“俄……”。如果他當時有更多的時間,他可能能夠理解男孩給他看的東西,但沒有時間了。

“嘿!奧列格,過來,有樣東西給你。”安東對他的兒子說。

“它是什麼?”阿爾喬姆問男孩,在他從他手裡抓住標籤,藏進他的口袋裡之前。

“RAV!”奧列格認真地闡釋,滿是自豪,然後朝他眨了眨眼,並向他的父親跑去。

瞭望台的成員經梯子爬上了站台後,逐漸散開回家。安東的妻子正在出口等他,眼中滿是淚水,她向小奧列格衝去,抓住他的胳膊,然後朝她丈夫大喊:“你就想讓我難過?那我該怎麼想?孩子離開家幾小時了!我為什麼要為每個人操心?你自己像個孩子,你不能把他帶回家?”她哭著說。

“萊恩,別這樣,當著這麼多人,”安東喃喃自語,尷尬地看看四周,“我不可能不管他。看看你在說什麼,一個前哨指揮官,突然離開他的崗位……”

“一個指揮官!去吧,去指揮!好像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那裡,一個鄰居的孩子一周前失蹤了……”

梅爾尼克和特列加克加快了步伐,甚至還沒有向安東告別,就留下他和他的妻子一起。阿爾喬姆急忙跟著他們。很長時間之後,儘管人們無法再辨認出那些話,但是他們依然能夠聽到安東妻子的哭泣和責備聲。

他們3個朝辦公場所走去,車站的站長在那裡。幾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坐在掛著破舊的地毯的房間里。潛行英雄說,讓他們單獨待會兒,站長會意地點點頭,自己離開了。

“你好像沒有護照?”梅爾尼克轉向阿爾喬姆說。

他搖搖頭,文件被法西斯沒收了。沒有它,他就變成了一個社會的棄兒。

漢莎,紅色地鐵線和大都會站不接受他。潛行英雄在他身邊時,沒有人問過阿爾喬姆私人問題。但是,他發現自己一個人時,他不得不遊盪在沒掛旗的車站和原始車站之間,比如基輔站,他連做夢也沒有想過能回到全俄展覽館站。

“如果沒有護照,我不能帶你去漢莎,我必須先找人辦理護照。”梅爾尼克說,好像在確認他的想法,“有可能得到一本新護照。但是,需要時間。不管願不願意,最近的路線是沿著‘環線’去馬雅可夫站,我們怎麼辦?”

阿爾喬姆聳聳肩,他表示同意潛行英雄的建議,等待是不行的。他自己不能繞過漢莎去馬雅可夫站。從另一邊,直接與它相連的是特夫爾茲站,要回到法西斯巢穴,那是愚蠢的,更不用說去已經改裝成地牢的車站了。那是個死胡同。

“最好是現在我和特列加克一起去馬雅可夫站,”梅爾尼克說,“我們要找一個去D一6的人口,我們找到它,然後回來找你,或許關於護照的事也會有眉目的。同時,我會找人談這事。如果我們沒有找到人口,我們也會回來,你不會等我們太久。我們能很快到那兒,一天就能完成,你願意等嗎?”他疑惑地看著阿爾喬姆。

阿爾喬姆再次聳聳肩,他感覺他們把他當小孩對待,他下定決心,告訴他們很危險,而現在他們不想讓他跟著。

“好極了,”潛行英雄說,‘期待早晨見到我們吧,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們從這直接出發。至於食宿,我們會和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商量,他不會傷害你的,好像他……不,他根本不會。“他摸著口袋並從裡面掏出同樣血淋淋的紙條,上面有布局和鑰匙。”拿著,我自己有備份的。誰知道事情結果會怎樣,千萬不要給任何人看……"

梅爾尼克和特列加克在不到一小時後就離開了,他們事先和車站站長說過了。守時的阿卡迪·謝米諾維奇立即把阿爾喬姆帶到他的帳篷里,邀請他晚上一起吃飯,讓他先休息。

客人們住的位置有點偏,儘管這裡的條件也很好,但是阿爾喬姆從一開始就感覺在裡面很不舒服。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再次確信其他的住處都聚集在一起,他們都儘可能遠離隧道的人口。既然潛行英雄已經走了,阿爾喬姆獨自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車站,他又生起了之前有過的不安感覺,與在基輔站的害怕一樣,就只是害怕,沒有任何理由地害怕。

天已經黑了,孩子們的鬧聲漸漸消失,大人們只是偶爾離開他們的帳篷。阿爾喬姆根本不想在站台附近溜達,他把丹尼爾的信讀了3遍後,阿爾喬姆不能忍受了,就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離開這裡,去和阿卡迪·謝米諾維奇一起吃晚飯。

辦公場所的接待室現在已經變成了廚房,一位漂亮的女孩在那兒工作,她比阿爾喬姆稍微大些。一個大平底鍋裡面燉著肉和一些菜根,旁邊煮著一些他在安東那兒吃過的白色的植物塊莖。車站站長自己坐在旁邊的一個小凳子上,翻著一本破舊的小冊子,它的封面畫著一個左輪手槍和一條穿黑色絲襪的女人的腿。阿卡迪·謝米諾維奇看到阿爾喬姆,尷尬地把書放在一邊。

“這裡太吵了,是的,”他會意地朝年輕人笑笑,“跟我到辦公室去,卡特琳娜會把桌子擺在那兒,我們喝一會兒。”他眨了眨眼,現在那個有地毯和頭骨的房間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一樣,桌子上點著油燈,上面罩著一個綠色的檯燈燈罩,稍變得舒適些。在站台上縈繞著阿爾喬姆的緊張感,在這盞檯燈的光照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這是棕色液體,其散發的氣體能令人頭暈,他把液體倒在一個獨特的圓肚子形的玻璃杯里,只是倒出了一小點,一個手指那麼長,阿爾喬姆想,這一瓶一定比他在中國城喝的一整箱的自製啤酒都要貴。

