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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争取

所属书籍: 多喜一家人

  见赵敏安然无恙, 秀明恐慌退散,乱七八糟的情愫像暗礁接连裸露, 窘得挠头抓脑。

  “我看见朋友圈里的消息, 很担心您……没人来接您吗?”

  视野好似电影镜头抖动一下,赵敏骤然勾住他的脖子, 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犹如剧情急转直下,戏中人都身不由己地脱轨,乱线交织再难理清了。

  午夜古井无波, 秀明躺在赵敏家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患了失忆症般茫然。赵敏宛如一只温顺娇媚的猫依偎在他身旁,柔滑的长发覆盖住二人,似一幅好被。这情形俨然用狂热烧出来的春梦,火焰熄灭, 心中便生起凉意, 像倒挂在半空中的蹦迪者, 没了肾上腺素支撑,只感到不上不下的悚惧。

  见他起身找衣服,赵敏也跟着坐起。

  “你要回去了吗?”

  “都三点多了, 再不回去天就亮了。”

  “是,是该回去了……”

  她的心被落寞缠住, 借来的东西终归要还, 她没资格挽留他,但又害怕失去,怯弱地问:“你不会又想躲着我吧?”

  秀明一面由衷地懊悔, 一面又深深鄙视这一心态,拈花惹草还想当正人君子,真是个贱人。

  他不想显得太贱,羞愧检讨:“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觉得我这样很混账,对不起老婆和孩子……”

  赵敏也惭怍地垂下头:“我明白,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真是顾家好男人就不会干这种事了。”

  “都怪我,是我先逼你犯错的。”

  “你不用为我找借口了,我没管住自己,成了下流坯子。”

  听他的口气,似乎把这段纠葛当成了灾害事故,她心间刺痛,忍不住问:“你觉得我也很下流吗?”

  “不,不是的。”

  他急忙否认,埋怨自己人蠢嘴笨,右手不自觉地抽中右脸。

  她一把抓住他,眼里的云雾又溢了出来。

  “你认为你干了坏事,可对我来说这是一次拯救,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幸福过。”

  秀明心神尚未完全归位,保不住还会失控,扭头回避时那团暖玉又贴上来紧紧吸附,他不敢动弹,乖乖聆听蛊惑。

  “刚才飞机没法降落,身边的旅客都在写遗书,我拿着纸和笔,却不知道该向谁交代后事。我是孤儿,没有关系密切的亲友,日常交往的人都只存在利益关系,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符号或者工具,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的处境和感受,就算死了,估计也收不到几滴真心的眼泪。飞机迫降成功时周围人都说是奇迹,可直到看见你,我才真正感觉奇迹降临了,真没想到你会来接我,也只有你在意我的安危。”

  “我……我只是放心不下。”

  “这就够了,我知道你是出于怜悯才关心我的,不像其他人讨好我都别有企图,我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情。求你再多给我一些好吗?我不会贪心的,只要能时常见到你,和你说说话,我就满足了。”

  女人美目如水,深邃处却燃烧着不可熄灭的烈焰,他坠入熔炉,理智再被焚毁,五官六感朝着原始的方向退化,恰似一缕烟卷入旋飞的天地中。

  放纵过后心理负担水涨船高,哪怕家人会接受通宵加班的说法,他也不敢留在赵敏家中过夜,觉得偷鸡的罪过总好过偷牛。

  凌晨四点半,妻子沉睡正酣,秀明蹑手蹑脚爬上床,坐在她身旁。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端详她,感觉竟像久别重逢。可能从没用心记忆吧,他已忘了她年轻时的模样,但能看出她真的老了,十八年陪伴,毫无保留地奉献了青春岁月,说成恩山义海也不为过,他怎么就能背叛她呢?

  罪恶感如同没有门窗的监狱让他窒息,估计今后再也没法在她跟前抬头做人。

  佳音被叹气声惊醒,看清后埋怨:“你想吓死我啊。”

  愧悔磨尽了秀明的强势,心虚又促使他讨好,柔声说:“把我当成小偷啦?要不要递个扳手给你。”

  佳音被逗得发笑,抬头看看闹钟,揉着眼皮问:“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怎么才回来?”

