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委婉的人委婉起来, 竟叫人把她的委婉话当了真。更新最快闻太太没想到褚韶华这样严厉,不禁问,“这么差?”原本她觉着侄女挺好的。“知秋不是英国文学专业, 都可以背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基本英国名著还有近代流行的,都读过。当初我刚来上海学习英文, 就是知秋借了不少书给我读。我真看不出姜亚的学业有任何优秀的地方。”“小亚可是硕士啊,硕士不是比大学生还要高一级么。”褚韶华感慨, “话虽这样说,可她读的硕士学校并不是法国一流名校, 在世界上更是名声不显。何况,她的专业在我这种业余法语面前都有不足, 何况去面试震旦的法语老师。震旦法语系全国第一。她在震旦时的专业成绩只是普通, 老师们对她肯定非常了解,她去面试大学讲师, 系主任与法学系的教授提问起来必然会问她的弱项。”“韶华你当初面试也这么难吗?”闻太太不知大学老师这样难当,心有余悸。“我在美国就有英文著作出版,虽然不是文学作品,却极具实用价值。我的经济学老师准备她的著作时, 我是他的第一助手。原本是沪江大学的吴校长想请我去开设欧洲政治学的课程, 政治学很复杂, 倘于国内政体有所牵涉难免麻烦颇多。我当时对做老师的兴趣不大, 后来凑巧认识震旦姚校长,我们聊了聊, 他问我愿不愿意试一试做英文老师。可就这样,当时面试时我们也是从16世纪的英国文学一直谈到近现代的欧美文学。整整从上午九点聊到下午五点,中午在震旦食堂吃的午饭,全部是用英文论述。”褚韶华道,“这些大教授们学识多么渊博,莎士比亚的名篇大都可以背诵,翻译成中文用词准确优雅。在他们的领域,我也只是初窥门径,觉着我还成,勉强能做个讲师。”
闻太太咂舌,忽然饶有兴趣的看儿子一眼,“那要是知秋去面试,他能做大学老师么?”“知秋当时不是有人邀请他去做老师么?”闻太太不知此事,看向儿子。闻知秋笑的矜持,给儿子擦擦嘴边的蛋羹渣,“浸会大学,现在得说是沪江大学了,那时是柏校长,曾问我是否有意做老师。做学问虽不错,我还是想在仕途上试一试,就婉拒了柏校长。”闻太太眉开眼笑,“这事我竟然不知道。其实做老师也好,薪水高,韶华现在的薪水就比你高。”闻知秋看向妻子的目光带着揶揄的笑,“老师教书育人,功德无量,薪水高一些是应该的。”又说,“倘是大学老师勉强,可以让姜亚试一试助教,或者去中学做老师,也不一定非要在大学做老师。”
闻太太心里想着,要是二弟妹不打电话过来,她就当没这事。要是电话过来,她就委婉说人家大学铁面无私,当时韶华也没走关系,要求可严了。晚饭后小闻韶缠着爸爸玩儿一会儿就有些困了,闻知秋抱着肥儿子去母亲的房间准备睡觉。闻太太也跟了过去,褚韶华要准备备课的事,晚饭后就去书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大概是姜亚先前的人设太过完美,闻太太问儿子,“姜亚读硕士的大学很一般么?”闻知秋一边给小肥猪儿子脱光光换睡衣一边问,“妈你觉着岳麓书院好,还是以前咱们镇上的私塾好?”“当然是岳麓书院,我没正经念书过书的人也听说过岳麓书院的名声。我问你姜亚的事呢,你说岳麓书院做什么?”“姜亚读研究生的学校在世界大学中的地位就好比咱们镇上的私塾与岳麓书院的差距。”“这么一般啊。”闻太太失望,给孙子放好小枕头,在枕头中间压出个窝,仍是说,“我听你舅妈说也是法国巴黎的好学校。”闻知秋笑笑,“姜亚的心不在学习上。她人不笨,就是不用功。哎,一个女孩子,她年纪也不小了,说门亲事算了,别折腾做不做老师的事儿了。成亲之后她还不赶紧生孩子啊。”“你这说的,韶华成亲生孩子也没误了做老师。说起来多体面,震旦的老师。”起码闻太太就觉着很体面。“她有韶华用功?