“一點點白蘭地,”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回答了他那奇怪的眼神,“亞美尼亞,當然,它有30年了,乾杯。”站長朦朧地向上看看天花板。“不要怕,沒有毒,我用放射量測量器檢測過。”

這種陌生的飲料香味很濃,口味比較適宜。阿爾喬姆沒有一下子全部吞下,而是試圖品嘗著,照他主人的樣子做。好像,從他的身體內部慢慢衝出一團火,但是它逐漸地又冷卻下來,變成了一股舒適可接受的熱。房間變得更宜人,阿卡迪·謝米諾維奇也更可愛了。

“很奇怪的東西,”阿爾喬姆歪著眼睛滿意地評價說。

“它很好,是吧?大概一年半前,潛行英雄在克拉斯諾普利森尼卡婭發現一個完整沒被動過的雜貨店。”車站站長解釋說,“在一個地窖里,和他們之前經常做的一樣,標識已經掉了,沒有人注意到它。但是我們中的一個記得,之前,在它毀掉之前,有時他進裡面去看過,所以他決定再檢查一遍。它在那已經很多年了,變得很好喝。因為我們互相認識,他100個硬幣賣給我兩瓶,而中國城要賣200硬幣一瓶。”

他又喝了一小口,然後透過白蘭地若有所思地看著油燈上的光。

“他們叫他瓦斯亞,這個潛行英雄,”站長告訴他,“他是一個好人,不是那種追著玩兒的孩子,而是一個很認真的年輕人。他帶回來的都是好東西。他從上面一回來,就先到我這來。然後,他說,謝米諾維奇,給你些新東西。”阿卡迪·謝米諾維奇無力地微笑著。

“他發生了什麼事?”阿爾喬姆問。

“他非常喜歡克拉斯諾普利森尼卡婭,他一直重複地說,那裡是真正的E1多拉多,”阿卡迪·謝米諾維奇悲傷地說,“斯大林大廈沒有什麼比得上……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它安然無恙地在那兒……動物園就在路對面。究竟是誰要把他們的頭戳進裡面,在克拉斯諾普利森尼卡婭?那種恐俱……他絕望了,瓦斯亞塔卡,他總是喜歡冒險。最後他陷人困境。他們把他拖進動物園,而他的同夥剛好設法逃跑了。所以,我們為他乾杯。”站長深深地呼吸,給他們每個人又倒了一點酒。

阿爾喬姆想起這不同尋常、價格昂貴的白蘭地,正要拒絕,但是阿卡迪·謝米諾維奇果斷地把圓肚子形的玻璃杯放在他的手裡,解釋說如果拒絕,就是對拿到這個神聖的飲料的魯莽的潛行英雄記憶的侮辱。

這時,那個女孩已經擺好了桌子,阿爾喬姆和阿卡迪·謝米諾維奇開始喝平常的,但很不錯的私酒,肉已經欣然地準備好了。

“你們待在車站,應該不愉快,”一個半小時後,阿爾喬姆坦率地說,“這裡太殘酷,太可怕了!”

“我們已經習慣了,”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含糊地搖了搖頭,“人們在這裡生活,這並不比在……”

“不,別認為我不理解。”阿爾喬姆覺得冒犯了基輔站站長,他急忙使他平靜下來。“你們一定把可能的事都做了……但是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都在討論一件事,人們失蹤了。”

“他們說謊!”阿卡迪.謝米諾維奇打斷了他,但是他接著補充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失蹤了,只是兒童。”

“是死的人帶走他們了嗎?”

“不知道是誰把他們帶走了。我不相信死,一生中已體驗過很多次死亡了,不要弄錯。他們不會把人帶到任何地方。他們自己靜靜地躺在那兒。在那裡,那個牆外,”阿卡迪·謝米諾維奇把手指向勝利公園的方向,幾乎失去了平衡,“有個人,這是肯定的,並且我們不能去那裡。”

“為什麼?”阿爾喬姆努力地想看著他的酒杯,但是眼睛變得越來越模糊,似乎要偷偷地離開。

“等一下,我拿給你看……”

車站站長猛地一下離開了桌子,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柜子。他在其中的一個架子上翻找,小心地把一個粗頭且帶倒鉤的長金屬針拿到燈光下。

“那是什麼?”阿爾喬姆皺起了眉頭。

“這就是我想讓你看的……”

“你從哪兒得到的?”

“從守衛右邊隧道的瞭望員的脖子上,他躺在那兒,渾身發紫,口吐白沫,幾乎沒有一點血流出來。”

“他們來自勝利公園嗎?”阿爾喬姆猜測說。

“如果有人知道,才見鬼呢,”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喃喃自語,同時打翻了杯子。“不過,”他補充說,把那個針又放回了柜子里,“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是你自己為什麼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呢?他們會幫助你,人們會平靜下來的。”

“不會,沒有人會平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會逃跑,像老鼠一樣!他們現在已經正在逃跑了……不會對抗任何人來保護自己,人們看不到他,這就是為什麼他令人恐懼。所以,我給他們看這個針,又怎樣?你認為一切都會解決嗎?實在可笑!每個人都會消失,混蛋,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那麼,沒有人民,我將是一個什麼樣的車站站長?沒有船的船長!”他提高了嗓門,但是發出一聲尖叫後,沉默了。