  “和几个朋友谈事,忘了时间。”

  这借口是他一早想好的,排练无数遍,正式说起仍七上八下。

  佳音不怀疑这一常见理由,提醒他当心点儿,免得又被人坑骗。

  夫妻俩双双躺下,秀明伸手搂住她,被用力推开。

  “别挨这么紧,热死了。”

  “那把空调打开。”

  “才6月份,开什么空调啊,浪费电。你离我远点就好了,睡吧。”

  佳音说完挪向床边,白天还有好多事忙活,每一分钟的睡眠都很宝贵。她很快安然入梦,这种心地光明的人才能享受的待遇,秀明自然是配不上了。

  本周五是林惠七十一岁生日,郝质华请父母去餐厅吃饭庆祝,席间点燃蜡烛让母亲许愿。

  林惠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自己还图什么呢,就希望你能赶紧找个好对象,后半辈子有人作伴。”

  郝质华不失时机问:“我要是说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您和爸会不会很高兴啊?”

  两位老人连忙追问,得知她正和贵和交往,不胜惊诧。

  郝辛随即发怒:“你怎么会看上那小子呢?这简直胡闹嘛。”

  林惠展开调查:“质华,那赛贵和不是在和江思媛交往吗?怎么又跟你好上了?”

  听说他没跟江小姐正式交往,相亲见了几次,因不合适告吹,而且是男方先提出来,林惠有了新见解,对丈夫说:“照这么看,这人还算本分,江思媛比质华年轻十几岁,家境也比我们家好得多,他不要那有钱的小姑娘,说明不贪财好色。”

  郝辛观点巍然,坚声道:“那也不行,他比质华小十岁,根本不般配,在一起肯定会出问题!”

  郝质华求恳:“爸,这点我们考虑了很久,您说的那些问题都已经想好办法解决了。”

  到底是母亲更细心,听了这话又深入挖掘情况:“这么说你俩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谁先主动的?”

  郝质华含羞一笑:“他先。”

  “他什么时候对你有意思的?是不是去年你们公司开年会,他喝醉酒当着交警的面亲你那次?”

  “是那之后。”

  郝辛揪住了罪证,指责:“对你没意思就亲你,那不是耍流氓是什么?我看这人品行不正,不能要!”

  “爸,他真是好人,这点我有把握。”

  “有把握?你跟梅晋交往时也是这么说的,这才过了多久又想重来。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越碰钉子越缺心眼?”

  “贵和跟梅晋不一样,他很真诚也很正直,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接纳他的。”

  “做出这种决定证明你还不够慎重,马上跟他分手,不准再有任何往来!”

  此事违背郝辛的原则,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生日宴还没吃便不欢而散。郝质华试探出父亲的顽固,忧愁更重,事后与贵和商议,还担心他会不会介意。

  贵和反应豁达,安慰她:“没事,这不都在预料之中吗?叔叔没那么容易接受我,我们要有足够的耐性。”

  郝质华叹气:“我爸很固执,做出的决定从不更改,上次我执意和梅晋结婚,他也是一连好几年不理我,直到我离婚后我们的关系才得以修复。”

  他闻言产生担忧,忙问:“如果叔叔一直不同意,你会跟我分手吗?”

  她反问:“这事要是一直耽搁,你会放弃吗?”

  “不会,我说过这辈子就认准你了,死都不放弃。”

  吃了他给的定心丸,郝质华放心笑道:“我再努力看看吧,我爸年纪大了,也许不像当年那么固执了。”

  贵和握住她的手鼓劲:“别着急,他态度再强硬你也别跟他吵架,不然他对我的印象就更坏了。”

  幸福要靠争取,争取须二人齐心协力,之后他也展开了积极行动。周一郝辛收到他寄出的快递箱子,里面装满他自小学以来收获的奖状和证书,另外还有十几本周记和时任班主老师的评语,翻阅这些记载光荣的文书,一个优等生的形象呼之欲出。

  下午郝辛接到他的电话。

  “郝叔叔您好,我是赛贵和。”

  “你干嘛给我打电话?”

  “早上寄了个包裹给您,看快递反馈您已经签收了,里面的内容您看了吗?”

  “你寄那些东西给我做什么?”

  “我听质华说您对我的为人存在疑虑,我从小到大的履历都在那包裹里,您就是去派出所调查也不可能比那更全面了。我希望能通过那些东西证明我的品行,争取您的信赖。”

  这诚意用来求职多半能奏效,求偶就还差些分量。郝辛从根子上否定他,管他有才无才,有心无心,总之不松口。念他态度恭敬,就用客气的口吻回复。

  “你的意思我懂,但我对你的人品不感兴趣。你和我们质华不合适,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请你知难而退,别搞得我们家不和睦。”

  贵和不肯退缩,勇敢地询问:“我想知道,您觉得我和质华哪点不合适呢?如果是年龄,这真的不成问题,如今医疗和养生都很发达,年龄在人体上的作用里已经大大减少了,质华很健康,从外表看最多比我大两三岁,去体检医生也说她的身体机能和三十左右的青年差不多。相信您也看得出她很有青春活力,干嘛老是强调她的年龄呢?”

