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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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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虚掩着,洪川不晓得去干什么了,而石虎却拐着一条伤腿,非要和石头一起去守着叶展,医生说的话只当是耳旁风,那个姚医生本来还想阻止,可看着孙博易一付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也就把劝阻咽了回去。

何副官被霍长远领入了书房细谈,我下意识地跟着他们走到了书房门口却站住了脚。霍长远眼下根本就顾不得我了,率先进了门去,六爷略扫了我一眼就跟了进去。

倒是郭启松见到我不禁有些惊喜,可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来和我寒暄,见我不进去,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开口,只能对我安慰地笑了笑,这才转身进去了。

郭启松体贴地没有把门关死,他却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当我看见何副官如同不认识一般的冲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丹青一定没有事了,督军说过,他会和我联系的。

如果不曾听墨阳说起他和督军偶遇的那段故事,我也许还会认为何副官是不是背离了督军,可一个在上司最危难潦倒时,仍舍命跟随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呢。

我自打他们进屋以后,就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墙,这才紧挨着墙根坐了下来。以前年纪小,觉得督军就是一个粗豪的军人,虽然对待丹青总是小心翼翼的。后来听了墨阳的描述,我又发现他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有真性情的一个汉子。

洁远曾说过,真爱不是看你付出了多少,而是不管你付出多少,还会舍得放手,督军在他就要失势的时候,放开了丹青,放她去找另一个男人。

再后来,火场的惊鸿一现,让我惊诧于他的勇气和痴情,可现在何副官的出现,却让我不得不想,那个如熊般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曾见过,或者想过的。

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这两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连我自己都已经失去了不少曾有的天真,而一个曾经拥有权力多年的男人,是不会只靠着勇气和痴情就能活下来的。现在我担心的不仅仅是丹青了,督军,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清朗小姐,给你,”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去,居然是小娟,她胡管家的小女儿,长得十分可喜,这宅子里的人都很疼她。去年她过八岁生日的时候,丹青,我还有秀娥都送了礼物给她,那时候,丹青是多么的开心,因为她和霍长远的婚期已近在眼前…

我轻轻地握住了杯温热的水,小丫头挨着我蹲下,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芽,悄声说,“清朗小姐,你又回来了,可真好,我爹不让我过来,我悄悄跑来的。”我笑了笑,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却无法回应她单纯的欣喜。

“真的,自从你和小姐还有秀娥姐姐都走了之后,这宅子可安静了,先生难得回来,一回来就到楼上的房间里坐着,也不跟人说话,也没有客人来了。”小娟眼中闪烁着重逢的喜悦,好像一个寂寞了太久的人,霍家没有跟她年龄近似的孩子,那时候,只有孩子气的秀娥会带着她玩闹。

我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没有别人来吗?那个…”苏雪晴的名字在嘴边转了几转,我还是咽了回去。小娟以为我不相信她说的话,用力的冲我点头,“真的,连洁远小姐都不来了,只有郭先生来找先生的时候才会过来,可每次也都不在这儿吃饭,总是很快就走了。”

“是吗…”我轻叹了一声,连洁远也都不来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啊,”小娟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有一次,一辆车子都开到大门前了,被跟来的先生给拦住了,那里面坐着个很漂亮的小姐呢,可惜他们回去了,我问爹为什么他们不进来,可爹骂了我一顿,让我不许再说了。”

我皱了眉头,一个漂亮的小姐,还被霍长远拦了回去,难道是…“咔”,对面书房门轻响了一声,小娟飞速的站起身来,跑到楼梯后面躲了起来。书房门打了开来,郭启松率先走了出来,他脸上带了些思索的表情。

“清朗?你…”他一出门就看见我正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他,忍不住喃喃叫了我一声。我还来不及说话,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的六爷也看到了我,他眉头一挑,脸上闪过一丝好笑。可听见郭启松直呼我的名字,他笑容一敛,淡淡扫了他一眼。

“清朗,你怎么坐在这儿呀?”霍长远微笑着问了一句,“干吗不进去?”他的心情显然不错,看来听到应该是好消息,我忍不住看了他身旁的何副官一眼。何副官依然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也恰到好处的看了我一眼,就如同任何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所做的表现一样。

我和他目光一碰,也不敢多看,生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天晓得何大副官刚才说了些什么。没见到丹青安好之前,就算何副官说他是天神下凡,我也得帮他兜着。