“阿卡沙,阿卡沙,你不必這樣,一切都好好的……”那個女孩嚇了一跳,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撫摸他的頭。阿爾喬姆悲傷地透過酒後的朦朧,了解到她不是站長的女兒。

“所有的人都會逃跑,狗娘養的!像老鼠一樣從船上逃跑,我獨自一人,但我們不會屈服!”他還沒有平靜下來。

阿爾喬姆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門口的警衛疑惑地在他臉上捏了一下,並朝阿卡迪·謝米諾維奇的辦公室處點了點頭。

“喝了個死醉,”阿爾喬姆喃喃自語,“最好明天之前不要碰他,”然後,他帶著沉重而緩慢的步伐搖晃地朝他的帳篷走去。

他必須得找到路,好幾次差點走進別人的住處,男子粗魯的詛咒和女子尖銳的叫聲告訴他,他走錯了帳篷。結果是私酒比便宜的自製酒烈性更大,他現在才開始感到它的烈勁,拱門和圓柱在他眼前漂浮起來,最糟糕的是,他開始感到噁心。

如果是正常時間,或許,有人會幫助他找到他的帳篷,但是現在車站好像完全空無一人,甚至連隧道出口處也沒人站崗了。

整個車站還亮著3或4盞淡淡的燈,整個站台都是黑暗的。當阿爾喬姆站住,仔細地向四周看時,他覺得這裡靜靜地正醞釀著,並在黑暗中充斥著什麼。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憑著好奇和喝醉的勇氣,慢慢地朝一個可疑的地方走去,在離菲爾夫茲站線不遠的轉向處的其中一個拱處,黑暗斑點的移動和其他角落不一樣,它不是逐漸地,而是急劇,幾乎是不慌不忙的。

“嘿!誰在那兒?”已經距它只有15步的距離,他大喊道。

沒有人回答,但在他看來,好像是一個拉長的身影正在從一個特別的黑點處慢慢地顯露出來。它幾乎和黑暗合為一體。然而,阿爾喬姆確定是有人在黑暗中看著他,他搖晃著,但能保持平衡的腳步又邁了一步。那個陰影突然變小,好像是萎縮不見了。突然一股噁心的氣味衝進阿爾喬姆的鼻孔,他退縮了。那是什麼味道?他在進人第四帝國的隧道里見過的畫面浮現在他的眼前,雙手被綁在背後的一具壓著一具的屍體堆發出腐爛的味道?

就在那時,一個極可怕的速度,像一支弩上射出箭似的影子朝他沖了過來。一張布滿奇怪斑點的蒼白的臉,深深凹陷的眼睛,在他眼前閃現了一秒鐘。

“死者!”阿爾喬姆喘氣說。

"接著他的頭分裂成上千塊,天花板開始跳舞、翻轉,接著,剛才的一切都消失了。呈現或陷入一種虛幻的安靜,聽到一種聲音,閃現一些景象,接著又消失了。

“媽媽不會允許我,她會生氣的,”孩子從不遠處說。“今天真的不行,她哭了一整晚。不,我沒有害怕,你也不嚇人,你唱歌很好聽。我只是不想再讓我媽媽哭了,別覺得受傷!好吧,也許只要一小會兒……早晨前我們會回來嗎?”

“……浪費時間,浪費時間,”一個低沉的男子重複著。

“我們一整天都沒有做,時間不早了。起來,別躺在那兒。起來,如果你失望了,如果你退縮或放棄,其他人很快就會取代你的位置。我還在繼續鬥爭著,你也應該站起來!你不明白……”

“這次又是誰?站長,作為客人?好,當然,我會帶一個來的!走吧,你也幫助……搖搖腿,嚴厲的……你不在意他口袋裡哐當響的是什麼?好,好吧,我開玩笑的。就這樣我們已經竭盡所能了。我不會,我不會,我要離開了……”

帳篷的門帘被大大地掀開,手電筒的光照在他的臉上。

“你是阿爾喬姆嗎?”他幾乎認不出那張臉,但聽聲音是年輕人。阿爾喬姆從帆布床上跳了起來,突然一陣頭暈,他感到不適,後腦勺一陣隱痛,他摸了一下,感覺就像一股火,他的頭髮纏結在了一起,好像是血幹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可以進來嗎?”來者問,沒有得到允許,就走進了帳篷,他把身後的帘子合上,把一個小的金屬物體交到阿爾喬姆的手中。阿爾喬姆終於打開自己的手電筒,看著它。那是一個硬幣改裝成的帶螺紋旋蓋的囊,和潛行英雄給他的一模一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爾喬姆試圖打開蓋子,但它滑了下去。他的手由於興奮而出汗了,最後出現在光下的是一小片紙。果真是潛行英雄寄來的書信?“情況意外的複雜,D一6的出口處被堵了。特列加克被殺了。等著我,哪兒也不要去,我們要組織起來,我會儘快回去。梅爾尼克。”阿爾喬姆再次讀了一遍紙條,分析它的內容。特列加克被殺死了?到地鐵D一2的出口處被堵了?那麼這意味著他們所有的計劃、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他迷糊地看著使者。

“梅爾尼克命令你待在這裡等他。”來者確認說。

特列加剋死了,他們殺了他。用一根毒針,梅爾尼克說。我們不知道是誰做的,他現在領導動員。就是這樣,我必須跑。會有答案嗎?阿爾喬姆想了想他能給潛行英雄寫些什麼呢?我能做什麼?現在還有希望嗎?或許丟下一切回到全俄展覽館站,在最後一分鐘和最親最近的人在一起?他搖搖頭,使者沉默地轉身出去了。阿爾喬姆陷到帆布床上,開始沉思。他現在根本沒有地方可去。他不能去“環形”,如果沒有護照也沒有護送的人他也不能回到斯莫零站,他唯一的希望是阿卡迪·謝米諾維奇在將來的幾天內對他像昨天一樣友好。