韶华还没有去留学的时候,每次我找她,吃过饭后晚上都是一起看书。姜亚在咱家住那几年,她正在震旦读书,你什么时候见她晚上看过书。”“你舅妈说小亚成绩挺好的。”闻知秋都笑了,“妈,成绩好不是靠嘴说的。她拿过奖学金吗?毕业时也不是优秀毕业生,论文两次才过关,分数也不高。到法国读研究生只申请到很一般的学校,也没有拿到奖学金,全靠家里花钱。回国那天打扮入时,从头到脚比在上海时更要讲究,一个人的时间花在什么地方是看得出来的。我一看就知她在法国的学业必然一般。”“我原想着,这硕士学问是很高的才对。”闻太太有些失落,不过到底只是侄女,失落也有限,闻太太道,“看来她这硕士学问还不如韶华的大学学问。”闻知秋笑,“妈,你以为每一个大学毕业生都能转过头就去震旦做讲师教大学生啊?韶华只要出门,包里都会放一本书。”关于用功的事,便是闻太太也佩服褚韶华的。闻太太又为侄女发愁,“那你说,小亚这事就不成了呗。”“基本没什么希望。你还是劝劝舅妈,赶紧给姜亚说门好婆家,她做学问不成,可相貌好啊,人也会打扮,说话也没问题,又有国外留学经历,寻一门好婆家不难。”闻知秋点评,“小亚比较适合做少奶奶。”“这倒也是。”相对于做学问做老师,对于女孩子,一门好婆家明显更重要。闻太太很关心娘家侄女,“你有没有认识合适的优秀小伙子,介绍给你表妹。”闻知秋想了想,“这事不要急。我认识的多是官场中人,官位高的都有了年纪,早成家有子。官位低的也得看一下家世人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你放心上,留意着些。”“姜亚不像没主见的性子,问一问她的意见。如果她愿意相亲,对伴侣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我会为她留心。法国是非常浪漫的国家,也许姜亚愿意自由恋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儿子媳妇都是新派人,闻太太对新文化的接受度很高,儿子的话也在理。闻太太道,“如果有那种特别好的,立刻跟我说,我告诉你舅妈,别让小亚错过。女孩子花期就这几年,她岁数也不小了。”闻知秋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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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肥儿子哄睡,闻知秋回卧室时,褚韶华正坐床头看书,闻知秋洗漱后上床,把给姜亚留意对象的事同褚韶华讲了,想让妻子帮着一起留意。褚韶华道,“姜亚有自己的打算,如果不是非常优秀的小伙子,不必介绍给她。”“这是姜亚的意思?”“我看出来的。”褚韶华合上书,放在一畔床头柜上,“姜亚喜欢站在灯光之下,众人中央,接受仰慕与赞美。如果让我说,她这个年纪还抱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有些天真。可转过来想想,我看人未尝没有偏颇之处。你记不记得席大太太。”“怎么了?”“席大太太是大席先生的续弦,听闻家境寻常,不过相貌皎好,十六七岁得大席先生看中,就做了大席先生的续弦。这位太太最有价值的身份就是席家大太太,席家在上海是显赫人家,别人见她,自然礼让三分。要说这个人本身,乏列可陈。嫁给一个显赫的男人,自身也便显赫起来,这是不少女人看法。还有广州军校蒋校长太太,蒋先生如今得罪,蒋太太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褚韶华冷静客观的说,“姜亚大学在震旦就读,这是全国一流名校,硕士在法国留学,英语法语都是懂的,在外面交际也不会怯场,相貌家境尚可。