我只对六爷一笑,“腿麻了,站不起来了,”六爷什么也没说,就走到了我跟前。我把手伸了出去,指望他拉我一把,“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六爷居然一把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霍处长,我先去看看叶展,何老板,就麻烦你送了,”六爷温和的跟霍长远说了一句,又对何副官一点头,抱着我转身就走。霍长远愣了愣,然后才“啊”了一声,郭启松脸色有些古怪,可还是冲我礼貌的一点头,何副官却是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去。

我知道自己脸红了,可六爷身上温暖的气息还是让我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至于身后那三个表情各异的男人怎么想,我已经不去想了。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现在能和六爷靠的这么紧,我突然觉得很安全也很放松。

走了一会儿,“你姐姐有下落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迅速抬起头看向他,六爷对我微微一笑,“还以为你沉得住气了呢,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停留在郊外的一处人家。”“郊外?”我重复了一句,“嗯”六爷一点头,停下脚步,抱着我坐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那个何老板做的是种花的买卖,他在郊外有很大一片地,种植各种花卉,前段时间有一对男女高价租了他家的空余房子,那个男的说,是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好好休养,才找的郊外空气好,又安静的地方,”六爷嘴角一抿,“听这位何老板的描述,应该是你姐姐和那个督军没错。”

“那现在人呢,还在那儿吗?”我着急的问了一句,六爷一摇头,“现在不在,好像你姐姐身子很弱,那个男人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带着她去看一个老中医,那个何老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的是哪儿,应该过几天他们就会回来了。”

“身体很弱…”我喉头一阵哽咽,丹青的身体向来很好,都是因为之前那段自我放纵的生活,才毁了她的身体。“清朗,你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我相信那个男人,一直都对她很好。”六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勉强点了点头,好不好的只有见到了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转而我又想起了何副官,“那个何,何老板,他为什么会来告诉霍先生这些?”六爷轻吁了口气,“据他自己说,他不常进城来,这也是偶尔听朋友谈起,喔,他那个朋友是郭启松的一个下属,所以觉得事情不对,这才托他的朋友给郭启松带了个话,然后…”六爷一抿嘴角,“然后你就知道了。”

我皱了眉头,“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唔,应该没错吧,”六爷揉了揉太阳穴,“郭启松为人向来谨慎,应该已经查过他了,不然不会把他带到霍长远跟前的,更何况,他对徐丹青的描述毫无差错,不过,我还是会让人再细查一下他,他自己说他老家在山东,来上海有几年了,只是不常在这边儿。”

一年多,那也就是说,督军救了墨阳之后,就来到了上海,他一直都在我们身旁…我心里感觉怪怪的。“好了”六爷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梁,“别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不了几天我们就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没有消息好。”“嗯”我点点头,又说,“对不起啊。”

六爷微微一怔,“对不起什么?”“今天晚上…”我低了头,只感觉到六爷的手轻轻抚过了我的头发,“傻丫头,那只是个…”他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石头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六爷,七爷清醒了!”

三个日夜瞬间即逝,霍先生和六爷都派了人埋伏在了何记花圃的附近,等待着丹青和督军的出现。我们第二天一早,就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万分小心的带着叶展回了家,虽然他的伤势不应该再移动,可留在霍长远那里,也许更危险。

我已经知道,霍长远私下和六爷有着一个什么协定,六爷没细说,我也没问。可面子上他还是不能和苏国华翻脸,听六爷说,他问霍先生关于苏雪晴有身孕的事情的时候,霍长远只冷冷的笑了一下。

陆仁庆第二天中午就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六爷的家,他和六爷关在书房里密谈了半天,又去看了叶展,出门时只脸色铁青的说了一句,“抓住那小子,给我剥了他的皮。”我猜他在说那个叛徒,大叔他们一回来,就开始追查。

丹青的消息我也没敢告诉秀娥,一来只要没看到人,就不能确定,二来,何副官提到的人里,并没有张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跟秀娥讲。好在秀娥看到石头受了伤,心思都放在了那上面,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细细追究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天中午,我正在厨房里吩咐厨子给叶展熬粥,“清朗,你果然在这儿,”秀娥一拐一拐的朝我走了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巧的篮子冲我摇晃着,“七爷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们做核桃粥好不好?一会儿就可以给他送去了。”