基輔站現在是“白天”。沿著辦公設施,車站站長的公寓位置的油燈照得雙倍的明亮。天亮了,又一站汞燈熄滅了。阿爾喬姆由於頭疼而萎縮著,慢慢地朝站長的辦公室走去。門口一個警衛用手勢示意他站住,裡面傳來吵鬧聲,一個男子大聲地說話。

“他正在忙,”警衛解釋說。“如果你願意,可以等。”

幾分鐘後,安東像射門一樣從房間飛出來。辦公老闆緊跟著他跑了出來,儘管他的頭髮又一次梳得很整齊,但他的眼睛深陷,臉明顯的腫脹了,長了一層胡楂子。

“但是我能做什麼?什麼?”站長大喊,追著安東,接著吐了一口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你醒了。”他看到阿爾喬姆,苦苦地一笑。

“在梅爾尼克回來之前,我必須待在你這兒。”阿爾喬姆道歉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通知過我了,我們進去吧,他們給了我一道關於你的命令。”阿卡迪·謝米諾維奇用手勢邀請他進房間來。

“所以,在你等梅爾尼克時,他們讓我給你照一張護照用的相片。我還留著基輔站還是一個正常的車站時的設備……然後或許他會搞到一張空白的護照,我們給你造一張護照。”

他讓阿爾喬姆坐在一個小凳子上,把一個小塑料的鏡頭對著阿爾喬姆。炫目的閃光燈一閃,阿爾喬姆在接下來的5分鐘完全眩暈,無助地環視四周。

“不好意思,我忘了警告你……你餓了吧?進來吧,卡特婭會給你吃的,但是我今天沒有時間陪你,我們這裡情況糟透了。安東的大兒子晚上失蹤了,他現在讓整個車站都不得安寧……那是為什麼?那裡的人告訴我,他們今天早晨在站台上發現了你,頭上有血?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記得了……很可能我喝醉時摔倒的。”阿爾喬姆沒有直接回答。

“是的……昨天我們談得很好,”站長咧嘴笑著說,“好了,阿爾喬姆,我該去工作了,晚點再來看你。”

阿爾喬姆從凳子上滑了下來。小奧列格的臉浮現在他面前。安東的大兒子……真的是他嗎?他想起昨天晚上男孩是如何把轉他音樂盒上的手柄的。他把它放在鐵管上,然後說,如果走進隧道里,聽著管樂器,只有小孩才會害怕死人把他們帶走。阿爾喬姆打了一個寒戰,是真的嗎?是由於他才發生了嗎?他又一次無助地看了一眼阿卡迪·謝米諾維奇,他正要開口說,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就走出去了,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阿爾喬姆坐在地上,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看著空處。他開始覺得,他被選擇完成這個使命的同時,有一個無名的人在詛咒他,幾乎每個決定和他分享至少一點東西的人都死了。波旁、米哈伊爾·波爾菲里耶維奇和他的孫子丹尼爾……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救了阿爾喬姆的革命旅的戰士就死在了下個路口。現在特列加克也是如此。但是小奧列格呢?

是阿爾喬姆給他的同伴帶來了死亡嗎?

他不明白正在發生什麼,他把背包和機槍背在背上,拿起手電筒就走向了站台。他毫無目的地走到了他晚上被襲擊過的地方。

走得稍近些,他愣住了。在喝醉後的記憶中有一個死人透過朦朧的薄霧看著他。他記起來了,那不是做夢。他必須找到奧列格或至少幫助安東尋找到他的兒子。這是他的錯,他沒有照顧好那個少年。他讓奧列格玩那個危險的管樂器遊戲,現在他在這安然無恙。但是男孩失蹤了,阿爾喬姆確信他沒有逃跑,昨晚這裡發生了一件難以理解的壞事。

阿爾喬姆有雙重愧疚感,因為他或許可以阻止它,但是他無能為力。

他看了看那個恐怖的陌生人躲在陰影的地方,那裡堆著一堆垃圾。但是,從中翻找後,阿爾喬姆只是嚇到了一隻流浪貓。他在站台上沒找到什麼,然後他走向車軌,跳進軌道里。隧道人口的門衛墉懶地打量著他,並警告說,是他自己冒險走進交叉道口的,沒有人會對他負責。

這次阿爾喬姆沒有和前一天那樣走進同一條隧道,而是進了第二條,平行的那條。照瞭望台指揮官說,這個交叉道口被堵住了。警衛崗哨位於封堵處:一個鐵桶作為一個爐子,周圍堆了一堆袋子,旁邊有一輛手推車,裝著一桶一桶的煤。

坐在袋子上的瞪望員低聲好似在討論著什麼,阿爾喬姆一走近,他們從座位上跳下來,緊盯著他。然後,其中的一個說,好了,其他人平靜了下來,像原前一樣坐好。阿爾喬姆仔細看了看,認出了安東就是那個指揮官,他急忙且尷尬地喃喃自語著什麼,轉過身往回走。他的臉上被光照著,他無法面對那個由於他而丟了兒子的人的眼睛。

阿爾喬姆沉重而緩慢地低著頭走著,並重複著一句話:“不是我的錯,我沒能……我能夠做什麼?”他的手電筒的光束在他前方跳躍著。

突然他注意到在兩條軌枕的陰影里荒涼地橫著一個小東西。即便從遠處看,他也感到很熟悉,他的心跳加快了,他彎下腰。阿爾喬姆從地上撿起那個小盒子,搖了搖手柄,盒子發出清脆、凄涼的旋律,奧列格的音樂盒,是他扔在或不注意掉在這裡的。