她的综合条件,比席大太太蒋太太要出众的多。姜亚读书时成绩就一般,她怎么可能对做大学老师有兴趣,她是对大学老师这位身份有兴趣。大学老师虽做不成,如果她愿意在社交场下功夫,将来得一门好姻缘应该不难。”闻知秋未尝不知自己表妹性情,他笑了笑,“小女孩儿这样想,也不为错。”“估计长辈们都会这样想。找一门好亲事,比做一份好工作更重要。”闻知秋问褚韶华,“你认为哪个重要?”“都重要,对于我来说,完全不冲突。我自身优秀,既能得到好工作,也能得到好丈夫。”闻知秋哈哈笑起来,“随姜亚的意思吧,如果她愿意出去交际,我们能帮忙都帮忙。”“只管放心,我虽然严厉,却只对自己人严厉。亲戚们但有能出头的才能,咱们能提携就提携,能推一把就推一把。”这也是闻知秋的想法,姜亚在学业上一般,但这样的学习经历,在上海女子中也是难得的了。当然不能跟褚韶华比,褚韶华可是能与文化界说上话的人,文化界那些傲慢的家伙们,对官员从来不假辞色,对慈善家会客气些,但真正想走入他们的领地,与他们成为朋友,得到他们的尊敬,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褚韶华可以做到。姜亚虽较他妻子相距甚远,但如果只是谋求一桩好姻缘,凭姜亚现在的资本,应是不难。
姜亚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又单独过来一趟,找褚韶华聊自己的学业前程。姜亚说,“表嫂肯定觉着我学的一般。”“你如果非常自信,今天不会过来。”褚韶华轻松的说,让小双端两杯咖啡来。“嫂子,我想嫂子给我一些建议。”“哪方面的?”“关于我的未来。”阿双端来两杯咖啡,还有鲜奶和糖。姜亚与褚韶华都未取用鲜奶和糖,阿双放下托盘就退出了书房。褚韶华道,“你是硕士,今年二十四岁,应该有自己的主张和对未来的规划。我们可以帮忙,但不能为你拿主意。”姜亚一双眼睛闪烁着年轻人的明亮与憧憬,并且更加大胆坦诚,她说,“如果我想成为名媛,想嫁给有权或有势的人,嫂子会不会觉着我很虚荣?”褚韶华摇头,“依你现在见识和学业经历,没种这种想法才比较奇怪。”“如果有人对我像表哥像嫂子你这样真心,哪怕条件一般,我也愿意。可我一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女孩子终要嫁人,我想找一个与我般配的男人。”褚韶华笑了,心说,姑娘,与你般配,什么是与你般配?平凡的成绩,平凡的家境,不肯用功努力提高自身,投机取巧想嫁有权有势的男人?据我所知,有权有势的男人没一个是傻子,当然,他们对妻子的要求可能也就你这样就可以了,所以,你有一搏的机会。但是,别跟我提般配,要是就般配来说,你真同他们不般配。
褚韶华平静的听完姜亚的话,问姜亚,“我怎么样能帮到你?”“如果有合适的宴会,嫂子能带我多露露面吗?”姜亚不好意思地,“嫂子,你眼睛最利,我身上有哪些不足的,你直接告诉我,我改了,对我一生有益,我感激您。”“你是个聪明女孩,我没什么要叮嘱你的。因为你懂得怎么让自己优雅漂亮,社交的事你不必担心,今晚就有王市长家的宴会,市长夫人四十岁生辰宴,你跟我们一起去。”想了想,褚韶华道,“我给你一个忠告吧算是。”“嫂子你说。”姜亚坐直身体,认真倾听。褚韶华说,“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会有很多男人仰慕你,讨好你,但是,没有到举行婚礼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未婚夫也不能得到你。”姜亚的脸刷的红了,可褚韶华自神色到目光皆郑重无比,姜亚小声道,“嫂子放心,我明白的。”褚韶华点点头,“去准备晚宴的行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