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确实如此。
蒋诚对江寒声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的栀子巷。
曾经有段时间,栀子巷那一片的治安不好,冒出很多小贼。家里不放心周瑾一个女孩子,就拜托同住在一条巷子的蒋诚陪着她。
蒋诚只好放弃课后的体育训练,每天接周瑾一起上下学。
没多久,他就察觉到周瑾身后有条小尾巴,经常跟着她,且周瑾完全不知情。
那天,蒋诚刻意从背后偷袭,按住那人的后肩,一下把他的脸扣在墙上。
蒋诚质问:“看见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小狗啊你,天天跟着,想干什么?!”
他认得这是江寒声,搬到栀子巷23号没多久,跟周家是邻居。但同在栀子巷一起住的孩子不会欢迎这个新家庭的到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从前的玩伴。
对于他们来说,江寒声就是“外来者”。蒋诚那时候年纪还小,动起手来,不留丝毫客气。
他试图从江寒声脸上找到一丝惊慌与羞愧,然而没有。江寒声仅仅克制着情绪,回答说:“我,保护她。”
蒋诚一听,笑了:“就凭你?怎么保护,来,我看看。”尾音已然咬着牙,他有些发狠,手下更加使劲地按住江寒声。
江寒声没有他力气大,挣扎也无济于事。
蒋诚警告他:“记好了,离小五远一点,小心我揍你!”
余光瞥到有人过来,蒋诚很快松了手,江寒声捂着肩膀转身,两人对视,蒋诚从他眼里看到幼兽一样的怒。
“老大!”身后传来周瑾清脆的声音,是在唤蒋诚,过了一会儿,她又疑惑地问,“咦,江寒声?你怎么还不回家?”
江寒声看了周瑾一眼,低头抿抿嘴巴,没有说话。
蒋诚见江寒声这样子就烦躁,仿佛是他欺负人一样。他抬手拧正周瑾的头,让她的目光朝向自己,说:“你管别人干什么?今天没作业?”
两个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周瑾一边走,一边朝他双手合十,像是撒娇:“发数学卷子了,你悄悄帮我签个字行吗?”
蒋诚扬眉:“又没及格?我也算白教你了。”
周瑾笑起来,眼睛像新月牙儿,又弯又亮:“多教教就会啦。”
蒋诚听后不禁失笑,趁着空档,他回头瞥了眼身后的江寒声。
他还站在原地,捂着肩膀,拿不似孩子样的冷淡目光盯着他。
蒋诚从没把江寒声当一回事,要不是那天在酒吧再见到他,蒋诚甚至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一号人。
现在,江寒声重新站到他面前,用低而冷的声音,反过来质问他:“是不是你做得?”
蒋诚:“哦,什么?”
江寒声:“将赖正天送进监狱。”
蒋诚若有所思地看他。
黄松在审讯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说谎的迹象,但却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这一部分事实,才是整件案子的关键所在。
有一个人,看似与案件毫无关联,却跟每个参与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人就是蒋诚。
黄松有句话,或许是无意透露,却彻底激发了江寒声新的思考。他说,蒋诚以前做过警察,能杀人不见血。
人人都知道,蒋诚跟赖正天积怨已久。
原因也很容易猜想。虽然蒋诚一直以来受贺武器重,但是跟赖正天比,贺武始终更相信这个与自己有血缘纽带的亲表弟。
贺武信不过蒋诚,所以两年前,当蒋诚跟赖正天的内斗不断升级时,他选择调走蒋诚。
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能回来想必很不容易。
经过这件事,蒋诚就明白,只要有赖正天在,他很难再进一步。赖正天挡了他的前途,必须要想办法搬走这块绊脚石。
可对于江寒声的话,蒋诚却不以为然。他笑着反问:“我有这样的本事?”
“并不难。”江寒声冷眼,“你利用了一个孩子,黄松。”
黄松在情感上极度缺乏关爱与认可,名、利、义,能满足其中任何一点,都能让这么一个孩子赴汤蹈火。
关灵的死是意外,然而整个抛尸过程却处理得细致谨慎。侦查员、法医始终未能确认第一案发现场的具体路段,可以看出主导抛尸的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这人就算是赖正天,也不该是黄松,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江寒声:“蒋诚,他还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学生。”
面对江寒声的指责,蒋诚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你想象力真丰富。不过,警察做事要讲究证据的。”
蒋诚转了一下伞柄,笑意渐渐收敛,他抬起眼皮,继续质问:“你有证据吗?”
江寒声沉默,而后说:“没有。”
“哈!”蒋诚嗤地笑出声,“说你是狗,真敢乱咬人啊。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江寒声面色沉郁,盯了蒋诚片刻,坦诚道:“曾经想过。”
“太遗憾了。”蒋诚一耸肩,“我这人什么都不占,就占个命大。”
风雨如晦。
蒋诚点了根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很快消散在风中。
“废话不要讲了。”他声音变得低沉,“江寒声,从前警告过你的,现在再说一遍,离周瑾远一点。”
江寒声稍作沉默,说:“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蒋诚手中的烟迸溅着火星,朝江寒声弹去,掉在他鞋前,一下就湮灭在雨水里。
江寒声将雨伞收拢,握在手中,细密的雨丝转眼打湿他的肩背。
他面色平静,目光似手术刀那样锋利,一字一顿,坚定道:“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