阿爾喬姆扔掉了他的背包,開始加倍努力地研究隧道的牆壁。不遠處有一個通向辦公設施的門,但是阿爾喬姆發現它後面只是一個廢棄的公共廁所。二十多分鐘後,什麼結果也沒有。

年輕人回到他的背包處,蹲在地上靠著牆,抬頭盯著天花板,已經筋疲力盡了。一秒鐘後,他又站起來,手電筒的光束,忽閃著,照到了一個黑色的空隙。

在深暗混凝土的天花板中幾乎看不見。阿爾喬姆撿起奧列格的音樂盒的正上方有一個沒有蓋嚴的活板門,但沒辦法夠著活板門。天花板有3米多高。他的腦海突然閃現一個解決辦法,抓住他發現的那個盒子,把背包扔在軌道上,阿爾喬姆跑回瞭望員那邊。他不再害怕看安東的眼睛了。靠進崗哨時,他放慢了腳步,所以瞭望員不會被嚇到。阿爾喬姆走近安東,小聲地告訴他他的發現。2分鐘後,他們離開了崗哨,令其他人疑惑的是,他們交換推著手推車的車把手。

他們把手推車停在活板門的正下方,手推車的高度剛好,阿爾喬姆蹬在安東的肩膀上可以夠著並可開蓋子,自己進去之後,他也把他的夥伴拉進去了。儘管狹窄的走廊朝著兩個方向,但是安東果斷地朝勝利公園的方向走去。

幾秒鐘之後,他們的路走對了。在微弱的燈光下閃著一個橢圓形的子彈夾,它是梅爾尼克那天給那個少年中的一個。受這個發現的啟發,安東開始小跑起來。他跑了20米,那個通道變成了一堵牆,有一個活板門,半開著,地上有一個黑暗的人口。安東鑽了進去,很快他已經不見了。人口處傳來咒語一般的哐當聲,然後,又傳來一個硬咽的聲音。“你跳的時候小心點,大概有3米深。快點,我給你照著燈。”阿爾喬姆把手放在邊上,身子探了下去,搖晃了幾次,鬆開了手,試圖將雙腿掉在軌枕間。

“我們要怎麼從這裡出去?”他站起來之後問。

“我們會找到辦法的。”安東一揮手不再理這個問題。

“你確定他們認為你沒死嗎?”

阿爾喬姆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儘管頭後部在疼,但還能想起昨晚在基輔有人攻擊他,現在他還清醒,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將趕往勝利公園,”安東決定地說,“如果有問題,那麼威脅就來自那裡,你在車站就同我們在一起了,也應該感覺得到的。”

“但你為什麼昨天不告訴我們發生的事情呢?”阿爾喬姆說,他趕上安東,並與他齊步前行。

“老闆不允許,”他悶悶不樂地回答,“謝米諾維奇怕引起恐慌,他說過別傳播謠言,他擔心他的位置。但是每個人都有他的局限性,我老早就告訴過他紙里是包不住火的……在過去的兩個月里,有三個兒童不見了,還有四個家庭逃離了車站,還有我們衛兵脖子上的針狀物。不,他說會出現混亂,我們會控制不了,他是個膽小鬼。”安東突然憤怒地說。

“但是,是誰把那個針狀物……”

阿爾喬姆把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安東也完全停在了原地。

“這又是怎麼了?你看到了嗎?”監視哨向後退了退說。

阿爾喬姆沒有回答。他停住了腳步,盯著地板,用手電筒光束在地板上掃來掃去,希望看到監視哨看見的東西。有一個巨大的輪廓在地板上粗略地拖出白色的痕迹,扭曲的輪廓有四十公分寬,兩米長,看起來像是龐大的爬行動物。

“一條蛇,”阿爾喬姆說。

“可能它們正向外噴漆?”安東開玩笑地說。

“不,它們不只是在噴東西,這是它的頭……它在向那個方向看,它正在爬向勝利公園……”

“那麼,我們跟著它……”

又走了幾百米,他們在路中間找到了三個彈殼,然後又開始前進。

“好小子!”安東得意地說,“你不會才知道他會想到留下蹤跡吧!”阿爾喬姆點點頭。不明物能無聲無息地靠近他,他越來越確信男孩還活著。但是奧列格是自願地跟著他的綁架者走的嗎?那麼為什麼留下這些蹤跡呢?阿爾喬姆沉靜了幾分鐘,安東也沉默了。可惡的黑暗蔓延到剛剛獲得的快樂和希望,他再次變得有些害怕了。

因為希望能夠補償孩子的父親,他已忘記了低語時複述的警告和恐怖故事,忘記了潛行英雄不讓離開基輔的命令。安東前去尋找他的兒子,那麼阿爾喬姆為什麼去不吉利的勝利公園呢?為什麼他忽視了自己以及他的主要使命呢?片刻之後,他想起了波利嚴卡那些奇怪的人們和所談到的命運,便感到輕鬆了。但輕鬆的感覺只持續了十來分鐘,又看到了另一個蛇狀符號。

這個輪廓足足有之前那一個的兩倍大,彷彿它打算說服旅行者們沿著正確方向前進。但阿爾喬姆一點也不喜歡見到它。隧道彷彿是無盡頭的,他們一直向前走,阿爾喬姆算著已有兩個多鐘頭了。

第三條著色的蛇有十米多長,他們聽到了某種聲音。安東停住留心隧道里的聲音,阿爾喬姆也在仔細聽。奇怪的聲音來自介面與源頭相交的深處,開始他無法辨認出,隨後他明白了,那是與在基輔管道里音樂盒相似的吟頌的聲音,並伴隨有敲鼓聲。