  郝辛对他有成见,听了这话更认为他巧舌如簧并非善类,一口拒绝:“别说漂亮话了,总之这事就是不行,你不用再做徒劳的事,我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治病得断根,消灭病毒还不够,需要改善病人体质,增强免疫力。接下来的日子里郝辛更频繁地奔走于本市各大婚姻介绍所,为女儿寻找合适对象。婚介所里,女人的年龄就是价签,四十一岁的离异女子如同隔夜饭,条件稍好的男性都不屑一顾。郝辛不断铩羽,就像最初找到和氏璧的楚人卞和,怀抱美玉却无人识货,一天比一天沮丧。

  这日和老伴儿在家吃晚饭,不由得沉重哀叹:“我这几天去了几家婚介所,形势很严峻啊。”

  “是不是都说我们质华岁数太大,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听她说得像亲眼所见,郝辛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惠冷哼:“我早去过了。”

  “那你怎么不说一声,害我白跑。”

  “这么丧气的话说出来有意思吗?要说这事还得怪你。”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郝辛以为妻子无理取闹,没成想还真让她有条有理数落一通。

  “你看看你那些老同事,哪家的女儿愁嫁了?那模样能力再不济的都能找到好对象,还不全靠当爹的给物色。人家做官的都讲究封妻荫子,你大小也是个局长,虽说这职位含金量不高,但人脉也不至于差到这份上吧,还不是怪你做人清高孤傲,没交过一个有用的朋友,遇到困难谁都指望不上。”

  他大怒,拍筷子教训:“什么封妻荫子含金量,满嘴封建官僚主义,思想严重腐朽落后。要不是我意志坚强立场坚定,对你监管严密,换个人你早去监狱里蹲着了。”

  林惠酸眉酸眼挖苦:“是,你是清官,谁都比不上你思想先进,别人都是落后分子,都不配跟你交朋友行了吧。”

  “我怎么不爱交朋友了?我朋友多得是,每天去广场上下象棋,棋友都一大群了。”

  “你就会跟一些平头老百姓打交道,再不说交些有用的朋友,以前在单位也不合群,没有一个要好的同事。”

  “我那是故意的,官场上就是不能拉帮结派,那结党必然谋私,与同事保持距离才能保证自身的纯洁性。交朋友也一样,凡是生意人和官员套近乎都是有目的的,不小心提防就会被他们拉下水。”

  丈夫的大道理连篇累牍,林惠不爱听,一律讽刺,一招胜万招。

  “总之都是你有理,你这人天生孤僻,就跟那歌里唱的一样,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成天走在无垠的旷野上,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

  郝辛提这事的本意是想向妻子讨几句开解的话,结果这老太婆坚持不给他惊喜,他一来气也失了格调,叱骂:“我是公狼,你就是母狼,不管饥饱都爱咬人。”

  “我咬谁也不咬你,老疙瘩又臭又硬,咬你还脏了我的牙口。”

  老两口吵了几十年,郝辛习以为常,事毕也没往心里去。可林惠不久就出现反常举动,要么躲在书房上网,要么没事拼命刷手机,有时还悄悄躲到屋子外讲电话。郝辛撞见几次就犯了疑,妻子天天去跳广场舞,还参加了老年艺术演出团,听说那种地方是黄昏恋的舞台,搅散一家是一家,妻子年轻时是朵扎眼的鲜花,馋嘴蜂蝶成群结队往上扑。老了也还风韵犹存,打动些糟老头子不成问题,难不成跟谁有了猫腻?

  他正直古板,醋劲其实不小,心里犯嘀咕就想查个水落石出。周末林惠又打扮得油头粉面出门,他悄悄跟踪,尾随她乘地铁来到世纪公园附近。远远见她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接了头,并肩说笑着走进一家餐厅。

  这老太婆还想老草勾嫩牛?

  郝辛更生气了,当场决定去“捉奸”,走到餐厅门外又见那男人独自走出来,大概是去上厕所,与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错肩时赫然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屁股。女服务员非但不恼,还嘻嘻笑骂,显是狐朋狗友之流。

  郝辛登时起疑,心想这男的不是正经人,又跟这里的服务员要好,肯定是熟客,林惠怎会结交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跟他来这儿干嘛呢?