“喔,好呀”我伸手接过篮子又扶着她坐下,开始敲核桃皮,把核桃仁捡起来交给厨娘后,就和秀娥靠在一起发楞。“清朗,你这几天也不爱说话,是不是那天晚上出了什么大事,石头和老虎都受伤了,七爷伤都没好就出去了,你们…”秀娥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担心的看着我。

我努力地笑了笑“没事呀,你别瞎想,啊,粥好了,我们快拿过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正好厨娘把粥做好了,我赶忙打断她,起身拿了个托盘放好,再领着秀娥慢慢的走向叶展的房间。

秀娥扁着嘴跟着我走,她了解我的脾气,见我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刚走到厨房和客厅连接的走廊,外面的花园里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停了下来,看见一些人正在搬运些花木什么的。

“这是干什么?”我回头问了秀娥一声,秀娥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好象要种花。”“种花?”我眨眨眼,“秀娥,清朗,你们在这儿啊,”石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转回身去还来不及说话,秀娥已经急性子的问,“石头,这是要干什么?”石头一笑,“这不是马上就初夏了吗,院子里花木该补种了,找的是何记花圃,清朗知道的。”

秀娥不明所以的看向我“你知道?”,我猛地想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六爷他们故意派人假做去挑选花木,当时我心里只能苦笑,真不知道是谁去掩谁的耳目。

石头接过了我手里的粥,“六爷就在那边呢,你去看看吧”说完给我做了个眼色,然后扶着秀娥就走,也不管秀娥“哎哎”的叫着。我猜可能是丹青那边有了消息,就赶忙往花园走去。

刚走到花园边,就看见洪川跟六爷站在不远处,我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挺健壮的男人。大叔他们一直在追查那晚遇袭的事情,而洪川则被派去郊外,盯着那个何记花圃。

洪川朗声说“何老板说,按日子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我先回来跟您说一声。”“嗯,千万小心,把人给安全的带回来是最重要的”六爷沉声吩咐。

“我晓得”,洪川利落的应了声,又说,“那这些花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种上吧,钱,照数给。”六爷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花园的另一边转身走了,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洪川扭头跟那个人说,“老孟,那你就带人开始弄吧,我去拿钱,去去就来,不过跟你的人说,只能在这儿活动,别乱走,明白吗?”“是,您放心呢,伙计们都懂规矩的”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恭敬。

洪川以点头,转身就走,我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背对着我的那个男人一回身,目光刚好和我对了个正着。“啊”,我大大的倒吸了口气,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我认为会深深隐藏起来的男人,就这样大剌剌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督军大步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跟前站定,弯下腰去,在外人看来,他很恭敬的在给我行礼,可没人听得见他正微笑着说,“清朗,我说过,回头我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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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看起来瘦了不少,虽然健壮,却不是以前那种壮硕的身形了。看着我愣怔的样子,他好象很开心似的咧大了嘴,这个有些模糊印象的笑容突然让我反应了过来,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啊,督…”我张了张嘴,想叫督军又觉得不合适,督军冲我一摆手,“别那么叫我了,我早就不是什么□□的督军了,你叫我孟大哥吧,现在我姓孟。”说着他冲我挤了挤眼。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督军从来都对我很客气,但极少交谈,他身上有一种很豪放的军人气概,和霍长远的儒将风格大相径庭,虽然这种气质一直被丹青诟病为粗野,并且冷淡相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看似粗豪的男人,也是上过学堂,念过书的,他出身贫寒,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拿自己的命拼来的。

这会儿看着督军轻松顽皮的样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只能干笑了下。督军探头往四周看看,悄声说,“清朗,你跟我来。”说完转身就往花园深处走去,我一愣,张嘴想叫他又怕别人听见,只能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越走我越吃惊,督军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左穿右转的毫不迟疑。六爷这座宅第以前在上海很有名,就是因为花园设计的好,林木花草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的。

当初这所宅院的主人特别喜欢苏杭花园景致,后来因为经济上的困难无法负担,才卖了这所房子。六爷图个安静,就买了这个宅院,他接手以后,虽然对花园什么的没多大兴趣,但是留下来的老园丁依然勤勤恳恳的收拾着这个园子。