“不遠了。”安東點點頭。

時光慢慢流逝,幾近停滯。看看他的同伴,阿爾喬姆清楚地知道他在瘋狂地點頭,好像他的頭在抽搐,當安東開始走向他旁邊時,滑稽得像個破布填充的動物玩具。阿爾喬姆想他可能抓住他,因為有很多時間可以這樣。然後,他肩上有種刺痛的感覺,他便停了下來。困惑地看看疼痛的部位,阿爾喬姆發現帶羽毛的鋼針狀物已刺人了他的夾克。他沒有想去將它拔出來。他的全身被石化了,然後突然它好像又消失了。他無力的雙腿失去重力,阿爾喬姆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他幾乎還清醒地意識到呼吸很困難,他無法挪動手腳。只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他,那腳步迅速而輕盈。

正在靠近的物體肯定是非人類。很久前,在蘇聯全俄展覽館站巡邏時,阿爾喬姆就開始學著辨別人類的腳步聲了。突然,他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

“一個,兩個,陌生人,你們被撂倒了。”頭上有個人說。

“我是個好射手,這麼遠。”

“脖子上,肩膀上。”另一個答道。

聲音是陌生的,沒有語氣語調,非常單調。他們讓他想起隧道里沉悶的風聲。儘管,他們的聲音是人類的聲音。

“吃吧,目標不錯,正是大蟲想要的。”第一個聲音繼續說。

“吃啊,一個給你,兩個給我。我們把這兩個陌生人帶回家吧,”第二個聲音說。眼前的畫面讓阿爾喬姆震驚,他們以無法忍受且刺痛的方式拖著他。

有一段時間,他眼前出現了一張臉,窄窄的,黑色且深陷的眼睛。然後,他們熄滅了手電筒,周圍變得漆黑。只有地板上流動的血讓阿爾喬姆明白他們正在粗魯地將他拖往一個地方,像是在劫掠,與陌生人繼續交談了一會兒,儘管話語中混雜著些抱怨。

“麻痹針,為什麼不用毒藥呢?”

“指揮官命令這樣做的,也是牧師要求的,大蟲喜歡這樣,肉質更容易存貯些。”

“你很聰明,你和牧師是朋友。牧師在教你。”

“吃吧。”

“一個,兩個。敵人正在過來,空氣中有槍火的味道,很厲害的敵人。他們怎麼到達這裡的呢?”

“我不知道,指揮官和瓦爾坦正在審問,你和我都是獵手。大蟲很高興,不錯啊,你和我都可以得到獎賞。”

“有很多吃的?靴子?夾克?”

“很多吃的,不是靴子,也不是夾克。”

“今天不錯,瓦爾坦帶回來一個小的,你和我,我們獵到了敵人。大蟲很高興,人們會歌唱,像個假日。”

“假日!我很高興,跳舞?伏特加酒?我會和娜塔莎跳舞。”

“娜塔莎和指揮官跳,不是和你。”

“我很年輕、健壯,指揮官老了,而娜塔莎很年輕。我獵到了敵人,很英勇,很不錯的。娜塔莎和我,我們跳舞。”

不遠處,有新的聲音傳來,他們在爭吵著。阿爾喬姆猜想他們可能已經被帶到的車站。這裡像隧道里一樣黑,整個地方只有兩堆營火。他們漫不經心地把他們丟在地上。有個鋼手指抓住了他的鬍子,將他的臉翻過來朝上。有幾個有著不可思議的奇怪外表的人在周圍站著,他們幾乎是赤裸的,他們的頭也是剃光了的。但看上去他們並不冷。在他們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有條波狀線,與十字路口的畫面相似。嬌小的身軀讓他們看上去很不健康,陷進去的雙頰,蒼白的皮膚。但他們卻迸發著超人般的力量。阿爾喬姆想起梅爾尼克從大圖書館拖運十個傷者時遇到的困難,而這些陌生人將他們帶到車站是如此的迅速。

每個人手上有把箭,阿爾喬姆驚訝地認出他們是用電線隔離和絕緣束的塑料覆蓋物製作的。他們的腰帶上配有刺刀,彷彿是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上的。所有這些奇怪的人年齡相仿,沒有超過三十歲。他們默默地仔細端詳了他們一會兒。然後,唯一一個有鬍子、額頭上標有紅色線的人說:“好,我很高興,這些都是大蟲的敵人,機器的主人。罪惡的人們,鮮嫩的肉,大蟲很滿意。莎拉波和沃文是勇敢的。我會將這些機器的主人帶到監獄裡審訊他們。今天放假,所有好人都會吃這些敵人。沃文!哪個針?麻痹的?”

“是的,麻痹的。”額頭上帶藍色線的矮胖男人說。

“麻痹的好,肉質不會遭到破壞。”帶鬍子的人說。

“沃文,莎拉波!帶上敵人,和我一起去監獄。”

光變暗了,新的喊叫聲音越來越靠近了。有人高興得不知所言,而有人卻哀號著。接著聽到了歌聲,很低,剛剛能聽得到,但唱得不好聽。好像死者在歌唱,阿爾喬姆想起去勝利公園的路上聽說的故事。他們再次將他扔在地上,扔在安東的旁邊。不久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好像有人推了他一下,讓他馬上起來。伸了伸胳膊之後,他點亮一盞燈,接著用手護著燈以免影響他敏感且剛睡醒的眼睛。他檢查了帳篷(機槍在哪兒?),他開始走向車站。他現在很想家。當他再次出現在全俄展覽館站時,他一點也不高興。煙熏過的天花板,空空的、帶彈孔的帳篷和空中濃重的灰……這裡好像發生過十分可怕的事情。車站與他記憶中的完全不同了。隔著一段距離,好像是從站台另一邊的通道里,傳來嚎叫聲,彷彿他們正在將某人撕碎。兩個緊急用燈稀疏地照耀著車站。一個小女孩在相鄰帳篷的地板上玩耍。阿爾喬姆打算問問她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消失到哪裡去了。但是,小女孩一看到他,就開始大聲地哭。他改變了主意。