  他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处身端正,却能洞悉旁门左道,当下用心观察这家餐厅,只见门可落雀,大厅内食客寥寥无几,服务员倒是不少,多数还是五大三粗的男青年,与网上介绍的宰客黑店特征吻合。

  质华她妈可能中了什么圈套,先进去摸摸底再说。

  他看看四周,走向街对面一个拉二胡的老乞丐,用100块租借了他的破二胡,带着它走进餐厅。本市中低档餐厅常有弹唱乞讨者出入,服务员一般不会理睬阻挠,郝辛来到二楼,在其中一间包厢内找到林惠和那名男子,二人已点了一桌酒菜,正欢快畅聊。

  丈夫突然现身,林惠瞠目结舌,下一个动作就要站起来。郝辛装作不认识她,笑问那男人:“客人,要点歌吗?”

  男人质问:“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他淡定回答:“我是这儿的常驻艺人,客人请点首歌吧。”

  “我们不需要。”

  “点一首助助兴吧,我收费不贵,你看着给就行。”

  男人面子挂不住,勉强应允:“那你就随便来一个吧。”

  “那我给二位唱段《智取威虎山》吧。”

  郝辛学过二胡,多年不练技艺未见生疏,煞有介事地边拉边唱:“这一带常有匪出没往返,番号是“保安五旅第三团”。昨夜晚黑龙沟又遭劫难,座山雕心狠手辣罪恶滔天。行凶后纷纷向夹皮沟流窜,据判断这惯匪逃回威虎山。”

  林惠不知道丈夫在搞什么名堂,但猜出他是误会了。她今天款待这男人是有重要目的的,不能被他搅黄了。等他唱完,捂着头对客人说:“不好意思,小田,我突然有点头晕,想回去休息。”

  男人客气地问候两句,叫服务员来买单,先姿态阔绰地抽出五块钱的纸币递给郝辛:“拿去吧,多的可没有了。”

  郝辛不动声色地接过,见妻子慌得脸红筋涨,不禁暗中嗤笑。他探寻的真相很快浮出水面,服务员前来送上账单,2980元的天价惊呆林惠。

  “这也没点什么菜啊,怎么这么贵?”

  “我们店里的食品都是明码标价的,您看看账单就知道了。”

  “这大虾不是58块一斤吗?我们点了两斤,总共116块,账单上怎么变成2300了?”

  “您再仔细看看我们这个菜单,是58块一只,不是一斤。”

  林惠仔细查找,在菜单最后一页极不明显的地方写着一行蝇头小字“以上海鲜单个计价”。

  这无疑是设计好的骗术,气得她拍桌叫骂:“你们这不是讹人吗?去把老板叫来!”

  服务员不惊不诧笑:“我们这儿从来都是这么收费的,您不满意可以报警。”

  门外已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服务员,个个死皮赖脸,看情形都已积累了丰富的相关经验。

  那同来的小田劝说:“阿姨算了吧,我们AA,一人付一半,您看怎么样?”

  林惠不肯吃亏:“他们明摆着敲诈勒索,哪有算了的道理!”

  可是她胸中只有火气没有对策,情急下冲装傻的丈夫叫嚷:“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众人吃了一惊,疑惑地来回打量他俩,郝辛不紧不慢道:“价格纠纷找警察没用,得找物价局。”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心平气和坐下来等待,餐厅的人起了戒心,主动要跟他们和解。郝辛不理会,朝小田伸了伸下巴,问林惠:“这位怎么称呼啊?”

  林惠看看小田,没好气地说:“他叫小田,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说罢连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别牵连此人。

  郝辛笑道:“既然是朋友就请陪我们坐会儿吧。”

  小田得知他俩是夫妻,窘促赔笑,找理由告辞却被郝辛阻留。老头儿搬起椅子堵到门口,自娱自乐地拉起二胡,不时瞟一眼气哼哼的妻子,好似钓鱼台上的姜太公。

  半小时后店里来了几个物价局的工作人员,领头的是局长的秘书。申州物价局局长是郝辛长子郝质朴的发小,对郝辛很是尊敬,收到他的举报立刻派人来查看。据工作人员说这家店已因乱收费问题被投诉了多次,屡教不改,本次将被停业整顿,按规定处以罚款。

  郝辛质问那老板:“你们这家黑店开了很久了吧?还找了饭托联合下套。”

  老板矢口否认,被他现场打脸。

  “我都看见了,这人和你这儿的女服务员打情骂俏,明显是熟人,把客人领过来挨宰,还假惺惺说各付一半,这是诈骗。”