走在前面的督军脚步突然一停,四下打量了一下,回身冲我一笑,“这儿还挺安静的。”我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脚,他看我停住,就想往我这边靠近些,我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眼,迈出的脚步一滞,顺势就坐在了草地上,对着我微笑。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就对他抱歉的笑笑,但是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督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怎么,怕我伤害你?”我摇了摇头,“不怕。”他笑着搓了搓自己满是胡茬儿的下巴,“那你躲我那么远,很久没见生疏了?”我扯了扯嘴角,“我们以前也不熟。”

督军明显的一愣,显然想不到我这样直白的就说了出来,他笑容一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就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袭上心头,我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手指冰凉。

我没有故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也没有移开眼光,就在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两眼发直的盯着他一辈子的时候,督军突然笑了起来,摇头喃喃说了句,“看来子明说得对,你比你姐姐还倔强,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看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接下茬,督军突然把腿一盘,两只手撑在膝上,笑眯眯的说,“你长大了啊,有十七岁了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体贴却沉默寡言,不像丹青,就算愤怒,也是光彩照人的…”他顿了顿,脸上带了些回忆的表情。

看他一副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似的样子,我等了又等,可一肚子的问题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嗯哼,”我轻咳了一声,督军浓眉一扬,看向我,“丹青她到底怎么样了,她身体好吗,何副…何老板说她定期去看中医,她到底…”我问题还没有问完,看见督军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呵呵,”他轻笑了一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问我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跟那位六爷可真像,好像天塌下来一块,也只是给他擦鞋用的。”我眉头一皱,不喜欢他用那种口气说六爷,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也许是近朱者赤吧。”

“哈哈,说得真好,”督军闻言笑了起来,不知怎的,他的笑声听起来,仿佛带了几分落寞,顿时让我的怒气淡了些许。“你姐姐身体是有点弱,这些日子,我确实是在带她去看一位老中医,那个大夫说,她思绪过甚,忧结于心,血脉不畅,需要静养,”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声音暗哑了起来,“当然,更重要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所以,你肯放她回来了,”我忍不住接了一句,可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太恰当,不免有些尴尬。督军却只苦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心药,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他没有说下去,可我明白他的意思,丹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了。

“那她,愿意回来?”我轻声问了句,督军用力的抹了把脸,低声说“自从我带她回去,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让吃就吃,让喝就喝,有一次,我的脾气也上来了,想要跟她…那样,”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哪样?我怔了怔,看着督军那有些僵硬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脸猛地一热,接着心就冷了下去,那样骄傲的丹青,她怎么受得了…

“可她根本就不反抗,”督军显然明白我在想什么,他冷冷的一笑,“她那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我就是一个…”剩下的话,他生生地咽了回去,放在膝上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我情不自禁的想,丹青的冷漠表现一定深深伤害了他的心,或者,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吧。

“可就是这样的丹青,听到那姓霍的那小子的消息,居然会哭,她以为我不知道,或者她根本不在乎我知不知道,”督军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所以,我问她,要不要回去,她只说了一个字,要。那是这些天,她第一次跟我说话。”

我微微张大了嘴,丹青到底想要干什么?督军做了个手势,“你别那副表情,我也不知道丹青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之间是有个约定,不过,我不会告诉你,过几天,你自己问她吧,如果她愿意说的话。”我想了又想,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真的愿意让她走?”

督军咧嘴一笑,“我能放她第一次,就能放她第二次,”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可没等我说话,督军又竖起一根手指对我摇了摇,“小姑娘,别这么看着我,能放就能收,我吴某人可不是什么圣人,我要丹青的人,更要她的心,从她十五岁那年就想要。”

看着他极自信的笑容,我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心底的话脱口而出,“那你还让她和霍先生在一起?”督军一挑眉头,缓缓地说了句,“丹青的自尊心和虚荣心都很强,既然她需要做个美梦,我就成全她,那个姓霍的是很能干,长得也好看,可惜他出身太好,所以顾虑就多。”

他边说边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印着些许汗碱的布衫,“不像我,白手起家,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最多也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放得下,佛经里不是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吗。”说完督军咧嘴冲我一笑,雪白的牙齿反射着微光,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了,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丹青最亲近的人,我知道丹青对你多少有一点羡慕或者嫉妒,”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督军冲我摆摆手,“你不用说什么,我要说得的不是这个,而是丹青心里一直有你,除了你们的姐妹之情,你就象是那个曾经天真纯洁的她,她一直在竭力的保护着你,所以,我希望你也继续这样保护着她,就象你一直做的那样。”