這些隧道,是從全俄展覽館站到植物園站的隧道。如果這個車站的居民已經去了其他地方,那就是那裡。如果他們逃往中心,去漢莎,他們不會丟下他和這孩子的。

跳上軌道,阿爾喬姆走向黑暗的人口處。他想,沒有武器是危險的。但沒有時間了,他還得偵察情況。

黑暗者能突然穿越防禦線嗎?他感到有些希望,他必須找出真相併報告給南部同盟。

進人了隧道,黑暗便籠罩了他,隨著黑暗而來的是恐懼。他看不到前方的任何東西,但他能聽到咯咯的響聲。他再次遺憾他沒有機槍,但現在退縮太晚了。

可以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當阿爾喬姆向前走時,彷彿他們也在靠近,當他停下來,他們也停止了。他好像遇到過這樣的事,但他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怎麼發生的。很可怕,靠近看不到而且未知的……是對手嗎?顫抖的雙膝讓他無法快速前行,時間由恐懼控制著。他的太陽穴處掉下一滴冷汗。每一秒過去,他都感到不自在。最後,當腳步離他只有三米遠的時候,阿爾喬姆支撐不住了,他跌跌撞撞地摔倒,但又爬了起來,並轉回身向車站方向走去。第三次摔倒後,他虛弱的腿已不聽使喚了,他明白死亡已臨近。

“地球上的所有事物都是大蟲的成果。全世界由石頭組成,其他什麼也沒有。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光、沒有火、沒有人類和野獸。只有死般沉寂的石頭,然後大蟲會在這裡安家。”

“但是大蟲如何到達這裡呢?他從哪裡來?誰給他的生命?”

"大蟲一直都在,別打斷我,他在世界的中心為自己安置了一個家,並且說:‘這個世界將是我的,它由堅硬的石頭構成,我會咬出自己的道路。它很冷,我會用我的身體來溫暖它。它很黑,我會用我的眼光來照亮它。它是死的,我會讓我創造的生命在這裡居住。

“創造的生命是指誰?”

“創造的生命是指大蟲子宮裡生產的生物,你和我,我們都是他創造的生物。現在,你明白了。然後,大蟲說:‘每件事都會如我所說,因為這個世界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他開始在硬石頭上咬出道路,他腹下的石頭開始變軟。他的唾液和體汁使它變得潮濕,從而,石頭變得有了生命,並且可以養育真菌。咬石頭的大蟲為自己開通了道路。幾千年,他會一直做這些事,直到他的道路暢通全球。”

“一千?什麼?一,二,三?多少?一千?”

“你手上有十個手指,莎拉波有十個手指……不對,莎拉波有十二個……不能這麼算,這麼說吧,格羅姆有十個手指,加上你的、格羅姆的和其他人的,這裡有很多手指,每十個手指的十倍是一百。那麼,一千就是每個一百的十倍。”

“這麼多手指,我數不過來。”

"那並不重要。當大蟲的道路出現在地球上,他的工作就完成了。然後,他說:‘好了,我已在堅硬的石頭上咬出了成千上萬條路。石頭碎了,砂粒已進人了我的子宮,並被我生命的汁水浸泡,它現在有生命了。之前,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鋪滿了石頭,但現在有一塊空地了。現在,那裡是我要分娩的地方。’他創造的第一批生物從他子宮裡誕生了,已記不清他們叫什麼。他們龐大而強壯,像大蟲本身。大蟲也很愛他們,但他們沒水喝,因為世界上沒水,他們都渴死了。大蟲感到悲傷,他以前是不懂悲傷的,因為沒人愛過他,他也不懂孤獨。但是,創造過新生命,他愛過它,與它分開很難。然後,大蟲開始哭,他的淚水灑向了世界的每個角落,水出現了。

“然後,他說:‘看,現在有了可以居住的地方,也有了可以飲用的水。充滿我體液的地球有生命了,它開始養育真菌。現在我可以創造生物了,我該分娩了。他們可以生活在我咬出的道路上,喝我的淚水並吃我子宮液養育的真菌。’他怕再生出的生物像他一樣龐大,因為這裡沒有那麼大的空間和足夠的水源、真菌。首先,他創造了蚤類、鼠類,然後貓、雞、狗、豬和人。但並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而是,跳蚤開始喝血,貓吃老鼠,狗欺負貓,人殺了這些東西,並將它們吃掉。當第一個人殺掉並吃了另一個人時,大蟲明白了,他的孩子們不值得他這樣做,他哭了。每次人吃人,大蟲都會哭。他的淚水流過道路,將它們淹沒。人類很好,肉是美味的、甜的。但據我所知,一個人只能吃他的敵人。”

阿爾喬姆緊握繼而又鬆開了他的拳頭,他的手被一根絲綁在後面,有些麻了。但它們又有了反應。他的身體有疼痛的感覺也是件好事,毒針的麻痹只是暫時的,與不認識的故事講述人相比,他傻傻地想卻想不起雞是怎麼到地鐵來的。他們從全俄展覽館站的臨時展館帶來的豬,這他是知道的。但是雞……他努力想看清挨著他的是什麼。儘管有人與他相隔不遠,但他周圍一片漆黑。阿爾喬姆到這裡已有一個半小時了,漸漸地,他明白他在哪裡了。