  说完回头吩咐傻眼的妻子:“这下该报警了,快打110吧。”

  真相大白,林惠最近在征婚网站注册,以为上面流量大资源多,总能为女儿找到可心人,那小田就是她相中的,资料光鲜动人,谁知是个精心伪装的饭托。

  郝辛解除了对妻子的误会,又责怪她愚笨,离开派出所后训斥:“你都这把年纪了警惕性还这么差,身上那点小聪明全用来对付我了。”

  林惠被骗子耍了,一肚子气正好朝他撒,嗔怨:“我警惕性当然没你高了,你是受过国家重点培养的干部,我怎么能跟你比啊。”

  郝辛赢了一头,看她生气心里还挺美,笑侃:“你不是一向瞧不起我吗?现在又给我戴高帽子。”

  “少说屁话,我问你,你今天干嘛跟踪我?”

  “我看你这几天鬼鬼祟祟的,想看看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能干什么?”

  林惠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转怒为笑道:“你是怕我找个老相好,给你戴绿帽子?”

  丈夫嘴硬对峙:“哼,以你的魅力找老的多掉价啊,至少得找个四十岁的小伙子才登对。”

  她不顾仪态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老不正经的,就会挤兑我!”

  郝辛觉得老两口在大街上打闹太不像样,挥手制止:“言归正传,这女婿真不好找啊,婚介所、公园相亲角、征婚网站全试遍了,都找不到如意的,大海捞针,几时是个头啊?”

  林惠也泄气:“现在相亲市场太功利了,比做买卖还现实,以质华的脾气走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那怎么办?她交际圈那么窄,不靠人介绍怎么找得到对象?”

  愁闷酿出静默,林惠心中峰回路转,留意起被她摒弃的驿站,小心问他:“你说她跟那赛贵和有可能吗?”

  找不到理想的就退而求其次,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但丈夫的雷点不变,还一触即怒:“别提这个人,我警告你,这次你可得保持清醒,不能再像梅晋那时那样心软顺着她,否则她还会吃大亏。”

  摊上这个老顽固她也没辙,在家听见女儿唉声叹气便跟着惆怅,只好更勤快地参与老年活动,借此宣泄忧闷。

  星期天她所在的东方红老年艺术团照例在人民公园举行业余歌舞表演,热身时队员招呼她说有人来找,她转身,贵和已到了跟前,小伙子打扮得清新时尚,背着一把木吉他,仿佛一片鲜嫩的薄荷叶。

  “阿姨,您好,我是赛贵和,您还记得我吗?”

  他笑出八颗整齐的白牙,模样相当讨喜。

  林惠狐疑,问他来干什么。

  “我听质华说您今天要在这儿演出,乐队少了个吉他手,刚好我也会弹吉他,来看看能不能当你们的替补。”

  贵和故意响亮答话,周围的老阿姨们听见都欣喜地围上来。

  “好啊,我们正愁找不到人呢,小伙子,你是老林的侄子?”

  贵和自然大方地答道:“我是她女儿的男朋友。”

  “哎呀,原来是未来的女婿啊,老林,你可真有福气,瞧这小伙子多帅气利落啊。”

  人群欢快骚动,逼迫林惠默认他的说法。热心的大妈们七嘴八舌摸底,贵和从最基本的答起:“阿姨们好,我叫赛贵和,是搞建筑设计的,和女朋友在同一家公司。”

  他的外型配上这样的条件便足够体面,老阿姨纷纷恭喜林惠。

  “老林,你家质华有了对象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儿,想等到办婚礼那天才通知?”

  有人直接问贵和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爽快道:“我和质华都想早点结,能赶在年内就好了。”

  听口气似乎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林惠更是哑口,几个多嘴的伙伴还一个劲儿催促:“老林,那你们得早点准备了,如今婚礼场地不好找,得提前半年预定呢。”

  贵和适可而止,替未来的岳母转移尴尬,笑着请示:“各位阿姨,你们今天要表演那些曲子啊?能不能给我看看乐谱,我先练练手。”

  他已在家属团争得席位,轻易打入乐队,在当日的演出中发挥出色,赢得了观众和队员们的广泛好评。

  林惠中途细致审视,小伙儿的模样的确没得挑,说实话比女儿颜值高多了,带出去绝对增光添彩,就比如今天,着实让她这个因光棍女儿时常遭人嘲笑的老妈出了一回风头。言行举止也还稳重大气,瞅见同伴站久了会让凳子,看到演员下场会递水递扇子,还不忘维持观众群的秩序,说明本人体贴心细。这优点对男人来说可太少见了,福气上好的女人才遇得到。