说到这儿,督军突然一笑,“清朗,说真的,你的运气确实不错,怨不得丹青有那点心事。那个陆城看起来对你很好,我打听过,在这灯红酒绿的大上海,他也一直是洁身自好的,作为一个男人,这没什么,可作为一个有权有钱的男人,这很难得。”

我扯了扯嘴角,“说得没错,我的好运气就是能碰到个好男人。”督军眨了眨眼,脸色略变,可最后对于我的嘲讽只是无奈的一抹脸。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了张信纸样的东西对着我一晃,我的心猛跳了下,忍不住问了句,“丹青给我的?”

督军摇了摇头,他有些恶作剧似的笑着,“你除了丹青,就不关心别人了吗?”别人?我一愣,难道?!忍不住迈前一步,嘴巴张了又张,可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破碎,“墨阳?”

督军一笑,点点头,然后对我一伸手,我却没有过去接,“墨阳跟你在一起?”他一摇头,“徐墨阳应该跟你说了当初我们相遇的事情吧?”我点点头,督军嘿嘿一笑,“那家花圃是我在上海早就置办的产业,我告诉过他,本来就想着送你们来上海,只不过没想到,中间插了个霍长远,绕了个弯子,可最后你们还是来了这儿,哼。”

“至于你哥哥的事情,你就更得去问他自己了,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停留的地方,至于他干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现在也不在上海,好像在北平,其他的,你自己看信吧。”督军大咧咧的说了一句。

我心里堵得难受,墨阳自从那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初听他和六爷的那番谈话,隐约能猜到他在干什么,可是后来丹青的自我放逐,还是让我对他有了些怨恨。可现在看到这封信,我才发现,我还是那么的担心他,希望他一切平安。

我慢慢地走了过去,伸手拿过了那张薄薄的纸,却没有勇气打开看。督军看着我突然说了句,“你哥哥是条汉子,”我苦笑了下,“他也这样形容过您。”督军微微一笑,“是吗?”我点点头,“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男人这么说的时候,都是在给女人所经受的痛苦找理由。”

这回轮到督军苦笑,他伸手好像想安慰的拍拍我,可想了想,又缩了回去,只跟我说,“看来你那个洋学堂也没有白上啊,能说出这些个道理了。”我毫不意外他知道我上学的事,关于我和丹青,应该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吧。

“您会一直留在上海吗?”我轻声问了句,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对丹青的那份心意应该没错,所以我一直都对他很客气。督军一点头,“当然,我留在这儿固然是为了丹青,但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

既然他很早就能在这里置办产业,自然会有别的想法,也许是东山再起,也许…我摇了摇头,我不管他想干什么,能与丹青和墨阳平安的团聚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论他们两个做了什么。

想到团聚两个字,我突然想起张嬷,“张嬷呢,她是不是在丹青身边”,我飞快地问了句。看着督军点头,我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个没有什么附加条件的好消息,“谢谢您,”我真诚的道了声谢。

听我这么说,督军皱了皱眉头,“清朗,你不要这么客气,我说过了,你叫我孟大哥就好,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我瞪着他看,什么意思,他以后还要常在这里出现不成?

看我脸上挂满了你不要命了的表情,他悠然自得的一笑,“放心,霍长远或许想要我的命,可丹青不会告诉他我是谁的,子明对于我的描述,也会把他和那个姓郭的小子引向另一个方向。”他摸着下巴对我一笑,“今天碰到我的事,你会告诉他吗?”

“六爷吗?我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督军挑了挑眉头,“为什么?我以为你会保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说过,我的运气不错,碰到了个好男人,可要跟这个好男人过一辈子,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彼此信任,所以我不会瞒着他,任何事。”

督军眯了眼,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自失的一笑,我微皱了眉头,“怎么,觉得我很天真吗?”“不是,”他摇了摇头,然后冲着我说了一句,“你果然很有福气啊。”

他什么意思?夸奖我吗?正想着开口客气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了六爷平静的声音,“谢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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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人,今天的菜上来了,大人们表着急,夜本来就不是说一两个人的故事,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和将来,请容偶一一道来,或许伤痛,但希望永存啊,嘿嘿^0^—最近一直都晚睡早起的某金留

ps。周末晚上继续更新,不是周六就是周日!汗,偶尔废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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