“他在挪動,我能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在說,“我將告訴指揮官,他將進行審訊。”有些什麼東西離開又停住了。阿爾喬姆努力伸伸腿,它們也被絲綁著,他想向另一側轉轉身,卻碰到了軟軟的東西。

他聽到一聲長長的,痛苦的呻吟。

“安東,是你嗎?”阿爾喬姆小聲問,沒人回答。

“啊……大蟲的敵人已經醒了……”在黑暗中,有人嘲笑地說。

“如果你不醒來會更好些,”是被打斷了的、在過去半個小時內一直講述大蟲和生命創造的人的貌似聰明的聲音。很顯然,這個負責人與這個車站的其他居住者不一樣,他不用粗糙而簡短的語句。他表達得很恰當,甚至有些自大,就連他的聲音都是人類的聲音,與其他的人不同。

“你是誰?放開我們!”阿爾喬姆喘著氣說,他艱難地活動著他的舌頭。

“是的,是的,他們也都這樣說,不行,很不幸,你們要去哪裡?你們沒辦法再去了。他們會拷問你們,你們將怎麼辦?”黑暗中傳來冷漠的回答。

“你……也被囚禁了?”阿爾喬姆問。

“我們都被囚禁了,他們會在今天放你。”他無法看到的同伴說道。

安東又在呻吟,並開始騷動。他說著一些無法理解的事,但他還沒恢復意識。

“你們為什麼一起坐在黑暗裡,像洞穴居住者那樣?”

打火機亮了,火光照亮了說話者的臉,長有長長的灰色鬍鬚,臟且纏結在一起的頭髮,痴呆又有些嘲弄的眼睛,滿臉皺紋。他不可能小於六十歲,他坐在鐵柵欄另一邊的椅子上,鐵柵欄將屋子分成了兩間。某些地方與全俄展覽館站相似,它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驢棚”。阿爾喬姆只在生物書和兒童書上看到過驢子。不管如何,這裡現在是個監獄。

“我無法適應這裡又潮濕又黑暗,我得用這個廢物,”老人悲傷地說,並遮住了眼睛。“那麼,你們為什麼來這裡?那邊沒地方待了還是怎麼地?”

“聽著,”阿爾喬姆不讓他說完:“你是自由的……你能放我們離開!在食人者回來前,你是正常人……”“當然,我能。”他回答道,“但是,我當然不會,我們與大蟲毫無瓜葛。”

“大蟲到底是什麼?你在說什麼?我從沒聽過,我不可能是它的敵人……”

“你是否聽說過它並不重要。你從那一邊過來,而那裡住著他的敵人。那就是說,你肯定是間諜。”老人聲音中的嘲弄變成了冷峻。“你有武器和手電筒!該死的機械玩具!殺戮的機械!你作為一個不信教的人,還需要更多的證據證明你不是生命的敵人、大蟲的敵人。”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靠近柵欄。“無論如何你和那些像你一樣的人都是有罪的!”老人熄滅了過熱的打火機。在瀰漫的黑暗裡,聽到他在吹他滾燙的手指。然後,另一種聲音響起來了。這種嘶嘶聲使人發冷,阿爾喬姆感到更害怕了。

“求求你!”他開始熱切地說,“現在還不晚!你為什麼這麼做?”老人沒說什麼。一分鐘後,這裡到處充滿了各種的嘈雜聲,赤腳走在混凝土上的啪啪聲、嘶啞的呼吸聲、鼻孔里的出氣聲……儘管阿爾喬姆看不到是什麼進來,但他感到他們都在近距離觀察他、看他、嗅他、聽他胸中的心跳聲。

“開火的人。他聞起來像煙,很恐懼。有一個聞起來就像是從那一邊的車站裡來的。另一個是外來的。一個,另一個。他們都是敵人。”最後,有人嘶嘶地叫道。

“讓瓦爾坦干吧!”另一個聲音命令說。

“點亮火。”有人建議。

打火機又亮了。在房間里,除了手握飄動著火焰的打火機的老人外,還有三個光頭野蠻人,他們用手遮著眼睛。阿爾喬姆看到過他們中的其中一個,那個矮胖、有鬍子的人。另一個看起來也很面熟。他直視著阿爾喬姆的眼睛,走到柵欄處停了下來。他身上的味道和其他人不一樣。阿爾喬姆聞到這個男人身上在發出腐爛的肉味,這種味幾乎讓人眩暈。他們一直在看著他,阿爾喬姆正避開他們,他知道他早些時候在哪裡看見過這張臉了。是在基輔時攻擊他的人。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控制了阿爾喬姆,它與麻痹相似。只是這次他的思想也受到了影響,他停止了思考,順從地向無聲的探尋打開了他的意識之門。

“通過一個開口……開口仍然保持開著的狀態……他們來抓這個男孩,來抓安東的兒子。他們在黑夜裡將他偷走了,我為此感到內疚。因為是我讓他通過管道聽你們的音樂的……”阿爾喬姆根據腦子裡想起的事來回答問題。根本無法不對他所提出的、無聲的問題作出回答。阿爾喬姆的審訊者馬上知道這很有趣,他點了點頭就離開了。火滅了之後,慢慢地像麻木的手恢復了知覺一樣,阿爾喬姆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思想。

“沃文,庫拉克!回到隧道里,回到通道里。關上門,”其他一個聲音命令說,像是鬍子指揮官:“把敵人留在這裡,德龍會看著敵人的。明天是個假期,人們會吃這些敵人們的,他們會授予大蟲榮譽的。”

“你們把奧列格怎麼了?你們把那個孩子怎麼了?”阿爾喬姆開始喘息著追問他們。

門砰然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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