  她当然希望女儿有这个福气,想法正急遽变化。

  活动结束,贵和开车送她回家,上车后先道歉:“阿姨对不起,我不打招呼就来了,您别生气。”

  她讪讪道:“我生什么气啊,该谢谢你才是。”

  他抓紧时机求告:“阿姨,质华说您最理解她,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什么事您都支持,我和质华真心相爱,希望您成全我们。”

  老太太深深看他一眼:“质华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我也见过梅晋,前段时间他骚扰质华,是我出主意把他赶跑的。”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们质华吃过多少苦,连我和她爸都落下了心病,不想看她再上当。”

  “我真心诚意爱质华,没有半点歪念,您和叔叔可以用任何方式考验我,我都接受。”

  他主动献上话语权,林惠也不客气,就此展开谈判。

  “都接受?那我先问你,你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就没人嫌弃我们质华岁数大?”

  “我已经带质华回家见过家人了,他们都很喜欢她,巴不得我们早点结婚。”

  “那要是婚后我们质华不想生孩子,你会怎么办?”

  “这我完全尊重她,说实话,如果生育会危害她的健康,我也不想她冒险。”

  “那你要是变心了,或者在外面勾三搭四又该怎么办?”

  “现在我名下有一套公寓,在市中心,我打算卖了,到中环外换一套大点的,到时买了房直接写质华的名字,算她的婚前财产,如果将来我们分手,那房子就归她。婚后我会把全部收入都交给她管理,要是我犯了错,她随时能让我净身出户,这样您该放心了?”

  这条件够狠,等于断了自身退路,真像认定目标决心一条道走到黑了。

  林惠谨慎地分辨真伪,过了数秒方问:“这些你都能说到做到?”

  他挺胸抬头,犹如一诺千金地志士:“请您监督我执行。”

  “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得回去跟她爸商量一下。”

  “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林惠已心如活水,可一流到丈夫那儿就被淤泥堵住了,听了她的话郝辛大发雷霆,杂志摔得四分五裂。

  “我不是叫你保持清醒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说动了!”

  林惠决心冷静商量,好言道:“我很清醒,所以仔仔细细问过了,他表现得很有诚意,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试什么?他比质华小十岁,又是个小白脸,就是梅晋的加强版!”

  “他和梅晋不一样,梅晋一看就是精明人,那孩子很实诚,说的话都很坦率。”

  郝辛认定妻子被蒙蔽了,不愿搭理她,气冲冲去花园里浇花,水管喷了不到五秒就像阳痿患者萎靡干涸,回头一看水龙头被林惠拧上了。

  “质华都四十一了,靠相亲找不到满意的对象,能试的法子我们都试过了,没一样中用不是吗?既然质华这么喜欢他,又考察了很长时间才答应和他交往,我们不妨给他们一次机会,总不能怕噎死就不吃饭啊。”

  她硬逼他妥协,使得他气恼不已。

  “你可得想清楚,质华上次离婚受得伤害够大了,要是再来一次,别说她,我先没命。”

  夫妻俩一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他火气不断攀升,妻子也不遑多让,幡然怒叱:“你以为只有你心疼女儿?我也不比你好受,正因为她上次被人骗得太惨,我更希望她能遇到真心爱她珍惜她的好男人。那梅晋我是看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赛贵和,前两次印象是不太好,但这次长时间接触下来觉得他人还不错。你就试试吧,不行马上喊停,那政府推行新政策还要冒风险呢,这种时候你应该拿出点老干部的魄力来才对啊。”

  “你眼光历来差劲,我信不过。”

  “是,我眼光是差劲,要不怎么会看上你?平心而论,我觉得赛贵和各方面都比你强多了!”

  比刻薄,女人终是胜一头,他被她拔掉雷、管,一下子成了哑炮,心想质华性子倔,她妈妈又被赛贵和灌了迷魂汤,我强行反对她们母子必然结成联盟,反而会坏事。不如以退为进,先探探那小子的底细。

  郁闷半晌让步道:“你给他做担保,出了事你负全责。”

  林惠讨厌他这推诿的语气,讥嗤:“我负我负,行了吧,平时装得顶天立地,紧要关头畏首畏尾。油炸带鱼,嘴硬骨头酥。”

  商议后决定让郝质华周二晚上带贵和来家里吃饭,算是对他的正式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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